第九章 三層至尊殿

郭忻杪

36.威利斯·里德

如果沒有里德的王者歸來，可能1970年總決賽就會湮沒在歷史長河中不那么讓人印象深刻。在這一年的總決賽第七場中，記分板上記錄里德的得分只有區(qū)區(qū)4分，但“里德式復出”卻將領袖精神詮釋成了永久的經(jīng)典。

尼克斯隊史上最重要的那個總決賽第七場發(fā)生在一個悲慘的日子里，就在同一天，數(shù)萬大學生在曼哈頓金融區(qū)示威游行，因為四天前國民警衛(wèi)隊殺害了四名肯特州立大學的學生，然后當天下午理查德·米爾豪斯·尼克松總統(tǒng)發(fā)表了安慰講話。不過很快，這一切就被另外一個傳出的好消息給完全取代了——晚上7點半過后幾分鐘，馬爾福·阿爾伯特（當?shù)伢w育電臺播音）在收音機里大聲宣布：“威利斯他回來了！”

很難解釋，為什么當時全美人民都幾乎在同時進行兩場戰(zhàn)爭，國內(nèi)失業(yè)率高達兩位數(shù)，但是老老少少卻還要坐在電視機前，等著看這些家伙的表演。而且實際上，這場比賽在紐約當?shù)剡€是錄播的，如果不去現(xiàn)場想知道即時情況的話就只能通過收音機收聽，畫面建立在播報員聲音的想像之上。根據(jù)比爾·布拉德利的回憶，那天他們離開更衣室去場地熱身時，依然不知道里德究竟能不能上場，他一整個下午都在熱敷，只希望晚上能有奇跡發(fā)生。

德布斯切爾輕拍里德的肩膀：“嘿，兄弟，如果你能打20分鐘，我們就會贏。”隊醫(yī)隨后在里德大腿各個部位進行藥物注射，但是因為肌肉繃得太緊，針頭插入困難，每一次注射都變得極為煎熬。賽前，當他和教練走出球員通道時，他們聽到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里德則露出狡猾的微笑。湖人球員馬上轉(zhuǎn)過身，凝視著他的一舉一動。里德沒有回望，他只自顧自練習投籃。比賽開始后，張伯倫退到籃下，里德就在罰球線附近出手，接連命中兩球。

這不是里德第一次讓湖人隊受傷——1966年10月底，三年級的他迎來對陣湖人的賽季揭幕戰(zhàn)，從比賽一開始對方球員魯?shù)稀だ斔骶秃退Σ敛粩?，最后對方搶先動手。里德正要還擊，卻被其他湖人球員制止，拉魯索抓住機會再次襲擊得手。要知道，在格蘭布林州立大學時，里德可是有過在斗毆中被拉架情況下遭遇瓶子偷襲的經(jīng)歷，這回再次被坑，自然怒從心起——先是一拳打倒前尼克斯探花達倫·英霍夫，緊跟著又追殺至湖人板凳席，混亂之中，他不可阻擋，將對手盡數(shù)撂倒，盡顯“餓狼”本色。

這個賽季結(jié)束后，尼克斯在1967年選秀大會第二輪第五順位選中了后來大名鼎鼎的“禪師”菲爾·杰克遜。杰克遜剛一來到MSG，沒想到迪克·麥克奎爾教練給他放的第一盤教學錄像帶居然就是里德這場“拳擊”表演，只看得他目瞪口呆。由此我們便可以想見現(xiàn)場湖人球員被打得該是有多慘。

可是，這場面就算再震撼終究也比不上“王者歸來”那個夜晚傳奇。1973年，尼克斯再度奪冠，里德也再次榮膺FMVP，但弗雷澤卻說這回：“根本就沒留下什么太深刻的印象……”也難怪，比起1970年首次問鼎，這次過程的確要平淡很多。

即便是多年以后——里德在尼克斯的辦公大樓走廊里拖著壞膝蓋跛行、弗雷澤在MSG擔當電視評論員、布拉德利是新澤西州參議員、德布斯切爾生前在華爾街有家公司、迪克·巴內(nèi)特則在福特漢姆大學拿到了教育學博士學位……這段奇妙的奪冠經(jīng)歷依然激勵著他們，在各自新的崗位上繼續(xù)做出成績。就像布拉德利所說的那樣：“我們之間依然有一種默契，自那年總決賽第七場后形成的默契，這也是一種精神，讓每一個人無論做什么都信心滿滿?！?/p>

2004年，里德終于離開紐約，告別了這個他從1964年起整整奮斗了40年的城市，回到家鄉(xiāng)路易斯安那州。他在新奧爾良一所大學謀得了一個籃球事務部副主席的職位，工作之余時間則全用來陪伴家人。“人生總有些東西是無法放下的，不管身處何地、背負多重、處境如何，這種信念都會一直支撐著你?！痹俅握劶皩⒔雮€世紀前那場總決賽，已經(jīng)72歲的里德如是說道，“當時我就是渴望上場比賽，非?？释？偣谲姫劚驮谀抢铮@是我們奮斗了整整一個賽季的目標，我不希望幾十年后看著鏡中的自己、再回憶那段經(jīng)歷，然后追悔莫及。還好，我做到了?！?/p>

時至今日，里德依然是尼克斯隊史上總得分第三多（12183）、籃板第二多（8414）的球員，他所穿的19號球衣也早已在MSG退役，并且是球隊歷史上第一個享此殊榮的人?？赡?，現(xiàn)在關(guān)于里德的故事我們都已經(jīng)聽得不勝其煩了，不過也真的再沒什么能比這更恰如其分描述他的特點了：堅韌、自尊、負責、理性和勇氣。

35.比爾·沃爾頓

如果不是無休止的傷病，誰也不知道沃爾頓到底能來到一個什么樣的高度。在他之前，沒有哪個嚴重受傷病困擾的球員配得上“天妒英才”這個詞。

最初接觸籃球，沃爾頓還是個羞澀內(nèi)向并有些口吃的孩子，他的父親沉醉于音樂和文學，從未發(fā)現(xiàn)兒子的籃球天賦。到了高中時期，沃爾頓的才華顯露無遺，帶領海利克斯高中拿下1969、1970兩屆全美冠軍，戰(zhàn)績還為驚人的33勝0負！其中他每場交出29分、25個籃板的恐怖數(shù)據(jù)。畢業(yè)后，幾乎所有知名大學都給沃爾頓提供了獎學金和入學邀請，最后他選擇了著名教練約翰·伍登執(zhí)掌的UCLA，從此走上了一條坎坷的籃球巨星之路。

沃爾頓在1972和1973年幫助UCLA贏得了兩座NCAA冠軍獎杯，也創(chuàng)下了大學生涯86勝4負的輝煌紀錄。在UCLA的籃球校史中，這個身高2.11米、體重95公斤的家伙無疑還是學校上世紀70年代早期一度取得88場連勝的關(guān)鍵因素：總分1767分（場均20.3）、1370個籃板（場均15.7，打破了賈巴爾保持的NCAA紀錄）、投籃命中率65.1%（NCAA歷史第二）……得分、搶籃板、傳球、蓋帽什么都能干，一個完美中鋒就這樣誕生了！大學期間，沃爾頓不僅三次占據(jù)全美最佳中鋒位置，而且還連續(xù)三年獲得NCAA年度最佳球員稱號。

與此同時，伴隨著榮耀和成功他的性格也發(fā)生了很大轉(zhuǎn)變——在成為球場上兇猛野獸、一個坦率直言核心的同時，還變成了一個充滿爭議的人物，在貌似風馬牛不相及的籃球運動和政治運動兩個方面都展現(xiàn)出了足夠的興趣和充沛的精力。endprint

伍登教練曾經(jīng)說過：“在球場上，我一點都不擔心比爾，但是只要他一離開球場，我就開始擔心了。擔心他被揪進局子里，擔心他引起大道上的交通堵塞，擔心他曠課去集會上發(fā)表反越戰(zhàn)的宣言?！?/p>

是的，那時打籃球之余沃爾頓還以參加這類活動而聞名，大三那年他因為參加反越戰(zhàn)集會及公開抨擊時任總統(tǒng)尼克松和FBI而遭到過警方拘捕。據(jù)傳聞，沃爾頓還曾經(jīng)試圖遠離籃球場，去“追尋精神啟迪隨風而去”。用一句話來概括他大學時的樣子恐怕再貼切不過了：一個喜歡穿著天鵝絨襯衣，帶著多彩頭帶，手提一個塞著體操服的網(wǎng)兜，迷戀于迷幻搖滾樂的素食主義者。那次被捕出獄時，他對長輩說過這樣一句話：“你們這一代已經(jīng)把世界變得混亂和扭曲，我們這一代的任務就是匡扶正義。金錢對我來說只是浮云，因為它并不能給我?guī)砜鞓?，而我所追求的恰恰正是快樂?！?img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8/03/15/ddtl201510ddtl20151027-1-l.jpg" style=""/>

滿載榮譽從UCLA畢業(yè)后，沃爾頓在1974年選秀大會上被開拓者隊選為狀元。所有波特蘭球迷都為這個大個子的到來激動不已，沃爾頓也在最初參加的幾場NBA比賽中完美展現(xiàn)了自己（前七場比賽場均16分、19個籃板、4.4次助攻和4次蓋帽，非常全面）。但是，在華美的開局之后，傷病隨之而來，這個賽季他總共就只打了10場比賽。

此外，進入職業(yè)籃壇后沃爾頓和外界（尤其是媒體）的關(guān)系也變得更加緊張。他只接受那些他認為會說他好話記者的采訪，其他人則置之不理?？陀^講，嚴重的口吃是沃爾頓不得不盡量避開更多采訪的一個重要原因。但另一方面，他的狂傲也確實有些露骨，甚至對球隊的主教練也同樣如此。比如在一次比賽中，杰克·拉姆齊對剛剛下場休息的沃爾頓說：“好樣的！”他則迸出兩個字：“廢話！”。據(jù)開拓者隊當時其他板凳球員回憶，此語讓這位冠軍教頭嘴張大得幾乎可以塞進一只橙子。

所幸，沃爾頓后來證明了自己的狂傲是有道理的。1976-77賽季，出戰(zhàn)65場的他用無與倫比的表現(xiàn)震撼了整個NBA。這個不善言詞，留著絡腮胡和馬尾辮的年輕人場均摘下14.4個籃板外加送出3.25次封蓋均是聯(lián)盟最高。在他的帶領下，開拓者隊戰(zhàn)績也躍居到了太平洋賽區(qū)第二。季后賽中，他們先是用六場淘汰了天資卓越的掘金，接著又橫掃了賈巴爾的湖人，闖入總決賽！

那年的總決賽在開拓者和76人之間展開，前者在前兩場大比分0比2落后的不利局面下，最終連扳四局（之前的總決賽歷史上，僅有凱爾特人在1969年對陣湖人時完成過這一壯舉，現(xiàn)在我們還可以加上2006年的熱火）。其中關(guān)鍵的第六場比賽，76人曾有機會把比賽拖入加時，但隨著“J博士”的中距離跳投不中，開拓者就這樣贏得了隊史一一個總冠軍。

接下來一年，沃爾頓憑借取得職業(yè)生涯最高的場均18.9分和5次助攻當選常規(guī)賽MVP。再然后呢？沒有然后了，他的巔峰期就這樣結(jié)束了。無情的傷病再次一波波襲來，他也再沒能上演歸來后依然大殺四方的劇情。相繼輾轉(zhuǎn)快艇和凱爾特人兩支球隊，1986年的最佳第六人更多還是種安慰，安慰這個曾經(jīng)叱咤聯(lián)盟，時間卻又那么短的一代巨星。

1990年年初，在宣布退役近三年之際，沃爾頓還嘗試過復出，但失敗了，因為他那時已經(jīng)不能站直了走路了——腳踝局部地方永久性錯位，碎骨全交織在了一起?？刹荒茉谇驁錾习肯?，又并不意味著要遠離籃球世界。退役后，沃爾頓終于改掉了口吃的毛病，還擔當過電視評論員。上帝保佑，這種工作不再會產(chǎn)生什么傷病了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