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據(jù)學視角下“兩搶”犯罪控審爭議問題之解決

曹堅

內(nèi)容摘要：搶劫、搶奪罪（通稱“兩搶”犯罪）是司法機關辦理的常見侵財型犯罪，案件數(shù)量眾多，案發(fā)環(huán)境各異，不同犯罪分子造成的實際財物損害或人身傷害后果也不盡相同，司法機關在準確定性的基礎上還需要結合各種法定或酌定量刑因素，從刑事證據(jù)的角度進行合理定量分析。

關鍵詞：搶奪 搶劫 證據(jù)認定

運用刑法相關理論指導剖析典型實證案例，從刑事證據(jù)的角度出發(fā)解決“兩搶”犯罪定罪量刑爭議問題，便于貫通刑法學與刑事證據(jù)學的學科界限，通過分析具體的證據(jù)材料來深入認識相對抽象的刑事個罪。

一、街頭搶奪犯罪既未遂形態(tài)的證據(jù)認定

街頭搶奪是一種多發(fā)常發(fā)侵財犯罪，行為人往往是乘人不備奪取了挎包之后迅即逃竄，在他人見義勇為挽回被害人損失的情況下，是構成搶奪罪的犯罪既遂還是犯罪未遂，司法實踐中常有爭議。例如，2012年11月24日11時許，被告人劉某在一馬路口趁被害人楊某某不備，從其手中搶走錢包一個（內(nèi)有現(xiàn)金866元等物）及手機一部（價值3318.66元），在逃離現(xiàn)場后被公安人員抓獲。檢察機關指控被告人劉某的行為構成搶奪罪（既遂），一審判決采納了指控意見。被告人劉某不服提出上訴，二審法院認為，被害人的財物仍處于被害人及抓捕者的目擊控制范圍內(nèi)而未失控，應當認定劉某系搶奪未遂，改判上訴人劉某犯搶奪罪（未遂）。[1]檢察機關提出抗訴，高級人民法院裁定認為，檢察機關關于本案構成搶奪既遂的抗訴意見成立。[2]

（一）被害人對財物控制力的證據(jù)認定

全面收集審查案件被害人及事發(fā)現(xiàn)場目擊證人的證言，有利于真實還原該案，幫助司法人員準確判斷搶奪犯罪行為的客觀犯罪形態(tài)。（1）被害人楊某某的陳述證實，其財物已經(jīng)被被告人劉某當場奪走，是在民警和路人的幫助下奪回被搶財物。（2）本案多名證人目擊案發(fā)全過程，對搶奪犯罪的形態(tài)描述客觀直接。（3）被害人的陳述與證人證言相互印證，證明被告人劉某乘人不備時奪走被害人財物，被害人一路追趕，并在警察和路人的協(xié)力追擊下，在距案發(fā)地相當距離處抓獲被告人劉某，并取回被搶財物。被告人劉某從被害人楊某某處奪得錢包和手機后立即逃跑，搶奪行為已經(jīng)使被害人失去對其財產(chǎn)的有效控制。被害人重新獲得財物，并非因為被告人的主動放棄，也不是因為被告人的搶奪犯罪行為未實施完畢，而是依靠民警的追捕和路人的幫助，才使被奪財物失而復得。

（二）搶奪犯罪時空環(huán)境的證據(jù)認定

案發(fā)時空環(huán)境對于案件的定罪量刑具有重要意義，例如“入戶”是入戶盜竊的構成要件，“公共場所”是扒竊的構成要件，“入戶搶劫”是搶劫罪的法定加重情節(jié)之一。時空環(huán)境作為酌定量刑情節(jié)時在具體案件中也具有重要的參考作用。二審改判劉某系搶奪犯罪未遂，認為被害人的財物雖然被犯罪分子奪去，但始終在喊叫追趕，民警和路人相繼參與到追捕行動中，被害人的財物一直在民警和路人的目光控制之中，可以認為民警和路人的目光接替被害人的目光控制了被搶財物，因此被告人劉某并沒有實際控制所搶奪的財物，也就不能成立搶奪罪的犯罪既遂。財物所有人能否以目光控制財物這一判斷標準是否科學合理姑且不論，在財物所有人已經(jīng)脫離對其財物的控制之后，還能借助他人的目光來幫助其控制財物，這種理解本身無疑已經(jīng)極大放寬了財物所有人控制財物的判斷標準，運用此標準難以合理解釋類似案件。本案發(fā)生于繁華的街邊路口，路上往來人員較多且始終處于流動的狀態(tài)，被告人公然搶奪他人財物，實施搶奪犯罪，既侵害了被害人的人身財產(chǎn)安全，也破壞了社會秩序，對社會公共安全也有潛在危害，社會危害性較大。對街頭搶奪犯罪的既遂標準理應嚴格掌握，不宜片面放寬既遂的標準，以至輕縱犯罪。

二、多次搶劫的證據(jù)認定

被告人高某先后于2011年5月9日、5月10日、5月11日實施搶劫，其中第一、三次均劫取到被害人相應的財物，構成犯罪既遂，第二次搶劫時因遇到的被害人求饒，故未再繼續(xù)進行搶劫，自動中止了該次犯罪。一審法院認為高某構成多次搶劫。二審法院認為高某第二次搶劫系犯罪中止且沒有造成損害，依法應當免除處罰，應當免除處罰的中止犯罪不應計入多次搶劫的次數(shù)，故高某的行為不構成多次搶劫。檢察機關據(jù)此提出抗訴，市高級人民法院終審裁定認為，高某雖有免除處罰的中止行為，但該次搶劫行為已構成犯罪，故該次應當免除處罰的搶劫犯罪亦應計入多次搶劫的次數(shù)。[3]

犯罪客觀方面的證據(jù)是指能夠證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客觀犯罪行為的事實材料。犯罪主觀方面的證據(jù)是指能夠證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主觀故意的事實材料。運用多次搶劫犯罪的證據(jù)，既要重視收集、審查、認定證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實施的危害行為的各類客觀方面的證據(jù)，還須重視對證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主觀犯意的主觀方面證據(jù)的收集、審查和認定。要善于從其供述與辯解中發(fā)現(xiàn)犯罪心理活動的改變，例如對多次實施搶劫犯罪持何種心理態(tài)度，為什么在其中一次未得逞后，仍然繼續(xù)尋機實施搶劫犯罪;要善于從被害人陳述、被劫取的財物等客觀證據(jù)中查明發(fā)現(xiàn)犯罪分子實施犯罪的侵害力度、實施犯罪過程中的行為表現(xiàn)等情況，以印證其多次實施搶劫犯罪時的犯罪決心。這種證明多次搶劫犯主觀犯意的證據(jù)，對于幫助司法人員在認定多次搶劫案件的犯罪形態(tài)時能起到重要的作用。

評價多次犯的犯罪形態(tài)遵循的基本刑法原理和規(guī)則與單次犯是相同的，但是多次犯復數(shù)性與集合性的特點決定其犯罪形態(tài)的認定有其特殊之處。既要分析研究多次犯中某一次犯罪的犯罪形態(tài)，也要考慮該次犯罪前后關聯(lián)犯罪的形態(tài)，要將多次犯中的某一次犯罪放置在“多次”犯罪的全局中予以考察。如果忽視多次犯中內(nèi)部各個單次犯罪之間緊密的邏輯聯(lián)系，就事論事認定其中的某一次犯罪，得出的結論無論在法理上還是情理上都可能會欠考量。司法人員要從整體上收集、審查認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多次實施搶劫犯罪的主客觀兩方面證據(jù)，加深對其主觀犯罪惡性程度的認識，對于不徹底打消犯罪念頭的多次犯，即使其中有某次主動放棄的搶劫犯罪，考慮到其之后繼續(xù)實施同樣性質(zhì)犯罪的頑固態(tài)度，也不能將多次搶劫犯罪整體評價為犯罪中止。如果將中間一次的“中止”犯罪認定為犯罪中止，而行為人之后仍然繼續(xù)實施相同性質(zhì)的犯罪，無論是評價其主觀惡性程度還是客觀危害結果，都不適宜減輕處罰;但如果將其所謂“中止”行為評價為犯罪未遂，對其在多次犯的加重量刑檔次內(nèi)適當從輕處罰，則有利于達到罪刑之間的平衡。

三、入戶搶劫的證據(jù)認定

實踐中爭議案例的基本情況可以概括為兩種，一種是行為人入戶前已經(jīng)具有了實施搶劫犯罪的目的，但是通過欺騙隱瞞等方式在被害人許可的情形下入戶，能否認定為入戶搶劫;另一種是行為人入戶盜竊被發(fā)現(xiàn)后，對被害人實施了輕微的暴力行為，能否認定為入戶搶劫。

（一）入戶目的的證據(jù)認定

認定入戶搶劫，必須有確實、充分的證據(jù)證明行為人“入戶”目的非法性，即證明進入他人住所是以實施搶劫等犯罪為目的。“入戶”目的的證明，主要依據(jù)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供述與被害人的陳述。行為人持何種目的“入戶”，只有其自己最清楚，因此要重視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供述、辯解的收集、審查與認定。被害人的陳述對證明“入戶”目的亦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被告人王某與被害人施某某約定在施的住處進行賣淫嫖娼活動，被告人王某遂與被告人湯某某預謀利用安眠藥物讓被害人施某某服用熟睡后劫取財物。后被告人王某至被害人施某某住處，在被害人施某某不備時將其從私人診所處購買的安眠藥放入施的食物中，后趁被害人施某某熟睡之際，劫走350元、價值50元的手機一部等財物。區(qū)人民檢察院指控兩名被告人的行為構成入戶搶劫，但一審法院認為被告人王某、湯某某以非法占有為目的，采用其他方式當場劫取他人財物，其行為構成搶劫罪，但不構成入戶搶劫。檢察機關認為一審判決適用法律錯誤，量刑明顯不當，據(jù)此提出抗訴。二審法院審理認為，王某在入戶時具有搶劫目的。據(jù)此改判認定該案系“入戶搶劫”。[4]

該案一審檢法分歧點在于兩名被告人是否具有“入戶搶劫”的犯罪目的。從兩名被告人的供述看，均承認在王某進入施某某家中之前就商量安眠藥，打算趁施某某不備時將安眠藥放入食物中，等待施某某意識不清楚時劫取其財物。被害人施某某的證言證實，其邀約王某上其家中賣淫，并不知道王某攜帶安眠藥，也不知道王某偷偷在其飲用的牛奶中注入了安眠藥。私人診所老板也證明被告人湯某某向其購買了安眠藥，并向其詢問安眠藥有無效果。雖然該案未查獲兩名被告人使用的安眠藥，但上述證據(jù)相互印證，足以證明被告人王某應被害人施某某之約去施家賣淫，在入戶之前就和被告人湯某某有搶劫的共謀，商定利用安眠藥劫財.現(xiàn)有證據(jù)足以認定被告人王某入戶之前就具有搶劫他人財物的目的，結合其入戶后實施的犯罪行為，應當認定為入戶搶劫，湯某某同樣構成入戶搶劫的共犯。

（二）入戶后實施搶劫行為的證據(jù)認定

司法實踐中對入戶盜竊后被發(fā)現(xiàn)而在戶內(nèi)實施輕微暴力或者脅迫劫取財物的行為，是認定為一般搶劫還是入戶搶劫存在爭議。例如，被告人董某某至被害人張某某住處，拉開房門竊得被害人手提包內(nèi)的人民幣600元。被告人董某某欲離開時被張某某發(fā)現(xiàn)，即上前對被害人采用捂嘴、按住大腿等手段阻止其呼救并逃逸。一審判決認定被告人董某某以非法占有為目的，采用秘密手段，入戶盜竊公民財物后為抗拒抓捕而當場使用暴力，其行為已構成搶劫罪，且系入戶搶劫，判處其有期徒刑十年等刑罰。[5]經(jīng)二審法院審理后認為，董某某入戶竊取少量財物，為抗拒抓捕而使用輕微暴力，其入戶行為已經(jīng)作為盜竊行為轉(zhuǎn)化為搶劫罪的事實因素予以評價，故不宜再次作為搶劫罪的加重情節(jié)，原判認定董某某的行為構成搶劫罪定性準確，但認定為入戶搶劫有誤，據(jù)此改判董某某犯搶劫罪，判處有期徒刑五年等刑罰。[6]

被告人董某某的供述承認其潛入被害人張某某住處實施盜竊，在被害人察覺后，其使用強力以阻止被害人呼救，被告人的供述得到了被害人張某某陳述的印證。相關照片證實被害人張某某的傷勢情況，與該被害人張某某所述受到被告人董某某按住大腿的情形相一致。綜合到案證據(jù)，能夠證明被告人董某某在入戶盜竊后為抗拒被害人的抓捕，而當場使用捂嘴、按住大腿等暴力手段，其行為已轉(zhuǎn)化為搶劫罪，由于該搶劫行為發(fā)生在戶內(nèi)，因此構成入戶搶劫。二審法院改判理由與案件事實證據(jù)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搶劫、搶奪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以下簡稱《兩搶意見》）對“入戶搶劫”的解釋不盡相符。要圍繞《兩搶意見》的規(guī)定證明其入戶目的及在戶內(nèi)實施了劫取財物的行為，如果僅有證據(jù)證明其以實施搶劫以外的犯罪為目的入戶，且在戶內(nèi)非法侵占了被害人的財物，但沒有相應的證據(jù)證明其系采用暴力、脅迫或者其他方法劫取被害人的財物，則不能認定為入戶搶劫，侵占被害人財物的行為構成其他犯罪的以相應罪名論處。例如，被告人劉某采用翻窗入室、持刀威逼的方法強行與被害人趙某發(fā)生性關系以后，又順手拿走趙某放在枕邊的一只手機，價值人民幣1000余元。一種意見主張應當認定為搶劫罪或者入戶搶劫罪，且與強奸罪實行數(shù)罪并罰。另一種意見認為，被告人劉某在本案中實施了一個暴力脅迫行為，已經(jīng)作為強奸罪的手段行為予以評價，將其再行作為搶劫罪客觀方面的構成要素來評判，屬于重復評價，應當予以禁止。因此，對于劉某在奸淫之后另行實施的公然奪取他人財物的行為，可以認定為搶奪罪，與強奸罪實行并罰。[7]筆者認為，行為人入戶強奸后再搶劫被害人財物的，符合《兩搶意見》關于“入戶搶劫”的構成條件，并不存在所謂同一情節(jié)（入戶）的重復評價問題，無論是入戶盜竊后再搶劫，還是入戶強奸后再搶劫，“入戶”這一情節(jié)在前后兩種性質(zhì)的犯罪行為中出現(xiàn)，不必然意味著產(chǎn)生刑事意義上的重復評價問題。前一犯罪中的“入戶”是該犯罪的客觀要素之一，后一犯罪（搶劫罪）中的“入戶”是搶劫罪的情節(jié)加重犯。如果認為“入戶”情節(jié)只能在前后兩種犯罪中擇一而存在，首先是對《兩搶意見》的不當縮限理解，將“以實施搶劫等犯罪為目的”不當限制解釋為“僅以實施搶劫犯罪為目的”。其次容易被犯罪分子利用規(guī)避承擔較重的刑事責任，犯罪分子到案后均可辯解其系為實施其他行為而入戶，搶劫的犯意系在戶內(nèi)臨時產(chǎn)生，而犯罪分子入戶前的犯罪目的往往是一種概括性質(zhì)的認知，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則盜竊，一旦被人發(fā)現(xiàn)則實施暴力劫財。

對劉某入戶犯強奸罪之后又強拿被害人手機的行為評價，關鍵看證據(jù)的證明情況。如果證據(jù)能夠證明劉某系在強奸被害人之后當著被害人的面拿走其手機，被害人顯然懾于其淫威而不敢反抗，應認定劉某系以脅迫的方式強行劫取被害人的財物，應認定為搶劫罪，且系入戶搶劫。如果證據(jù)只能證明劉某非法占有了被害人的手機，但被害人當時并不知曉其手機被劉某所侵占，則劉某系在被害人不知情的情況下秘密竊取其手機，應當認定為盜竊罪。

四、搶劫殺人的罪數(shù)證據(jù)認定

被告人陳某某預謀對被害人傅某實施搶劫。陳某某事先準備了安眠藥并用新手機號碼聯(lián)系傅某，期間，通過暴力、脅迫等手段將傅某控制，從傅隨身攜帶的挎包中劫得銀行卡5張，并逼問獲知銀行卡密碼，后擔心事情敗露遂采用枕頭捂悶面部、扼頸等方式將傅某殺害。檢察機關以搶劫罪、故意殺人罪起訴指控被告人陳某某，起訴意見被法院判決采納。[8]對陳某某劫財殺人的行為是認定為搶劫一罪還是搶劫罪、故意殺人罪兩罪。筆者擬從證據(jù)分析的角度認識搶劫殺人犯罪的罪數(shù)問題。

（一）結合被告人的供述查證其預謀搶劫的犯意

要查明行為人劫財殺人究竟是一罪還是兩罪，關鍵要審查各類證據(jù)，特別是重視對被告人供述的查證和使用。行為人是出于何種動機而殺害被害人，往往只有其自己最清楚，被告人供述能直接反映出其主觀真實意思。以被告人供述為基礎，再結合案件中收集的證人證言、物證、鑒定意見等其他證據(jù)，可以依法準確認定案件的性質(zhì)。（1）收集被告人陳某某的供述、有關證人證言、相關書證，證明被告人陳某某在案發(fā)前無固定收入來源，經(jīng)濟拮據(jù)，現(xiàn)狀窘迫。（2）通過被告人陳某某的供述、有關證人證言和相關書證，證明被告人陳某某預謀以傅某為搶劫對象，事先購買安眠藥，設計好路線以及實施犯罪的方法。

（二）結合被告人的供述查證其搶劫后殺人滅口的罪行

本案犯罪事實得到了被告人供述的證實，同時還與一系列證人證言、書證材料、視聽資料、現(xiàn)場勘查、物證鑒定、尸體檢驗報告等證據(jù)互相印證，形成較為完整的證據(jù)鎖鏈，足以認定被告人陳某某劫取被害人傅某財物后為滅口將其殺害的犯罪事實。（1）被告人供述完整清晰交代了搶劫后殺人的犯罪過程。（2）被告人是預謀殺人劫財還是劫財后為滅口而殺人，單純從客觀行為上較難區(qū)分，關鍵是通過其供述了解掌握犯罪時的心理狀態(tài)。根據(jù)陳某某的供述，陳雖有預謀搶劫的犯意，并為此進行了周密的準備，但是并沒有計劃通過殺害被害人的方式劫取財物，也沒有其他相關證據(jù)證明其有預謀殺人劫財?shù)姆敢?。陳某某的供述談到其在以暴力方式獲得被害人的銀行卡密碼后，是放被害人一條生路還是將其殺害予以滅口進行了激烈的思想斗爭，并且明確談到了由搶劫發(fā)展為故意殺人的時間點，還提到當時的電視節(jié)目。檢察機關為印證被告人的供述，專門調(diào)取了某日凌晨時段中央電視臺某套節(jié)目單，與被告人陳某某所述殺人時電視所播放的節(jié)目內(nèi)容相符，證明被告人供述較為可信。

（三）綜合被告人的供述等多方證據(jù)認定提取銀行卡資金行為性質(zhì)

被告人陳某某分別在12月3日9時許、12月4日10時許至某銀行，從ATM機上取走被害人傅某2張工商銀行卡內(nèi)人民幣共計4萬余元，后將所劫得錢款用于償還自己的債務。除了有被告人的供述外，還得到了劉某某、王某某、徐某等證人以及銀行交易明細、監(jiān)控錄像等書證、視聽資料的證實。（1）被告人陳某某的供述詳細描述了其用被害人傅某的信用卡取現(xiàn)的過程。（2）公安機關調(diào)閱的涉案兩家銀行的監(jiān)控錄像所獲信息與被告人陳某某的描述相吻合;被告人妻子及其他相關證人的證言證實被告人陳某某曾在當時匯款至自己的賬戶，且與相關銀行轉(zhuǎn)賬證明等證據(jù)材料相互印證;陳某某于12月3日、12月4日前往某兩地的行程與車輛卡口信息查詢記錄互相吻合。

綜合上述證據(jù)，本案被告人陳某某采用脅迫方式獲得被害人傅某的銀行卡后，又逼問出銀行卡的密碼，已經(jīng)非法占有卡內(nèi)資金，搶劫犯罪已經(jīng)達到既遂。陳某某殺人目的不是為制服被害人反抗，又無證據(jù)證明其是預謀搶劫而殺人，相關證據(jù)能夠認定是在搶劫之后為滅口而殺人，應當對陳某某兩個階段的犯罪行為分別作出評價，同時認定構成搶劫罪和故意殺人罪。

注釋：

[1]參見（2013）滬一中刑終字第394號刑事判決書。

[2]參見（2013）滬高刑再終字第6號刑事裁定書。

[3]參見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刑事裁定書（2012）滬高刑再終字第4號。

[4]參見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14）滬一中刑終字第755號刑事判決書。

[5]見上海市浦東新區(qū)人民法院（2013）浦刑初字第3656號刑事判決書。

[6]參見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13）滬一中刑終字第1536號刑事判決書。

[7]參見黃祥青著：《刑法適用要點解析》，人民法院出版社2011年8月第1版，第272—273頁。

[8]參見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13）滬一中刑初字第85號刑事判決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