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下一分綠意 滋養(yǎng)一方心田

杜卡

盆栽雅玩晉升拍場新秀

杭州西泠拍賣公司的盆景專場在今年7月盛夏取得繁茂的好成績。115件盆景佳作拍出107件，成交率高達93%，總額也有可喜的865萬元。其中一盆蔣介石在日本培育過的錦松，已經(jīng)約有350年的樹齡，算來是清朝初年的古樹了，以113萬元引領全場。盆景本身棒棒噠，其背后的故事更讓它身價飆漲。

在日本盆栽界，流傳著極有來頭的兩盆貴重盆栽，即蔣介石培育過的松。這兩盆景與另外兩位對中國近代史產(chǎn)生重要影響的人物有關，一位是孫中山，另一位是梅屋莊吉。后者是日本明治末期在日本電影界掀起巨大旋風的人物，同時他也是孫中山的盟友和辛亥革命資金的重要來源。

辛亥革命期間，作為孫中山的追隨者，也作為當時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留學的學生，蔣介石經(jīng)孫中山引薦寄宿在梅屋府。當時實業(yè)家多愛盆景，蔣介石也十分喜歡盆景。由其培育澆水的錦松就是在1909年至1911年寄宿于梅屋府上時的閑暇所為。當年梅屋莊吉的盆栽棚內(nèi)有許多的名樹佳木，但傳承下來的這盆錦松，作為被蔣介石培育過的盆景，則尤顯珍貴。此錦松盆景樹干厚實，披綠掛翠，挺拔雋秀，曾多次著錄在日本的出版物上。

回望去年歲末，西泠拍賣在其十周年之際，2014秋拍首次進軍盆景市場。共推出100件盆景，囊括了浙、蘇、嶺南三地精品。最終該專場總成交額為861萬元，成交率84%，成為去年秋拍的一大亮點。諸多拍品中，一盆樹齡約150年左右的黑松拍出了184萬元，摘得全場桂冠，另一件樹齡約200年的赤松作品也以51.7萬元位居第二。

不僅西泠在盆景上頗為用心，香港蘇富比也在文人藝術(shù)板塊穿插盆景作為新鮮點綴。早在2014年4月，香港蘇富比在“當代文人藝術(shù)”專場中呈現(xiàn)6件盆景作品，不乏制作年代久遠之作，有5件成交。其中一盆約19世紀的黃槿木盆景拍出44萬港元的高價，另一件約18世紀的博蘭盆景也以32萬港元成交。兩個月后，香港蘇富比藝術(shù)空間特別推出《心造乾坤恰自然：一盆一景的藝術(shù)》展售會，為藏家精選16盆裁種于18世紀末至2000年間的盆景，皆為傳統(tǒng)中國盆景藝術(shù)的代表之作。每盆作品不但體現(xiàn)了能工巧匠的審美與技藝，也融合了大自然的意愿。樹木的成長不可能全由人為主宰，因此盆栽之美不在于人與自然之間的角力，而在于天人和諧共處。

除了香港和杭州，北京這個拍賣重鎮(zhèn)當然也少不了盆景的倩影。2014年秋拍中，北京保利“游藝—一江南雅韻與塵外逸趣”專場共推出17件蘇派盆景，最終16件成交。其中一件“山野情趣榆樹盆景”以11.5萬元成為該場盆景作品的最高價。北京古天一在其“清玩聚珍”專場中也有12件盆景作品上拍，成交6件。其中一件樹齡約800年的柏樹盆景以13.8萬元成交。中貿(mào)圣佳2014年山東青州藝術(shù)品拍賣會上也推出“奇石盆景專場”，58件盆景賣出32件。

其實，上海應是最早試水盆景拍賣的地方。2013年春拍，上海馳翰開設了滬上首個盆景藝術(shù)拍賣專場，共推出35件，作品涵蓋松、楓、榆三大系列和小型盆景組合。該專場最終全部成交，總額82萬元。同時，上海大眾也自2013年春拍引入盆景藝術(shù)板塊。

盆景是有生命的藝術(shù)品。從這點來說，確實挺特殊。它近期跨入拍賣殿堂，可謂大勢所趨。在回歸傳統(tǒng)的潮流下，文人藝術(shù)和生活方式成為精英人士的風尚。文人書畫、明式家具和各類文房清玩在收藏界持續(xù)受到追捧。延續(xù)文人板塊的理念，盆栽雅玩很自然地走進人們的視野。

拍場上“才露尖尖角”的盆景，畢竟數(shù)量少。各種大展或許是觀賞盆景的好去處。比如浙江余姚舉辦的“中國尊——2014中國盆景收藏家藏品國家大展”、日本舉辦的“國風盆景展”、中國臺灣舉辦的“華風盆景展”等等。此外，臺北故宮在2014年還推出一個小而精的畫展《盆中清玩》，內(nèi)容正是明清畫家筆下的盆景寫生。共18件作品，包括明代王谷祥《盤石菖蒲》、陳淳《崑璧圖》、陳栝《畫萬年青》文石墨卉寫生，并作詩文詠頌。這些題跋不僅表現(xiàn)文人于庭園或書齋“蒔花養(yǎng)石”的雅興，更賦予盆景審美價值。

小中見大為生活帶來山林趣

大約一千多年前，盆景已在中國出現(xiàn)。1972年在陜西乾陵發(fā)掘的唐代章懷太子墓（建于706年），其甬道東壁繪有侍女手托盆景的壁畫，是迄今所知的世界上最早的盆景實錄。

盆景也被稱為盆玩、盆栽，是文人和有閑階級的清玩。它以樹木的形態(tài)，或是石、盆、幾架和枝干所建構(gòu)出來的美感為鑒賞重點。中國文人藝術(shù)中所追求的意境，跟盆景的造形和技法有很多共通之處。不同的地方則是盆景的栽種時間非常漫長，栽種者的思想隨著時間會有所改變。加上樹木的生長非人力所能完全控制，過程中人與植物各有變化，互相配合。因文人的參與，盆景的美學和個中哲理體現(xiàn)了傳統(tǒng)信念與東方哲學的完美糅合，表達出人與大自然之間的和諧共處。

換言之，它是中國人生活情趣與園林藝術(shù)的結(jié)晶，既源于自然而又高于自然。古代文人是盆景的創(chuàng)作者。他們通過立意、造型、置陣布勢、養(yǎng)護管理等藝術(shù)的和科學的手段，小中見大。又通過詩歌、繪畫等為之注入具體而生動的內(nèi)涵。元代詩人丁鶴年詩云：“仿佛煙霞生隙地，分明日月在壺天，旁人莫訝胸襟隘，毫發(fā)從來立大干?！闭钦f的盆景在有限花盆中展現(xiàn)無限空間，再現(xiàn)大自然的神貌。

的確，盆景是人們向往自然、回歸自然、懷抱自然的產(chǎn)物。在《純道題記》中對此有精辟論述：“盆景于尺寸之上，窮搜名石貴木，盡顯清奇古怪，置天地于其中，融風情于其間。雖盆小景微，卻為中國文人墨客所鐘愛，因其寄托天人合一庸懷和道法自然志趣，而不惜重金擁有，相伴終生，直至相傳幾代?！?/p>

從這四點看門道：造型、品種、樹齡、盆器

面對一盆一景的藝術(shù)品，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如何判斷盆景的價值高低，或許是小伙伴們很想知道的。

首先，造型美不美，顏值高不高，是關鍵。盆景是集合多門學科的藝術(shù)形式。其所表現(xiàn)出來的面貌與作者的品格修養(yǎng)密不可分。出于大師之手的盆景是自然美和藝術(shù)美的有機結(jié)合，在咫尺間營造開闊意境。

其次，植物品種的優(yōu)劣也是重點。那些姿態(tài)優(yōu)美、根干奇特、花果艷麗、壽命較長的植物更有助于盆景的塑造和養(yǎng)護。另外，生長速度緩慢的植物也是市場上價高、備受青睞的盆景樹種。因為生長慢、成型難，需要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培養(yǎng)成型，來之不易，價格穩(wěn)健，有利于保值增值，主要有羅漢松、真柏、大阪松、黑松、九里香等。

再者，盆景的樹齡。年代越久，價值越大。培育一尊盆景，將之修剪塑型到位可能需要十幾年二十年，甚至幾代人。其間堅持不懈的養(yǎng)護工作是重中之重。如果養(yǎng)護不好，植物很難成活。所以樹齡長的盆景被稱為“活古董”。

最后，盆器價值的高低。盆器也是盆景總體價值的組成部分。如果所用的盆器質(zhì)地好、材料珍貴、年代久遠，也會為之增色不少。

像呵護肌膚一樣呵護植株

由于樹木盆景的材料常從山野曠地采掘而來，一般是掘取經(jīng)多年樵砍后留下的老干樹樁培養(yǎng)，所以樹木盆景習慣上又稱為樹樁盆景。樹樁盆景多選用枝葉細小、盆栽易成活、生長緩慢、壽命長、根干奇特的樹種，兼有艷麗花果者尤佳。現(xiàn)已被用作樹樁景樹的約有160種。

樹樁盆景千姿百態(tài)，可歸納為直干、斜干、曲干、臥干、懸崖、枯干、連根、附石、叢林等形式。盆景的制作有以修剪為主的整形法和用金屬絲或棕絲扎縛枝干彎曲成一定形狀、再經(jīng)逐年細致修剪成型等方法，并有不同的地方風格。

盆景成型后須精心養(yǎng)護。其中，修剪是促進或控制樹樁生長、使之保持一定姿態(tài)的重要措施。凡枝葉成片、層次分明的樹樁，要經(jīng)常疏剪或短截，以控制擾亂姿形的枝條。松類可摘去全部或部分主芽，使梢變短。闊葉樹類的修剪，因樹種及開花結(jié)果的習性而有不同。

培養(yǎng)土以疏松透氣、排水良好、又能保肥的為最佳。施肥不宜過多，但需勤施，以保持植株葉茂花繁，健壯而不徒長。花果類的樹樁需肥較大，且須增施磷鉀肥。澆水量依氣候、樹種、物候期及盆的質(zhì)地不同而異，以保持土壤濕潤為宜。對產(chǎn)自高山的松柏、杜鵑等還需經(jīng)常對葉面噴水。另外，根據(jù)盆景規(guī)格大小，還需隔1到5年換盆一次。換盆時須除去部分舊土，剪去周圍及底部的一些老根，加入新培養(yǎng)土，重新種植。別忘咯，還須采取防治病蟲害和防寒、遮蔭等養(yǎng)護措施。

也是醉了。這些植株比娘娘還嬌貴，常年享受五星級的貼身呵護！

各地流派大薈萃您喜歡哪盆？

一方水土一方人。一方水土也一方盆景。由于地域環(huán)境和自然條件的差異，我國盆景藝術(shù)按傳統(tǒng)可分為五大流派，其中又可分為南、北兩大派。南派是以廣州為代表的嶺南派，北派包括長江流域的川派、揚派、蘇派、海派（后三派過去統(tǒng)稱江南派）。

江南自古多才子，是文人的聚集地。江南派盆景也成為歷史悠久的大派別。唐朝時，浙江就有石和天目松組合成景的盆景出現(xiàn)。宋代形成樹木盆景和山石盆景兩類。后者是指太湖石、靈璧石之類的賞石清供。兩者雖然一個是石頭，一個是樹木，但都以微小折射遠大。石頭象征大山，樹木象征山林，異曲同工。

到了南宋，溫州籍詩人王十朋書有《巖松記》，描寫松樹附石盆景，并有“藏參天覆地之意于盈握間”的描寫。當時的著名文人如陸游、蘇東坡等，都對盆景作過細致的描述和贊美。明朝屠隆的《考槃余事》中有“盆景自古以天目松為最古雅”，并提出以當時畫松四名家的表現(xiàn)手法作為松樹盆景選型的典范。清代陳淏子的《花鏡》種植取景一章中，列舉了當時江南流行的以松柏為主的盆景樹種共計28種。清代出版的《芥子園畫傳》也直接對盆景制作有指導作用，是盆景習作的必讀書。

具體來說，杭州一帶的盆景突出表現(xiàn)松柏的蒼古意趣，并且善于用枯干枯枝與茂密的枝葉相映生輝，大有似入林蔭深處，令人六月忘暑的妙境。

西泠拍賣在2014年秋拍中以184萬元成交的一尊黑松盆景，是江南派的佳作。黑松具有蒼勁古郁的氣質(zhì)，適應性佳，可塑性強，魅力獨特，在當今松柏盆景樹種中信受青睞。奪魁的這盆黑松，主干彎曲向上，松針成簇，枝葉分布均勻，層層遞進。蟠曲造型，姿態(tài)雄壯，高亢壯麗。另一盆黑松則造型奇特，趣味橫生，以9.8萬元易主。其臨水式造型，主干由上轉(zhuǎn)下展現(xiàn)抑揚頓挫之感，只見綠葉枝頭俏。有木有“遙遠山上松，隆冬不能凋”的意思？

同樣“婀娜”的還有一盆赤松。此盆景呈文人樹式造型，清瘦高挑。上部一半曲折向上，另一半垂直而下，而在末梢翹起。下部雖無枝，卻也襯托出垂枝的厚重感，以8.6萬元拍出。

而以揚州為中心的揚派盆景，依據(jù)中國畫“枝無寸直”的畫理，創(chuàng)造應用11種棕法組合而成的扎片手法，使不同部位寸長之枝能有三彎。除了一寸三彎的枝干，葉子的剪扎也很特別。揚派盆景常常將枝葉剪扎成枝枝平行而列、葉葉俱平而仰、如同漂浮在藍空中極薄的“云片”，“層次分明，嚴整平穩(wěn)”，好像規(guī)整的工筆畫。西泠拍過的一盆赤松，完美表現(xiàn)了這些特點。此樹蜿蜒成S形，雖有約100年樹齡了，仍然宛若少女身材。上部的五朵綠云，片片分明，層層清晰，以4.8萬元成交。

蘇派盆景深受蘇州園林的影響，可說是蘇州園林的小樣。

江南的造園名手，明代有張南陽、計成；清代有張漣、石濤等，他們都是既擅長繪畫，又以造園聞名。明代蘇州人王鏊所著的《姑蘇志》中有這樣的記述：“虎丘人善于盆中植奇花異卉，盤松古梅，置之幾案，清雅可愛，謂之盆景?！钡搅饲宕K州盆景已經(jīng)達到“云林山樹畫意”的造詣。它善于運用中國繪畫的畫理，立意新穎，構(gòu)思精巧，取法自然，寓景抒情。

西泠拍過的一盆真柏，是蘇派妙品。此盆景造型蒼勁有力，枝干如蛟龍盤旋出海。滿樹翠綠，充盈著無限動感與生機，成交價7.5萬元。同場中呈大樹式造型的拍品大阪松，逾百年，根粗而松葉密，蒼勁挺拔，雖老不衰。片片枝葉，宛若蒸騰的云霧，以29萬元賣出。

如果說其他流派盆景注重遠樹造型，從大處著眼，古樸端莊，那么嶺南盆景則以近樹造型為主，注重細節(jié)，表現(xiàn)野趣。如西泠拍品雀梅，此盆景獲獎無數(shù)，無疑是嶺南盆景的代表作，售得6.3萬元。其叢林式的造型，形態(tài)自然、枝托成熟，枝丫姿態(tài)干變?nèi)f化，像不像仙女姐姐們揮動水袖的群舞？

將這些清雅可愛的盆景置于玄關、客廳、書房之中，整個居家空間頓時生動起來，可謂“室有山林趣”。清代文學家張潮說得妙：“居城市中，當以畫幅當山水，以盆景當苑囿?！边@句話雖寫于三百多年前，放在今天仿佛更為恰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