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興龍
摘要:《白雨齋詞話》是晚清陳廷焯的重要詞論著作,目前有八卷本和十卷本兩個版本流行。從詞話內(nèi)容和作者自作的《白雨齋詞話·序》來看,十卷本產(chǎn)生于八卷本之前。二者存在著明顯區(qū)別,主要在八卷本對十卷本進行一定量的刪略上,特別是八卷本刪略了十卷本對一些艷情詞作的具體分析。這種刪略是陳廷焯的弟子和親屬在陳廷焯死后整理其遺著時產(chǎn)生的,有著一定的原因。這種變化給八卷本的《白雨齋詞話》在論詞思想方面和原本相較落了下乘。
關(guān)鍵詞:《白雨齋詞話》;版本區(qū)別;原因
《白雨齋詞話》是晚清重要詞論著作之一,與況周頤《惠風詞話》、王國維《人間詞話》相比較而言,更像傳統(tǒng)儒家文化語境下的詞學理論一些。作為常州詞派后期的重要理論著作,在中國古代文學史上,它的重要詞論觀點——“溫柔敦厚,沉郁頓挫”經(jīng)常被引用來對一些詞作進行論述,成為經(jīng)常被提到的重要經(jīng)典。但這一經(jīng)典卻有兩個版本,一個是出自于人民文學出版社的八卷本的《白雨齋詞話》,而對另外一個版本則是齊魯書社的十卷本的《白雨齋詞話》。
在學術(shù)界流行的兩個版本中,較通用的是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八卷本,一些學者在一般行文中引用的大多采用這一版本,但在對《白雨之詞話》一書展開專門研究時用的又大多為十卷本,多采用屈興國先生注釋的十卷本,全名為<《白雨
齋詞話》足本校注>。八卷本與十卷本存在著一些差異。對此,屈興國先生在對該書進行注釋的時候做了細致地對比,注明八卷本對十卷本的刪改
之處,但沒有進行完整的論述,且對合并的地方?jīng)]有注明。本文擬在屈興國先生注釋的<《白雨齋
詞話》足本校注>(十卷本)和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白雨齋詞話》(八卷本)進行對比的基礎(chǔ)上,對兩個版本的差異進行整體的概述,并在一定程度上進行追根溯源的闡釋。
一、造成版本差異的原因
《白雨齋詞話》版本出現(xiàn)八卷本和十卷本在詞話則數(shù)上的差異情況跟清末三大詞話中的其他兩部不太一樣?!痘蒿L詞話》和《人間詞話》都有刪稿,但那都是詞話作者本身生前悉心整理而做出的修改,因而可以說是詞話的最終修訂本,其詞論是作者的最終看法。但無論刪存,都屬作者自己的觀點。而《白雨齋詞話》則完全不一樣。他是陳廷焯逝世后其弟子和家人刪改刊刻而成。據(jù)其弟子許攸心在序跋中說“太夫子鐵峰先生整其遺著,得若干帙,正詩與同門王雷夏諸君子因有剞劂之請。而鐵峰先生謙抑至再,以為不足傳,僅許刻其詞話八卷,并詩詞附焉。”[1]226可知八卷本是由于陳廷焯父親“謙抑至再”,“僅許刻其詞話八卷”而成,或者是陳廷焯的父親為陳廷焯整理遺著時就形成八卷本的詞話。結(jié)合兩個版本進行比較,筆者覺得第一種說比較恰當些。
針對《白雨齋詞話》十卷本與八卷本的問題,陳廷焯的另一弟子兼外甥包榮翰則說:“所著詞話八卷……榮請付梓,以公諸世。舅氏不許,謂于是編歷數(shù)十寒暑,識與年進,稿凡五易,安知將來不更有進于此者乎……壬辰歲,舅氏遽歸道山。榮懼是編久而散佚,亟與同學諸子刊而傳?!盵1]225?包榮翰在這里說陳廷焯《白雨齋詞話》原本就是八卷本。這與許攸心的說法不一致。根據(jù)陳廷焯自己在《白雨齋詞話·序》里面說“蕭齋沉寂,撰《詞話》十卷”。[1]2且考十卷本與八卷本的內(nèi)容區(qū)別可知,八卷本只是對十卷本的刪節(jié)與合并,少量的修改之處也只是對十卷本作語言語氣色彩和記憶錯誤上的修改,真正對詞論觀點的修改之處不多??梢娫~話原本為十卷本,而且應(yīng)該是陳廷焯生前改定的稿本,?包榮翰所說道“八卷”應(yīng)該是他們陳廷焯原創(chuàng)具體修改之后的詞話面目。
二、十卷本與八卷本之間的版本具體差異
《白雨齋詞話》十卷本與八卷本之間的具體差異主要表現(xiàn)在由十卷本變成八卷本的時候被刪除掉一些內(nèi)容及語言色彩方面的修改,此外便是一些地方由多則詞話合并為一則詞話。這些刪改的存在,使得把《白雨齋詞話》作為詞學論著時不得不面對幾個問題。一是八卷本《白雨齋詞話》是否能夠圓滿的表述陳廷焯完整的詞論思想。二是被刪去的內(nèi)容究竟屬于哪些內(nèi)容,有著哪些共性特征?三是這種刪改反映哪些實質(zhì)問題?關(guān)于《白雨齋詞話》十卷本與八卷本之間的差異屈興國先生在<《白雨齋詞話》足本校注>中做過一些整理,可惜沒有將其集中起來深入解說。具體差異可以用下面這個表格來說明。(附后)
從此表的統(tǒng)計來看,整則詞話刪除的有36則,合并的4則,共計八卷本少于十卷本40則,外加做部分刪改的近10則。整體來說,八卷本對十卷本的刪略不算大,但這些刪去的內(nèi)容主題上卻顯得相對集中。在刪去的36則詞話中,可以歸納出以下幾個主題。一是關(guān)于艷情詞的討論,這個主題涉及的人物有成名的詞家,如朱彝尊、吳偉業(yè)、尤侗、譚獻等人,名聲稍遜的有莊中白、董文友、趙文哲、袁通、梁清標等人。在這些討論中,有的是被贊揚為艷情詞寫得得體,有的則是批評寫得惡劣的艷情詞的,內(nèi)容上有褒有貶,有討論內(nèi)容含義的也有討論寫作手法的。如對朱彝尊《洞仙歌》的贊揚,認為“色取其淡,骨取其高,不用綺語,風韻自勝,斯謂驚才絕艷?!盵2]301,再如分析“朱彝尊《洞仙歌》善用折筆,淺處皆深。”[2]301等文字。貶斥的則如論袁通詞時說“蘭村詞,輕薄纖小”。[2]461再如他評價“國朝詞……將婉娩風流,寫成輕薄不堪女子,吾不知此輩是何肺腑?”?[2]507-508等。其次、十卷本被刪去的除去艷情綺思這一傾向之外,還有一部分關(guān)系到陳廷焯自己本人詞作的評論,這部分在刪去的內(nèi)容中約占三分之一的比例。具體來說,這部分可以歸納為陳廷焯國事的感傷和對自己郁郁不得志的感慨兩個方面,這些詞作中透著濃厚的傷感氣息,從整體上看在清詞中都屬較好的作品。三、《白雨齋詞話》十卷本被刪去的36則詞話除了上面兩個特點之外,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內(nèi)容相對較長和相對具體。大多是對詞人的具體一首到數(shù)首詞作做分析的詞話(當然八卷本中的某些詞話字數(shù)也有相當多的),也有對具體詞人的具體詞話進行分析的。四、除整則刪去的情況之外,八卷本與十卷本的區(qū)別還體現(xiàn)在對一些詞話中的某些句子進行刪改。這種情況一方面是出于對內(nèi)容錯誤之處的改正,另一方面則是對行文中的語言色彩,包括語氣褒貶、文采的修飾等,對于論詞思想觀點方面的改動則幾乎沒有。
三、結(jié)語(原因)
比較《白雨齋詞話》兩個版本——十卷本與八卷本的區(qū)別,可以看出,在八卷本對十卷本的刪略背后,并非僅僅只是詞話數(shù)量的多寡,從刪略的具體情況來看,可以做如下幾個方面的結(jié)論和推測:
首先,八卷本對十卷本的刪略不是陳廷焯本人操刀的,而是他的弟子門人、親戚和父親在其死后整理付梓的。陳廷焯的弟子兼外甥包榮翰所說:“所著詞話八卷”[1]225當是托詞。其次,從刪略的詞話內(nèi)容來看,很大一部分與陳廷焯對艷情詞的討論有關(guān),想必是陳氏弟子認為陳廷焯對艷情詞的討論有失身份。除此之外也反映了陳氏門生對艷情詞的反感與輕視,可見陳氏門生眼界上與陳廷焯相較確是低了一籌,畢竟陳氏在討論艷情詞的時候并沒有什么過度贊美的言辭,基本上都是就詞作進行討論而已。最后一種可能就是陳氏門生為了壓縮“版面”而強行刪略。
陳氏門生的刪略行為,雖然在整體上并沒有改變整部詞話的論詞思想,但也在一定程度上使得《白雨齋詞話》有了瑕疵。缺少了對詞之艷情一路內(nèi)容的關(guān)注,也讓《白雨齋詞話》的論詞思想顯得有些暮氣沉沉。
注釋:
[1]?陳廷焯,《白雨齋詞話》人民文學傳版社,1959年10月北京第1版1次印刷
[2]屈興國,《<白雨齋詞話>足本校注》,齊魯書社,1983年。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