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中國近代貨幣與經濟活動的一部佳作

【摘要】戴建兵教授的《白銀與近代中國經濟（1890—1935）》從貨幣本身入手，在評述中國近代貨幣發(fā)展的進程后，總結出中國獨特的貨幣體系的實質，研究視角和見解新穎獨特，佐證史料豐富充足，體系嚴密邏輯性強，值得一讀再讀。

【關鍵詞】 中國近代貨幣;實質;經濟活動;佳作

【作者單位】魏俊，廈門大學人文學院。

【基金項目】《廣州大典》與廣州歷史文化研究博士論文資助項目成果之一，批準號：2014GZB04。

近代中國宏觀經濟的貨幣環(huán)境復雜獨特，有著不同于西方的經濟和貨幣運行規(guī)律，但最終融入了國際金融一體化的進程中。探究中國近代貨幣制度的特點和幣制現(xiàn)代化的道路，及其對當時中國的金融業(yè)和宏觀經濟的影響等，有助于研究者理性、客觀地評論中國近代經濟總況。

諸多作品以近代中國貨幣為研究主題。我國著名的貨幣史學家和錢幣學家彭信威的《中國貨幣史》一版再版，讀者可以通過這本書了解中國歷史上貨幣在不同朝代的種類、使用情況、相關的法規(guī)政策以及官府和民間的金融借貸活動等。筆者最為信任和推崇的是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國人民銀行總行參事室編的“中華民國貨幣史資料”叢書。這套書共有兩輯，詳細介紹了從南京臨時政府時期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前，各時期關于貨幣方方面面的數(shù)據(jù)和文獻資料，以及貨幣與當時政治經濟的相關資料，完整、齊全、可靠。它是眾多以貨幣作為研究對象的研究者的主要資料來源，其中就包括戴建兵教授的《白銀與近代中國經濟（1890—1935）》。

戴教授這部研究中國近代貨幣與經濟活動關系的著作，“依照歷史和經濟學的邏輯，以錢幣學為新的史料、方法支撐，輔以貨幣銀行學、國際金融學、新制度經濟學等分析工具” ，“從貨幣本身入手，在評述中國近代貨幣發(fā)展的進程后，總結出中國獨特貨幣體系的實質”，研究視角和見解新穎獨特，佐證史料豐富充足，體系嚴密、邏輯性強，值得一讀再讀，細細揣摩。

一、視角新穎、見解獨特

從明朝張居正改革后到1935年法幣改革，這段時期是中國經濟領域的白銀時代。1581年張居正施行“一條鞭法”改革，規(guī)定賦役合一，按畝計稅，各種賦稅皆用白銀折納，田賦制度至此由實物稅階段進入了貨幣稅階段。白銀自然也成了明朝社會經濟生活的命脈所在，國際上的白銀開始流入并大量地聚集于明朝。但在明朝時中國極少產白銀，這種依賴外來白銀的貨幣體系存在著致命的風險。最終國際上白銀產量減少，供給量減少，通貨緊縮出現(xiàn)，大明王朝經濟秩序崩潰，瓦解滅亡。清代承襲明朝的幣制，在朝廷層面上沒有什么改變和計劃。從1644年到1911年間，白銀是中國經濟社會生活的主要貨幣，但是幣制紊亂，在流通領域里不僅有絲銀、柳鏪銀、西鏪銀、茶花銀等，也有茴香銀、鹽傘銀、土鏪銀等，在成色上可以分為紋銀、足銀和寶銀。另外，稱量單位“平”種類繁多，這無疑增加了交易成本。外來白銀外形上統(tǒng)一固定，因此受到中國市場的歡迎，但因成色不如我國，外商謀取其在交換時產生的銀價差，這造成中國一定程度的白銀外流。鴉片戰(zhàn)爭之后的賠款更是使中國白銀大量外流。作為近代中國貨幣體系核心所在的白銀，自然成為學者們關注的熱點，關于白銀的研究著作和文章層出不窮，但是從經濟史的視角來探究白銀與金融、經濟活動之間關系的論著并不多，且多是宏觀上的理論分析，少有總結近代經濟宏觀層面或微觀層面運行規(guī)律的著述。戴教授的這本著作，是在翔實史料的基礎上系統(tǒng)地論述近代中國的貨幣體系與社會經濟的關系。他把白銀放在整個近代經濟的發(fā)展和演變的大背景下去考察，從經濟學的視角總結出一些中國近代貨幣和金融業(yè)的發(fā)展規(guī)律，并從金融業(yè)的貨幣業(yè)務分析我國金融業(yè)的興衰。整本著作的精彩在于，戴教授不僅從國際金融一體化的視角分析了中國近代幣制現(xiàn)代化的道路對中國金融業(yè)及經濟的影響，并且依據(jù)史實和被檢驗的貨幣理論，確立對時人貨幣思想的評價體系——“白銀核心型”。這是一種具有中國特色的貨幣體系。以前外資銀行掌握著我國白銀的進出口，在一定程度上具有中央銀行的作用，這種隱形的控制影響著金融體系的格局。民國在1928年成立中央銀行后，大力施行新制，加強對黃金市場的影響和控制。1903年2月1日，當時的民國政府以海關金單位作為征收關稅的標準，把倫敦標金行市作為計算基礎。一年后，民國財政部取消標金外匯，用現(xiàn)金交割。1935年，當時的民國政府規(guī)定標金以中央銀行的標準行市結價，這一舉措加大了中國對黃金的控制權。民國政府本意是追隨國際的金融貨幣制度，但是出現(xiàn)了終結者“法幣改革”。在1935年進行的這項改革，是國民政府實現(xiàn)自主管理國家經濟活動宏觀層面的重要舉措，中國貨幣制度進入了管理通貨的格局。改革的結果是建立了與舊有貨幣金融政策體系不一樣的新金融制度體系，而且是中國政府在近代史上的一次剛性經濟行為。這次法幣政策的頒布施行，是我國經濟活動從依附轉為獨立自主的分水嶺。

二、佐證史料、豐富充足

戴教授認為貨幣史的研究是技術性要求很高的學術活動，需要三個分析工具——歷史學的方法、經濟學的方法和錢幣學方法。將三者有機結合，分析我國近代貨幣體系及其與近代經濟的互動關系，這樣得出的結論才較為合理，才有可能總結出一些有關我國近代經濟進程的規(guī)律。歷史學是一門專業(yè)性要求極高的學科，嚴謹?shù)膶W術規(guī)范為貨幣史的研究提供了指導。錢幣學研究使用的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錢幣實物圖錄，這種歷史學研究的第一手資料能夠為文字資料提供更多證據(jù)和證明。戴教授在本書中以錢幣學為新的史料，從貨幣本身入手，搜集引用了大量的原始數(shù)據(jù)、檔案資料、著述文章、外文資料和期刊文章，不僅成就了這部書的高質量，也為中國近代貨幣史和錢幣學的其他研究者提供了豐富的史料。例如，在“外商銀行與銀兩制度”一節(jié)中，戴教授引用上海市檔案館聚興誠銀行檔案、《申報》《錢業(yè)公報》《銀行周報》《中華民國貨幣史資料》、華俄道勝銀行和匯豐銀行的資料以及外文資料等，運用數(shù)據(jù)圖表資料，論述外商銀行與中國銀兩制度的密切關系不僅體現(xiàn)在銀錠的鑄造上，也體現(xiàn)在鴉片戰(zhàn)爭后我國確立的銀兩制度、西方來華外商對白銀的嚴格控制和這些商人對待廢兩改元的態(tài)度上。戴教授運用確鑿又充分的史料證明了他的觀點：一戰(zhàn)后西方商人在華所建銀行在白銀的持有量上一直居于中國金融業(yè)的統(tǒng)治地位，但是，這種優(yōu)勢局面隨后有所改變，原因是中國民族資本所建銀行的發(fā)展使這些外商資本所建銀行對白銀的持有量下降，關平銀制度使中國的金融業(yè)對白銀的依賴存在于制度層面。這種情況對中國政府來說，是非常好的經濟環(huán)境，廢兩改元的條件也由此確立。在關于“銅圓的鑄造數(shù)量估計和價值”一節(jié)中，戴教授總共運用了10份圖表清晰地展現(xiàn)了清末鑄造銅圓的數(shù)目和收益，以及清末的銀圓與銅圓之間的比價等，所列項目明晰清楚。在他所采用的資料中，不僅有《中華民國貨幣史資料》這種專著，也有上?！缎侣剤蟆分惖膱蠹堎Y料。在論述“存銀流動”時，戴教授使用國內外同時期白銀價格、白銀數(shù)目、白銀儲備和美國銀塊輸出輸入等數(shù)據(jù)資料。諸種數(shù)據(jù)列于表格，明了清晰，提供了有力的佐證。這對于初學歷史者既是知識性的學習，亦可讓他們悟到金融類文章的寫法。歷史的真相在這些翔實的資料面前，就像是黑字之于白布。關于“白銀危機”，戴教授使用美國的Michael Russel和Parks M. Coble. Jr.等權威學者的圖書資料，加上國民政府財政部的檔案資料，以強有力的數(shù)據(jù)加上清晰的邏輯和完整的表達，讓讀者在面對這些紛繁的數(shù)據(jù)時，對白銀危機現(xiàn)象和后果依然能有一種整體、明確的認識，對宋子文和孔祥熙等人的金融理念和行為亦有所領悟。凡此種種，均體現(xiàn)了戴教授在搜集、整理、辨別和分析史料上的功力。

三、體系嚴密、邏輯性強

這本書在整合以往關于近代經濟活動中的白銀以及貨幣金融的研究成果基礎上，從資源配置這一新視角，進行探索和研究，構建了關于白銀與近代中國經濟關系的獨特研究體系，并就二者之間的關系展開系統(tǒng)的論述，以把握近代貨幣與近代經濟的關系。戴教授在研究貨幣對經濟影響的同時，把視野擴展到經濟對政治影響的層面，這種研究思路上的開闊，帶來寫作體系上的完整與嚴密。這部著述首先從貨幣本身入手，在縱覽和評析貨幣的發(fā)展進程之后，對貨幣體系的實質進行總結。接著，戴教授從貨幣與金融業(yè)關系的角度去研究貨幣業(yè)務與各種金融機構興衰之間的關系，然后就我國近代貨幣與宏觀經濟發(fā)展的關系展開研究和論述。這本書共有四章內容。戴教授首先分析了近代幣制的特點和白銀作為支付手段在貨幣體系中所處的地位，并以“白銀核心型的貨幣體系”這一觀點作為第一章的標題;緊接著在第二章“白銀與近代金融體系”中，戴教授分析闡釋了“白銀核心型”貨幣體系下的三市，即金市、匯市以及銀市;在第三章“白銀與近代中國宏觀經濟的變遷”中，戴教授概括出影響我國近代經濟的幾個因素：不統(tǒng)一的貨幣、財政化以及貨幣金融體系的復雜性等，并且對白銀價格上漲和下跌的案例進行剖析;在最后一章“不同發(fā)展道路下貨幣制度選擇的路徑”里，戴教授的關注點落在政府這個宏觀經濟活動的領導者與銀行金融業(yè)的關系，以及政府在貨幣體系建立中扮演的角色和所起到的作用上。這種漸次展開和層層深入的研究方法和思路，既有縱向論述又有橫向比較，點面結合，環(huán)環(huán)相扣，體現(xiàn)出戴教授嚴密的邏輯性。

我們這些在讀的博士生，應該學習戴教授的學術精神，不畏難、不急躁，堅定沉穩(wěn)地走在自己的學術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