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X次死亡 第一次·溺死

死亡片段

夏天是夏曉曦最愛的季節(jié)。

夏曉曦家后門不遠處，是一處美麗的池塘。這個池塘的附近是一片野地，野地有很多野菜。夏曉曦經(jīng)常在放學后，到野地里玩耍、采摘野菜。

夏天的時候，還能下水游泳。

那是夏曉曦每天最為快樂的時光。

這天，夏曉曦一如既往獨自去池塘旁玩耍，突然聽見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父親在家里焦急地等到了天黑，都不見夏曉曦的蹤影，急急忙忙地跑到了派出所報案。派出所所長立即組織社區(qū)民警協(xié)助夏曉曦的親屬進行了尋找。非常有經(jīng)驗的所長安排一組民警重點對轄區(qū)內(nèi)的溝、塘、湖、池進行了尋找。果不其然，在不到一天的時間內(nèi)，就在夏曉曦家后門的池塘內(nèi)打撈到了他的尸體。

夏曉曦的尸體被打撈上來的時候，褲子是褪到膝蓋的。所以，夏曉曦的父親懷疑夏曉曦是遭受到了不法分子的侵害，然后拋尸入水。

經(jīng)過法醫(yī)檢驗，發(fā)現(xiàn)夏曉曦的氣管內(nèi)有大量的蕈狀泡沫，氣管充血，肺部膨隆可見肋骨壓痕，胃內(nèi)有大量帶有水草的液體。由此可以判斷，夏曉曦是溺水死亡的。同時，法醫(yī)檢驗也判斷夏曉曦生前并沒有遭受性侵害。

結(jié)合池塘岸邊的一些足跡等痕跡，以及一些調(diào)查工作發(fā)現(xiàn)，專案組還原了事實真相。

夏曉曦獨自在池塘邊玩耍的時候，突然內(nèi)急，于是在池塘邊解手。而恰巧在此時，遠處又有幾名學生向池塘這邊走來。夏曉曦發(fā)現(xiàn)有人后，來不及提起褲子，就想往灌木叢后躲藏。但因為褲子的牽絆，夏曉曦失足掉落進了池塘，不幸溺死……

在新專欄的開篇，我首先得對這個專欄題目進行一番解釋。

老秦幾乎每天都會見到死亡，似乎“死亡”這個現(xiàn)象已經(jīng)司空見慣了。雖然我也經(jīng)歷了從心酸到惻隱，從悲憤到淡然的心路旅程，但心底一直有種隱藏的沖動。我要寫一本關(guān)于人們?nèi)绾稳ケＷo自己的書。

“第X次死亡”會以“夏曉曦”作為主人公，列舉老秦見過的各種死因，對死因的法醫(yī)學現(xiàn)象進行科普。同時，這本書里的大量案例，都是生命的反面教材。我希望大家可以通過看到別人的不幸，而去避免自己的不幸。

生命只有一次，不可能像專欄名那樣，死亡X次。我也曾經(jīng)在尸檢的時候，會暗自琢磨，躺在我面前的這一具冷冰冰的尸體，在生命隕滅的那一刻，會想些什么呢？

“TA”一定是想繼續(xù)活下去。

生命是最可貴的東西，沒有之一。生命也是最美麗的東西，沒有之一。希望大家可以通過這個專欄，意識到這一真諦，從而愛護、珍惜自己的生命，讓自己的生命更加精彩。

尤其是在絕望、無助的時候，更要去想一想?；钕氯ィ泻芏嗬碛?；活下去，甚至不需要理由。

死亡剖析

夏天就要來了，又到了結(jié)伴去游泳的時節(jié)。老秦在這里要很煞風景地來一期“溺死”。在青少年非正常死亡事件中，溺死占著非常大的比重。每年夏季，都會有不少孩童因為游野泳而喪失生命。

溺死是指人體處于液體環(huán)境中，液體進入人體呼吸道后，堵塞呼吸道，所致氣體交換障礙，從而窒息死亡的一種方式。溺死屬于機械性窒息死亡的一種。和其他機械性窒息（如：扼頸、捂壓口鼻等）不同，因為致死的物體是液體，所以溺死的死亡特征會有一些特殊性。

插一句，溺死并不一定發(fā)生在江河湖海中，老秦見過在一個淺水灣自殺溺死的人，那個人仰面躺在一灣水中，水面剛剛漫過鼻孔。有人問了，那人被嗆著了，不會坐起來？其實人就是這樣，有的人因為嗆咳、慌亂，在一些很淺的水面一樣可以被溺死。老秦曾有一次掉到湖里了，險些被嗆死。同學發(fā)現(xiàn)后跳下來救我，等我站直的時候，發(fā)現(xiàn)水深還不足一米。另外，很囧地說一句，其實老秦會游泳的。

判斷死者的死因是溺死，并不難。但是，在水中的尸體，容易加速腐敗，尸體腐敗后，對于溺死的判斷就會困難很多。在溺死的非正常死亡事件中，不僅要熟練掌握溺死的特征，更要學會如何和死后拋尸入水進行鑒別。溺死的診斷非常重要，因為溺死多見于意外和自殺，罕見于他殺。下面，我們就把如何鑒別溺死、死后拋尸入水和溺死的征象結(jié)合起來說：

1.尸斑

生前入水的尸體，因為尸體隨水流翻滾，體位不斷變化，沒有一個固定的“尸體底下位置”（參見圖書《逝者證言》中的“尸體現(xiàn)象”）。所以，溺死的尸體尸斑不太明顯。當然，溺死后不久就被打撈上來，會重新形成明顯固定的尸斑。如果死后，待尸斑穩(wěn)定再拋尸入水，則會有明顯的尸斑。

2.口鼻腔和氣管

溺水過程中，因為冷水刺激呼吸道，呼吸道粘膜分泌亢進，氣管通常會呈明顯充血狀，甚至有水中的泥沙進入氣管和支氣管。同時，因為溺液和粘液以及空氣隨劇烈的呼吸運動或嗆咳攪拌，會在呼吸道形成泡沫。尸體打撈上來后，會溢出口鼻腔，稱之為蕈樣泡沫。而死后入水，因為沒有呼吸運動，則氣管不會充血，也無此類泡沫。當然，高度腐敗的尸體，這種泡沫就很少見了。

3.窒息征象

作為窒息的一種方法，溺死也會有其他方式導致窒息的征象，比如眼瞼出血點、內(nèi)臟淤血、口唇青紫、指甲紫紺、顳骨巖部出血等。如果是拋尸入水，那么死者可能不是窒息死亡，有其他的死亡征象。

4.手

溺死的人，因為在水中下意識掙扎，手中夾縫、指甲內(nèi)可能會有泥沙、水草。這是一種生活反應(yīng)。拋尸入水者則不會有。

5.肺

水性肺氣腫是溺死的重要證據(jù)之一。簡單點說，溺死的人，肺里全是水，體積、重量都增加，表面有肋骨壓痕，肺泡壁破裂，在肺葉表面形成一種紅斑，叫做溺死斑。這樣的肺，摸起來有種捻發(fā)感。而死后拋尸的尸體則不會有這些征象。

6.心

溺死的尸體，靜脈淤血怒張，右心淤血，左右心血成分差異會導致左右心腔的顏色不一致。而拋尸入水的尸體則不會有這樣的特征。

7.胃

咱們學習游泳的時候都有喝水的經(jīng)歷，所以溺死的尸體胃里也會有大量溺液。這也是一種生活反應(yīng)。死后拋尸入水的尸體，則不會有，除非死之前被灌下大量的水。不過，犯罪分子別得意，你灌得了胃，灌不滿肺啊。

8.肌肉

溺水的時候，人體劇烈掙扎，有很多溺水的人在一些如胸鎖乳突肌、斜角肌、胸大肌、背闊肌這樣不容易因為外傷形成片狀出血的肌肉處形成出血。

9.實驗室檢查

有一種檢驗叫做硅藻檢驗，就是用溶劑將尸體肺、肝、腎溶解，這些器官里的一些浮游微生物（硅藻）則不會被溶解。經(jīng)過涂片、顯微鏡觀察，可以判斷這些硅藻的形態(tài)，然后和尸體所在水面的硅藻進行對比，判斷死者是不是在這里溺水的。這種辦法行之有效，成為判斷溺死的一種重要參考辦法。

10.其他

還有一些實驗室檢查，如左右心血氯離子測定、鍶離子測定等，但很少用上。

最關(guān)鍵的，死后拋尸入水肯定可以在尸體上發(fā)現(xiàn)其他的死因，而溺死死因就是溺死。

疑點辨別

想用拋尸入水偽裝成溺死，從理論上基本是不可能的，沒有完美的犯罪。但下面我還要啰嗦幾句：

1.機械性窒息致死和溺死的鑒別

很多人說，可以把人掐死、捂死后，再扔水里，反正是窒息，征象一樣。其實不然，被掐死、捂死的人，即便高度腐敗，在其頸部、口鼻腔也會出現(xiàn)特征性出血損傷，這個很容易發(fā)現(xiàn)。同時，死后入水，氣管、肺、心、胃都和溺死不—樣。

2.干性溺死

有一種溺死，是因為死者突然入水，聲門痙攣，導致急性窒息死亡。這樣的死亡，溺液可以不進入肺、胃，氣管和實驗室檢查也是正常。雖然極少見，但是也是存在這種可能的。那么，怎么判斷死者是干性溺死呢？首先要排除死者系受機械性損傷、機械性窒息而死亡，然后排除死者系中毒死亡?？梢耘懦@兩項的話，結(jié)合現(xiàn)場環(huán)境，就能推斷死者死于干性溺死。

3.推人入水

有朋友問了，如果是趁人不注意推他下水淹死呢？我只能說，這種殺人手法太不保險，我是沒見過。萬一死者游上來的，或者是獲救了，兇手豈不是很慘？如果出現(xiàn)這種情況，法醫(yī)學就解決不了了，通過現(xiàn)場勘查情況、調(diào)查情況依舊可以破案。

我倒是聽過有下藥使死者昏迷，然后扔進水里溺死的。不過這樣的情況，也可以通過毒物檢驗查出來。

案例：

2011年夏天，x縣發(fā)生了一起命案。

這是一個兩口之家，一個奶奶帶著一個13歲的孫子。這個孫子非常不昕話，經(jīng)常惹得奶奶暴跳如雷。有一天，鄰居們聽見奶奶和孫子發(fā)生了激烈的爭吵，甚至可以聽見打斗的聲音。

第二天早上，鄰居發(fā)現(xiàn)奶奶死在了家里的床上，死因是被人用手掐壓頸部導致機械性窒息死亡。而孫子失蹤了。結(jié)合前一天晚上的動靜，鄰居們認為是孫子失手掐死了奶奶，然后畏罪潛逃。兩天后，孫子的尸體在一條小河里被發(fā)現(xiàn)了。難道孫子畏罪自殺了嗎？

雖然尸體內(nèi)臟淤血、手指發(fā)紺，具備明顯的窒息征象，但是法醫(yī)認為孫子的肺部沒有明顯的水性肺氣腫表現(xiàn)，雙手也都沒有抓握水草，尤其是尸體的胃內(nèi)只有干燥的食糜，而沒有任何溺液。這些否認溺死的因素引起了法醫(yī)的高度重視，于是法醫(yī)對死者的口唇和頸部進行了細致的檢驗，最終發(fā)現(xiàn)孫子的口唇是有損傷的。

干是，法醫(yī)確定，孫子是死干捂壓口鼻腔導致的機械性窒息死亡，是死亡后被人拋尸入水的。殺害兩人的，另有其人。

經(jīng)過縝密偵查，警方最終抓獲了犯罪分子。兇手是趁奶奶出門尋找孫子的時候溜入室內(nèi)的，然后潛藏在屋內(nèi)的雜物間內(nèi)。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兇手出來開始行竊，卻被驚醒的奶奶發(fā)現(xiàn)。兇手上前掐死奶奶后，又到里屋捂死了孫子。為了毀尸滅跡，兇手把孫子的尸體枉到河邊，丟棄進了河里，但因為體力不支，無力再去搬動奶奶的尸體。

于是便形成了開始描述的現(xiàn)場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