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澳門香港詩看何紹基詩歌中的“真我”

陳怡靜

摘 要：何紹基提出詩歌理論有凸顯“真我”之意，本文從香港詩入手將“真我”與黃遵憲的“詩之中有人”相互比較，進一步探究其“真我”的內(nèi)涵。

關(guān)鍵詞：真我;何紹基;有人

何紹基在《使黔草自序》①中提出“真我自立”的為詩理論，學者對何紹基詩歌理論中的“真我”的認定，就是要求詩人有獨立的人格，要求詩歌用獨創(chuàng)的形式充分地表現(xiàn)獨立的人格②。前人曾將其“真我”常與黃遵憲“詩之中有人”加以比較。黃遵憲詩歌更多吸納古之未有事物，相較之下何紹基在面對時代新事物沖擊時有著迥然不同的態(tài)度，試看其在這種情景兩者的區(qū)別。

1870年黃遵憲游歷香港，曾寫下《香港感懷》③十首：

彈指樓臺現(xiàn)，飛來何處峰。為誰刈藜藋，遍地出芙蓉。方丈三神地，諸侯百里封。居然成重鎮(zhèn)，高壘矗狼烽。（其一）

豈欲珠崖棄，其如城下盟！帆檣通萬國，壁壘逼三城。虎穴人雄據(jù)，鴻溝界未明。傳聞哀痛詔，猶灑淚縱橫。（其二）

1849年何紹基游歷香港、澳門，作有長詩《乘火車輪船游澳門與香港作。往返兩日，約水程二千里》④，十分罕見地將新事物寫入了之中：

火激水沸水轉(zhuǎn)輪，舟得輪運疑有神，約三時許七百里，海行更比江行駛。不馭不篙惟恃爐，爐中石炭氣焰粗。有時熱逼頗難避，海風一涼人意蘇。一日澳門住，一日香港息。澳門半華夷，香港真外國。一層坡嶺一層屋，街石磨平瑩如玉。初更月出門盡閉，止許夷車莽馳逐。層樓疊閣金碧麗，服飾全非中土制。止為人人習重學，室字車船等儀器。其人丑陋肩量于修，深日凸鼻須居虬，言語侏離文字異，所嗜酒果兼羊牛......

在這詩歌中何紹基沒有避免新意象的進入，反加以仔細描寫，可見他對新意象入詩并不抵觸。從詩歌內(nèi)容來看，最顯著的不同在對列強及其帶來的變化所持的態(tài)度。不難看出何紹基以一種獵艷的目光面對當時社會的發(fā)生的變化，對輪船運作、街道、行人衣飾以及對外國人的長相行徑進行點評。詩中的“萬怪魚龍”、“其人丑陋肩量于修”道出了他對列強夾雜著驚奇與鄙夷的態(tài)度。在何紹基的視野之下一切僅僅是浮光掠影，并未觸及內(nèi)心關(guān)于現(xiàn)象以外的思考。而黃遵憲也對發(fā)展起來的香港表出了驚訝，但轉(zhuǎn)而一句“尤灑淚縱橫”蕩開對割讓國土的沉痛感傷，顯然思考更深入帶有濃烈個人立場與色彩。何紹基在詩歌中則表現(xiàn)出淺層次的接觸和理解，并未將現(xiàn)實的變化引申至家國民族矛盾的層面。

何紹基表達了自己真實的感受，但與他詩歌理論所主張的“真我”有所區(qū)別。他的“真我”更多的是一種與學問相聯(lián)系的人格的高尚與自持，其謂“臨大節(jié)而不可奪”。由于新事物未納入自我的評價體系中，何紹基的詩歌具體在思想層面來說并未像他詩歌主張的“臨大節(jié)而不可奪”⑤，將矛盾與斗爭展露出來表現(xiàn)自我人格的獨立。他陷于目眩神迷的社會現(xiàn)象中未能進一步思考，無從展現(xiàn)所謂“真我”。在詩歌創(chuàng)作層面來說，面對新意象的創(chuàng)作，在詩歌的遣詞造句、意境營造上與舊詩歌劃出了一條界限，錘煉無從下手，“傍古人”、“逐時好” 之謂亦已不存在。在這類詩歌中何紹基意外地跳出了框架，但是這種掙脫相較于黃遵憲而言又是非主動的、無意識，詩作中呈現(xiàn)對歷史社會層面的思考并不多。他主張的“真我”和獨立人格并不在時事的針砭中展露，而他主張的“臨大節(jié)而不可奪”的不俗人格帶有一定的政治意識，但是卻未在詩作中展現(xiàn)所謂“臨大節(jié)”之危，造成了現(xiàn)實與詩作、詩作與理論之間一定的真空地帶。

但在兩次鴉片戰(zhàn)爭期間，何紹基也曾寫作《滬上雜詩》⑥：

新閘才開老閘過，樓臺金碧照江波。愁風悶雨人無寐，海國平分鬼氣多。

這是為數(shù)不多的將自身情感與時代變遷勾連的詩歌，能非常罕見地歸流至愛國主義詩潮中。將“真我”的書寫重心落于表現(xiàn)生活常態(tài)的何紹基，與將重心放在社會生活層面的黃遵憲，表現(xiàn)情感真實的“真我”兩者皆有之。情感層面的真實是何紹基與黃遵憲詩歌創(chuàng)作一脈相承之處，但“時代性”未進一步凸顯。

內(nèi)心的真實的何紹基在創(chuàng)作上足夠自主和獨立的，只是他的“真我”的性情并不在其詩歌主張的“臨危”之境中凸顯出來，他記錄的是自我的真實，未能符合貼近“時代真實”的詩史的評判標準。

注釋：

①任清編選《唐宋明清文集 》，天津古籍出版社， 2000.11，第1370頁

①陸耀東《近代詩學》，湖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11月第1版，第77頁

③黃遵憲《人境廬詩草箋注》，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1.06，第20頁

④郭延禮，《近代六十家詩選》，山東文藝出版社，1987年01月第1版，第132頁

⑤任清編選《唐宋明清文集 》，天津古籍出版社， 2000.11，第1371頁

⑥孫靜等《近代愛國詩選》，人民文學出版社，1989年12月第1版，第132頁

參考文獻：

[1]何紹基.東洲草堂詩集（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07.

[2]何紹基.東洲草堂詩集（下），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07.

[3]黃遵憲.人境廬詩草箋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06.

[4]任清編選.唐宋明清文集 [M].天津古籍出版社， 2000.11.

[5]左鵬軍.黃遵憲與嶺南近代文學叢論[M].中山大學出版社，2007.10.

[6]孫海洋.湖南近代文學家族研究[M].湖南大學出版社，2011.11.

[7]陸耀東.近代詩學[M].湖南人民出版社，2000，11（第1版）.

[8]袁行霈主編.中國文學史[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3（7）.

[9]孫靜等.近代愛國詩選[M].人民文學出版社，1989，12 （第1版）.

[10]周芳.道咸宋詩派研究.山東大學2012年，博士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