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嵐 齊良書 陳 功
(北京大學人口研究所,北京 100871)
家庭養(yǎng)老的傳統(tǒng)形式之一是老年人與其他家庭成員共同居住生活〔1,2〕,那么,老年人與成年子女同住或者不同住是否會帶來贍養(yǎng)狀況的差別?雖然,一些文獻通過分析居住安排狀況探討了老年保障、代際供養(yǎng)以及儒家傳統(tǒng)的孝文化等問題〔3~6〕,但是,僅少數(shù)文獻分析了不同居住安排影響子女贍養(yǎng)行為的可能性,發(fā)現(xiàn)居住安排對子女在經(jīng)濟支持、料理家務和情感體貼方面提供贍養(yǎng)的可能性有著顯著影響〔7〕。本文利用北京市數(shù)據(jù)探討老年人的居住安排與成年子女贍養(yǎng)老年父母的關系。
本文數(shù)據(jù)來自2000、2006和2010年中國老齡科研中心組織實施的“中國城鄉(xiāng)老年人口狀況調(diào)查”。三次調(diào)查的對象是居住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nèi)(不包括臺灣省、香港特別行政區(qū)和澳門特別行政區(qū))的60歲及以上老年人,調(diào)查抽取了全國20個省、市、自治區(qū),覆蓋了我國人口的80%。本文將2000、2006和2010年三次抽樣調(diào)查中北京市的全部有效樣本合并在一起,并生成相應的年份虛變量。
本文主要利用描述統(tǒng)計分析和多元回歸模型探討居住安排與成年子女贍養(yǎng)行為之間的關系。我們建立日常生活照料和經(jīng)濟支持兩個變量,用來度量成年子女對于老年父母的贍養(yǎng),并將其作為多元回歸分析中的因變量。對于日常生活需要照料的老年人,調(diào)查詢問了最近1個月子女是否提供了日常生活照料。當成年子女中任意一個及以上的兒子、兒媳、女兒或女婿提供照料時,將日常生活照料變量賦值為1,否則為0;在經(jīng)濟支持方面,調(diào)查詢問了如下問題:“今年您有如下收入嗎——子女們給的錢(含實物、旅游,不含醫(yī)藥費)?”如果被調(diào)查者回答“有”,則將經(jīng)濟支持變量賦值為1,否則為0。
關于老年人的居住安排,本文主要關注老年人是否與成年子女同住,并且在老年人不與子女同住的分類中考慮了成年子女在本地或在外地兩種情況。調(diào)查主要詢問老年人如下問題:您現(xiàn)在有幾個兒子/兒媳/女兒/女婿?同吃同住有幾個?在外地(不住在本市/縣)有幾個?基于這個問題,我們構建老年人與成年子女同住虛變量,作為本研究的主要自變量。如果老年人與成年子女中任意一個及以上的兒子/兒媳/女兒/女婿同吃同住,那么將老年人與子女同住變量賦值為1,否則為0。我們還選擇本地不同住子女數(shù)、外地子女數(shù)作為代表居住安排的兩個連續(xù)變量。
由于因變量“日常生活照料”和“經(jīng)濟支持”為0-1變量,因而我們利用Probit多元回歸模型來估計主要自變量與控制變量的邊際概率。我們用Living代表老年人的居住安排,代表老年人獲得日常生活照料的概率,代表老年人獲得經(jīng)濟支持的概率。需要估計的回歸模型可表示如下:
以上兩式中的 α1,α2,β1,β2代表未知參數(shù),u1,u2是誤差項。X代表一些控制變量,包括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退休前是否是干部、非勞動收入(包括股份分紅、集體補貼、企業(yè)年金、子女和孫子女及其他親戚給錢、人情收入以及利息收入等)、是否有配偶、日常生活是否需要照料〔只在(2)式中〕、養(yǎng)老金收入、是否享有社會醫(yī)療保障、每月社會救助的總收入(2000、2006和2010年三次調(diào)查問卷關于社會救助的問題及選項不同。2010年,社會救助收入包括最低生活保障金或貧困救助金、高齡津貼、居住養(yǎng)老服務補貼、農(nóng)村計劃生育家庭獎勵扶助金、政府其他救助;2006和2000年的社會救助收入包括政府救助和集體救助的收入)、代表北京市8個城區(qū)的虛變量、城鄉(xiāng)虛變量和年份虛變量。對于與收入有關的所有變量,我們以2000年CPI為基期分別對2006和2010年的各收入水平進行了相應調(diào)整。選擇有成年子女的老年人樣本,剔除有缺失值的樣本,在居住安排與日常生活照料方面,得到用于估計(1)式的有效樣本觀測值共計774個,在居住安排與經(jīng)濟支持方面,得到用于估計(2)式的有效樣本觀測值共計6 954個。
表1 成年子女贍養(yǎng)老年父母的Probit回歸估計結果
如表1所示,在城市地區(qū),2000年成年子女為老年父母提供日常生活照料的比例為60.00%(觀測值115個),2006年該比例略有下降,為54.76%(210個),而2010年該比例得到較大幅度提高,達到68.01%(292個)(P=0.009),合計62.06%(622個);老年人獲得成年子女經(jīng)濟支持的比例呈現(xiàn)下降趨勢,2000年為43.00%(觀測值1 228個),2006年為24.74%(1 520個),2010年下降至 17.11%(2 800 個)(P=0.000),合計24.93%(5 548個)。相對于城市而言,農(nóng)村老年人得到成年子女日常生活照料的比例在2000~2010年期間呈現(xiàn)出一定的波動,2000年為90.48%(觀測值42個),而2006年下降至55.17%(29個),2010年的水平與城市相當,達到70.37%(81個)(P=0.003),合計73.03%(152個)。而農(nóng)村老年人得到成年子女經(jīng)濟支持的比例也呈現(xiàn)下降趨勢,2000年為76.42%(觀測值 441個),2006年為 42.70%(185個),2010年為30.64%(780個)(P=0.000),合計46.59%(1 406個)。但總體上各年比例均高于城市,三年平均水平可以達到47%,而城市的平均水平只有25%。由此可見,與城市相比,農(nóng)村老年人獲得成年子女經(jīng)濟支持的比例更高,而得到成年子女日常生活照料支持的比例在10年間的波動性變化更突出。
如果老年人與成年子女同住,成年子女提供日常生活照料的比例為79.85%(觀測值402個);如果不同住,成年子女提供日常生活照料的比例為47.31%(372個)(P=0.000);其中,對于有成年子女在本地居住的老年人而言,獲得日常生活照料的比例為48.20%(觀測值361個)(P=0.049),而有成年子女在外地居住的老年人獲得日常生活照料的比例最低,僅為30.30%(66個)(P=0.002)。在經(jīng)濟支持方面,與成年子女同住的老年人得到子女經(jīng)濟支持的比例為32.69%(觀測值3 053個),而不同住的相應比例為26.66%(3 901個)(P=0.000);如果有成年子女在本地居住,則該比例為27.07%(3 716個)(P=0.009);而如果子女在外地居住,則該比例為32.57%(608個)(P=0.000)。
Probit多元回歸模型分析結果見表1:(1)日常生活照料:與成年子女同住將會提高老年人需要時得到照料的概率,如果保持其他條件不變,與不同住相比,與成年子女同住的老年人得到日常生活照料的概率將會提高32.2%;在外地居住的成年子女數(shù)量越多,那么老年人需要時無法提供照料的可能性越大,如果保持其他條件不變,在外地居住的成年子女數(shù)量增加一個,那么老年人得到日常生活照料的概率將會降低3.3%。(2)經(jīng)濟支持:與成年子女同住最有助于老年人獲得子女的經(jīng)濟支持,如果保持其他條件不變,與不同住相比,與成年子女同住的老年人得到經(jīng)濟支持的概率將會提高3.2%;我們也發(fā)現(xiàn),不同住成年子女數(shù)量與子女提供經(jīng)濟支持呈現(xiàn)正相關關系,而在本地或外地的區(qū)別不大。本地或外地不同住成年子女數(shù)量增加一個,老年人獲經(jīng)濟支持的概率提高2.0%左右。
居住安排與成年子女贍養(yǎng)老年父母顯著相關,老年人與成年子女居住會提高子女提供生活照料的可能性,而成年子女在外地居住會使這個可能性顯著降低。老年人與成年子女同住是家庭養(yǎng)老在生活照料和經(jīng)濟支持方面的集中體現(xiàn),在我國社會經(jīng)濟高速發(fā)展的大城市,家庭養(yǎng)老仍然發(fā)揮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如果老年人與成年子女同住,那么老年人在生活照料和經(jīng)濟支持方面都將會得到更好的支持。
本研究結果表明,總體上來看,與成年子女同住仍然是對老年人獲得子女贍養(yǎng)最有利的一種居住安排。在經(jīng)濟支持方面,即使老年人與成年子女不同住,子女數(shù)量越多則老年父母得到經(jīng)濟支持的可能性越大。我們也發(fā)現(xiàn),社會保障變量與成年子女提供經(jīng)濟支持呈現(xiàn)負向相關關系,例如,老年人的養(yǎng)老金收入和社會救助收入越高,那么成年子女提供經(jīng)濟支持的概率越低,并且,與沒有社會醫(yī)療保障的老年人相比,享有社會醫(yī)療保障的老年人獲得子女經(jīng)濟支持的概率將會降低。
我國家庭養(yǎng)老的傳統(tǒng)傳承至今,成年子女有責任照料老年父母?!吨腥A人民共和國憲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中華人民共和國老年人權益保障法》都明確規(guī)定,父母有撫養(yǎng)教育未成年子女的義務,成年子女有贍養(yǎng)扶助父母的義務。并且,自2013年7月1日開始,“?;丶铱纯础北患{入新修訂的《老年人權益保障法》。近年研究發(fā)現(xiàn),中國孝文化傳統(tǒng)責任已經(jīng)發(fā)生了弱化〔8~11〕。在我國健全法律法規(guī)的同時,仍然需要進一步加強家庭養(yǎng)老傳統(tǒng)的弘揚與傳承,發(fā)展居家養(yǎng)老等適合城市老年人的養(yǎng)老方式。
1 杜 鵬.北京市老年人居住方式的變化〔J〕.中國人口科學,1998;11(2):36-41.
2 Benjamin D,Brandt L,Rozelle S.Aging,wellbeing,and social security in rural northern China〔J〕.Pop Develop Rev,2000;26(s):89-116.
3 Spitze G,Logan J.Sons,daughters,and intergenerational social support〔J〕.JMarr Family,1990;52(2):420-30.
4 Yu L,Yu Y,Mansfield P.Gender and changes in support of parents in China:implications for the one-child Policy〔J〕.Gender Soc,1990;4(1):83-9.
5 Logan J,Bian F,Bian Y.Tradition and change in the urban Chinese family:the case of living arrangements〔J〕.Soc Forc,1998;76(3):851-82.
6 約翰·羅根,邊馥芹.城市老年人口與已婚子女同住的觀念與現(xiàn)實〔J〕.中國人口科學,2003;16(2):46-52.
7 鄢盛明.居住安排對子女贍養(yǎng)行為的影響〔J〕.中國社會科學,2001;21(1):130-40.
8 Cheung CK,Kwan A.The erosion of filial piety by modernization in Chinese cities〔J〕.Ageing Soc,2009;29(1):179-98.
9 Chi I,Merril S.Intergenerational family support for Chinese older adults〔J〕.Int J Soc Welfare,2011;20(S1):S1-S3.
10 Chou R.Filial Piety by Contract?The emergence,implementation,and implications of the“Family Support Agreement”in China〔J〕.Gerontologist,2011;51(1):3-16.
11 Chu C,Xie Y,Yu R.Coresidence with elderly parents:a comparative study of southeast China and Taiwan〔J〕.J Marr Family,2011;73(1):12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