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媒體如何面向阿拉伯世界發(fā)聲
——基于對阿拉伯媒體巴黎暴恐事件報道的分析

□ 文/夏 晨 李 芮

巴黎恐怖襲擊事件造成上百人死傷，被視為“9·11”事件后西方所遭受的最重大的恐怖襲擊之一，兇手被指向肆虐于中東的“伊斯蘭國”組織及其極端分子。包括阿拉伯國家在內(nèi)的世界各國政府和輿論都對這種反人類的暴行予以強烈譴責。

阿媒體：阿拉伯世界也是恐怖襲擊的受害者

瀏覽阿拉伯媒體對巴黎暴恐事件的報道，除了恐怖襲擊過程、死傷人數(shù)、襲擊者身份、法國追捕行動、各國反應等常規(guī)消息外，更強調(diào)阿拉伯國家同為恐怖主義受害者，應得到同等關注。

巴黎恐怖襲擊案引發(fā)全球媒體持續(xù)數(shù)日大篇幅、高頻次的新聞報道，而之前一天發(fā)生在黎巴嫩首都貝魯特的爆炸襲擊事件造成超過40人死亡，關注度則低很多。對此，卡塔爾半島電視臺和一些阿拉伯網(wǎng)友認為，阿拉伯地區(qū)長年遭受恐怖主義侵害，數(shù)十人、上百人死傷的暴力襲擊似乎已不算“新聞”，成為被國際媒體遺忘的角落。然而無法否認，那些遇難者同樣也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為喚起人們對阿拉伯國家所遭受襲擊的關注，就在世界多個地標建筑亮起象征法國國旗顏色的藍、白、紅三色燈光時，埃及金字塔則亮起了埃及、俄羅斯、黎巴嫩和法國四國國旗的投影，以悼念在10月31日埃及西奈半島俄羅斯客機墜毀事件、11月12日貝魯特爆炸襲擊事件以及11月13日巴黎恐怖襲擊事件中的遇難者，他們同為恐怖襲擊的受害者。埃及《第七日報》報道稱：“我們中的每個人都同俄羅斯、黎巴嫩和法國并肩反對恐怖主義?！盵1]

阿拉伯媒體報道巴黎暴恐案的另一特點則是，事件再次為一些媒體指摘他國提供由頭和口實，成為地區(qū)國家間政治博弈的工具。

此外，對于巴黎暴恐案，雖有少數(shù)阿拉伯媒體從阿拉伯世界內(nèi)部探討和反思恐怖組織興起壯大的原因，但更多報道是從國際政治和國際關系角度分析外部因素。

卡塔爾半島電視臺《新聞背后》欄目做了一期題為《巴黎襲擊案之后法國外交政策會改變嗎》的節(jié)目，圍繞襲擊案與西方干預中東局勢等議題展開，稱法國外交政策使其陷入伊拉克和敘利亞問題，并面對眾多難題和各種反應，而巴黎恐怖襲擊案就是其中一個。[2]報道還援引專家觀點對法國中東外交政策走向做出各種不同預判。

北非的阿爾及利亞同法國有很深的歷史糾葛，其主要阿文報紙之一《日出報》網(wǎng)站發(fā)出疑問：“關于巴黎襲擊案的原因，你是否相信這是一場歐洲安排的‘陰謀’以阻止敘利亞、伊拉克、阿富汗難民涌入歐洲，或是因其空軍進入敘利亞打擊‘伊斯蘭國’組織的地盤而付出的代價？”[3]暗示西方對外政策導致其陷入窘境。而一些埃及媒體則將其歸咎于西方在敘利亞危機等問題上軍事干涉的負面影響，認為地區(qū)極端組織的興起與之不無關系。

西方霸權語境和地區(qū)國家矛盾中的阿拉伯媒體困境

阿拉伯媒體在報道巴黎暴恐案時呈現(xiàn)的這些特點，凸顯其在西方霸權語境和地區(qū)國家矛盾中所面臨的困境。

首先，西方媒體通過新聞議題設置，試圖主導地區(qū)話語權。埃及中東社和法新社（阿文專線）在阿拉伯世界有較大影響力，比較二者在該事件中的報道，可以發(fā)現(xiàn)在報道數(shù)量、體裁、消息源及報道傾向性上都存在較大差異。

大量阿拉伯媒體，尤其是具有廣泛影響力的泛阿拉伯報紙《中東報》《生活報》等大篇幅采用法新社等西方媒體的阿文專線稿件，無形中傳遞西方媒體議程設置和觀點，同時也將諸多地區(qū)事件淹沒在國際輿論場中。同樣是造成巨大人員傷亡的襲擊案，時間上只隔一天，在法國就引起全球關注，在黎巴嫩則被忽視。而這正是一些阿拉伯本土媒體要求國際社會對于地區(qū)新聞議題給予同等關注的原因。

同時，阿拉伯國家間的政治敵對不可避免地蔓延至新聞界的相互攻擊，導致一些阿拉伯媒體的視角大相徑庭。阿拉伯國家間的新聞戰(zhàn)持續(xù)多年，敘利亞危機開始后進入一個新階段。危機爆發(fā)以來，沙特阿拉伯等海灣國家就不遺余力地推動敘利亞總統(tǒng)阿薩德下臺，而巴黎暴恐案似乎為沙特媒體再次攻擊阿薩德提供“契機”，他們把暴恐活動同敘當局直接掛鉤。不同阿拉伯國家媒體之間的分裂再次浮出水面。

此外，中東作為世界大國的競技場，媒體更多關注國際關系等議題，擠壓了國家內(nèi)部改革和反思的輿論空間?？植乐髁x在全球蔓延有著復雜的成因和歷史背景，阿拉伯世界是恐怖主義起源地之一，也是其肆虐最為嚴重的區(qū)域之一。雖然阿拉伯國家政府和學界對于實行符合本國國情和社會發(fā)展的改革、實現(xiàn)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之間的平衡極為重視，但這些主題往往被大國博弈、西方同阿拉伯國家關系、區(qū)域國家間關系等“重大”議題沖淡。

中國媒體如何面向阿拉伯世界發(fā)聲

在涉及阿拉伯世界的報道中，中國媒體應堅持符合我國利益的獨立立場，避免被西方媒體“牽著鼻子走”，也避免陷入阿拉伯不同國家媒體間的新聞戰(zhàn)。而在對外報道我國境內(nèi)的反恐努力時參考阿拉伯媒體的報道框架，有助于更為有效地獲得阿拉伯受眾的理解和支持。

▲ 2015年11月25日，在法國巴黎，一名路人冒雨在一處擺放著花朵、蠟燭的紀念碑前默哀，悼念11月13日巴黎恐襲事件罹難者。（新華社/發(fā)）

首先，不應由于地區(qū)持續(xù)動蕩產(chǎn)生“新聞疲勞”而忽視對于阿拉伯世界遭受恐怖襲擊的報道，應避免在國際反恐問題上只關注西方。中國媒體的阿文報道應從中國視角直面阿拉伯國家轉(zhuǎn)型中所面臨的問題，發(fā)出中國政府和學界的觀點和解析，這有利于闡釋中國外交思維及公正的中東政策。同時通過對阿拉伯國家反恐努力的報道，突出我對于相關政府的輿論支持，展現(xiàn)中國政府在反恐問題上用“同一把尺子”看問題，而非西方的“雙重標準”。

其次，中國的阿文對外傳播渠道統(tǒng)一面向所有阿拉伯國家，對于其內(nèi)部分裂和矛盾的報道，應把握好尺度，做到平實、平衡、客觀，避免陷入阿拉伯國家之間的新聞戰(zhàn)。一些海灣國家出于安全、政治、教派利益對其他地區(qū)國家進行媒體攻擊和抹黑，中國媒體在對外報道中應避免盲目跟進，這不僅是統(tǒng)一我對中東外交政策口徑的需要，也是我堅持不干涉內(nèi)政原則的體現(xiàn)，更是謀求中東穩(wěn)定大環(huán)境、滿足各方輿論支持訴求的務實選擇。從長遠看，還可通過加強點對點的專版合作、節(jié)目對接等形式，推出更加契合某一個或幾個阿拉伯國家的“訂制”新聞服務。

第三，中國媒體應主動順應阿拉伯媒體報道中東局勢時重視“外部因素”的思路，把我國境內(nèi)恐怖活動和嚴重暴力犯罪活動放在國際局勢大背景下進行報道。我國媒體對境內(nèi)恐怖活動的報道，應揭批它們同境外反華勢力存在關聯(lián)，強調(diào)“三股勢力”同阿拉伯世界存在的暴力恐怖組織的相似點，闡明這不是民族問題，也不是宗教問題。正如北京外國語大學阿拉伯學院院長薛慶國教授對新疆“7·5”暴力犯罪事件的評論文章所說：“如果僅僅因為被鎮(zhèn)壓追捕的騷亂分子是‘穆斯林’（我不認為他們是真正的穆斯林，因為伊斯蘭教與他們無關），就把事件稱為‘宗教鎮(zhèn)壓’，那么，對于許多阿拉伯和伊斯蘭國家打擊從事恐怖和騷亂的‘穆斯林’的類似行為，我們又該作何解釋？”[4]用阿拉伯受眾所熟知的本地區(qū)情況做類比和解釋，顯然能更有效澄清阿拉伯媒體和民眾對于中國反恐行動的誤解。

（作者單位：新華社對外部、參編部）

【注釋】

[1]埃及《第七日報》[EB/OL].[2015-11-16]. http∶//dwz.cn/2cjUYQ

[2]卡塔爾半島電視臺網(wǎng)站[EB/OL].[2015-11-14].http∶//dwz.cn/2ck6F2

[3]阿爾及利亞《日出報》網(wǎng)站[EB/OL]. [2015-11-14]http∶//www.echoroukonline.com/ara/articles/261482.html

[4]薛慶國：《關于在阿拉伯媒體上傳播“中國聲音”的思考》，《阿拉伯世界研究》，2011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