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嬌
【故事簡介】他們說妖類詭詐,我果真被那只妖騙得幾乎萬劫不復(fù);當(dāng)他終于對我認(rèn)真的時候,我卻將他騙得尸骨無存。我和溟越之間,如果注定只能活一個,那我希望,那個人是他。
第一章
自我在仙界修煉以來,我一直知道我?guī)煾笩o極仙師不是個什么靠譜的家伙。除了時不時消失去人間浪蕩之外,他還很喜歡把一些完全不重要的東西托付給我們。
這一次他留下的是一只雞:“蘆花,此雞是我取了自己半顆心煉成的,具有看透人心之本領(lǐng),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它。”
我深吸了一口氣,接過那只在師尊手上撲騰亂跳的大白雞,頓了一下,還是沒能忍住話:“師尊,我們不會到處闖禍的,你不用留只雞拴住我們,這雞你還是帶著在路上吃吧?!?/p>
他咬了咬牙道:“為師這回是認(rèn)真的,你問我一個問題就知道這雞管不管用了。”
我想了想,問道:“師尊,你平時穿內(nèi)衣褲嗎?”
師尊眼睛一瞪:“為師如此正派,怎么可能不穿內(nèi)衣褲?你這問題真是……哎,啊??!”
師尊話音剛落,大白雞就沖過去拼命啄他的大腿,嘴里咯咯咯地叫著。師尊被追得無處可逃,求饒道:“行行行,我沒穿,沒穿行了吧?”
大白雞這才滿意地掉頭就走。我驚呆了,這簡直就是一只“測謊雞”啊。
師尊走后,我每天像供著大爺一樣地伺候大白雞,每天清晨必帶著它出去溜達(dá)一圈健身。沒想到,今天在菩提樹下打了個盹,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我手上就只剩下栓雞的紅繩了。
我找了一大圈,請了千里眼和順風(fēng)耳幫忙,才知道,那雞被曦煌上仙給帶回仙宮了。我馬不停蹄地趕去要雞,剛跨進(jìn)門就看到曦煌把刀子架在白雞脖子上,我一個飛奔過去,跪下道:“上仙,手下留雞啊!這只雞是我的。”曦煌的腳邊架著一堆火,身旁的石桌上擺著孜然、五香粉和各種蘸料,分明就是要把我的測謊雞給烤了。他淡淡地掃了我一眼:“憑什么說是你的?”
我亮出手上的紅繩,誰知他絲毫不信。我極為憤慨:“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敢誠實(shí)回答我嗎?”
他眼眸一瞇,我立刻渾身打戰(zhàn),聲音也低了幾分:“只要你敢回答,這只雞自然會測出你是不是在撒謊?!?/p>
曦煌目光亮了幾分,似乎很有興趣的樣子。
我抱住測謊雞,面對著曦煌,嚴(yán)肅認(rèn)真地問道:“今早在菩提樹下,是不是你偷偷解開了我拴雞的繩子?”
曦煌一動不動地盯了我片刻,氣定神閑道:“不是?!?/p>
我已經(jīng)可以預(yù)見測謊雞會把這位上仙追得屁滾尿流,可我沒想到,關(guān)鍵時候它竟然毫無反應(yīng),事不關(guān)己地走到一邊啄沙子去了。
曦煌勾起嘴角:“事實(shí)證明,雞都不幫你?!彼e起了刀子,我只能死死抱住他的胳膊:“上仙,這雞是師尊交代我看管的,雞在我在,雞亡我亡?。 ?/p>
許是我這番威脅嚇住了曦煌,他終于收起了刀子:“那么,在無極仙師回來證明之前,你就連人帶雞住在我的仙宮里?!?/p>
曦煌可謂是九重天最不守規(guī)矩的神仙了,他盜過太上老君的仙丹,也和貌美的女仙傳過緋聞,最出格的是,他曾經(jīng)扮成女人去招惹玉帝,差點(diǎn)把玉帝掰彎了。
和這樣一個人住在一起,我需要十分謹(jǐn)慎。我抱著雞進(jìn)房間以后,立刻用法力下了三道門鎖,又在雞爪子和我的手指間牽了一條無形的繩子。這下,如果曦煌想偷雞,那他必須把本仙姑我也偷走。
結(jié)果大半夜睡得好好的,我果然被人一繩子給拽上了屋頂。頂著滿頭的碎瓦片,我看到曦煌手里抓著雞,愣愣地看著我。我沉下臉,冷冷道:“上仙,你在做什么?”
他忽然抱住測謊雞,激動地親吻了一下雞脖子:“小白啊小白,幸好你沒事?!比缓笠槐菊?jīng)對我道,“本上仙是擔(dān)心你會傷害我的雞,所以漏夜前來看看?,F(xiàn)在雞沒事,我就放心了?!闭f著他轉(zhuǎn)身就要下屋頂。
然而此時,測謊雞卻忽然一躍而起,拍著翅膀飛過去,在曦煌的屁股上狠狠啄了一口。一聲尖叫后,曦煌一腳踩空,跌下屋頂。
這渣滓,跌下去竟然也要拉個墊背的。我只感覺到裙擺一緊,下一刻就跟著他摔了下去。躺在曦煌這個肉墊身上的時候,我以為這就到頭了,不曾想到,下一秒,跟著摔下來的雞砸在我腦袋上,把我砸暈了。
第二章
醒來的時候,我看見曦煌坐在我床前,身姿雋秀。他的手放在我的腦門上,嗓音輕柔中略帶驚訝:“喲,腫了個大包,可憐見的……”
沒想到他竟然也有溫和的一面,我心里頓時撲騰了一下,可下一刻就聽見他道:“聽說吃雞肉可以消腫,不如我們……”話沒說完他就被我一腳踹到墻腳。
溫柔臉一秒鐘破功,他怒氣沖沖地道:“整個天界哪個女仙不對我趨之若鶩?蘆花仙,你竟敢踹我!”
我白了他一眼:“那是她們眼瞎?!蔽覜_下床,抱緊測謊雞。曦煌悻悻地轉(zhuǎn)身出門,片刻后,一桌子山珍海味被端了上來。
“好了,以后我不打那只雞的主意了?!彼麏A了一塊肉到我的碗里,“試試我的廚藝。”
瞧,這樣不是很和諧嗎?只要他不吃我的雞,我也是可以跟他和平相處的。
沒想到,我剛把肉咽下去,旁邊的測謊雞砰的一聲,化作一股青煙不見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曦煌:“怎么回事?我的測謊雞呢?”
曦煌笑了笑,道:“已經(jīng)被你吃啦。剛剛趁你不注意,我偷偷換了,看你以后還怎么為了這只雞跟我作對!”
我怔了好一會,忽然悲從中來:“師尊,我對不起你啊……”
這世上沒有比曦煌更卑鄙無恥、小肚雞腸的仙人了。
我決定去向玉帝告狀,誰知剛到凌霄寶殿,就被曦煌那賤人拖到了玉帝面前:“陛下,我忽然想起來,蘆花仙子現(xiàn)在有一個很了不得的本事,正好可以協(xié)助臣找到妖神?!?/p>
捉妖神?這種事情關(guān)我什么事?我只是個小仙??!
我趕緊擺手道:“陛下,你別聽他胡說,我什么都不會。”
曦煌揪住我的辮子,轉(zhuǎn)頭問玉帝:“陛下,聽聞你和王母娘娘感情甚好?!?/p>
玉帝臉色極為愉悅:“那是自然,本帝和王母的感情可是經(jīng)歷了滄海桑田,千錘百煉,情深似海。”
“胡說!你明明朝三暮四,整天喜歡拈花惹草?!蔽业淖彀秃孟癫皇情L在我臉上一樣,自動噼里啪啦吐字,“而且,你還喜歡男……”
玉帝臉色陰沉,差點(diǎn)要打雷。曦煌及時捂住我的嘴,恭敬道:“如陛下所見,蘆花仙子天賦異稟,能看透他人內(nèi)心的謊言,所以,臣只要帶著她,一定可以順利找到妖神?!?/p>
從凌霄寶殿出來,我雙手掐上了曦煌的脖子。他使了個瞬移術(shù),坐在高高的樹杈上:“這不是挺好的嗎?吃了測謊雞以后,你也有測謊的本事了。等我們捉到妖神,你就立大功了?!?/p>
說得簡單,那妖神法力高強(qiáng),多年前,玉帝大費(fèi)周章才把他一半妖力鎖入鎮(zhèn)妖塔,現(xiàn)在他想盜玉帝的諭令開啟封印,肯定是誰擋殺誰,我才不想送死。
可玉帝旨意已下,我只能跟著曦煌一起去釣妖神。我們決定以逸待勞,假扮玉帝,等他上鉤。
化作玉帝模樣的曦煌有些緊張,我打扮成伺候他的小仙,在一旁給他搖扇子。
“放輕松點(diǎn)?!蔽覍捨克坝竦燮綍r那么不正經(jīng),哪里是你這副樣子?”
曦煌一聽,瞬間就入戲了,拉住我的手,道:“小花,你這小手真白啊?!蔽亿s緊撒嬌似的推他的胸口:“討厭,陛下,你欺負(fù)人家?!?/p>
胸口推到一半,后頭傳來一聲不悅的悶哼。我回頭一看,立刻就嚇跪了。王母帶著一眾仙婢浩浩蕩蕩地駕到,一見我就跟見了狐貍精一樣,冷冷地瞪了我一眼。
我趕緊退到離曦煌幾步開外的地方,然后垂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陛下,今天怎么這么好的興致,到瑤池賞花?”王母的手勾上了曦煌的肩膀,我用眼角都可以感覺到,曦煌渾身瞬間一僵。
真是沒想到,我們想釣妖神,竟然不小心把王母給釣過來了??赐跄高@架勢,我覺得,瑤池邊馬上就要有一臺好戲上演了。
曦煌被逼著坐到椅子上,王母一屁股就坐到他的大腿上,還親手喂他吃了顆葡萄。曦煌推搡道:“夫人,大庭廣眾之下,這樣不好吧?”
王母抿嘴笑得開懷:“怕什么?九重天誰敢說你?再說,你平時不是很喜歡我這樣嗎?”
就是!就算你不是玉帝,偷看仙女洗澡什么的事情也沒少做吧,羞什么羞???
我盯著曦煌,生怕錯過他一丁點(diǎn)表情。沒想到,他竟然也轉(zhuǎn)過頭來看我,當(dāng)著王母的面,一雙眼睛直勾勾地往我身上放,眼神極為詭異。
這賤人絕對不安好心,果不其然,王母一個勾手就把我擒了過去:“說,你和玉帝是不是有私情?”
我正打算下跪求饒,曦煌攔住了王母:“夫人,你誤會了。她不過是我的一個仙婢,我對她真是一點(diǎn)私情也沒有?!?/p>
“你明明就對我有意思,你故意捉弄我就是因?yàn)橄矚g我?!标P(guān)鍵時候,我的測謊功能又自動開啟了。然而,這一次說出的話把我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我愣愣地看著曦煌,想從他的表情分辨出我剛才有沒有聽錯。他臉色慘白得嚇人,忽然撲過來抱住我,往地上滾了一圈,施了個遁地法就帶著我逃走了。
第三章
這天晚上,天庭很不安寧。玉帝宮里此起彼伏的叫罵聲傳遍了四處,我和曦煌坐在屋頂喝茶,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經(jīng)歷白天那一幕后,我現(xiàn)在看他都無法心如止水了。此時,他遞了杯茶過來,手指尖和我的無意觸碰到,我竟然覺得臉上一燙。
曦煌的臉色也沒比我好多少,一臉被拆穿的窘迫。我們共同沉默了半天,我開口打破僵局:“我想了另一個辦法引妖神。”
玉帝的諭令除了能開啟鎮(zhèn)妖塔封印以外,還能滌蕩天地間污穢之氣,所以每年,當(dāng)太虛池水傾瀉而下,連接天地的時候,玉帝一定會將諭令放在池中。妖神對天界的事情所知不多,我們決定請玉帝提前傾倒池水,引蛇出洞。
玉帝準(zhǔn)了我們“請君入甕”的提議,將太虛池的水傾下凡間,同時將諭令放入池中。太虛池中立刻涌起滾滾熱浪,頃刻間,四條白龍從水中翻飛而出,鎮(zhèn)守在四角。我和曦煌面面相覷,一起跳入池中,躲在水草底下。
避水珠將我和他裹在一起,呼吸說話猶如在空氣中。我們等了好半天,也沒見妖神的半點(diǎn)影子,曦煌忽然用手肘頂了我一下:“嘿,蘆花雞,你知道這太虛池有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嗎?”
我好奇道:“什么秘密?”
曦煌挑了挑眉,道:“你把眼睛閉上我再告訴你,因?yàn)檫@個秘密可能會嚇到你。”
事真多,老娘什么場面沒見識過啊。于是我把眼睛一閉:“說吧。”
四周靜謐了好一會,有一瞬間我忽然想到,曦煌不會是想趁我閉眼的時候偷親我吧?他這么無恥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來?。?/p>
然而下一刻,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睜眼,就看見他手里握著一條鰻魚:“剛才它鉆進(jìn)你的裙子底下了?!?/p>
我嚇了一跳:“那你怎么抓到它的?”
“當(dāng)然是鉆進(jìn)你的裙底……啊!”
曦煌捂著被我打得烏青的眼睛,悶了半個時辰?jīng)]說話。太液池水不斷變化著顏色,代表玉帝的諭令在凈化邪氣。直到池水清澈得幾乎沒有一絲雜質(zhì),我和曦煌心里都有些失落,沒想到,妖神竟然沒有出現(xiàn)。
王母因?yàn)殛鼗图倜坝竦壅剂怂阋?,早就記恨上他,現(xiàn)在他沒抓到妖神,她便借題發(fā)揮,將他罰去看守鎮(zhèn)妖塔。臨進(jìn)塔之前,這家伙居然把我也拖下水,我便跟著一起被關(guān)進(jìn)了這暗無天日的地方。
鎮(zhèn)妖塔名義上是座塔,內(nèi)里卻層巒疊嶂,像個無邊無際的迷宮。妖神的法力就被鎖在最中央的一座山上。因?yàn)檠駥倩?,帶得周圍一片熱浪,我和曦煌趕緊找了一個山洞乘涼。
我正想躺下睡個午覺,一掃到旁邊的曦煌,頓時警覺起來。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這里又是渺無人煙的鎮(zhèn)妖塔,萬一曦煌對我有什么意圖……不是萬一,是肯定,上次我都測出他對我有意思了。
我不著痕跡地挪到離他最遠(yuǎn)的角落,然后化出一張被子把自己緊緊裹住。曦煌發(fā)現(xiàn)我的舉動,眉間立時扭作一團(tuán),手一招就把我吸了過去。他輕笑一聲:“現(xiàn)在才意識到危險,是不是晚了點(diǎn)?”
我正心肝發(fā)顫的時候,山洞外面卻忽然傳來奇怪的聲響。曦煌立刻將我推到山洞深處:“別出來,我去看看?!?/p>
我哪里能聽?他前腳剛跑出去,我后腳就跟了出去。只見鎖著妖神法力的山在不斷落下沙石,漫天都是狂卷的風(fēng)塵,曦煌剛跑開幾步便化作一只青翼大鳥飛了出去。
我剛奔到封印的那座山,一團(tuán)火球朝我撲過來。我急忙側(cè)了身,卻還是被火苗舔了一下后背,火辣辣的,差點(diǎn)昏厥過去。風(fēng)沙之中,我看不見曦煌的蹤影,忽然有些心慌了,他會不會出什么事?那家伙雖然頻頻捉弄我,可到了危險的時刻,他終究還是在保護(hù)我。我害怕了,我不想他死。
“曦煌!”我喊他的名字,他沒出現(xiàn),卻引來了另一團(tuán)火球。這一回,我卻是失了神,沒能避過。電光石火間,有人用羽翼將我裹住。我一睜開眼就看到曦煌的臉。
他咬著牙,目光中透著憤怒:“不是叫你待在洞里嗎?”我嚇得魂飛魄散,方才那團(tuán)火球直接落在他身上,他不會有事吧?我伸手朝他后背一摸,卻絲毫沒有受傷的痕跡,連衣服破損也沒有。
一個念頭閃過我的腦海,我忽然后退了兩步:“你不是曦煌!”
第四章
曦煌是鳥神,平日里最怕的就是火。
面前的人愣怔了一下,隨即扯開一個笑容:“看來,你也不是笨到?jīng)]藥救嘛。”他忽然浮在空中,化成妖神溟越,振臂一揮,我的測謊雞掉下來,“多謝你了,蘆花。這只雞本座替你保管很久了,還給你。再見?!?/p>
說完,他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直到師尊回天界,我才知道,原來我根本沒吃下那只測謊雞。我之所以會不聽使喚地說話,其實(shí)是妖神在我身體里下了牽引蠱。他想迷惑我,讓我以為他喜歡我,這樣我就不會對他有所防備。早在太虛池底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將玉帝的諭令拿到手了。
我被罰在無極宮里面壁三個月,師尊日子也不好過,玉帝命他盡快想辦法對付妖神,要不然,以后就取消他的假期,讓他老死在天界。
一天,師尊湊近我:“蘆花,咱們商量個事好不好?”
“什么事?”我戒備地挪了一步。
師尊眼中露出一絲精光:“你不是說妖神在鎖妖塔里救了你一命嗎?”
我腦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忽然意會過來:“你該不是想說溟越喜歡我吧?師尊,你別鬧了,他可是妖神,難不成你想讓我去勾引他?你真逗?!?/p>
我沒想到,師尊竟然來真的。他直接抽了我的仙骨,將我踢入下界,讓我在惡臭且泥濘的沼澤里躺了半個月。在我?guī)缀踔皇R豢跉獾臅r候,我看到溟越出現(xiàn),一身暗紅的袍子,衣袂飄飄,彎下腰將我抱了起來。
“疼!”我靠著他,虛弱地喊出這一句。
他皺起眉,動作輕柔許多,一轉(zhuǎn)身,四周的景色便迅速地往后退,成為一片混沌,下一刻,我被他安放在一張柔軟的榻上。
“他們竟然剔去你的仙骨,身為神仙,毫無慈悲之心?!变樵脚踔幫?,將藥喂到我嘴里,動作十分輕柔,飽含憐惜。我喝著藥,眼睛漸漸濕潤,說出的話也充滿了心酸:“我再也不想回去了,我留在你身邊可好?”
溟越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
我正暗喜自己打入妖界的第一步成功,就聽到他問:“你師尊這次又想讓你怎么對付我?”
“師尊說,讓我勾引你,趁你不備,在你水里下藥,讓你化作一攤血水,哈哈哈……”啊啊啊!為什么我把師尊交代我的話一字不漏地說出來了?我要死了!
溟越笑得渾身顫抖,眼角都差點(diǎn)掉下淚來。我氣憤道:“你到底又做了什么?”
他聳了聳肩,道:“我不過是在你藥里下了點(diǎn)真誠藥,讓你不能撒謊而已?!彼D了一下,忽然捏住我的下巴,兩眼放光,“不過,我真的很有興趣知道你想怎么勾引我。我等著你?!?/p>
他竟然又對我下了藥,這不要臉的妖孽。
溟越走后,派了好幾個小妖來伺候我。等我和小妖混得熟起來以后,我開始旁敲側(cè)擊地問一些問題,這才知道,一年前,溟越俘虜了一個神仙,將其關(guān)在妖界的秘境之中,這個神仙自然是曦煌無疑了。至于秘境的鑰匙,只能從溟越身上下手了。
既然他期待著我去勾引他,那我就順?biāo)囊?,滿足他的虛榮心。
我穿了一身暴露的衣服,爬上他寢殿的床。此時他正在午睡,眼睛閉著,呼吸也微不可聞。我擺好角度,確保他一睜開眼睛就可以看到我“飽滿的身材”,結(jié)果,那家伙竟然一直裝睡,死活不醒。
“喂,你夠了。”我推他,“我來勾引你了,你好歹給點(diǎn)面子行不行?”他還是不動,我干脆把他的身體扶坐起來,然后去翻他的眼皮。
身后吹來一陣陰風(fēng),我嚇了一跳,轉(zhuǎn)頭就被溟越撲倒在床上。再看原先床上那個,已經(jīng)變作一塊石頭。這人是有多奸詐,睡個覺都要使障眼法!
溟越饒有趣味地把玩著我的頭發(fā):“沒想到你這么熱情,我好像不應(yīng)該拒絕,不過這回我想再問你一個問題?!?/p>
我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被他知道我此行的另一個目的。溟越看著我,手指滑過我的唇畔:“蘆花,你對我是否有一絲喜歡,真心的喜歡?”
我松了口氣,心頭卻又浮上一絲惆悵。我望進(jìn)他的眼眸,幽幽道:“我是真心喜歡過你,不過,那時候你不叫溟越?!?/p>
他愣住了,面上有一絲不悅的神色。我推開他,將身上的衣服穿好,緩緩走出大殿。我手里握著方才趁他愣神時偷來的秘境鑰匙,渾身冷汗一層又一層地滲出來。
夜里,我終于成功地進(jìn)入了秘境,見到了被困的曦煌。他倒是優(yōu)哉游哉地在秘境里種菜、養(yǎng)花,跟隱居似的。見我來了,他喜出望外道:“哈,小蘆花,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會來救我的。”一點(diǎn)仙格也沒有,我恨不得毆打他一頓。
我解開曦煌身上的妖力封印,道:“快走,我送你出去?!?/p>
“那你呢?”
“我還有其他任務(wù)呢。”
“那我留下幫你?!?/p>
“滾吧!”我一百個嫌棄他,“你和師尊并稱‘不靠譜二仙,你在這里,我死得更快。”
逃出秘境的時候,曦煌忽然回頭抱住了我:“蘆花,你舍命救我這份情意我永遠(yuǎn)忘不了。我回去就去向你師尊提親,救命之恩,以身相報!”我還沒來得及說不,他已經(jīng)飛上天,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嘆了口氣,驀然回首,卻看到溟越立在遠(yuǎn)處一棵樹下,暗紅衣袖翻飛鼓動,露出一雙緊握的拳頭。
只一眨眼的工夫,他已經(jīng)到我面前,掐住我的脖頸:“很好,你原來是為了救情郎而來,怎么不跟他一起走呢?”
“沒殺你,我怎么能走?”我把溟越徹底惹怒了。他冷冷一笑道:“別說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抽去了仙骨,毫無仙力,就算你還是個仙,你以為想殺本座那么容易?是你太天真,還是天庭那群廢物已經(jīng)無能到指望你的地步了?”
第五章
說完這句話,他松開我的脖子,摸著我被他掐出痕跡的地方,口氣略微溫和了些:“以后不許再見曦煌。”
我知道,我離自己的目的又近了一步。以我的能力,確實(shí)沒有辦法光明正大地殺溟越,即便是師尊來了,他們誰勝誰負(fù)也難以預(yù)料。但我知道,他已經(jīng)漸漸喜歡上我了,否則,他怎么會見到我跟曦煌擁抱就恨不得掐死我呢?只要他喜歡我,我就有機(jī)會趁他不備,完成師尊交代的任務(wù)。
我漸漸得寸進(jìn)尺,每天出入溟越的寢殿猶入無人之境。
“我最近是太縱容你了是吧?”他似乎被我挑動了底線,“還是說,你迫不及待想實(shí)現(xiàn)對你師尊的諾言?”
“怎么辦?我現(xiàn)在不想殺你了?!蔽遗P在溟越的腿上,頭枕在他的手臂上,仰視著他,“你既然對我下了藥,能不能幫我問問自己,我為什么會背棄師尊的命令?”
溟越怔了怔,許久沒有開口,只是那樣盯著我,不發(fā)一言。忽然,他俯下身,在我唇上親了一下:“這是你的真心話?”
“你不是對我下了藥嗎?我撒謊也沒有用?!?/p>
他笑了笑:“說得也是。”
“那你喜不喜歡我?”我勾住他的脖子。
“我說了也未必是真,你上我的當(dāng)還不夠多嗎?”
我凝眸看著他:“那你騙騙我也行?!?/p>
他輕笑一聲,似乎是拿我沒辦法,極為敷衍地應(yīng)了一句:“喜歡你,行了吧!”
玉帝一直擔(dān)心妖神會卷土重來,鬧得天下大亂,然而我到妖界的這些日子,風(fēng)平浪靜,什么也沒發(fā)生。我問溟越,他白了我一眼:“那本就是屬于我的東西,我只不過是取回來而已。跟天界開戰(zhàn)對我有什么好處?只有玉帝那種心胸狹窄之人,才會一直假想我會對他不利?!?/p>
我怔怔地看著溟越,他轉(zhuǎn)過頭來摸了摸我的腦袋:“怎么了?又擔(dān)心我是騙你的?”他將我攬進(jìn)懷里,“嗯,學(xué)謹(jǐn)慎一點(diǎn)也好,你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如果我和天界開戰(zhàn),你會站在哪邊?”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一聲巨響回蕩在空中,似乎是妖界有人入侵的征兆。溟越立刻起身,卻被我拉住手:“是師尊和曦煌。帶我去,師尊會念著我的情分網(wǎng)開一面的。”
然而,我剛出現(xiàn)在師尊面前,便被他一掌打趴在地:“孽徒!竟然承受不住妖神的誘惑,為師白養(yǎng)你幾百年!”
師尊真是……夠沒耐性的。我抽出短刀,抵在自己的胸口:“師尊,溟越根本沒有想和天界開戰(zhàn)的意思,我可以保證?!?/p>
“蘆花,別沖動!”溟越慌忙喊住我,師尊卻白了我一眼:“你插進(jìn)去,我就信你?!?/p>
下一刻,我將短刀插入了心臟,劇烈的疼痛和暈眩感襲來,我再也站不住,往后一倒。
溟越慌亂地按住我的傷口,那里的血潺潺冒出來,瞬間就將我的衣服染得血紅。他氣急敗壞地罵我:“不是告訴你,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嗎?我說喜歡你,說不會和天界開戰(zhàn),你就為了我連命也不要了嗎?”
我捂住胸口:“那我問你一個問題,你相信我不會害你嗎?”
他愣了一瞬,眼底涌現(xiàn)巨大的悲傷,忽然將我抱緊:“我信?!?/p>
我靠著他:“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問題,也是太輕易相信我了?”我的手放在溟越的心口,在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之前,便抽去了他一身的妖力。他就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失去任何反抗的能力,虛弱地躺在地上。
在溟越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我毫不費(fèi)力地站了起來。
“你大概不知道,我下界的時候,師尊將他的半顆心放入我的心口。你的藥對我根本沒用,反而是我,早將你的心看得一清二楚?!蔽腋┮曋?,“剛才那把刀,刺中的是師尊的心。你該感到榮幸,為了你這一身妖力,費(fèi)去了我?guī)熥鸢肷逓?。?/p>
“干得漂亮,徒兒!”師尊夸贊我,臉上笑得堆起了褶子。
溟越默然半晌,忽然自嘲地大笑起來:“枉我騙人無數(shù),竟看不穿你的謊言。蘆花,你當(dāng)真是演得一手好戲?!?/p>
我沒理他,將奪取的妖力放進(jìn)師尊準(zhǔn)備好的法器之中。這一次,我沒有留任何后路,失去全部妖力的他,也許很快就會被打回原形。
“為了斬草除根,天兵天將會很快來清剿妖界。蘆花,你快隨我回仙界吧。”師尊道。
我凝眸看了溟越一眼,轉(zhuǎn)身跟師尊一同走了。
第六章
我立下此奇功,玉帝自然是要封賞我的,除了將仙骨還給我以外,還抬高了我的仙階,讓我自立門戶。
這天,我一進(jìn)自己的仙宮,就看到我養(yǎng)的大白雞在屋子里上躥下跳,把整個仙宮搞得人仰馬翻。我讓仙婢們退下,然后揪住雞脖子,把它拎在半空中:“你想死是不是?”
熟悉的聲音從雞的身體里傳來:“讓我這么活著,不如去死。哼!”還是一貫的桀驁不馴。
沒錯,我并沒有放任溟越在妖界等死。在我抽去他妖力的時候,另一只手則藏了他的元神,師尊和曦煌看到的,不過是一具會說話的溟越肉身而已。
“我費(fèi)盡心力救你,你卻要去死。你要死死遠(yuǎn)點(diǎn),死干凈點(diǎn),別在我面前礙眼?!蔽覑瀽灥匕汛蟀纂u扔到一邊去,它卻跳上我的頭頂,用爪子抓住我的頭發(fā),對我實(shí)行了慘無人道的報復(fù)。
最后,我只能把大白雞五花大綁起來。雖然這么做對一只雞有點(diǎn)不厚道,但是誰讓溟越這么不聽話呢?
我回仙界以后,曦煌便常常到我這里串門,時不時和我提一下當(dāng)初他那個建議。
“蘆花,你不覺得咱倆很有緣分嗎?”他握住我的小手,“妖神當(dāng)初把我抓過去,將我的舉止行為學(xué)了個十成像,可見,我這一款正合你心意,不是嗎?”
他說得真有道理,我竟然無法反駁。我確實(shí)每次看見曦煌的臉就回憶起和溟越當(dāng)初相處的時候,但是……
“還但是什么?難不成你還惦記著那個妖神?”曦煌驚詫地看著我。
我趕緊否認(rèn):“當(dāng)然不是了,我對他怎么可能有一絲一毫的感覺?我又不是瞎了眼?!?/p>
話說完,我只覺得眼角一道白光閃過,大白雞不知何時掙脫了繩子,從里頭跑出來。溟越顯然聽見了我和曦煌的對話,小小的眼睛里忽然流露出悲戚的光芒。大白雞踱步到墻邊,開始一下一下地撞自己的腦袋。
曦煌皺了皺眉頭:“這雞,腦子是不是有點(diǎn)問題?”
我趕緊沖過去把溟越抱在懷里,他把腦袋枕在我的胸口,猶不滿足,又狠狠地蹭了我胸部兩下。我咬牙忍住,對曦煌笑了笑,道:“寵物雞嘛,寵著寵著就慣壞了?!?/p>
曦煌對雞并沒有多大的興趣,他向我告辭,準(zhǔn)備要走,臨出門又回頭對我道:“我是認(rèn)真的,你考慮考慮。”
曦煌一走,溟越便開始破口大罵:“你是不是想和他雙宿雙棲了?他剛剛摸你的手,你沒有知覺嗎,不會縮回來嗎?”
“要你管!”我瞪他一眼,轉(zhuǎn)身走進(jìn)里屋。他跟在我后面,聲音忽然有些低沉:“蘆花,你是不是喜歡上那個不正經(jīng)的神仙了?”
“當(dāng)初你接近我不也是用的他的身份嗎?也許他說得對,我喜歡的本來就是這個調(diào)調(diào)。他雖然不正經(jīng),但是挺有趣的,不是嗎?”
好一會的時間,我都沒聽到溟越有任何回應(yīng),轉(zhuǎn)過頭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不見了。我找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他在花園里黯然獨(dú)坐。
“難不成你現(xiàn)在還喜歡我?”我故意調(diào)侃溟越,“我把你一身妖力都卸了,又讓你這么沒面子地活著,你不是應(yīng)該恨我嗎?”
溟越嘆了口氣:“我們妖一旦認(rèn)定伴侶,就一生一世不會改變。我倒是想恨你,可惜恨不起來?!?/p>
我沒想過,他會這么回答,頓時說不出話來。
他悵然一嘆,又道:“何況,我心底總有個聲音在告訴我,你是為我好?!?/p>
被師尊剝?nèi)ハ晒侨酉卵缰?,他曾勸我接受這個任務(wù),那時他說:“若你去便能決定他如何死,總好過他不明不白地死在別人手上吧?”師尊以為我恨極了溟越,肯定想手刃此人??蓭熥饹]料到,早在溟越于鎖妖塔救我的時候,我便喜歡上了他。
我必須先傷他,才能救他。
晚上,我伺候溟越大爺去睡覺。臨睡前,他卻忽然丟給我一個東西。我握著那枚圓溜溜的玉石,怔怔地看著他。
他那綠豆似的小眼露出一絲心虛的光芒:“這是我在花壇里找蟲子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看起來好像還挺值錢的,送給你了?!?/p>
我低頭摸著那玉石,心想:當(dāng)我沒見識嗎?這明明是妖界罕有的冥水玉。我望著他:“你這算什么?定情信物嗎?”
這回,他很認(rèn)真地看著我:“我會加緊修煉的。在我變成人形之前,你千萬不能被曦煌迷住了,好歹……”他頓了一下,“好歹也要給我一個機(jī)會,讓我跟他公平競爭?!?/p>
“廢話那么多,快睡覺吧?!蔽铱粗聛?,對他施了個昏睡咒,回頭握著那塊玉,眼淚卻像斷線珠子一樣滾下來。沒有這個機(jī)會了,溟越。
我騙了他,騙了所有人。在妖界,我一刀刺中的是我自己的心。因?yàn)?,我要留著師尊的半顆心給他。師尊修為極高,有他的半顆心,再加上我的仙骨,溟越脫胎換骨,轉(zhuǎn)世成仙就不是問題了。
我將仙骨和師尊的修為一同放進(jìn)溟越的體內(nèi)。他睡得正熟,也不知夢見了什么,嘴巴里咿咿呀呀的,很是快樂的樣子。
我覺著好笑,可嘴角卻怎么也彎不起來。也不知這漫漫仙途,溟越一個人走下去會不會覺得快活。喜歡一個人大抵就是這樣,明知他不會快活,可快活與活著之間,還是后者比較重要。
溟越剛恢復(fù)人形,師尊便匆匆趕來。
他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為師教了你那么多年,你竟為一個妖類自毀前程!你……”
我跪在師尊面前:“弟子追隨師尊萬年,到此刻沒有別的請求,只求師尊護(hù)溟越一次。他已然成仙,斷沒有與妖界為伍的可能了。”
“你這傻孩子!”師尊重重跺了一腳,“他若有毅力,千年之后自然能成仙,與你雙宿雙棲。如今你活不過三天,魂飛魄散以后,他又能記得你多少年?”
我笑了笑:“千年太久了,我只想早些把欠他的債還了。他若忘記我,那最好不過了?!?/p>
一夜修成仙身,溟越雖然有些吃驚,更多的卻是興奮。他立刻去找曦煌算賬,兩人不知躲哪里決斗去了。
我握著溟越給的定情信物,在仙宮的屋頂上等了他三天。直到最后一天日暮,他才回來,臉上掛著彩,卻像得了全世界一樣開心。
“蘆花,你是我的了!”他笑瞇瞇地把我摟進(jìn)懷里。
這傻子,我和他之間,哪里有曦煌什么事?從前,我喜歡的是他假扮的曦煌,后來,我喜歡的是真正的溟越,由始至終,都只有他。
我掏出手絹,替他擦干凈臉上的血跡。好在他及時回來了,若他再晚一些,我就不能親口對他說,我喜歡他了。
我靠在溟越的肩膀上,感覺自己僅存的仙力已經(jīng)漸漸耗盡,支撐不了多久了。聽說神仙死的時候,不會像凡人一樣留下任何東西,只會化作一股青煙,忽然消散。
我很怕溟越睜著眼睛,一回頭會看見我死得很難看。
于是我緊緊地握著他的手,用盡渾身的力氣說道:“你覺不覺得日暮很美?這個時候,適宜閉著眼睛感受一下?!?/p>
他笑著調(diào)侃我:“我剛宣布你是我的女人,你現(xiàn)在就進(jìn)入狀態(tài)了?”
“你看,你比曦煌就是差一點(diǎn)。我若跟曦煌這么說,他一定立刻攬住我,然后將眼睛閉得緊緊的,與我一起感受造化之奧妙……”
我話還沒說完,溟越便已經(jīng)將眼睛閉得死緊,狠狠地?fù)ё∥遥骸笆遣皇沁@樣子?”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窩進(jìn)他懷里:“就是這樣。溟越,我喜歡你,不要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