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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惘在水中央

      2015-05-14 09:47:24烏停云
      飛魔幻B 2015年5期
      關(guān)鍵詞:喬家姐姐

      烏停云

      一、

      姜水央急趕回國時,沒有在姐姐姜素回的房里找到她,扭頭就往池暮然的書房去。

      他正練字,執(zhí)筆輕輕在硯臺上舔過,撈著袖子,全神貫注地寫,眉眼低垂,好似畫中人。

      水央慢條斯理落座,桌上一盞桂花茶備著,溫度竟然剛剛好,她端起來嗅,既不喝,也不說話。

      池暮然輕笑道:“你素來不愛茶水,桂花的香味卻仍喜歡?!?/p>

      水央默然笑了笑,忍不住問:“信上居然說姐姐病重,你誆我回來做什么?”

      他停下筆來,笑意盈盈:“你這急性子。”

      他眼中如有咒法,令她忐忑,有種糟了戲弄的微慍,就聽見一道女聲在后頭溫溫柔柔地問:“水央?”

      她一回頭,正是姐姐素回,快步過來,牽住她的手不住摩挲:“真的是水央?”水央點點頭,素回紅了眼圈,打量她道,“瘦了許多,想是外邊吃得不好,回來就好……”

      水央心中澀然,仍笑道:“姐姐胡說,外頭興吃肉,我可胖了許多呢。”說罷她打量素回的身段,正想說她消瘦了才是,一眼瞥見她茜色的緞子下,小腹微微鼓起,右手時而撐扶后腰,一句玩笑話轉(zhuǎn)在舌尖說不出口,微微發(fā)苦。

      她摸了摸素回的肚子,笑道:“沒想到,姐姐竟要給我生小外甥了!”

      素回刮刮她的鼻子,笑道:“什么沒想到,信里不是說了嗎?”

      信里?水央苦笑,信里只說你病重,要我快些回來。素回轉(zhuǎn)到池暮然身邊,挽住他的手臂,說道:“水央,我真沒想到,你竟真愿意回來。我原以為你讀了許多書,并不愿結(jié)這些舊親事,心中還忐忑,結(jié)果你竟答應(yīng)了,我真替你高興。”

      親事?水央大吃一驚,直覺地望向池暮然,他亦笑道:“素回信上說,若你愿意,便回來,若是你不愿,修書回來,拒了便是,沒料到……”他眼中發(fā)亮,“你回得這樣快?!?/p>

      是他的意思?騙她回來,要她嫁給不相識的人家?

      她手腳一寸寸涼下去。

      素回毫無察覺,繼續(xù)說道:“我記得喬家公子幼時還曾與你上同一家私塾呢,可見有前緣一說”她又過來,捏捏水央的臉,“我的小妹妹,你得嫁得風風光光,和姐姐一樣幸福?!?/p>

      水央凝視她的笑靨,嘴動了動,卻什么都不想說,什么都說不出。

      說什么?

      說站在你邊上的人,將信調(diào)包,將我騙去嫁給別人,好叫我永遠對他死心?她擁住姐姐,再不看他,輕輕靠在她肩上,答道:“姐姐姐夫做主便是了?!?/p>

      無論她是否輕率嫁給何人,無論她未來的生活是否就此葬送,一切本來也不重要了,讓姐姐一直這樣笑著吧。

      二、

      喬家在鹽城可謂富庶家族,可惜月滿則虧,喬家勢大,然而子嗣單薄,幾代單傳,而今水央要嫁的,便是這一代單傳嫡子喬文督。

      有傳言說,喬家娶過去的大多是悍婦,不許喬家人納妾,因而喬家子嗣單薄。

      水央懶得聽傳言,捧著蘋果出神,又想起池暮然那無害的笑容,心中悶悶作痛。

      那是哪一年的冬夜來著?

      她梳著齊耳的劉海兒,任姐姐在后頭呼喊,叫她慢些,她一個勁奔,在路旁窄巷里,發(fā)現(xiàn)了這個少年。

      他蜷縮在墻角,冬衣襤褸,不知人事,她膽子大,竟走近去推他,看他死沒死,誰料那孩子雙眼倏然睜開,恨意橫生,似狼盯住她,她的手臂被他死死拽住,如冰的寒意襲來,她往后退,卻掙不開他。

      多虧趕上的姐姐,素來溫柔的她,使出蠻力將那孩子推了一把,那孩子后腦勺磕在墻上,哼也沒哼一聲,就沒有動靜了。

      水央決定帶他回家,對她百依百順的姐姐,無奈地叫來仆人,將他帶回去,又請來大夫診治他的風寒。

      她那時也不過十二歲,像模像樣地照顧他,給他擦臉,姐姐過來瞧時,她心虛得很,將帕子反手丟給姐姐,自己躲到床側(cè)邊上。

      所以,他醒過來的第一眼,看到的是姐姐捏著帕子,側(cè)臉笑得溫柔又無奈,那一刻是不是從此深映入他眼底?

      所以,后來他望著淚眼迷蒙的她,溫柔又無奈:“水央,素回的性子更合適我?!?/p>

      對,他們性子相似,喜好相似,好比春風和桃花,總在一處,才是賞心悅目。

      而她不敢賞那樣美的景色,才十幾歲的年紀,一逃便是好幾年。

      她回神,喜慶喧鬧聲越發(fā)聒噪,她撈開一角帕子往外看,喜娘眼尖,笑呵呵替她壓回去:“姑娘露面可不成,婆家看見不喜歡吶?!?/p>

      她不語,被人一步步領(lǐng)著走程序,喬家是守舊的大家,照例是要拜天地的,可她家開化早,沒有跪拜禮節(jié),她又受過平等思想教育,司儀一聲長念,水央垂頭,掐金絲的蓋頭下,看到自己一雙繡花鞋,竟覺得跪不下去。

      這一僵,場面就不好看了,她抿了嘴,正要跪。

      側(cè)邊人一只手扶她,聲音和煦:“我身為兒子,既不能跪,莫為難她一人跪拜。”她還在疑惑他為何不能跪,瞥見身側(cè)人一雙腳,卻是踏在踏板上。

      難道喬文督有腿疾?!

      她一點也不知!她很快想到,既然池暮然有法子瞞著姐姐捏造一封信騙她回家,又怎么沒有法子對姐姐瞞下這個?

      他果真未曾顧念她半分,她嫁給一個怎樣的人,又有什么區(qū)別?

      她心火驟然冷寂。

      三、

      水央端坐在床,察覺無人,將蓋頭撈起,長呼一口氣,抬眼看,猝不及防與欲起身的喬文督打了個照面。

      他穿著喜服,一只手扶桌,一只手捏著秤桿,一只腳落地,一只未落,看來是要挑帕子,看她自己掀開,一臉驚愕,顯得滑稽。

      更驚訝的是水央:“你可以走路?”

      面前的喬文督更是愣了一愣,蹦了一步過來,一把捏住她的臉,眼神嚴肅,不許她動,對著光深深看她,忽而粲然一笑:“姜家女兒生得好標致,倒叫我占了便宜。”

      他眉眼端正,生得純良,水央?yún)s不太喜歡他輕佻的態(tài)度,臉輕輕一掙,便逃脫了他的手掌。

      他不惱怒,沿著床邊坐下來撩袍子脫鞋,她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只是摔傷了左腳,并不是殘疾,心中驀然松快些。

      他脫了鞋,朝她攤手道:“前些日子騎馬,不小心摔傷了?!闭f罷掏出藥來欲涂,可惜腳踝受傷,沒有丫鬟伺候,想要涂好藥,也是件困難事。

      水央盯著他半晌,見他藥油灑了滿手,終于接手過來。

      涂好藥,她便坐到梳妝臺前洗手擦臉,擰了帕子,聽得后頭人幽幽說道:“我認得你。”

      這話,哪里學的?她想玩笑,轉(zhuǎn)念想起姐姐說,他曾與她讀過同一家私塾,想來他是指那時:“我上私塾時候不長,難為你記得!”她敷衍地問,咬牙切齒與精致發(fā)髻斗爭。

      讀私塾時她不過幾歲,又愛玩,只記得同她一處耍的淘氣孩子,對喬文督并無印象。

      “你這樣的性子,誰不記得?”鏡子里模糊映出他的影子來,聲音像是無奈。

      這一句說出來,水央忽然頓悟:“我有欺負過你?”未等喬文督回答,她不自覺咬咬嘴唇,“是我年紀輕不懂事,你別放心上面?!?/p>

      又聽見他輕笑一聲,像是戲謔:“你欺負了人,常常這樣為自己開脫?”

      水央不知這話是什么意思,沒接話,一反頭,他已閉上眼,好似睡著已久。

      她也累得嗆,伏在床沿睡去。

      水央打算在婚禮上跪下去的那刻,已經(jīng)做好要面對煩瑣禮儀的準備,卻不想喬家并未在這一點上苛求她。

      喬家老爺已過世幾年,如今喬家是大太太掌著,她看上去精明,倒也不見得如傳聞般悍蠻,對水央生活起居事宜一應(yīng)吩咐下來,既不冷淡,也不熱絡(luò)。

      出了廳堂,卻見喬文督坐在一叢竹邊,笑容和煦:“水央,你還未看過喬家庭院,我?guī)戕D(zhuǎn)轉(zhuǎn)?”卻像是在這兒特意等她,她不由得點頭。

      小廝要來推他的輪椅,他卻遣開了,招招手示意水央過去,待她近來些,他站起來一把挽住她的手臂,在她錯愕的神色里,借著力站穩(wěn),側(cè)著身子對她眨眼睛:“其實我快好了,就想走走。”

      小廝丫鬟都在不遠處看著,她不好推開,況且也只是搭把手。

      走了不久,漸漸不對勁,他身量高大,靠在她身上,施力越來越重,她肩膀酸得很,見不遠有處涼亭,便提議去那兒歇歇,喬文督卻像沒看見她渴求的眼神,說道:“喬家還有多半景色你不曾見過呢,我?guī)闳?!?/p>

      分明是我“帶”你去才對!他手臂挽在她臂彎里,她不自覺搖搖他,詢問道:“歇一歇吧?”

      喬文督看著面前的女孩,昨夜她頰邊還有少女的碎發(fā),今日梳起婦人的發(fā)髻,露出光潔的額頭,沁著細細的汗,累成這樣,他也不忍心捉弄她了。

      他松口:“那就歇歇吧?!?/p>

      水央坐下來,揉揉手臂,喬文督遞過來一方帕子,她遲疑一下,接過來擦擦額頭,抬眼見他狡猾的眼神,霎時間明白,原來他之前是故意的?

      水央不禁笑,卻沒法子生氣,誰叫她小時候淘氣,欺負別人自己倒不記得,便叫他這樣還回來也無妨?

      涼亭里清風自來,紫薇開得盛,長長的花枝拂過欄桿,她索性倚過去,將那花團一抓,淡白的花瓣輕薄,輕輕一扯,飄落許多在一邊的池面,引得幾尾錦鯉探出湖面嬉戲,她笑著叫喬文督看,卻被他輕喝:“別動?!?/p>

      她不敢動,睨著他,這一晃眼的時辰,他竟坐在石凳上,執(zhí)筆作畫,他從哪里找出紙筆來的?

      她表情僵得不成樣子,他索性道:“你轉(zhuǎn)過去,看花吧。”

      她依言微側(cè)過臉去,他的視線時不時落在她身上,令她拈著花枝的手有些抖,還是竭力笑得自然。

      喬文督低頭,筆尖勾出她的羽睫,像只幼弱的蝴蝶,瑟瑟欲飛,這樣一只蝴蝶,會不會愿意落在他懷中?

      他頓了頓,終于落下一個英文的落款,招手請她過來。

      水央早已僵得不行,聞言如獲大赦,過來一瞧,咦了一聲問道:“你這畫法?”他畫的不是傳統(tǒng)水墨,而是色彩明麗的淡彩,像是她熟悉的西洋畫法。

      話匣子打開,水央這才知道,他也曾留學英國主修藝術(shù),聽得水央心里一跳,恍恍惚惚記得自己留學的日子來。

      四、

      天色漸陰,一陣風掀來,沒壓住的畫紙往亭子外一吹,雨點依稀地打下來,水央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他已追了出去。

      他的腿沒好透,卻仍執(zhí)著奔走抓住那張畫紙,水央連忙追去,將他扶進亭子里,翻出手帕給他擦臉,他沒空接,展開手里的畫紙,這才松一口氣,笑著遞給水央。

      水央再去看,畫上的女子身著淡紫衣衫,明眸微笑,未暈染半分,只是畫下角一塊暈開了,先前她沒有注意,大概是他的落款,見他發(fā)梢卻打濕,她不知為何有些鼻酸,笑罵道:“不過是一張畫,倘若摔了腿,不是要叫我在你家待不下去?!?/p>

      他語氣溫和又明朗:“不妨事的,你是我的妻子,我護著你?!?/p>

      妻子這個詞,她本沒有概念,可在他唇齒間鄭重說出來,仿佛頃刻間鮮活,她不由得頷首。

      半夜她被咕咕的聲音喚醒,窗欞上停著只鴿子,她認得,是她從前養(yǎng)過的一只信鴿,池暮然還曾與她一起訓練這只鴿子,后來她離家數(shù)載,鴿子竟還養(yǎng)得好好的,今夜竟跑到她這里來了。

      它在她懷里乖順親昵地啄她的手指,將右爪抬起示意她,她從信筒中抽出紙條展開來,神色驟變。

      翌日,她便去找池暮然,神色凝重,將紙條置于桌上,說道:“家里的信鴿被人動了手腳你竟不知?”

      “有這種事?”他展開紙條,與他的字跡一模一樣,內(nèi)容竟是要她想辦法給喬文督下慢性毒,待到喬文督病死,她好掌握喬家家業(yè)。

      他手指收攏,笑道:“你信——”

      “——我當然信你,你不會如此?!彼驍嗨脑?,“可是你既然當這個家,就要當好,不要再出這樣的岔子,被有心人利用,豈不破壞兩家關(guān)系?!?/p>

      他抬眼深深看她,半晌才笑說:“果然是嫁人了,懂得教訓人了。我聽著便是?!?/p>

      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才掙扎著說道:“無非是叫你多上些心罷了,我走了。”

      卻被他叫住,手中捧著精美的禮盒:“我曉得你怨我,可你不該回門都不回家來,素回傷心了一番,卻還是為你們備了禮物,你好歹帶回去吧?!?/p>

      她接過去,心酸酸的,狠了狠心還是道:“那日文督身子不適,便沒有過來了,你代我向姐姐賠禮,請她好好歇息,為我養(yǎng)個白白胖胖的小外甥。”

      回了家,拆開禮盒看,一盒上好的阿膠,另一盒還沒來得及看,喬文督就進來,眼睛尖看見她邊上的盒子,眼中一亮。

      “今天我出去了一趟……”水央正要解釋,他卻欣喜地拉她的手笑道,“你有心了,這種顏彩十分難得呢!”

      原來姐姐送的是一盒顏彩,看他這么高興,她突然不想解釋了,只笑道:“你用得順手就好?!?/p>

      他瞧了瞧她,眉開眼笑道:“我現(xiàn)在想試試,你替我去書桌抽屜里拿紙來好不好?”

      她依言去拉開抽屜,一層厚厚的白紙,她抽出來,不料帶出一疊信封,信封上俱是她的字跡,而收信人,竟是她熟悉的一個英文名,喬斯特。

      五、

      喬文督第一次看見姜水央的時候,是在學校醫(yī)務(wù)室里。

      那天他將哮喘發(fā)作的室友送進去,英國的醫(yī)生對黃皮膚的留學生總有些輕視怠慢,然而她不同,他在隔離窗外面看她穿著白外套,急匆匆進去,溫柔地安撫,迅速將藥劑注射進室友靜脈里。

      好友神識不清,無意弄下了她的口罩,她驚惶地側(cè)一下頭,手卻安穩(wěn),待到注射完成,方抽出手來將口罩戴回,他看清她的模樣——很年輕,眉眼烏黑,有種堅定清澈的美,在他驚心動魄的一瞬間,她目不斜視出了房門,從他身邊掠過。

      打聽到她是周末幫忙的學生,他做了平生第一件蠢事,室友出院之后,他自稱病人,寫信向她致謝,感謝她的照顧,她一個簡短的回信,足以令他心花怒放。

      再致信去,她像是察覺到什么,回信淡淡,時有時無。他不氣餒,定時給她寫信,昏了腦袋,什么都寫,寫他曾游歷的美景,寫他最近在看什么書。思念成病的時候,故意等她當值時,跑到醫(yī)務(wù)室拿各種平常用藥。

      有一回,遠遠望見她坐在那兒露出微笑,美得不自知,聽見有人來,將手中信紙折在書中,他一眼看出是自己的信,心中樂得開了花,裝得若無其事,淡淡問她,是否還記得他,她滿眼疑惑,一言不發(fā)地給他拿藥。

      太像蹩腳的搭訕,他反應(yīng)過來,他一直以室友的身份與她通信,她每每回信,記得大概也就是那張摘她口罩的臉。

      這算什么?他咬牙,回去寫了信,終于提出請她喝咖啡,信中還附了一張她的小像,穿著潔白的長外套,戴口罩,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

      她回了信,說好,喬斯特,不過我更喜歡喝茶。

      他坐在那里,從日出等到日暮,他想了很多,她會喜歡什么樣的茶,怎樣將事實講給她聽才不唐突佳人。

      可她沒有來。收到信的時候他的世界曾多么花團錦簇,約定好的那一天就凋零得有多么頹敗,

      問了校醫(yī),他才知道,她回國了。他只知道她的英文名,蘇珊,學校不可能提供更多信息給他,因他與她沒有任何關(guān)系。

      他等了又等,等來家里一遍遍催他回去訂婚的消息,對方是書香門第的小姐,端莊淑美。

      他想說我不稀罕,可還是回了國,抱著幻想,也許回去,還能夠找到她,可他也知道,這種可能微乎其微。

      剛回去那幾日,他心中焦躁不已,生怕自己回國來的日子,她再次回到學校,已找不到他,為了拖延婚事,約了昔日好友出去騎馬,故意摔傷腳。

      那天被好友送回家,卻意外看到母親帶回來的合婚庚帖,母親信這些,連照片都拿去,看面相是否有夫妻緣分。

      那張黑白照片分明是她!他拿著庚帖不可置信,這才知道她的名字,姜水央,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她當?shù)闷疬@個名字。

      他哪里想得到,世事宛轉(zhuǎn),原以為就此錯過,到頭來竟成全合婚庚帖上一句“良緣永結(jié),匹配同稱”?

      她嫁過來那日,對他是全然陌生的眼神,沒關(guān)系,來日方長,他總會告訴她,總會好好珍重她。

      七、

      喬斯特是他?

      水央不知怎樣言語,終于抬眼,喬文督還是站在那里,溫溫地笑,就像她當初收到的那些信,如同孩童般向她傾訴一切美好,給異鄉(xiāng)的她一種不期然的溫度。

      她承認那時候,收到那張小像,心中有怦然的悸動,可是這種悸動面對姐姐病重的消息,像水面上的小波紋,被突如其來的石塊砸開,消失無影。

      水央突然想起那日涼亭那張淡彩,那個洇開的落款,也像一個英文的簽名,她知道他是留過洋的,有個英文名字不稀奇,沒放在心上。

      也許她早應(yīng)該知道的,畫紙上那種利落的筆觸,他講話時那種清淡又開朗的語氣,眼里令她不敢直視的溫情,那熟悉的感覺,被她以為是錯覺。

      她失了約,將他所有好意拋到腦后去了,大概也沒有想到,世間會有這樣湊巧的事。

      她張了張口,覺得惶恐:“我……不是故意失約,你……等了很久吧?”

      他快步上來,握住她的手柔聲道:“沒關(guān)系……我沒有等多久,況且……”他眸中有羞澀的笑意,“我已經(jīng)等到最好的?!?/p>

      她耳朵隱隱有發(fā)燒的預兆,不敢看他,只好胡亂講話:“你不是說要試色?喏,你畫吧,我看著?!?/p>

      他笑著瞟了她一眼,松開手,依言攤開紙來,蘸了顏彩,幾筆上去,只畫了雙眼睛,卻不再畫下去,只換了尖峰的小毫,細細地描畫,畫得一雙眼睛神采畢現(xiàn)。

      再看水央的反應(yīng),卻皺眉凝神在那一排顏彩上,他在她眼前揮揮,她回神,瞥見紙上那雙眼,耳朵隱隱又要燒起來。

      “只一雙眼睛——你畫的是誰?”她故意裝聾作啞,語氣不滿,兩手將那顏彩掠過去,“我?guī)ё吡?。”向他得意地笑,未等他反?yīng),帶著盒子逃了。

      他捏著筆發(fā)愣,半晌才明白她不是真的生氣。

      逃出房門的水央,聞了聞手里的顏彩盒子,笑容慢慢地收起來。

      素回的肚子又大了些,倦倦地倚在貴妃榻上瞌睡。

      水央進了門,輕手輕腳給她蓋薄毯,她猛地一顫驚醒,看清是水央,才笑道:“要來了怎也不同我說一聲,也好給你準備點心?!?/p>

      水央笑道:“姐,你身子重,該好好歇著……”頓了頓又問,“姐,回門我沒能回來,你還給我和文督備了禮……特別是那盒顏彩,他特別喜歡,我想問問……在哪里買的?”

      素回瞟她一眼,笑得別有深意:“怎么,才嫁了多久,就知道投他所好啦?”

      水央知道她打趣她,免不了撒嬌作勢一番,素回這才笑吟吟發(fā)話:“阿膠是我選的,顏彩是暮然聽說你家那位喜歡書畫,特地托人購置的?!?/p>

      水央心中一沉。

      夏末的夜,回廊邊的穿堂風已有些涼意,水央立在欄邊出神。

      池暮然走近了,才聽見她在輕輕念一支《踏莎行》,待走到身后,才幽幽接下最末一句“小樓明月鎮(zhèn)長閑,人生何事緇塵老”。

      水央轉(zhuǎn)過身來,淡聲道:“你托人置辦的顏彩有問題,若不是我學醫(yī)幾年,發(fā)現(xiàn)得早,總要釀成大禍。如今姐姐懷有身孕,家里萬事都需小心……”

      池暮然語氣依舊不冷不熱:“你找我來是為這個?家中之事我當然放在心上……”

      水央?yún)s不耐聽這些話:“你好好照顧姐姐便是,我既已經(jīng)嫁人,很多事也無須再勞動你?!?/p>

      她心中發(fā)堵,轉(zhuǎn)身便走,只聽得他在身后問她:“你這話模棱兩可,聰明人聽了也要糊涂,你不是已經(jīng)查了嗎?何不挑明了說出來?”

      “你說什么?”水央轉(zhuǎn)身,只看見他慢慢走過來兩步,起初隱沒在昏暗中的面容輪廓漸清晰。

      “如你所知,顏彩是我動的手腳”他像是自嘲般,“甚至那張明目張膽要你謀財害命的紙條亦是我寫的。

      “你很失望吧,我并不是你想象中溫良如玉的池暮然?!?/p>

      她想跑開,又想大聲叫他別再說,他卻像著了魔般,講了一則并不精彩的故事。

      喬家?guī)状鷨蝹鳎搅藛涛亩降母赣H喬維治這一輩,婚后幾年,未見子息。喬家從來聯(lián)姻大家,到喬維治這一代,娶的更是鄰城富庶大家的獨生女,顯赫家族出來的女人,怎會容得下丈夫納偏房?

      然而若她不能生,喬家香火豈不斷送在喬維治手里?

      “然后,他養(yǎng)了一門外室,如他所愿,生下一名男嬰?!背啬喝焕湫?,“哪知,他的太太,在第二年懷上了,同樣生了一個男孩……你猜,那房外室,和她的孩子,結(jié)局如何?”

      “我不知道……但是一切都過去了不是嗎?喬家老爺已經(jīng)死了,其他人都是無辜的!而你——”她眼神熱切,語氣卻輕柔,“這些年,你過得不好嗎?我一家人如何待你?你瞧,你馬上會有自己的孩子,你會全心全意愛他,這一切……不能令你忘卻過去嗎?”

      “忘卻——”他往前逼近,握住她的肩膀,眼眶發(fā)紅,“我母親至死都緊緊抓住我的手,說她悔,說她恨,冬夜里流著淚用手埋葬一個人的感覺,你可曾體會過?從來父債子償,你應(yīng)該知道!”

      肩膀被抓得發(fā)疼,她仔細打量他眼中的決絕,她不曾想過,從來溫和自持的一個人,內(nèi)心醞釀著這樣的狂風暴雨。

      她掙開桎梏,平息呼吸道:“父債子償?shù)恼f法太可笑,你執(zhí)著你失去的,總會輕視現(xiàn)在所擁有的。別再錯下去了?!?/p>

      “你不愿幫我,你喜歡他,他對你很好吧……罷了,你走吧,我一個人靜一靜?!?/p>

      他神色倦怠,聲音聽不出情緒,水央退了兩步,見他恢復平靜,終于轉(zhuǎn)身走了。

      八、

      “姐姐帶信來說,姐夫決定舉家搬離鹽城……”水央斜靠在喬文督肩上,淡淡說道。

      喬文督的手指在她發(fā)絲間纏繞,這些日子,二人情意漸篤,親密無間,水央對家中的忌諱,他似乎也有所察覺,聽到水央這一句話,半晌沒說話,卻悶悶問:“你舍不得?”

      水央抬頭,將他的臉扳過來,看他這副孩子氣般的模樣,故作嚴肅道:“你瞎想什么,只是姐姐說她住慣了鹽城,不太情愿罷了。”

      走就走吧,或許到一個新的地方,池暮然能放下過去,和姐姐重新開始生活,對了,還有他們的孩子。

      她靠在他懷里,安逸地閉上眼。

      姐姐信中說要離開的那日,水央起得很早,喬文督醒過來,急急忙忙要同她一起,她套上一件珠貝扣的外套,笑道:“我先去取送給姐姐的嬰兒服,你稍后跟上吧?!?/p>

      水央接過質(zhì)地柔軟的嬰兒服,正要道謝,偏門里突然閃出一道人影,她眼前一黑,感覺被人扛起來,極快地跑開。

      她感覺自己被拋進馬車,手腳俱被捆綁,正極力掙扎呼喊,有人過來,將一股液體灌進她嘴里,她心生恐懼,然而意識很快遠去。

      醒過時,她聽到隱約的喧囂,猛然睜開眼,在刺眼的光線里,看到坐在對面的池暮然,與此同時,一聲悠遠的汽笛響起,她馬上意識到她在碼頭的船上。

      他此時不應(yīng)該和姐姐搭上啟程的火車離開鹽城嗎?她張口想問,卻發(fā)現(xiàn)嗓子發(fā)不出聲音,池暮然微微俯身,神色淡然道:“你的嗓子現(xiàn)在不能說話,我知道你想問什么,”他幫她捋好散落的鬢發(fā),“你說得很對,我該忘卻過去了?!?/p>

      他眼中閃現(xiàn)出一種扭曲又悲哀的執(zhí)念來:“你從前不是很喜歡我,嗯?那就永遠待在我身邊吧?!?/p>

      他話音剛落,水央又驚又怒地扇了過去,這力不從心的一巴掌被池暮然抓住,他扯出一條手帕,將她雙手束縛,按倒在小榻上,徑自出了艙門。

      狹小的房間幾乎完全封閉,沒有任何能助她逃離的工具,希望渺茫,她急得腦袋一片空白。

      房門的銅鎖卻轉(zhuǎn)動起來,她屏息以待,消瘦的女子閃身進來,她掀開面紗,露出一張憔悴的面容來,正是姐姐姜素回。

      她一進來,就幫水央解開手上的結(jié),勉力說出話來:“我很早就發(fā)現(xiàn)……暮然提前買了船票,他卻從沒提過,只說我們要坐火車離開。我從船務(wù)員那里拿到了艙門鑰匙,你果然被他帶過來了?!?/p>

      水央喉嚨里沖上一股酸澀,卻見姐姐眨眨眼,將淚光眨開來,看她的目光仍那么溫柔寬厚。

      她解開身上的外套,水央眼尖看見她瓷實的小腹,雙手覆上去,她低頭,苦澀地回答她:“小外甥沒有了,水央,你還不知道,它沒有了。”

      不等水央說什么,她迅速將衣服脫下來,套在水央身上。水央突然明白她要做什么,姐姐卻將面紗扣在她頭上,端詳她,又抱了抱她,在她耳邊輕輕說道:“水央,不要怨恨……暮然……他畢竟是我的丈夫,我會陪著他,無論哪里?!?/p>

      水央顫抖起來,抓緊了姐姐的衣服,她卻迅速將她推出門外,她一輩子都沒有對水央這么粗魯過,房門砰一聲關(guān)緊,她只來得及聽見姐姐急切地催促。

      “快跑,水央?!?/p>

      她像是驚醒般,慌不擇路,跌跌撞撞下樓,從船艙到出口的路,是她這輩子跑過最漫長的一段,汽船起航的鳴笛聲嗚然,送別的人群擁堵在棧橋上,依依不舍的哭喊,船務(wù)人員的呵斥,充斥在她耳邊,她卻好像聽見喬文督溫柔的聲音,水央,水央,回來。

      她被人潮沖得往后,頭紗被扯下,卻仍咬著牙往前鉆,離碼頭幾步的距離,卻像天塹般。

      一只手忽然抓住了水央,有力地將她從洶涌的人潮中解救,將她圈在懷中,她的眼淚唰地流下來,她終于回到最安全的地方。

      身后傳出沉悶的水浪聲,船已經(jīng)離岸了。她真是怕極了是另一只手從背后抓住她,幸好,幸好。

      這是一艘載滿離客的船,在蔚藍的大海上將徐徐去向遠方,船上有滿腹離愁別緒的學子,也有對前程滿懷希望的客商。

      海上明日升,這美麗的時刻,卻有一對夫妻相貌的男女在甲板上激烈地爭吵,他們語速很快,一旁有人只依稀聽到那男人提起“孩子”等字眼,那清弱女子的情緒突然失控,狠狠推了男人一把。

      那男人踉蹌了一下,靠在欄桿上,竟似沒有站穩(wěn),一頭栽進海里。

      事情發(fā)生得太突然,甲板上的人群突然死一般寂靜,那女子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忽然雙淚長流,連哭喊也沒有一聲,跳入海中,連波瀾也沒濺起多少。

      人群這才騷動起來,有人大聲尖叫,有人呼喊船務(wù)員,有人迅速聚集在圍欄邊。

      遠遠的岸上,也有人看見這一幕,嘖嘖的嘆息,水央緩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嗓子似乎恢復了些,抬頭問:“他們在看什么?”

      喬文督凝神望去,那船迎著一片寧靜的霞光而去,人群和一切都將遠走,他默了默,摟緊了她,低聲回答。

      “也許是在看日出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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