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其一“點”：長文教學內(nèi)容的取舍

王玲湘

新課程實施以來，新課標人教版教材選入了大量文質(zhì)兼美的長文，且在教材中所占比例隨年級的升高而逐年升高。這些長文因文字較多、內(nèi)容豐富、信息繁冗， 教師在實際教學中難以駕馭，往往費時多、收效微，造成教師怕教長文、學生厭學長文的現(xiàn)象。如何辯證解決“長文”教學內(nèi)容與教學時間的矛盾，實現(xiàn)“短教”，是閱讀教學中亟待解決的一個難點。

從內(nèi)容和形式的角度出發(fā)，長文教學的問題可以歸結(jié)為“教什么”和“怎么教”的問題。“教什么”聚焦的是教學內(nèi)容的取舍，“怎么教”研究的則是教學策略的展開?？梢?，教學內(nèi)容的取舍與教學策略的展開是長文實現(xiàn)有效“短教”的兩部曲。

長文文本內(nèi)容的豐富性和隱秘性決定其教學價值的多重性。在有限的教學時間內(nèi)，長文教學內(nèi)容切忌貪多求全，面面俱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長文”教學內(nèi)容的選擇要深諳“有取有舍、取舍得當”的原則，力求“一課一得”。長文教學最重要的是從冗長的教學內(nèi)容中選出“教學點”、取出“這一瓢”。這不是一個簡單的選擇題，它需要教師歷經(jīng)深入研讀文本的過程。

一、融入長文，展開細讀

語文教師要融入長文，入乎其內(nèi)，出乎其外，潛心把玩。著名特級教師錢夢龍老師“每教一篇課文之前，總要反反復(fù)復(fù)地讀，或朗誦，或默想，或圈點，直到‘品出了味兒，才決定教什么和怎樣教?！敝丶壗處熡谟勒瞎_課之前，課文往往已讀了不下50遍。語文教師拿到一篇長文，首先要從文題、文意、文脈、文旨、文法、文體等幾個方面較全面地把握文本。

文題。題目是文章的眼睛。有的題目就概括了文章的主要內(nèi)容，如《開國大典》《真理誕生于一百個問號之后》《將相和》等。有的題目定語后面的中心詞就是主要內(nèi)容，像《跨越百年的美麗》圍繞“美麗”表現(xiàn)的幾個方面組材等。也有的題目富含深意，借景抒情，需要聯(lián)系文本內(nèi)容與寫作背景來解讀，如《那片綠綠的爬山虎》，課題為什么用的是“那片”，而不是“這片”呢？如果爬山虎就在眼前，可以用“這片”，本文是作者肖復(fù)興在紀念葉圣陶逝世30周年時寫下的，是回憶中的爬山虎，所以用“那片”。一個“那”字把人帶進回憶、遐想的情境中。“綠綠的”呢？寫出爬山虎蔥郁的生機，雖是記憶中的，但卻清晰、深刻、充滿活力。

文意和文旨。文意，指的是長文的主要內(nèi)容；文旨，是長文的思想內(nèi)涵，即我們通常說的思想感情。長文的文字信息量大，文意和文旨的解讀要精準。注意不要因文字內(nèi)容多而肢解文本、嚼碎文本，形成隨心所欲的濫讀、誤讀。如《鳥的天堂》描繪了充滿生機的大榕樹和活潑可愛的小鳥，展示了一派美麗動人的南國風光，表達了作者對大自然生命力的熱愛和贊美。有的教師一葉障目，非要抓住“活潑可愛的小鳥”的畫面，讀成“要環(huán)保，要愛護小鳥”等。注意不要把科學的真實與文學的虛構(gòu)之間畫等號，如《地震中的父與子》，非要質(zhì)疑美國那一場地震有沒有倒塌房屋等。

文脈。簡言之就是長文呈現(xiàn)的先后順序、脈絡(luò)。解讀長文要善于發(fā)現(xiàn)展示脈絡(luò)的關(guān)鍵詞、關(guān)鍵句。寫人、敘事、寫活動的長文大多按時間順序、事情發(fā)展順序?qū)懀纭堕_國大典》按時間順序?qū)懥怂膫€盛大隆重的場面“入場”“大會”“閱兵”“游行”，文中有四個含具體時間、事件的句子分別對應(yīng)這四個場面，從這四個句子入手，厘清文脈就簡單明了了。在“大會”這個場面中，作者又用三個“接著”把“宣布成立”“升國旗”“宣讀公告”這三件事連起來，所以這部分突破脈絡(luò)的重點可以抓三個“接著”。

文言。即長文的語言特色，每一篇長文，因作者不同、體裁各異、題材千面，語言風格或語言特點是迥然不同的。比如，說明文用詞精準，在《飛向藍天的恐龍》一文中，像“恐龍的一支經(jīng)過漫長的演化，最終變成了凌空翱翔的鳥兒”一句中的“一支”“漫長的演化”等詞，值得好好咀嚼；又如，《北京的春節(jié)》的作者是堪稱“語言藝術(shù)大師”的老舍，全文的語言簡潔樸實，像“一擦黑”“清一色”等口語化的詞語，“雜拌兒”“零七八碎兒”等詞的兒化音，“摻和”等詞的輕聲，無不透著京腔的口語味；像“這不是粥，而是小型的農(nóng)業(yè)展覽會”樸實生動的比喻，“到年底，蒜泡得色如翡翠，醋也有了些辣味，色味雙美，使人忍不住要多吃幾個餃子”生動形象的描述，都有“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之感。解讀中要注意區(qū)分，品悟語言的準確與巧妙。

文法。即長文的寫作方法，是“這一篇”在結(jié)構(gòu)、表達方式等方面不同于其他篇的特殊處。如《跨越百年的美麗》這篇散文“形、事、理”有機結(jié)合，描寫了“形象美”的“堅定”和“淡泊”，分別對應(yīng)的“事例”是提煉鐳和捐獎金、贈獎?wù)?，每類事例后?lián)結(jié)著含義深刻的“哲理”。寫法的“密碼”破譯了，教學結(jié)構(gòu)便會迎刃而解。如下圖：

跨越百年的美麗

形 事 理

堅定 提煉鐳 人生意義

淡泊 捐獎金、贈獎?wù)?偉大人格

文體。即長文的體裁。不同的文體，其閱讀方法是有差異的。教師只有在解讀文本時具備強烈的文體意識，教學中才能做到什么文體“還它什么味道”。童話想象豐富、情節(jié)離奇有趣，教學《巨人的花園》，就可以創(chuàng)設(shè)故事的情境，從人物的超常與情節(jié)的離奇中感受童話故事的奇妙、語言的生動形象；議論文中的“論據(jù)”與記敘文的“敘事”截然不同，“敘事”在議論文中是用來論證“論點”的“論據(jù)”，如果在教學《真理誕生于一百個問號之后》時大講文中第二自然段怎么“敘事”的，議論文的說理將大打折扣。

展開細讀是把長文讀“厚”的過程，但“長文課堂教學不是一個筐，什么都往里裝”，提高長文教學效率的關(guān)鍵是“取其一點”。取什么，又怎么取呢？那教師就要具備確定長文語文核心價值的能力。

二、確定長文的語文核心價值

華東師大鄭桂華教授提出了判斷什么樣的內(nèi)容是一篇課文的“語文核心價值”的如下四個維度。

1.具有語文特點。即關(guān)于語文的知識、語文技能，或者說只有通過語文課才能學到的知識。比如，五年級上冊的《開國大典》是一篇典型的長文、難文，此課的核心教學價值，并不是開國大典開辟歷史新紀元的偉大意義，也不是以此激勵全世界被壓迫、被剝削的民族的反抗斗爭，更不是銘記那一個偉大的日子、宏偉的場面，這些內(nèi)容在品德與社會課、歷史課上會體會得更深。作為語文課文，它首要承載的是語文教育任務(wù)，要“理解如何通過語言文字和寫作方法來表達所見所聞、所思所感”（吳立崗《對語文教學兩個基本問題的探討》）。學習《開國大典》就是學習文本如何通過語言文字，通過順敘寫法，點面結(jié)合的場面描寫，排比、比喻等表達方式展現(xiàn)開國大典的盛況，感受人民為新中國誕生而激動、自豪的場面，體會中國人民熱愛領(lǐng)袖、熱愛新中國的思想感情，這些才是具有語文性的“語文價值”。

2.具有明顯的特征或代表性。這種特征可能是顯性的，也可能是隱性的，但是一旦被解讀出來，往往能被公認為是該文本的主要特征。以五年級上冊的《狼牙山五壯士》為例，課文隱含著比較豐富的語文現(xiàn)象：一是按照“接受任務(wù)——痛擊敵人——引上絕路——頂峰殲敵——跳下懸崖”的事情發(fā)展順序來敘述，條理清楚；二是重點突出，詳略得當，第二、四、五部分詳寫，突出表現(xiàn)五壯士的革命英雄主義精神，其他部分略寫；三是點面結(jié)合，既有對七連六班這個英雄集體的壯舉描寫，又有對馬寶玉個體的細致描寫；四是人物的動作、神態(tài)的描寫精準生動，體現(xiàn)了五壯士面對強敵毫不畏懼、英勇頑強、寧死不屈的革命英雄主義精神和忠于祖國的精神。我們不妨做個分析：按事情發(fā)展順序敘事和詳略得當?shù)膶懛ㄔ谛W語文教材中比比皆是，不可作為本篇長文獨具的特點。點面結(jié)合是不是突出的寫法呢？點面結(jié)合是場面描寫的典型寫法。從課題《狼牙山五壯士》看，此文重在寫人，通過敘事突出人物品質(zhì)，寫人的主要描寫方法是什么？動作、語言和神態(tài)。顯然，第四點“五壯士痛殲敵人、英勇跳崖的動作和神態(tài)”占據(jù)著代表性地位。

3.具有統(tǒng)領(lǐng)性。從這一點出發(fā)，便于整體把握文章的內(nèi)涵，走進作家的世界，建構(gòu)起對文章豐富意義的認識。我們不妨看看四年級上冊的散文《那片綠綠的爬山虎》，葉老堪稱楷模的作品、人品是學生理解的難點。從文脈看，全文主要寫了葉老與“我”之間的兩件事，每一件事情的敘寫中，都自然流露出“我”的感受。因此，三十年后，“在我的眼前，那片爬山虎總是那么綠著”。

細讀寫“我”的感受的句子，正是葉老人品與作品的偉大精神，也是葉老對我成長的影響，還是學生難以理解的“含義深刻的句子”。此課的教學設(shè)計可緊緊抓住“文脈”：事情、感受，一線貫穿，突破這幾個長句的理解，全文深刻內(nèi)涵的理解也就水到渠成。如此，教學具有統(tǒng)領(lǐng)性，且“文路”“教路”“學路”有機統(tǒng)一，化繁為簡，教師導(dǎo)得輕松，學生悟得明白。

4.便于上升為“類概念”。即可以遷移、用于理解同一類文章、同一種語言現(xiàn)象。臺灣作家林清玄信奉佛學，追求“盡心就是完美”。他的散文流暢清新，感情細膩真摯，寧靜中透著激越，平易中有著感人的力量。人教版教材選入兩篇他的散文：三年級的《和時間賽跑》、六年級的《桃花心木》；北京版教材六年級選入一篇《百合花開》。把林清玄的這三篇散文放在一起，他似乎總是在悠悠地敘述生活的事物中，讓人獲得生活的啟示?！逗蜁r間賽跑》通過“我”和時間賽跑的幾件事，感受到時間匆匆，啟示人們要珍惜時間；《桃花心木》通過觀察一位種樹人奇怪的種樹方法，明白了“人只有在不確定中才能鍛煉出一顆獨立自主的心”。《百合花開》呢？山崖上的野百合花認識到自己是“花”，萌發(fā)開花的信念，在獲得“結(jié)出第一個花苞”的小小成功后，經(jīng)受嘲笑和譏諷的挑戰(zhàn)，它堅定信念，歷經(jīng)磨難，終于從量變到質(zhì)變，開出花朵。成功后的百合花沒有停下奮斗的腳步，依舊默默地堅持，“一朵一朵”地盛開，年年如此，終于形成“百合谷地”。百合自我價值的實現(xiàn)，其實就是一個人生命價值實現(xiàn)的過程。從給人以警示或啟迪的意義上說，林清玄的諸多散文，很像“寓言”。而這一點，可以歸納為閱讀林清玄部分散文的基本圖式。于是，教學《桃花心木》，關(guān)注、聚焦“這一個”價值：“事物”中的“啟示”，就能達到“貴能令三反，觸處自引伸”（葉圣陶《語文教學二十韻》）的目的。

在多數(shù)情況下，語文核心價值等同于課堂教學的核心價值（即“教學點”）。但因為長文是“教材”，教材有其內(nèi)在的系統(tǒng)性與延續(xù)性，有其教學的對象——生動活潑的學生。于是，我們在“取其一點”時，還要考慮長文的語文核心價值，是否符合教材的編排意圖，是否符合學生的認知水平。

三、體會教材編者的意圖

教師要走近編者，瞻前顧后，捕捉信息，深解其意。 “文本與課文不同。文本更強調(diào)‘原生價值，而‘課文是因為入選教材、適應(yīng)教學，被改編了甚至是被刪減了的‘文本——強調(diào)的是其‘教學價值?！保ǜ]桂梅語）作為教材的文本，是編者對語文知識、能力體系高瞻遠矚的安排，其中單元導(dǎo)語、課后習題、文中泡泡都包含了編者的良苦用心。語文教師既要胸有全局，把握課標精神，知曉年段目標、本冊教學目標及本組教學目標，又要吃透單篇，把握整體與部分的關(guān)系。再以《那片綠綠的爬山虎》為例，多元解讀能得到“橫看成嶺側(cè)成峰”的結(jié)論，或是葉老作文的字斟句酌，或是葉老對青少年成長的關(guān)心，或是葉老改文的嚴謹，或是葉老的平易近人，或是葉老孺子牛般的精神等。但作為教材的《那片綠綠的爬山虎》，放入“成長的故事”一組，人文內(nèi)涵就重在葉老的人品與作品對我成長的影響。只有在課前研究中與編者深入對話，才能把教學的人文內(nèi)容定為“葉老對我成長的影響”。課前談話可從“在成長過程中有時一個人，一件事甚至一句話能改變他的一生”聊起，例舉魯迅小時候由遲到之事立志“時時早，事事早”等事例，再到課中對肖復(fù)興成長中故事的學習，圍繞“成長”體會含義深刻的句子，貫穿單元“成長”主題。

四、把握學生學情的起點

教師要貼近學生，知其所思，知其所困，洞察學情。語文教師倘若沒有對學生、學情的深入細致的把握，沒有做文本的知音、做編者的知音，那么課文必將無用武之地，長文短教亦不可能達到優(yōu)質(zhì)高效。譬如，《飛向藍天的恐龍》詞語的核心教學價值在哪里呢？有的教師以呈現(xiàn)文中三組反義詞“笨重與輕靈”“遲鈍與敏捷”“兇猛與溫順”來教學，有的教師從字到詞進而用詞造句，這些設(shè)計看似新穎奇崛，賞心悅目，但是這些設(shè)計一進入課堂，就像一個姑娘選了一身不十分合體的衣服那樣別扭，原因就是這些設(shè)計者眼中缺乏學生。《飛向藍天的恐龍》是一篇科普文，文中出現(xiàn)的“中生代、后裔、繁衍、樹棲”等詞語學生是陌生的，閱讀時會產(chǎn)生障礙。有的教師蹲下身子，走進學生的心里。在初讀環(huán)節(jié)，教師選擇了兩類詞語作為檢測對象：一類是科普文中的生僻詞匯，這些詞語的意思對學生來說是難點，解決好才能有利于進一步閱讀；另一類是難讀的四字詞語，將這些詞語提前拎出來練讀，對后面讀通課文、理解內(nèi)容都有幫助。此設(shè)計看似平常，效果卻最奇崛，是為學生量身定做的“合體衣裳”。再以《那片綠綠的爬山虎》為例，文言、文法富有特色：三處描寫爬山虎的句子語言優(yōu)美，“情景交融”；文中一些含義深刻的語句意味深長、意蘊豐富；文中含著作者對葉老寫作文和改作文體會的語句等。在有限的課堂教學時間內(nèi)，如何取舍，還應(yīng)從學生的閱讀水平入手，顯然，“情景交融”難度偏大，可先舍去，其他的兩個“點”可以分課時展開教學。

（責任編輯 劉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