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耀憶張思德同志

張思德（1915—1944），實踐我黨我軍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宗旨的光輝典范。四川省儀隴縣六合場（今思德鄉(xiāng)）人。中央警備團戰(zhàn)士。1933年參加中國工農紅軍，共產黨員。曾擔任過警衛(wèi)班長和毛澤東主席的內衛(wèi)班戰(zhàn)士、參加過長征，作戰(zhàn)勇敢，多次負傷。1944年9月5日，在陜北安塞縣山中執(zhí)行燒炭任務時，因炭窯崩塌不幸犧牲。9月8日，毛澤東主席在中央直屬機關為張思德同志舉行的追悼會上，作了《為人民服務》的著名講演，號召全黨全軍向張思德同志學習。

每當我讀到毛主席著作《為人民服務》，就想起了我的老班長張思德同志。

張思德同志犧牲已經二十二年了。這些年來，他一直活在我的心里。他的偉大的共產主義精神，一直鼓舞著我奮勇前進。

為了共同的目標

我和張思德同志并肩戰(zhàn)斗過五年。一九四○年春天，上級將我從中央軍委警衛(wèi)營四連調到營部通信班工作，營教導員淳杰同志向我介紹：“你們的班長張思德，是經過兩萬五千里長征的同志，你要向他好好學習。”教導員把我領到班里，我第一次見到了張思德同志。他是個中等個兒，雖然負過傷，仍然很健康，臉色黑紅，兩只眼睛特別精神。他身上穿著一身褪色的灰粗布軍裝，腳穿一雙舊草鞋，穿著雖然破舊，但是十分整齊、干凈。一接觸，就給我一個深刻的印象：樸素、誠懇。他笑著說：“我叫張思德，是四川儀隴縣人。咱們這個班的同志來自各個省。今后咱們要按首長的指示團結一致，把保衛(wèi)黨中央和毛主席的光榮任務共同擔負起來?！?/p>

后來，我才知道，張思德同志出生在一個貧農家里。家里房無一間，地無一壟，靠父兄扛長活、做短工維持生活。他十二歲就開始給地主割草、放牛、擔水、掃院子，受盡折磨。一九三三年，他十七歲的時候，參加了紅軍，不久加入了共產主義青年團，后來又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他作戰(zhàn)非常勇敢、機智，有一次戰(zhàn)斗，他一個人奪取了敵人兩挺機槍，保證了整個戰(zhàn)斗的勝利。他參加了兩萬五千里長征，翻雪山，過草地，歷盡千辛萬苦。但是不管環(huán)境怎樣艱苦，斗爭怎樣殘酷，他始終堅定、樂觀。

我到通信班以后，領導叫我當副班長，我很怕干不好。一天傍晚，張思德同志把我叫出去，到窯洞前面找了個地方坐下，熱情地和我談起來。他把全班戰(zhàn)士的思想和工作情況，一一地給我作了介紹，并且告訴我怎樣領導一個班，鼓勵我努力當好副班長。他說：“我們的責任是把全班同志領導好，這是黨交給我們的光榮任務。要完成這個任務，就要咱們兩個人以身作則，處處帶頭，臟活、累活咱們要先去干，不能怕艱苦?！彼杂H身的經歷告訴我要愛護戰(zhàn)士：“長征時，有一點吃的東西，總是首長讓給戰(zhàn)士，戰(zhàn)士讓給首長。為什么那樣互相愛護呢？因為咱們是共產黨領導的人民軍隊，大家都是為一個目標戰(zhàn)斗的階級兄弟。比方咱們倆，我是四川人，你是山西人，相隔幾千里，如果不參軍，做夢也到不了一起。如今為了一個共同目標戰(zhàn)斗在一起，這就比親兄弟還親。我們所有的同志都要一樣地愛護。”張思德同志的談話給了我很大的鼓舞和啟發(fā)。我心里覺得有底了，有這樣的班長鼓勵我，幫助我，工作還怕搞不好嗎？

堅決保衛(wèi)黨中央、毛主席

我調到張思德同志的班里不久，早已包圍了陜甘寧邊區(qū)的國民黨反動派軍隊陰謀竄擾延安。一九四○年初夏的一天黑夜，部隊緊急集合，連夜開赴前線。

在急行軍中，張思德同志關心著每個同志，時而幫助這個戰(zhàn)士背槍，時而幫助那個同志背干糧袋。過河時沒有橋，有個同志腳磨破了，張思德同志怕他趟水腳痛，背著他過了河。

天將晌午，我們到達了目的地姚店子。姚店子是個小鎮(zhèn)，距延安只有五十多里，是延安東北的重要道口。一到目的地，張思德同志放下槍和背包，便搶著提起水桶為同志們打洗臉水，接著又拿起掃帚掃窯洞。班里的事安置完了，他又幫助炊事班燒水做飯去了。相處不久，我就體會到，張思德同志是個為集體閑不住的人。

飯后，馬上開了班務會。張思德同志傳達了首長的命令，要我們在這里做好戰(zhàn)斗準備，殲滅敢于進犯延安的國民黨反動派。一聽說國民黨反動派要竄犯延安，大家都非常氣憤，個個摩拳擦掌，準備給敵人致命的打擊。記得張思德同志跟我們講：“國民黨反動派要竄犯延安，咱們就在這里給他們個迎頭痛擊。來多少，就消滅他們多少，絕不能讓他們前進一步！堅決保衛(wèi)黨中央和毛主席。”張思德同志還詼諧地說：“這回敵人把武器送上門來了，咱們一定收下，好好補充補充?！倍旱么蠹液逄么笮?。

姚店子座落在山谷中間，兩邊是高山，中間是延河。下午，我們便上山修筑工事。山坡上長滿了蘆葦和野草，地下全是膠泥和卵石，用鐵鍬挖起來非常吃力，一鎬下去，也只有一寸多深。但是我們抱著保衛(wèi)黨中央和毛主席的決心，這些困難哪在話下。每天一上山，我們一股勁地挖，誰也不肯休息，進度很快。張思德同志比我們任何人挖得都更快。他挖完了自己的工事，不顧手已磨出血泡，接著幫助別人挖。挖的時候，他提醒我們，不要損壞了莊稼。收工回來，還沿途拾些柴火，帶給炊事班。不幾天，我們便在姚店子的高山上、大路上挖筑好了許多工事。

接著，我們密切注視著敵人的行動，開始了緊張的練兵。那時，我們每人都有一支三八式步槍或自造的金鉤兒步槍，一把大刀，三顆手榴彈。每天操練劈刀、刺殺、投彈、射擊的本領。陜北的初夏，早晚還清涼，太陽一當空，便立刻灼熱起來。我們在張思德同志的帶領下，不管這些，只專心按照上級規(guī)定苦練殺敵本領，練得汗流浹背，還不肯罷休。張思德同志不但苦練在前，作出榜樣，而且領導操練嚴肅認真，一絲不茍。有的同志“稍息”姿勢不正確，他總是耐心地講清道理，做出示范動作。有的新戰(zhàn)士射擊瞄準時，閉不上左眼，張思德就叫他在左眼上貼片樹葉，并且鼓勵他們說：“回去堅持練，慢慢習慣了，就能閉上左眼。”晚上，張思德同志常常領著我們認真演習，經常提醒我們，要帶著保衛(wèi)黨中央的決心，帶著敵情觀念演習。并且隨時把他的實戰(zhàn)經驗，如怎樣做好偽裝，隱蔽自己等等，傳授給我們。

張思德同志是班長，處處走在前頭。對于武器，張思德同志非常愛護，有空兒就擦拭，在他的帶動下，我們全班都把槍支保養(yǎng)得很好。

由于我們做好了充分準備，國民黨反動派沒敢前進到姚店子，便像烏龜似地縮了回去。不久，我們勝利地返回了延安。

好好當個戰(zhàn)士

一九四二年冬，我們從南泥灣調回延安。不久，有一天營首長把張思德同志和我叫去了。教導員淳杰同志說：“這個班，你們領導得不錯。不論從戰(zhàn)士們的政治思想情況看，還是從完成任務情況看，都很好。這次根據上級指示，咱們部隊要整編為中共中央警衛(wèi)團。你們這個班要分配到各個連隊去。你們有什么意見？”張思德同志回答：“根據黨的需要嘛，我們沒有意見。”教導員又說：“整編以后，班長和副班長不需要那么多了。你們倆回到班里當戰(zhàn)士，怎么樣？”張思德同志馬上愉快地回答：“堅決服從組織分配。組織讓干什么，也是為人民服務。我一定好好當個戰(zhàn)士?！蔽乙脖硎痉慕M織分配。

第二天，張思德同志照例起得很早，給同志們打好洗臉水，就打起自己的背包來。他把一床又破又小的被子打在背包里，把我們兩人合蓋了三年的一床大點的被子留給了我。從南泥灣，我們帶回一塊草墊子和一塊黃羊皮。他給我留下黃羊皮，自己帶走草墊子。他知道我不會打草鞋，又愛打籃球，便從包袱里拿出僅有的一雙新草鞋送給了我。為了鼓勵同志們繼續(xù)學習，他從包袱里取出了前幾年上級獎給他的幾本筆記本，送給了申成興等同志。吃過早飯，我們倆背起背包，扛著草墊子去連隊報到。路上，他對我說：“咱們倆在一起工作幾年，配合得很好。這次上級決定你我都當戰(zhàn)士，你到底有沒有意見？”我說：“沒意見，服從組織分配，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彼軡M意，接著說：“對，做什么工作，都是為黨工作，都是為了人民的利益。”他還再三叮囑我要繼續(xù)學習文化，克服遇事急躁的毛病。

從此以后，我們不在一起了，但是還在一個團里，經常見面，他還像過去一樣關心我。在連隊里，不論是站崗放哨，還是值勤生產，他都干得很出色，實現了自己的保證：“好好當個戰(zhàn)士”。

一九四四年，組織上又決定派他上山燒炭。臨行前，他特地找到我，關切地說：“這次咱們倆搭不上伙計了。你在家里要好好工作，努力學習。”他問我：“這些日子，你的工作、學習怎么樣？有什么困難嗎？”我回答說：“平常?！彼麚u搖頭，說：“那還行！今后可不能再說這樣的話。”當時，我慚愧地低下頭?！捌匠！?，這個標準的確太低了。一個革命戰(zhàn)士怎么能這樣要求自己呢？他又問我缺點克服得怎樣。我回答說：“有所克服?！彼质菗u搖頭，爾后耐心地和嚴肅地說：“不能說有所克服；對于自己的缺點和毛病，應當堅決克服。要按毛主席的指示辦事，天天洗臉，天天掃地。不然，塵土多了，就壞了！”他還叮囑我：“你要抓緊學習文化，學著寫報告，寫家信，我給你帶來一個日記本、一支鉛筆。以后，我可不再代替你寫信了。有什么困難，寫信告訴我?！蹦谴?，我們談了許久。他還鼓勵我努力工作，好好幫助周圍的同志。最后他緊緊地握著我的雙手告別。我心里感激他的親切關懷，但又說不出話來，只有等他回來時，用更好的成績向他匯報?？墒?，萬萬沒想到，這竟是我們之間最后的一次談話。

永遠活在人民心里

一九四四年九月五日，張思德同志在安塞縣燒炭時，炭窯崩塌，不幸犧牲了。惡耗傳來，我萬分悲痛。張思德，多么好的同志啊！他對黨對人民事業(yè)一貫忠心耿耿，對黨交給的任何工作都兢兢業(yè)業(yè)，認真地完成。他，革命意志堅強，在困難面前始終堅定、樂觀，情緒飽滿；他徹底地為人民利益工作，從來不計較個人得失；他，無微不至地關心同志，愛護同志，幫助同志；他，始終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埋頭苦干，以身作則；他，艱苦樸素，刻苦學習，謙虛謹慎，嚴格律己；他在各個方面都給我樹立了榜樣，都給了我巨大的幫助。這樣好的親密戰(zhàn)友竟忽然和我永別了！往事涌向心頭，眼淚不由地奪眶而出。在最初的幾天里，我終日沉浸在悲痛中，一有人提及張思德同志，我的眼睛便立刻潤濕起來。

九月八日下午，在延安棗園前溝西山腳下面，同志們?yōu)閺埶嫉峦九e行了追悼大會。會場上擺滿了各機關用野花編成的花圈。敬愛的領袖毛主席親筆寫了挽詞：“向為人民利益而犧牲的張思德同志致敬”。中央機關和我們部隊共一千多人參加了大會，毛主席在會上發(fā)表了著名的講演：《為人民服務》。毛主席的話給我指出了方向。我決心化悲痛為力量，永遠發(fā)揚張思德同志的革命精神，徹底地為黨和人民利益工作。

張思德同志犧牲已經二十二年了。這些年來，不論是在艱苦的戰(zhàn)爭年代，還是在和平的建設時期，張思德同志的偉大的共產主義精神始終在鼓舞著我，鞭策著我。每當我想起張思德同志的時候，我便感到全身充滿了力量。全國解放以后，我常常根據黨和毛主席的教導，以張思德同志作榜樣，要求著自己。張思德同志永遠活在我的心里，永遠活在全國人民的心里。

（本文節(jié)選自陳耀《憶張思德同志》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