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J63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2233(2015)10-0137-02
[作者簡介]牛世生(1938- )遼寧丹東人、吉林電視臺《鄉(xiāng)村行》導演、《華人歌詞》主編(兼)、吉林省音樂文學學會副主席、歌詞作家(丹東118000) 2015年6月25日,我國著名作曲家、沈陽音樂學院原院長秦詠誠走完了他人生的82個春秋駕鶴西歸了。他把《我和我的祖國》、《我為祖國獻石油》、《毛主席走遍祖國大地》、《滿懷深情望北京》和小提琴獨奏曲《海濱音詩》等一大批動人心弦的歌曲與音樂,永久地留給了世界,留給了他所鐘愛的人們。
我和秦詠誠算不上摯友,只能說是一般的朋友。曾有過一段交往,但有件事情卻讓我久久難以釋懷。今天說一說,也算是對逝者的追思及還他一個公平。
1966年在中國音樂界有兩首歌曲因風靡全國應該載入中國音樂的史冊,這就是秦詠誠的《我為祖國獻石油》和王雙印的《大海航行靠舵手》。
說這兩首歌曲應該載入史冊,一是它們都有廣泛的群眾性,尤其《大海航行靠舵手》在當時的中國,可以說是八億人,人人都會唱,人人天天唱,一唱就是十幾年;《我為祖國獻石油》當然也不遜色,不但從1964年一直流傳至今,并在中國成為繼《咱們工人有力量》之后,又一首歌唱工人階級的最優(yōu)秀的歌曲,甚至有人把它稱之為石油工人的“國際歌”;二是這兩首歌曲是難得一見的“孿生兄弟”、“雙胞胎”。它倆同生于世,同長于世,這在中國音樂史上也可以說是絕無僅有。說這兩首歌是“雙胞胎”,因為它倆除起興句和結(jié)束句稍有不同之外,無論旋律走向和節(jié)奏類型幾乎完全一致。尤其歌曲的“動機”如出一轍。如果兩位歌手在一起同時各唱其中一首旋律時,絕對不會“打架”。
也正因如此,在當時就有一種說法,說是秦詠誠的《我為祖國獻石油》是抄襲了王雙印的《大海航行靠舵手》。理由是《大海航行靠舵手》是王雙印1964年5月創(chuàng)作的(開始歌曲的名字為《干革命靠的是毛澤東思想》),同年6月周恩來總理陪同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的崔庸健委員長到哈爾濱訪問時,在迎賓文藝晚會上,王雙印就演唱這首《干革命靠的是毛澤東思想》,并因此得到了周總理的接見,總理還對這首歌提了一些修改意見;同年7月17日又在第四屆“哈爾濱之夏”音樂會上正式推出此歌;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在1965年2月8日(正月初七)的《每周一歌》中向全國推廣(那個年代這是一條極其重要的推廣渠道)。而《我為祖國獻石油》雖然是1964年5月就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每周一歌”欄目推出;同年10月中國唱片公司還為其錄制了唱片,但在那個政治就是一切的年代里,它的影響卻是無法和《大海航行靠舵手》相提并論的。尤其1966年7月1日 在“沈陽第二屆音樂周”開幕式上,《大海航行靠舵手》更是又一次被引爆。在音樂周期間可以說是大唱特唱。什么獨唱、小合唱、大合唱及器樂等形式共演出了24次之多。而《我為祖國獻石油》在音樂周期間僅有兩次作為女聲獨唱呈現(xiàn)于舞臺。
由于兩首歌同時出現(xiàn)在“沈陽音樂周”上,所以抄襲說自然又開始在音樂界涌動,秦詠誠也又一次陷入了“抄襲門”。那么這兩首“孿生”歌曲到底是抄襲、巧合,還是另有其他原因呢?1966年由于我跟隨劫夫先生參與了“沈陽第二屆音樂周”的一些工作,有機會聽見王雙印來音樂周觀摩時,當著劫夫先生的面向秦詠誠作的一番坦誠解釋后,便對這個事件的內(nèi)情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認知。所以,今天在這里就想用我殘留的記憶,還原事件一個真相。
其實《我為祖國獻石油》這首歌是秦詠誠1964年3月創(chuàng)作的。當時中國音樂家協(xié)會組織劫夫、呂驥、瞿維、張魯?shù)纫慌珖囊魳芳胰ゴ髴c深入生活。當時,這種機會原本是輪不到秦詠誠的,因為他那時只是沈陽音樂學院的一名青年教師。可是由于當時劫夫先生身體較差,學院決定派一名青年教師陪同。而那時候的詠誠正是才華橫溢,深得劫夫先生的偏愛,所以劫夫先生自然便提議讓詠誠陪大家去了大慶。
1964年3月20日他們到了大慶,秦詠誠被分到鐵人王進喜的英雄鉆井隊。三天的同吃同住同勞動,秦詠誠已經(jīng)被石油工人那種戰(zhàn)天斗地為國爭光的精神所感動了。三天后,當油田宣傳部拿來一大摞工人們創(chuàng)作的詩歌、歌詞,請作曲家們挑選,年輕的秦詠誠哪敢先伸手?他等大家們挑完了才敢去挑選。結(jié)果薛柱國寫的一首《我為祖國獻石油》一下子就撥動了他的心弦。秦詠誠拿著歌詞反復念著。中國石油工人那種四海為家,為國爭光的形象不斷涌現(xiàn),與此同時火車行進的節(jié)奏也在腦海中不停地跳動,僅在招待所食堂排隊吃飯的20多分鐘里,他就已經(jīng)把旋律寫完了。飯后他給劫夫先生看,劫夫非常高興,只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動,就交了上去。第二天,大慶歌舞團團長就給石油工人演唱了這首歌曲,唱完之后立即得到了石油工人們的熱烈歡迎和普遍稱贊。
深入生活結(jié)束后,秦詠誠去了哈爾濱。當時在黑龍江省歌劇院擔任獨唱演員的王雙印來看望他時,就問他這次寫了什么?詠誠就把《我為祖國獻石油》給他看了。王雙印看后大加贊賞,就問詠誠,這首歌給了別人沒有?詠誠說還沒有。王雙印當即說,“哈爾濱之夏”很快就要開幕,我還沒有歌哪!這首歌你就先不要給別人,就讓我來首唱吧。作為朋友,詠誠當然就滿口答應了。
可是等到7月第四屆“哈爾濱之夏”音樂會開幕后,王雙印并沒有演唱《我為祖國獻石油》,而是推出了自己的新歌《干革命靠的是毛澤東思想》。
秦詠誠聽了《干革命靠的是毛澤東思想》后,心里頓時就很不舒服。作為詠誠的為人處世來說,他絕不會為這件事兒去和王雙印理論,何況那個年月還沒有版權(quán)一說??墒牵斢腥苏f,他的《我為祖國獻石油》是抄襲《大海航行靠舵手》時,他才不得不把此事反映給了劫夫先生。
聞聽此訊劫夫先生也沒有其他辦法,只能逐級上報,由于有關(guān)方面對抄襲一事發(fā)表了意見,再加上秦詠誠的人品,抄襲說,也就漸漸不了了之了。然而,由于在“沈陽音樂周”上《大海航行靠舵手》又一次掀起風暴。出盡風頭后,沈陽音樂界有些人又重提抄襲之說,讓秦詠誠躺著也中槍,又一次處于輿論壓力的中心。無奈,他又去找劫夫先生。于是劫夫先生在王雙印來沈陽音樂周觀摩時,便找他談及兩首歌曲相似的事情。當時我聽見王雙印跟劫夫先生的解釋是:1964年3月,他拿到詠誠的《我為祖國獻石油》一歌后,確實非常喜歡,并認真練唱,準備在第四屆“哈爾濱之夏”音樂會上演唱。后來院里突然拿來一首《干革命靠的是毛澤東思想》的歌詞,并說是上級領導指定他為這首詞譜曲,并要以此向“哈爾濱之夏”音樂會獻禮。時間緊,任務急,自己的腦海里又全被《我為祖國獻石油》的旋律占滿,怎么跳也跳不出去。最終只好寫成這個樣子。聽了王雙印的解釋后,劫夫先生又找來了秦詠誠。王雙印當著詠誠的面,又做了一番歉意的解釋。
后來劫夫先生對詠誠說,他認為雙印的解釋還是坦誠的。人在音樂創(chuàng)作時,思維容易受控于某一個旋律。我記得劫夫先生還對詠誠說,現(xiàn)在是政治掛帥,一切都要突出政治。個人受點損失沒什么,反正對大多數(shù)人而言不用解釋也都明白。
1969年末我在沈陽市革委會籌建了“沈陽市毛澤東思想宣傳隊”(現(xiàn)沈陽市歌舞團)后,為避免兩地生活,便從空軍轉(zhuǎn)業(yè)到了長春第一汽車制造廠。1971年詠誠來長春,我陪他參觀汽車廠時還聊起了這樁“冤案”,他依然無怨無恨,只是淡然地說,事情都過去了,一切相信群眾,相信歷史吧。
是啊,歷史最終沒有虧待《我為祖國獻石油》,因為它已經(jīng)成為了中國石油工人的一個符號,至今還響徹在中國的大地上;而《大海航行靠舵手》卻早已悄然謝幕,置身于歷史的一隅。因為它只屬于政治,不屬于藝術(shù)。
詠誠走了,他的歌《我為祖國獻石油》還在;王雙印也走了,可是他的《大海航行靠舵手》卻也隨他而去。這也許就是歷史。
(責任編輯:劉申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