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安門廣場周邊住的人,遇十一、五一重大節(jié)日,都能親眼看游行看閱兵看聯(lián)歡看放花。這在那個連無線電廣播都不普及的年代里,是令人十分羨慕的事。
每逢節(jié)日來臨,阿姨給我換上新衣直奔胡同口兒。雖然那里早已拉起警戒線,但并不妨礙人們觀看。阿姨把我舉得高高的,我舉著父親的望遠鏡就愛看閱兵。當轟轟隆隆的坦克開過時,我總是手舞足蹈。聽母親說,這場景曾被一位記者抓拍到了,照片還上了一家雜志的封面。傍晚華燈初上,廣場上早已人流如織,歡聲笑語伴著高音喇叭播放的樂曲匯成節(jié)日特有的樂章。嗵嘩——,放禮花啦!胡同里的人奔出家門看,小伙子、膽兒大的孩子上了樹上了房。嗵嘩——,那禮花像是在頭上綻開。放花就有降落傘。小中府的人盼著刮東風。一刮,小白蘑菇似的降落傘忽忽悠悠飄來,落到房上掛到樹上,誰得到了都是一片歡騰。夜深時,胡同口的警戒也松了,年輕人就會悄悄溜進廣場里參加狂歡,隨著《歌唱祖國》的樂曲,一直玩到東方泛起魚肚白。
我們這幫孩子,最愛玩的游戲就是閱兵。迎著晨曦或伴著晚霞,六七個小孩聚在觀禮臺前躍躍欲試。那時我家玩具多些,能每人發(fā)上一件。大家排好隊,拿小手槍的在前,挎沖鋒槍的隨后,末尾是大扎槍,閱兵就此開始。大家挺著胸,唱著“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像太陽”,列隊通過觀禮臺。多年之后,我聽說這些玩閱兵的孩子中有不少人參了軍,圓了童年夢。
初春時節(jié),大家愛到天安門廣場放風箏。我記得有位美髯齊胸的老人,他自制的風箏又大又新穎。我們這些孩子放的是屁簾兒。最初放,我在廣場上呼哧帶喘跑個溜夠,就是放不起來,屁簾兒老糊在背上。大人們就笑,“傻小子,順風跑,一輩子也起不來!”我如夢方醒。古人云,清風如可托,終共白云飛。我的屁簾兒終于飛起來了,它帶著我童年的幸福和遐想融入廣場上空的藍天白云。
我六歲那年,人民英雄紀念碑竣工了。不久,廣場東西側要建人民大會堂和歷史博物館。我的家也因此要搬遷了。當我坐上搬家的卡車,望著離我漸行漸遠的天安門廣場,心里驀地冒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歲月如梭。如今已過花甲之年的我,每當來到天安門廣場,那種感覺還總是纏繞著我。我現(xiàn)在明白了,那是一種故土難離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