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濟南出發(fā),往東南進入沂蒙山區(qū)腹地,孔子登東山而小魯,龜蒙頂之側,是燕守谷的東山書院;往東直抵海濱,萬畝松林依山面海,張煒的萬松浦書院開門迎客。
11月下旬,在一次文學活動中,山東作協(xié)主席張煒向本刊記者講起萬松浦書院的過去和現狀。建書院的動議始于十多年前,當時復旦大學文學院和上海大學、山東大學的一些學者,有意用書院來彌補現代大學“批量化生產”的缺憾,這個想法與張煒一拍即合。很快,張煒開始為書院選址。
“先去了曲阜,因為那里是孔子故里,后來到了三山島,萊州的一個地方,還有日照,總覺得不夠理想。”張煒說。最后,張煒到了故鄉(xiāng)龍口,得到當地政府熱情響應。于是,劃地為約,筑墻為院,工程斷斷續(xù)續(xù)幾年,2002年書院落成。
他為書院取名“萬松浦”,因為選址之時,這里是海邊的一片松林,原生松林和解放后所植的防風固沙綠化帶混雜,約2.6萬畝?!捌帧币鉃楹拥娜牒??,張煒曾請專家考證,書院東側是港欒河古河道。
當初,書院周圍沒有其他建筑,在院子里可以看到大海,除了海浪和松濤,還聽得見各種鳥類的鳴叫,嘈雜的市井人聲杳無蹤影。書院建成后,張煒曾來小住一月,寫下《萬松浦紀事》等文章,提到松林中的各種動物,那種漂泊靈魂找到棲息之所的滿足感,洋溢字里行間。
“我們這兒有安靜的自然,有大海和松林。它們也構成了強大的內容,也是力量。大自然有滲透性,參與性。沒有接上地氣的文字和學問,終歸不會有什么驚人之筆?!睆垷槍懙溃翱梢韵胂?,人在較少人工痕跡的地方,容易考慮一些悠遠的問題。抬頭就是大海星空,想不考慮永恒都不可能。反過來如果出門就是人流車輛,那就必須面對、必須處理這些眼前的問題。”
用人文情懷和實用主義做斗爭
燕守谷說:“書院在中華文明史上有著重要的歷史地位。書院是中國歷史上的一種特殊教育組織形式,也是中國教育史上極具特色的一種制度,對學術發(fā)展關系巨大?!?/p>
有人說,書院復興的熱潮,是針對現代教育體制“批量化、標準化”的缺陷,期待以傳統(tǒng)的師徒授受方式,更注重對“人”的教化養(yǎng)成;也有人說,書院為民間思想者提供了新創(chuàng)的空間;還有人寄望這種“野蠻”自在的方式,能夠沖撞刻板的學術藩籬,“只有講下去,才能出大師”。
古語有云,官學弊,書院興,信夫!
在張煒看來,書院是高級形態(tài)的研究和教育機構,不是培訓班,也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大學。它首先要有相當的能力,具體說來就是要能與一個時期最高層次的思想和文化對話。
當代書院的困難有很多因素,其中最為顯著的問題在于無法與現有學校教育銜接。如何解決合法性問題,在國民教育體系中獲得一席之地是影響書院長遠發(fā)展的最大問題。
“這個困境我們早就想過了,還是決定要堅持一種人文主義情懷,不妥協(xié)。”張煒說, “現在商業(yè)社會講究實用,書院就要抵制庸俗的東西,我們就是和實用主義做斗爭的一個據點。你如果是實用主義,就不要到書院里來,來了會很失望,罵我也不會改變主意?!?/p>
雖然都是走向自然,探尋傳統(tǒng)文化的當代呈現形式,因發(fā)起人身份的不同,萬松浦書院和東山書院還是有著各自的“偏好”。萬松浦書院承擔了部分詩歌收藏與文學推廣的職能,側重于正統(tǒng)文化的研究,徐福研究是其一大特色;東山書院承擔了以書法、篆刻等藝術為代表的當代藝術走向自然的職能,是藝術與現實結合的典范,對于山村的民俗文化保護亦有一定作用。
從海洋到大陸,兩個書院的存在,豐富了當代齊魯文化的內涵。
萬松浦書院和東山書院,以及湖南的岳麓書院、北京的中國文化書院等不斷重建或新建的書院,構成了中國現代書院文化版圖的格局。書院在野地里的復興,正是一代學人探求文化道統(tǒng)的體現,這條道路現在剛剛開始,正等待一場新的變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