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jīng)很羨慕歷史上那些優(yōu)秀的人,希望自己能跟他們一樣。但是隨著時間推移,我逐漸發(fā)現(xiàn)不可能也沒必要成為他們,我始終將是我自己。學別人,學得再好,也只是別人的影子;做自己,做得再累,卻能有自己的歡喜。后來我仍然堅持自己的學習,學習一切優(yōu)秀的東西,通過學習來豐富自己。
事實上,我們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這一個”,有自己的因托與來由,也有自己的責任與使命。古人說,見賢思齊,見不賢而內(nèi)自省。這“思齊”與“自省”的背后,都有一個大寫的“我”傲然站立。學人之長,建設(shè)自己,這是智慧;學人之長,丟掉自己,則是昏聵。況且,翻看人類歷史,又何嘗見一個徹底否定自己的人,能夠把別人學好?一者,他喪失了根本,如水上漂萍無依無托;二者,他連自己都無法正確認識,又怎能正確認識別人?
于個人于國家,這道理是相通的。在中華民族遭遇空前危機的20世紀,不少人主張齊根斬斷自己的傳統(tǒng)與文化,一切向西方看齊——他們的偏激已經(jīng)為歷史所證明。盡管他們當時焦慮、扭結(jié)、左沖右突,卻注定成不了西方。他們依舊黃膚黑發(fā),依舊說中國話,依舊在中華文明這株參天古樹上綻放枝芽。
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就好比我們腳下的土地,我們的一切都從這片“土地”里生發(fā)。想徹底拋開這片“土地”,那是如魯迅所言的,拔著自己的頭發(fā)要飛離地球,不僅荒誕可笑,而且注定碰壁。退一步說,即便能夠拋開這片“土地”,也并非自新的濫觴,倒可能是淪落的開始。因為我們失去的不只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我們還將失去依憑、失去自信、失去民族的精神根系,而最終失去的,將會是在人類歷史文化與世界民族之林中的坐標與位置。
如果拋開地理坐標,我們的中國在哪里?如果拋開身份證明,如何辨認我們的基因?富裕并不足以標記中國人,因為世界上比我們更富裕的為數(shù)眾多;相貌也不足以標記中國人,因為不少鄰國的百姓也長著相似的面孔。足以標記中國人的,只能是千百年來融入我們血脈之中的中華文化。若要問中國在哪里?我想,中國就在屈夫子的峨冠中,在太史公的竹簡里;在李太白的瀟灑詩篇中,在文天祥的浩然正氣里;在西南聯(lián)大輾轉(zhuǎn)山河的行囊中,在陜北窯洞徹夜通明的燈光里;在黃土高原的秦腔怒吼中,在江南水鄉(xiāng)的吳儂軟語里;在吳道子的畫里,在曹雪芹的書里,在譚嗣同的琴里,在梅蘭芳的戲里……無論何時何地,都無法湮滅、都綻放光芒的,那便是中國的所在;無論何時何地,一當談話及此,都能會心一笑、念茲在茲的,那便是中國人,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