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佛教作為世界三大宗教之一廣泛盛行于亞洲各地,印度作為原始佛教的發(fā)源地時至今日仍保留著深刻的佛教文化印記。而中國作為最早接受佛教影響的國家之一,在長久的歷史長河中發(fā)展出了與印度不同的佛教文化,禪宗正是佛教在中國實現(xiàn)本土化的重要宗派之一。本文立足于佛經(jīng)等歷史文獻資料簡要分析禪宗的佛學思想的冰山一角,以加深對禪宗思想的理解。
關(guān)鍵詞:佛教;禪宗
禪宗相傳是由印度而來的菩提達摩所創(chuàng),以《楞伽經(jīng)》中的“佛性”、“如來藏”思想為主。禪宗雖然成立較早,但自達摩始至第三代祖師發(fā)展都甚是緩慢,主要原因在于三代祖師都以游歷傳教為主,沒有固定的居所和講學場所使其影響力捉襟見肘,傳播緩慢也是在所難免之事。這種狀況直至第四祖道信和第五祖弘忍時才有所改善,禪宗的規(guī)模逐漸壯大、門徒日盛,而真正使禪宗成為中國歷史流傳深遠的佛教宗派則始于六祖慧能,這也是禪宗歷史上重要的代表人物之一。
六祖慧能相較過去的祖師而言對禪宗的思想做出了重大的改革,其放棄了《楞伽經(jīng)》中的基本立場,轉(zhuǎn)而在《金剛經(jīng)》中尋求理論源泉,在不斷的發(fā)展過程中逐步褪去了印度佛教的色彩,而形成了極具中國本土歷史文化特色的佛教宗派,其核心思想為“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直指人心,見性成佛”。
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
“不立文字”是禪宗理論學說的一個重要部分,所謂的“不立文字”即認為人們應當擺脫語言文字的束縛,超越世間庸俗的經(jīng)驗和認識,通過這種身外之物的擺脫使人們遠離現(xiàn)實中束縛人心的諸多煩惱,透過對內(nèi)心的直覺體悟,使人們洞察到自己的本來面目。心靈的直觀感受是不能通過簡單的語言文字來表達的,而是應當通過“以心傳心”這樣的方式來進行交流?!笆雷鹉榛?,迦葉微笑”便是這種以“不立文字”為本通過心心交流的方式的典型代表。
慧能的“南宗”禪宗與其他宗派不同,亦與神秀的北方派系差異甚大,禪宗注重的是向內(nèi)心尋求與追問,重視的是個人的體悟,外在的參禪打坐、誦經(jīng)念佛不過是一種手段,而非成佛的必然,這也就使得參禪者之間的語言文字交流變得十分不必要。因為習禪者的體悟是源自內(nèi)心的,是對佛的直觀的精神感受,而不是理性的分析,這種亦瞬間亦永恒的體悟極其微妙,可謂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因而頁只有參禪者自身才能夠準確地把握佛理之妙。
慧能主張“于一切法,無有執(zhí)著”,對于語言文字,亦是如此。如若只是機械地照字誦經(jīng),照本宣科依文解義,是無法真正獲得佛教的真理。因此,慧能認為“諸佛妙理,非關(guān)文字”[1],佛理之妙無法言說,義理思辨不過是對經(jīng)文的無用糾纏,個人感性的真實體悟才是修行參禪的關(guān)鍵所在。依照六祖慧能的主張來看,語言文字雖然具有一定的指示意義,但囿于語法等限制仍會出現(xiàn)語意不通甚至歪曲的情形,因此不具有絕對的真實性。同時,慧能認為人人的“本性自有般若之智,自用智慧觀照,不假文字”[2],這就是說每個人的本性里都具有般若智慧,通過般若智慧來觀照世界和生命之時,參禪修行者就無需外求于語言文字,“只要善于應用智慧(所謂的‘般若),在一念之間證入‘一切皆空的境界,即是解脫成佛”[3]。禪宗并不是真的要從根本上取消文字的說明,否則對于一個宗教宗派而言這無異于自絕后路,其知識強調(diào)唉運用語言文字時不要被其束縛,要深知佛經(jīng)佛理的傳播并不只能通過語言來實現(xiàn),以心傳心才是體悟佛理精髓的所在。
禪宗的理論起點是自心是佛,見性成佛,這也就意味著所謂的佛教真理是不能離開心靈而單獨存在的,換句話說,離開個人心靈的體驗、主觀的體悟而抽象出來的借助于語言表達的知識是無效的。經(jīng)由“頓悟”而達到的瞬間感受是一種獨屬于個人的獨特的主管直覺體驗,于參禪者個人來說,這是只可意會不可言說的;就參禪者之間來說,每個人的體驗又是獨一無二的,即使別人的頓悟體驗可以通過其語言表達出來也無意義,因為旁人是無法體會這種直覺體驗的。在體悟佛法時,無需借助人的理性,而是要依靠個人的實實在在的現(xiàn)實體驗。這種體驗發(fā)生于習禪者的日常生活之中,但是卻超越于日常經(jīng)驗和思維活動,是無法借助語言文字來言說的。在這種意義上,即使頓悟的體驗可說,也對參禪者無大裨益,由此而主張“不立文字”。
二、直指人心,見性成佛
“佛性”論主張世間眾生皆有佛性,因而,眾生或富貴,或貧賤,或身健,或形殘在成佛這一方面都具有平等的基礎(chǔ)。正是在這種平等成佛的主張之上,禪宗提出了通過“見性”便可“頓入佛地”的理論?;勰苷J為:“我心自有佛,自佛是真佛;自若無佛心,向何處求佛?”[4]這種“自心是佛”的理論較之其他佛教宗派而言,主要是從個人的心性上論佛的,即認為眾生的自心本性就是佛,自心即是佛可以說是禪宗一切理論的基礎(chǔ),也是與其他宗派最大的不同。它一方面顯示出了禪宗的眾生平等的理論主張,正是人人都具有自心,都具有佛心,因而人人都有成佛的可能;另一方面,它也大致地劃定了禪宗的致思方向,由于自心即是佛,人們便無需外求,只需反求諸己,自識本心,自見本性,見性成佛。為此,慧能還告誡人們說:“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自性迷即是眾生,自性覺即是佛?!盵5]由此看來,“自心是佛”是眾生得以修禪成佛的出發(fā)點和根本依據(jù),是禪宗的理論基石。離開了自心本性去尋佛覓佛是錯誤的。
在慧能看來,佛并非是外在于眾生的法力無邊的人格神,而是寓于眾生的內(nèi)在本性之中。在識心見性的過程之中,慧能反對執(zhí)著于心性,主張“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6],也就是“于一切法,無有執(zhí)著”[7],禪宗以“自心”為樞紐,提倡直指人心,即眾生只需認識自我,回歸本性,識心見性,即可成佛。識心見性是人的自心、本性的自然顯現(xiàn),人們只需智慧觀照即可,而無需著力尋求。
向內(nèi)尋求,直指人心,識得自性便成佛道,禪宗的這些主張將其他教派所劃定的彼岸和此岸之間的鴻溝徹底取消,寓理想于現(xiàn)實生活之中,更加注重現(xiàn)世的此岸世界,將人們對來世的生命追求轉(zhuǎn)換成為向內(nèi)心的智慧觀照,這在一定程度上強調(diào)了要在日常生活實踐中實現(xiàn)人生理想,不必甚至根本不需要脫離現(xiàn)實的生活去追求所謂的極樂世界,禪宗所帶有的這種積極、樂觀的精神使得當時的百姓安居樂業(yè),安心從事社會生產(chǎn),而不是消極地適應現(xiàn)世,在一定程度上適應當時各階層的精神需求,也符合統(tǒng)治階級的統(tǒng)治需要,因而為禪宗的流行贏得了廣泛的社會支持。
三、評價
禪宗將參禪者的精神感受視為個人獨具的,無法言說的體悟,對于禪宗的門徒弟子而言,先覺悟者還必須引導其他尚未覺悟的參禪者,這不僅是為了自身的發(fā)展,也是為了實現(xiàn)佛教的度化眾生的愿景,但實際上禪宗所倡導的“不立文字”的主張卻是對這一任務的一種阻礙。對于所謂的不立文字的“以心傳心”來說,那還只是對于那些達到了較高境界的禪師而言的,對于那些需要幫助的習禪者來說,或許“以心傳心”并不是最佳的方式,所以禪師們在一些情況下采用了“不離文字”的態(tài)度和做法。
禪宗主張眾生平等,這是在強調(diào)眾生都有成佛的可能性,當然這只是應然層面上的,對于現(xiàn)實狀況不可能完全相同的每個個人來說,心性所受到的遮蔽也不完全相同,在這種意義上,徹底拋棄利于參禪者開悟的語言文字的做法確實不明智。禪宗追求瞬時的主觀感受、直覺的心理體驗,認為這才是參禪修行者與佛理佛陀真正得以接觸的唯一途徑,主張排除對心靈紛擾的理性考察,因而提出“不立文字”的主張。但是,語言文字是相互之間進行感情和思想交流的的最重要、最為普遍的方式,在禪師與參禪者的交流過程中難以徹底地擺脫語言文字,雖然會有“棒喝”一類近乎玄妙的傳習方式,但禪宗佛經(jīng)教義的廣泛流傳也證明“不立文字”從根本上來說是不可能的,因而又出現(xiàn)了所謂的“不離文字”一說。
雖然“不立文字”與“不離文字”都源于禪宗,但應當注意的是,后者并不是對前者的否定和顛覆,只是對前者的擴充和發(fā)展。從禪宗的修禪實踐上來看,多數(shù)禪師往往是在“不立文字”的基礎(chǔ)上講“不離文字”的,“不立文字”和“不離文字”并未構(gòu)成禪宗學說的內(nèi)在矛盾。所謂“不立文字”只是強調(diào)參禪者對個人心靈的觀瞻,重視心靈的體悟而不是全身心的投入到參禪打坐這些苦行似的修行生活中,而“不離文字”的提出只是為了廣播宗派教義,將經(jīng)典以文字的方式記錄下來進而方便吸收門徒,增進其對佛理的體悟,因此,在這一點上來看,“不立文字”與“不離文字”之間是相輔相成的,二者共同促成了禪宗后期的快速發(fā)展壯大。
由此可見,所謂的“不立文字”只是一種修行的態(tài)度,只是一種強調(diào)不要為語言文字所困的說法而已。在現(xiàn)實的修禪實踐中,不必將其堅持到底,事實上也沒有人能夠完全的做到,而是應靈活地采取“不立文字”、“不離文字”相結(jié)合的態(tài)度,這樣才能真正的實現(xiàn)對微妙佛理的個人體悟,實現(xiàn)參禪修行者向佛的不斷靠攏。
四、結(jié)語
禪宗作為中國歷史上影響最為深遠的佛教宗派之一,必然有其深刻的社會歷史因素,以及自身所具有優(yōu)勢。在當時的社會歷史條件下,禪宗的十六字主張迎合了民眾對于宗教寄托的強烈渴望,無論是“不立文字”還是“見性成佛”都使得佛教更加貼近底層民眾的生活,因而其發(fā)展壯大也是必然的。對語言文字的“不立”或“不離”要根據(jù)參禪者的具體需要來選擇,需要使用語言文字以利于參禪者開悟時,禪師們是不會回避這種直觀簡潔的語言交流的;在強調(diào)應無所執(zhí)著或個人修禪體驗無法言說時,則會采取例如“棒喝”一類的方式。由此可見,“不立文字”和“不離文字”的關(guān)系既不是任意的,也不是整齊劃一的。“不立文字”是禪宗教義的一大宗旨,而“不離文字”則是在這一前提之下的靈活運用,抑或是變通之舉。二者并未真正構(gòu)成禪宗學說的內(nèi)在矛盾,而是作為禪宗中的“一體兩面”的存在而貫穿于參禪者的個人體驗的始終。正是在這樣的宗旨之下,禪宗直指人心,明心見性,破斥執(zhí)著,走向內(nèi)心的直覺體悟等一系里主張才能真正的實現(xiàn)。
禪宗在中國佛教史上畫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其“不立文字”與“見性成佛”的主張對后期佛教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重大的影響,無論是“不立文字”還是“不離文字”,禪宗都告誡我們不要執(zhí)著,當不立則不立,當不離則不離,同時也是強調(diào)“心”才是個人修行中最重要的一環(huán),語言文字不過是修行過程中的一種手段,不立或不離都是根據(jù)不同情形而隨機變化的,只有心的堅定才是個人參禪得道的關(guān)鍵所在。
【注釋】
[1][唐]慧能.壇經(jīng)校釋[M].郭朋校釋.北京:中華書局,1983:6.
[2]唐]慧能.壇經(jīng)校釋[M].郭朋校釋.北京:中華書局,1983:54.
[3]楊惠南.佛教思想發(fā)展史論[M].東大圖書公司,1993:352.
[4][唐]慧能.壇經(jīng)校釋[M].郭朋校釋.北京:中華書局,1983:109.
[5][唐]慧能.壇經(jīng)校釋[M].郭朋校釋.北京:中華書局,1983:48.
[6][唐]慧能.壇經(jīng)校釋[M].郭朋校釋.北京:中華書局,1983:31-32.
[7][唐]慧能.壇經(jīng)校釋[M].郭朋校釋.北京:中華書局,1983:28
【參考文獻】
[1]楊惠南.佛教思想發(fā)展史論[M].東大圖書公司,1993
[2][唐]慧能.壇經(jīng)校釋[M].郭朋校釋.北京:中華書局,1983
[3]呂澂.中國佛學源流略講[M].北京:中華書局,1979.
[4]張曼濤.禪宗思想與歷史[M].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5
作者簡介:馬鑫博,南京政治學院馬克思主義理論系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中國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