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這個女人,是通過一個朋友的介紹。
接她的電話總會是下半夜薄涼的空氣里。她和兒子在加拿大,我獲知的第一個細節(jié)是,她丈夫是某世界著名公司的CEO,早有預謀離婚,所以先把她和兒子移民到加拿大,當時說好一年后去加拿大一家團聚,為此她把圍內一份很好的工作辭掉了。
她找到我時就像一只快斷氣的小鹿,所有的后路都已經切斷。而越來越明朗的前景預示著她的男人要爽約了,既不辦理移民,到后來連音訊都沒有了。
電話里的陳述,總是斷斷續(xù)續(xù),我總是很安靜地聽她零亂地訴說,她不能相信她那理性而優(yōu)秀的丈夫,會毫無道理地去愛上公司里一個小女孩,因為據她說那女孩長得奇胖、死丑。她常常說著說著就無聲了,她在電話的那端昂貴地揮霍悲傷。接電話的時候常常是我這里的晚上十點,我不知道她那里是幾點,但等我接完電話,常常是天都快亮了,我問她:“你不心痛電話費?。俊彼f:“不痛,這里下雪了,很冷?!?/p>
在她不得要領漫無邊際的傾訴里,我一步一步引導她進入正常人的思維,先對她的遭遇表示了同情。這個世界上再丑的女人都有人愛,比如那個奇胖的小秘,而再美的女人都有一個人不愛她,比如你,比如英國的黛安娜王妃。
同時我又不停地表達對她的羨慕:她曾經的技術工作、她的高學歷以及在國外的優(yōu)裕生活。慢慢地她恢復了些自信,我再不失時機地問她到底想怎樣。
到底想怎樣是我問當事人最多的一句話,她們的回答也幾乎相同,總是說“我要出口氣”“我要報仇!”“錢我不在乎”等。她們都希望在婚姻終結前看到走爛桃花運的丈夫能倒霉背運,能受到老天最嚴厲的懲罰,她們都不約而同地想要不惜一切代價與男人同歸于盡,她們淋離盡致地想象著他身敗名裂后的樣子,唯此才能安慰受傷的心靈,讓他身敗名裂這也是她當時給我打電話的唯一目的。
我跟她探討了這種情況的不可能性;第一,現在沒有大批判的舞臺,要是晚幾年說不定我會告訴她可以去天涯論壇砸磚頭;第二,這種一般性的亂搞男女關系,法院不判刑;第三,單位現在也真沒人管這一塊,外企更不會過問高企主管們的私生活。
所以要讓他身敗名裂也沒有可能。你應該想辦法維護自己的基本利益,如何與你的丈夫在最合適的時機進行最佳談判。順著她的思路,迎合著她的憤怒,我說,是不是我們一起想想辦法讓他凈身出戶啊?這才總算引起她的興趣,讓她終于可以集中注意力打起精神跟我進行正常的談話。
接下來長達一年的電話,我們非常冷靜地詳細討論財產問題。當然法律是不會允許因為有人不再愛你,就讓他凈身出戶的,我只是以這種夸張的語言來表示我對她的同情、理解和無條件的支持,這在當時是她最需要的。
一年以后,她飛回杭州專門來看我。我們在一個很有情調的茶坊里見了面,見到她的時候,我大吃一驚,四十歲的女人,看起來……首先是年輕,其次非常潔凈甚至可以說是圣潔的氣質,她穿一件扎染的藍布衣服,下面是白色的裙子,很安靜地坐在窗前等我,極其溫柔婉約。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想,她前夫腦子大概是燒壞了。
坐下來之后,她吩咐服務小姐把我面前的水果再洗一遍,小姐說剛洗過的呀?她說再洗。好不容易我以為可以吃了,她立刻說:這里有餐具。說著硬把一堆餐具塞到我手里。我從來沒有碰到過有人會以這么霸道的方式干涉我吃東西。我只好拿著勺子很別扭地挖了起來,原本三口兩口就解決的彌猴桃,現在也只敢小口小口挖半天,而她似乎哪里都不踏實,急忙忙地擦著桌子,擦著餐具,皺著眉,不由自主地流露著不悅。
我發(fā)現她特別不能容忍無序和混亂,于是突然想起她曾經跟我說過的一個細節(jié):每次做愛都得千辛萬苦地去五星級賓館開房間,這也算了,就當玩情調,他們這個層次的人是消費得起的,最令他們痛苦的是,她竟然不愿意碰她男人,上床前要戴手套,還要很復雜地穿戴……而且她還不允許她兒子在家里某個區(qū)域出現,這應該是典型的強迫癥。我后來常常在猜想,可能他們做愛的時候,她就是像對我這樣,一邊擦,一邊洗,遞這個,塞那個,皺著眉……而她的丈夫則像我現在,面對她的時候只能干脆放棄吃任何東西,放棄任何想法,傻乎乎地干看著。
她的丈夫惡劣地把她騙到國外,并且不惜放棄了全部財產。而我們都不明就理,以為是我們的凈身出戶方案多么高明。
律師思考
所有的婚姻解體,都有它內在的軌跡,性行為、性生活里刻著每個人自己最隱秘的符號,這些符號甚至有些無法用語言來解讀,手感、口感的個人喜好是沒有辦法用邏輯來論證的。
一個拼命在事前事后洗不勝洗的人,可能是這個人的毒藥,卻是那個人的蜜糖。
性的不合適是婚姻破裂的致命傷,但人們因生活資料的社會保障不足,受制于財產的不足夠均分,為了生存往往只能對此采取回避的態(tài)度,可是總有一方因忍無可忍而越軌,甚至欲越圍城而去,這時多數婚姻的雙方都不懂亡羊補牢,更少有人會主動在技術層面上尋求來自第三方的專業(yè)的心理咨詢和醫(yī)學輔導。
多數這類問題婚姻的一方只能痛苦地以受害、弱勢一方將同樣痛苦的另一方戴上“背叛”“喜新厭舊”“道德敗壞”的帽子,不得要領地四處哭訴、申討、譴責,而現行婚姻法也僅簡單地把越軌一方判定為“過錯方”,這真是我們婚姻關系中性困惑在技術層面上的悲?。?/p>
就如我認識的那位太太一樣,她是萬般完美,但在生活中,她的另一面——典型的強迫癥所表現出來的種種“陋習”,這不光光是做愛了,如此明顯,卻不被外人所知。也許另一半一開始會包容你,但顯而易見,這種包容無法持久。其實我們所說的經營婚姻,更多的是需要雙方對婚姻的責任,婚姻中的責任是終生的。一旦走進婚姻的殿堂,彼此之間就要做到相互尊重、相互理解、相互關心、相互體諒、相互包容、相互配合、相互信任。只要用心經營和維護,婚姻才會天長地久,這樣才會讓人賞心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