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剛 盛興
明洪武元年(元惠宗至正二十八年,公元1368年),明將徐達攻破大都(今北京市),蒙古勢力退出中原,從而正式結束了元朝對全中國的統(tǒng)治。此后,北元政權依然維系著對蒙古高原的統(tǒng)治,與明朝對峙,中國歷史上形成了又一次“南北朝”的局面。
洪武二十一年(1388),明將藍玉率軍與北元軍隊鏖戰(zhàn)于捕魚兒海子(今貝爾湖),北元軍隊大敗,脫古思帖木兒汗混亂中被阿里不哥后裔殺死,徹底摧毀了蒙古人恢復元朝的可能,北元正式放棄了中原,也放棄了“大元”的國號,恢復了適合草原游牧民族的政治軍事制度。同時,蒙古各部之間陷入了彌久的紛爭。直到明正德十二年(1506),蒙古杰出的軍事家、政治家達延汗才重新統(tǒng)一東蒙古各部。然而,答言罕死后,東蒙古各部剛剛實現(xiàn)的統(tǒng)一局面再度被打破。
十七世紀初,繼努爾哈赤為后金汗王的皇太極稱帝,改國號為清,是為清太宗。同年,漠南蒙古十六部的四十九旗王公齊聚盛京(今遼寧省沈陽市),擁戴皇太極繼承蒙古汗統(tǒng),尊其為“寬溫仁圣皇帝”,從而承認了清廷對漠南蒙古各部的宗主地位。此后,漠南蒙古便正式淪為了清朝的藩屬,而“蒙古族在清朝的統(tǒng)治下,其經(jīng)濟、社會、文化發(fā)生了重大轉變;隨著清朝統(tǒng)治體系的建立,形成了全新的部落和地域布局”。
驛路傳播,是明清時期內蒙古地區(qū)信息傳播的最重要的手段與渠道之一。在信息交流的手段較為原始、渠道相對匱乏的古代,驛路對于信息傳播所起到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由于明清時期內蒙古地區(qū)獨特的歷史背景和社會環(huán)境,造成了該區(qū)域包括驛路傳播等手段在內的信息傳播業(yè),無論在傳播的渠道、載體還是傳播者的身份上,都既有與全國其他地區(qū)一樣的信息傳播史的“共性”,同時又有獨具“特色”的特點。
1.明代
元朝時期,朝廷曾在全國廣設驛路,以溝通全國各地的信息,促進經(jīng)濟文化交流,同時鞏固自己對全國的統(tǒng)治。作為由蒙古族主導建立的大一統(tǒng)的封建王朝,元朝的政治經(jīng)濟制度具有“內北國而外中國”的特點。因此,作為蒙古人“后院”的蒙古高原地區(qū),在元代備受重視,驛站的等級和地位較高。明朝建立后,為了邊防和向北部地區(qū)擴展領土,也在不斷地修復和開辟新的交通道路。與此同時,退出中原的元朝勢力,無論是北元汗廷還是先后稱霸草原的韃靼和瓦剌等部族,都對元朝時期遺留下來的部分驛路加以修葺和利用,使之成為了溝通蒙古各部族間和明蒙之間的重要交通道路。
眾所周知,元朝實行了“兩都制”,元大都和元上都分別承擔了元朝在不同季節(jié)的首都的職能。對于元朝而言,大都是控制中原、穩(wěn)定全國的政治中心;上都則是溝通蒙古地區(qū)與中原聯(lián)系的樞紐。因此,元朝皇帝每年游走于大都和上都之間。隨著兩都巡狩制度的確立,元朝修建了4條往返于兩都之間的驛路①。元朝末年,這些驛路逐漸廢弛。明朝建立后,元朝的上都開平府地區(qū)成為明朝北部邊疆的“極邊”之地,同時是明朝向北部的蒙古高原地區(qū)擴展領土的前沿基地。有鑒于此,明太祖時期在開平周圍設置了東西八驛。其中,開平東路的涼亭、沈河、賽風、黃崖四驛設置在元代兩都的東路交通線上;而開平西路的驛道則以北京為起點,經(jīng)獨石口,循灤河北上,直抵開平,為明朝在元代驛路基礎上設置的驛路。
明朝初年,明太祖朱元璋為徹底消滅北元的勢力,曾多次派遣大將前往蒙古地區(qū)作戰(zhàn)。明朝軍隊所沿襲的路線基本上都是元朝及更早以前的驛路,例如由寧夏(今寧夏銀川市)出發(fā)經(jīng)察罕腦兒(位于今內蒙古烏審旗境內)、東勝州、大同至宣府(今河北宣化)的道路,由喜峰口北行,經(jīng)大寧(位于今內蒙古寧城縣境內)、豐州(位于今內蒙古巴林右旗境內)等地至位于呼倫貝爾草原上的捕魚兒海(今貝爾湖),由靈州(今寧夏靈武縣)的道路等。此外,還有應昌(位于今內蒙古克什克騰旗境內)至清水泉、闊灤海子,和興和至臚胊河等明朝新修的道路。
“靖難之役”以后,明成祖朱棣為進一步向北方的蒙古高原地區(qū)拓展領土,做出了兩個意義非凡的舉動:第一,將首都由南京遷往北京,以實現(xiàn)“天子守國門”的構想,從而進一步達到鞏固北疆邊防的戰(zhàn)略目的;第二,御駕親征,“五出漠北,三犁虜庭”,前往蒙古高原地區(qū)尋找不愿歸附明朝的蒙古部族作戰(zhàn)。明成祖“五出三犁”所走的道路主要是從興和出發(fā)至斡難河以及忽蘭失溫的道路、由獨石口至斡難河的道路和由獨石口出發(fā)至臚胊河的道路。這些道路作為由中原地區(qū)通往戰(zhàn)爭前線的戰(zhàn)略要道,對于情報傳遞、溝通信息、通報戰(zhàn)況所起到的作用不可低估。
明朝在內蒙古地區(qū)恢復的前代驛路和新修建的交通道路,均是明朝初年為了實現(xiàn)“北伐”的戰(zhàn)略目標而服務的。隨著“土木堡之變”后明朝的由盛轉衰,其在對蒙關系上基本處于守勢地位,再也無力大規(guī)模地對北用兵,上述恢復和新修的道路基本廢弛。
就蒙古方面而言,在徐達攻克大都之前,元順帝即率百官及家眷由健德門出走,奔上都,而后又前往應昌。其所利用的路線,亦大都在元代的驛路沿線。捕魚兒海大戰(zhàn)后,蒙古汗廷喪失了對蒙古地區(qū)各部族力量的有效統(tǒng)治,蒙古本部(韃靼)、別部瓦剌、兀良哈三畏等交相在蒙古高原稱雄。此間,溝通中原與蒙古草原間的交通道路,溝通蒙古高原與西北地區(qū)和青藏高原地區(qū)的交通道路,以及溝通東北地區(qū)與蒙古高原、中原地區(qū)之間的交通道路均得以恢復或發(fā)展。這些道路成為了蒙古各部族間、明蒙之間、明朝與其他北方民族之間和蒙古諸部與其他民族間實現(xiàn)信息交流與傳播的紐帶。
總之,上述修建于元朝及其前代的驛路的恢復,以及明朝時期新開辟的交通道路,極大地促進了內蒙古地區(qū)及其與外部的信息交流與溝通,在內蒙古信息傳播史上具有重要地位。
2.清代
清代蒙古,主要分為八旗蒙古、外藩蒙古和內屬蒙古三部分。②今內蒙古自治區(qū)得名于清代的外藩內扎薩克蒙古,疆界包括清代的內屬蒙古旗的一部分牧地和外藩內蒙古大部。早在清朝入主中原以前,漠南蒙古各部即已有了與后金實現(xiàn)溝通、交往的道路,并以此來傳遞信息。
康熙年間,清圣祖親自主持了多倫淖爾會盟,將通行于漠南地區(qū)的盟旗制度傳播到了漠北喀爾喀蒙古地區(qū)。此后,清廷徹底實現(xiàn)了對全蒙古的“綏服”。此后,為了溝通朝廷與內外蒙古地區(qū)的聯(lián)系,實現(xiàn)信息傳遞,清廷修筑了連接內地與內蒙古地區(qū)的五路驛站。五路驛站分別為古北口路驛站、喜峰口路驛站、獨石口路驛站、張家口路驛站和殺虎口路驛站(五路驛站的基本狀況見“圖表”),均以蒙古各盟旗前往京城所需經(jīng)過的長城隘口而命名。
五路驛站是清廷撥款并派員主持修筑的官道,含驛站71座,總長約3000公里。它們以北京為中心,連接了內蒙古所有的盟旗,是“以前任何朝代都無法比擬的”五路驛站的設立,對蒙古王公的年班朝覲、朝廷對北疆用兵和宣示旨意提供了便利,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形成了一條條最為便捷的信息傳遞之路,加強了中央政府與內蒙古地區(qū)的信息溝通。同時,五路驛站與通往漠北喀爾喀蒙古的驛路、臺站和通往東北、西北各地的驛路緊密結合,也為溝通內外蒙古間的信息交流,中央與漠北喀爾喀蒙古和東北、西北各民族間的信息交流、不同民族間的信息交流,內地與邊疆地區(qū)的信息交流都提供了便利條件。
注 釋:
① 據(jù)元人周伯琦《扈從北行記》所述:“大抵兩都相望,不滿千里,往來有四道:一曰驛路,二曰東路,三曰西路。東路者二,一由黑谷,一由古北口路?!?/p>
② 為加強對蒙古諸部的控制,清廷對三部分蒙古人采用了不同的統(tǒng)治政策。其中,八旗蒙古部眾歸附后金-清較早,為清朝建立和入主中原立下了汗馬功勞;后來,他們逐漸滿洲化,與漢軍八旗一起融入到了以滿洲八旗為主體逐漸發(fā)展而形成的滿族共同體之中。內屬蒙古,包括原本為扎薩克旗的察哈爾八旗、歸化城土默特等;他們原本屬于扎薩克旗,后來由于各自相同或不同的因素,被清廷取消了扎薩克,改編為直屬中央管轄的都統(tǒng)旗或總管旗。對于外藩蒙古,清廷推行了以“分而治之”為目的的盟旗制度,對漠南蒙古編設了六盟、四十九個扎薩克旗,成為外藩內扎薩克蒙古(即“內蒙古”);以漠北喀爾喀蒙古四部為盟,設八十六旗,成為外藩外扎薩克蒙古(即“外蒙古”)。此外,屬“內蒙古”的還有被稱為“套西二旗”的阿拉善額魯特旗和額濟納土爾扈特旗。
參考文獻:
[1]金海、齊木德道爾吉等.清代蒙古志[M].內蒙古人民出版社,2009.
[2]內蒙古公路交通交通志編委會.內蒙古古代交通史[M].人民交通出版社,1997.
[3]金峰.清代內蒙古五路驛站[J].內蒙古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79(1).
作者簡介:袁剛,內蒙古大學歷史學博士,內蒙古師范大學鴻德學院人文系教師;盛興,內蒙古師范大學鴻德學院人文系教師
編輯:趙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