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節(jié)的半份禮物

決定送禮

那一年，我剛滿10歲，哥哥尼克14歲。對我倆來說，在母親節(jié)那天給媽媽買份禮物是一件極其重要且讓人激動的事。

這會是我倆送給媽媽的頭一份禮物。那時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剛剛結(jié)束，我們家徒四壁。我們的爸爸有一陣沒一陣地當(dāng)著餐廳服務(wù)員。他盡其所能為母親準(zhǔn)備了生日禮物和圣誕禮物，然而，母親節(jié)禮物之類的支出就稱得上是不尋常的奢侈了。不過，尼克和我很走運。我們居住的街區(qū)里新開了一家二手家具店，運貨的差事由我倆來干。我倆把家具扛到一輛搖搖晃晃的手推車上，再小心翼翼地推車穿過車流，送到顧客家門前。每送一趟貨，我倆就有五分錢酬勞，有時還有顧客給的小費。

至今我還記得，尼克瘦瘦的黝黑臉龐上如何閃耀著能送給媽媽禮物的喜悅。他期待著送給媽媽禮物，給予她驚喜，這種期待在他身體里——也在我的身體里——滋長，到了最后我倆幾乎都忍不住了。

我和哥哥把計劃偷偷告訴爸爸時，爸爸十分高興。他自豪地?fù)崦鹞覀z的腦袋。

“是個好點子，”他說，“肯定會讓你們的媽媽樂壞的?！?/p>

從爸爸沉思的語氣里，我倆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在他們一起度過的人生里，爸爸給予媽媽太少，虧欠媽媽太多。媽媽從早忙到晚，要買菜做飯，在我們生病時要照顧我們，冬天時又要往廚房爐灶里添柴加煤，讓我們暖暖和和的。她做著所有的家務(wù)，從沒有半句怨言。她不常歡笑，但是當(dāng)她微笑地看著我們，那會是非常美妙的時刻，值得我們等待。

“你們準(zhǔn)備送給她什么禮物呀？”爸爸若有所思地問，“你們手頭有多少錢？”

“夠買禮物了?！蹦峥松衩刭赓獾卣f。爸爸笑了笑。

“我倆準(zhǔn)備分開送禮物?！蔽亦嵵仄涫碌匦肌?/p>

“仔細(xì)挑選。”爸爸給出忠告。

“你去告訴媽媽，”尼克一邊說一邊注視著我，期待我的贊同，“那樣她會琢磨我倆送她什么禮物，心里會樂開花?！?/p>

我點了點頭。爸爸說：“你的小腦袋能想出這樣的好主意，真聰明?！?/p>

尼克欣喜得紅了臉，接著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毫不猶豫地說：“喬也想到了?！?/p>

“不，我沒有?！蔽也幌胝既ケ静粚儆谖业墓冢暗业亩Y物會彌補這點不足?！?/p>

“這個主意屬于大家，”爸爸微笑著說，“屬于大家。尼克在其他方面也得有好主意。”

神秘游戲

接下來的幾天里，我們享受著與媽媽玩“假裝不知道秘密”的游戲。媽媽在我們身旁做家務(wù)時，雖然假裝不知道，可她臉上會閃現(xiàn)容光煥發(fā)的神情，她也常常微笑。家中洋溢著滿滿的愛意。

尼克和我討論了該買什么禮物。我倆很快就開始了一場關(guān)于品位的比拼。

“咱們不要告訴彼此自己買了什么禮物。”尼克說道，他在生我的氣，因為我的心思不像他那樣安穩(wěn)，而是像夏天的飛蟲一樣不安定。

“我們有可能買到一樣的禮物?！蔽铱棺h道。

“不，不會的，”尼克說，“我的錢比你的多?！?/p>

我不喜歡他這句話，但尼克沒說錯，因為我從掙來的錢里拿出一點點買了糖果，而尼克決定把每一分錢都花在禮物上。

經(jīng)過仔細(xì)的考慮，我為媽媽買了一把發(fā)梳，上面裝飾著閃亮的小寶石。尼克從商店回來時，臉上掛著開心的表情。他非常喜歡我的禮物，卻不愿透露自己買了什么禮物。

“我倆要在我挑選的時刻送出禮物?！彼f。

“什么時候？”我疑惑地問。

“這個不能說，因為這與我的禮物有關(guān)。喬，不要再問我買了什么禮物哦?！?/p>

一波三折

第二天上午，尼克一直讓我待在近旁。當(dāng)媽媽準(zhǔn)備清洗地面時，他沖我點了點頭，我倆跑去拿來禮物。當(dāng)我回來時，母親像往日一樣跪在地上，疲倦地用去污粉和硬毛刷擦洗著地面，再用廢舊內(nèi)衣的舊布頭抹走臟水。這是媽媽平生最討厭的家務(wù)活。

接著，尼克帶著禮物回來了，媽媽跪坐起身，難以置信地盯著那件禮物。當(dāng)媽媽看到這只附帶拖把絞干器的新洗滌桶，以及放在里面的新拖把時，面色因失望而變得蒼白。

“一只洗滌桶，”媽媽生氣地說，“我的母親節(jié)禮物竟然是一只洗滌桶！”媽媽就快泣不成聲了。

尼克的眼睛也迸出了眼淚。他一聲不響，默默地拿起洗滌桶和拖把，失了魂一般走下樓去。我把發(fā)梳放進口袋，追著哥哥跑了出去。尼克哭了起來，我感覺糟透了，也哭了起來。下樓的路上，我倆遇到了爸爸。尼克說不出話來，于是我解釋了來龍去脈。

“我會把東西退回去?！蹦峥顺槠?。

“不用，”爸爸堅定地說，他拿過洗滌桶，“這是件很好的禮物，一件很棒的禮物。我應(yīng)該早點想到的。女性有時瞧不明白該如何避開家務(wù)負(fù)擔(dān)。她們寧肯逃避在漂亮的廉價珠寶里，也不會選擇讓工作變輕松。”

我們一起再次上樓，尼克走樓梯走得十分勉強。媽媽仍然在廚房擦地，但不再是精力充沛的模樣。她擦得很慢，悲傷極了。爸爸不言不語，用拖把吸干一攤臟水，接著用洗滌桶里的腳踏式絞干器，利索地將拖把擠干。

“你沒讓尼克說完，”爸爸對媽媽嚴(yán)肅地說道，“尼克的禮物還包括了他從現(xiàn)在開始將會負(fù)責(zé)清洗地面?！卑职挚粗峥?，“是不是這樣，尼克？”

尼克羞愧地漲紅了臉，明白了這個教訓(xùn)。“是的，哦，是的?！彼麩崆卸值吐暤卣f道。

媽媽立刻后悔地說：“對于一個14歲的少年來說，這些活太重了?！?/p>

這時候，我才明白爸爸是多么機智?！鞍」?，”他狡黠地說道，“有了這只超棒的絞干器和洗滌桶就不重了。干起來會容易得多。你的雙手會干干凈凈的，膝蓋也不會疼?！卑职衷僖淮窝菔玖擞梅?。

媽媽難過地望著尼克。“啊，女人就是能變得這么愚蠢?！眿寢層H吻了尼克，然后尼克感到好多了。接著，他們轉(zhuǎn)過身看著我。

半份禮物

“你的禮物是什么？”爸爸問。尼克望著我，臉色慘白。我摸到了口袋里的發(fā)梳，它會把洗滌桶再一次打回原形，洗滌桶就是洗滌桶而已，而不是令人滿意的母親節(jié)禮物。畢竟，我要送出的發(fā)梳上有著酷似鉆石的閃亮寶石。

“我出了半份洗滌桶禮物的錢?！弊罱K我這么說道。此時，尼克看著我，眼眸里充滿了愛意。

譯自《科利爾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