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小的嘴巴

催眠師從沒見過這樣的事情：一個小孩本來嘴巴好好的，忽然就變得奇小，只塞得進一顆豌豆，放兩顆都辦不到?，F(xiàn)在他得通過吸管喝湯解決吃飯問題，話也沒法說，只能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來之前他沒想到肖恩的嘴巴會小成這個樣子，連嘴唇也沒了，只剩一個小洞，真是世間一大奇聞。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肖恩一無所知，他記不起任何事情。肖恩的媽媽把催眠師找來，是希望他能幫助肖恩恢復(fù)記憶。一般，他是不在圣誕節(jié)工作的，不過今天這事非同一般，怎么也得來一趟。

“閉上眼睛?！彼脡艋冒愕穆曇魧πざ髡f，“深呼吸五次，在第五次呼吸時，睜開眼睛……你將會記起嘴巴發(fā)生了什么事……你會拿起筆，把整件事寫下來，整件事，從頭到尾，一字不漏……”

肖恩閉上眼睛深呼吸，第五次呼吸時他睜開了眼睛，拿起筆寫下了這些文字——

圣誕前夜，媽媽叫我?guī)У艿苋ド虉隹雌恋氖フQ櫥窗，并照顧好他。她和姐姐海倫要包裝圣誕禮物，不想弟弟羅伯特在場，否則他就知道禮物不是圣誕老人送來的了。她說，小孩子相信圣誕老人從煙囪爬下來送禮物，是很美好的童年回憶。

我拉著弟弟的手，坐有軌電車去梅耶斯商場。跟他上街，我可真不樂意。在電車上他大聲吮吸著冰棍，惹來乘客們的側(cè)目，還一個勁地問我下巴的粉刺是怎么回事。

到了商場，我想進音像店，他卻纏著要去看圣誕老人，如果我不答應(yīng)，他就要脫下褲子在大庭廣眾下撒尿，讓我尷尬出丑。我只好順?biāo)囊?，把他拉進了電梯。

抵達頂樓，我們走出電梯，眼前黑燈瞎火的?！敖衲旮ツ瓴灰粯恿??！蔽艺f，“圣誕老人在別的樓層，不在這兒了?！?/p>

他一聽馬上尖叫：“你騙我！我要告訴媽媽。你答應(yīng)過的，帶我去看圣誕老人?！?/p>

這小東西真是太討厭了，我不勝其煩，大聲嚷了起來：“世上根本沒有圣誕老人！不過是別人在嘴巴上粘上棉花，衣服底下塞個枕頭假扮的！”

“有！”他尖叫，“有！有！”他使勁跺腳，一轉(zhuǎn)身在電梯門快要關(guān)閉時沖了進去。我趕緊跑過去，拼命按電梯按鍵。我得追上他，否則讓他獨自回家，媽媽會要了我的命！就在此刻，一個尖銳急促的聲音傳來?！熬让＞染任?，我撐不了多久了?！?/p>

找了一會兒，我在大樓的護欄上發(fā)現(xiàn)了一只手。這只手毛茸茸的，指端長有爪子，又長又彎。我探頭望去，見到個黑乎乎的影子。有人懸掛在下面。我讓他抓住我的手，把他提上來。他倒在地上，直喘粗氣。

“謝謝你?！彼酒饋碚f，“你救了第16443號圣誕老人的命?！?/p>

眼前這個小個子模樣真怪，一張臉臟兮兮的，大胡子亂蓬蓬的，穿著褐色的圣誕老人服裝，褲子破了個大洞。最離奇的要數(shù)他尖長的爪子了，這樣的爪子要把我的耳朵撓下來簡直輕而易舉。

“長爪子的圣誕老人？”我笑問。

他氣呼呼地說：“沒爪子怎能爬上煙囪？我們需要爪子爬煙囪，于是進化出了爪子，跟長頸鹿進化出長脖子是一個道理?！?/p>

“我們？圣誕老人只有一個，哪來的我們？而且圣誕老人也絕不是你這模樣?！?/p>

“廢話，”他說，“如果只有一位圣誕老人，怎能在一夜之間從那么多煙囪里進出？我們的數(shù)量過百萬。”

這家伙凈說瘋話。我問：“你怎么臟兮兮的？”

“你倒是試試，在半夜爬一回?zé)焽瑁纯醋约耗苡卸喔蓛??！彼浅阑稹?/p>

我不想再聽他胡扯，我得去找羅伯特了。我跟他說世上不存在圣誕老人，媽媽要是知道這事肯定會火冒三丈。我轉(zhuǎn)身朝電梯走去，圣誕老人也跟了上來。電梯門打開，我們都走了進去。

“你去哪兒？”我問。

“跟你回家。你救了圣誕老人的命，圣誕老人得報答你?！?/p>

“這是舉手之勞。我不要報答?！蔽铱刹辉敢馑?，身邊有個長著爪子的骯臟家伙太丟臉了。

“我得報答你，這是我們的規(guī)則。”他說，“你救了我的命，你家里的每個孩子都能實現(xiàn)兩個愿望。任何愿望都行?！?/p>

這老頭瘋得無邊無際！我又望了一眼他的爪子，非常鋒利，輕輕一下就能把我的頭皮撓下來。我默不作聲，心中害怕不已。電梯降落到1層，我們走進熙熙攘攘的商場中。我加快腳步，但愿望落空，沒能甩掉他。他就像口香糖般粘住了我。周圍的人望著我們，竊竊私語。

“你褲子的拉鏈松了。”我說，“拜托快拉上吧！”

他彎下腰，用爪子把拉鏈拉上。

有位藍頭發(fā)的女士沖到我們面前?！罢媸遣恢邜u?！彼龤鈶嵉卣f，“你怎能穿著這么骯臟的圣誕老人的衣服？看到你這副模樣，孩子們還會相信真有圣誕老人嗎？”

有些人向我們發(fā)出了噓聲。

“我們快走吧。”我說，“這兒因為你都鬧起來了?！?/p>

我們跑出商場，跳上電車。一路上車?yán)锏拿總€人都盯著我們看。他身上有股臭味，口氣也難聞，牙齒都黃黃的。

“北極難道沒牙膏嗎？”我挖苦他。

他聽后變了臉色，但一聲不吭。售票員走過來，他身上一分錢也沒帶，我只好也給他買了票。到家門口時，我跟他說：“我進去了。你嘛，就從煙囪進去吧?！?/p>

他從我身邊擠了進來。媽媽出門了，但姐姐海倫和弟弟羅伯特正坐在圣誕樹下。

“他回來了?！绷_伯特擠出幾顆眼淚，指著我哭喊，“他說世上沒圣誕老人，圣誕老人是假的！”

海倫將我一頓數(shù)落：“肖恩，你太壞了，竟然跟一個小孩子說沒有圣誕老人。別以為帶這個怪模怪樣的小人兒來，就可以彌補自己的過錯?！彼芍フQ老人。“你從哪兒撿的這身衣服？垃圾場嗎？”

“我得趕著去派送禮物了，”他說，“你們每人有兩個愿望，快點許愿吧，肖恩，你先來。”

我望著他的爪子。這爪子異常鋒利，能把我的臉整張撓下來。我心想就配合這瘋子一下吧，可別把他給惹惱了。于是我說：“我想要薩莉·弗瑞茲來我家，她是我最喜歡的搖滾歌星。”

頃刻間，薩莉就站在了我們面前。只見她手握麥克風(fēng)，腿裹魚網(wǎng)絲襪，腳蹬高跟鞋。她目瞪口呆，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前一秒自己還站在紐約的舞臺上，忽然就出現(xiàn)在澳大利亞的一座房子里。

“可惡！”海倫望著薩莉，皺起眉頭，“讓這種奇裝異服的人到家里來，媽媽會要你的命！”

薩莉嚇得魂飛魄散，雙手捂嘴，扯起喉嚨尖叫。

“快把她弄走。”我朝圣誕老人嚷道，話音剛落薩莉就無影無蹤了。

“你的兩個愿望用完了。”他望向羅伯特，“小家伙，你的第一個愿望是什么？圣誕節(jié)想要什么禮物？”

“機關(guān)槍。”他叫道，“一支真正的機關(guān)槍。”

羅伯特立刻就握了支灰色鋼制機關(guān)槍。他歡快地叫了起來，然后扣下扳機。嗒嗒嗒……機關(guān)槍猛烈掃射，一顆顆子彈把地面、墻、天花板打出無數(shù)小坑洞。我們?nèi)珦涞缴嘲l(fā)后面躲起來。響聲過后，室內(nèi)充斥著藍色的煙霧，到處狼藉不堪。

“外祖父的大鐘全碎了?！焙惔謿庹f，“羅伯特，你惹大禍了，媽媽會剝了你的皮！”

羅伯特哭了起來，眼淚大滴大滴滾落。每次惹禍，他就來這套。“我不要機關(guān)槍了。”他對著圣誕老人大嚷，“我希望機關(guān)槍從沒出現(xiàn)過?！?/p>

槍消失了，房間和大鐘恢復(fù)原貌?！澳愕膬蓚€愿望也用完了。”他轉(zhuǎn)身望著海倫。“該你了，你的兩個愿望是什么，小姑娘？”

海倫生氣地跺著腳。“我不喜歡你?！彼蠛埃拔蚁Ｍ覀冋l也沒見過你?！?/p>

房間里只剩我們?nèi)耍フQ老人消失了。我們望著彼此，誰也想不起發(fā)生了什么事。跟圣誕老人有關(guān)的記憶全沒了，但現(xiàn)在我能想起來了。

海倫環(huán)視房間，記不起圣誕老人曾來過，記不起他許諾她兩個愿望。“我覺得好像有人來過?！彼f，“但想不起是誰?！?/p>

“我也有這種感覺?！蔽艺f，“剛才似乎有人對我們說過話，好像跟圣誕老人有些關(guān)系?！?/p>

我真希望自己別提起圣誕老人。羅伯特一聽，想起了之前在商場發(fā)生的事。他指著我，流下虛假的眼淚?！澳阏f圣誕老人是假的，”他撒起潑來，“你說他粘著棉花做的胡子，衣服底下塞著個枕頭充大肚子！”

羅伯特上躥下跳，尖叫連連。他跑出房間，把門摔上了。

海倫非常惱火。“你壞透了，肖恩?！彼f，“你怎能告訴他圣誕老人是假的？我希望你以后別再這么大嘴巴了！”

摘自《幽默兒童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