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君尚(中國人民大學 法學院,北京 100872)
我國檢察機關非法證據排除機制評析——以河北“王玉雷案”為視角
□段君尚
(中國人民大學 法學院,北京 100872)
摘要:檢察機關負有排除非法證據的法定職責并發(fā)揮著獨特的作用。我國非法證據排除規(guī)則確立以來,相關法律規(guī)定日益完備,但司法實踐中檢察機關在理解和適用非法證據排除規(guī)則時仍存在一系列問題?!巴跤窭装浮笔菣z察機關主動發(fā)現(xiàn)和排除非法證據的典型案例,但也反映出檢察機關在發(fā)現(xiàn)非法證據、審查錄音錄像、引導偵查等方面尚待完善。
關鍵詞:非法證據;檢察機關;王玉雷案;審查起訴
一、王玉雷案
“王玉雷案”[1]可謂是檢察機關發(fā)現(xiàn)并排除非法證據的典型案例。王玉雷重大冤錯案件得以糾正,主要原因是檢察機關偵查監(jiān)督部門在批捕環(huán)節(jié)排除了非法證據。2014年2月18日,王玉雷在回家路上發(fā)現(xiàn)有人躺在地上,身旁有血跡,懷疑已經死亡,撥打“110”報案。河北省順平縣公安局偵查后認定:被害人是王玉雷同村村民王偉,可能是被他人用鈍器打擊頭部致顱腦損傷死亡;王玉雷在偵查過程中有說謊行為,有作案時間,具有重大作案嫌疑。2014年3月8日,王玉雷被公安機關刑事拘留。
2014年3月18日和2014年3月19日,順平縣檢察院在對王玉雷進行兩次提訊后,發(fā)現(xiàn)公安機關在訊問犯罪嫌疑人時可能存在非法取證行為。檢察人員向王玉雷詳細說明了檢察機關的性質和作用,王玉雷的緊張情緒有所好轉后,否認自己殺人,并稱之前作有罪供述是因為刑訊逼供。
2014年3月21日,保定市和順平縣兩級檢察院就王玉雷案進行專題研究,認為該案主要存在以下疑點:首先,犯罪嫌疑人的供述未經查實,不足以采信。公安機關移送的案卷顯示,王玉雷的9次詢問、訊問筆錄中,前5次均為無罪供述,后4次為有罪供述,其中王玉雷對作案工具的種類、去向及作案時所穿衣物的供述均不相同,且作案工具與被害人尸檢報告中的“U”形創(chuàng)口不吻合。第二,被害人的尸檢報告沒有確定的死亡時間,不能僅憑個別證言推斷王玉雷有作案時間,而且證明王玉雷有罪的證據只有犯罪嫌疑人的供述,現(xiàn)有證據不足以認定王玉雷有罪。檢察機關認為應當排除非法證據作出不批準逮捕決定,并就該案提出了新的偵查思路,認為應當擴大偵查范圍。2014年3月22日,順平縣檢察院以事實不清、證據不足對王玉雷案作出不批準逮捕決定。2014年7月1日,王玉雷被無罪釋放。隨后公安機關進行了縝密的偵查和鑒定,犯罪嫌疑人王斌被抓捕歸案,由保定市中級法院依法判決。
二、檢察機關在非法證據排除中的獨特作用
在刑事訴訟領域中,人民檢察院的法律監(jiān)督權當然包括以排除非法證據的方法進行監(jiān)督,即查明證據的合法性、糾正偵查人員的違法行為。
我國的檢察機關既是司法機關,也是法律監(jiān)督機關,基于其在刑事訴訟中所處的獨特地位,與偵查機關、審判機關相比,檢察機關對非法證據的排除具有特殊的優(yōu)勢。
能否發(fā)現(xiàn)非法證據的可疑信息并正確甄別與剔除,直接關系到排除非法證據的有效進行。首先,訊問犯罪嫌疑人是發(fā)現(xiàn)非法證據的重要渠道。根據2012年《刑事訴訟法》第86條的規(guī)定,檢察機關在審查批準逮捕時可以訊問犯罪嫌疑人,如果偵查活動中可能有重大違法行為的,則必須訊問犯罪嫌疑人;第170條規(guī)定檢察機關審查起訴以訊問犯罪嫌疑人為必經程序。同時,檢察機關在審查批準逮捕、審查起訴過程中,還可以通過審查案卷材料、詢問證人等訴訟參與人,或者根據訴訟參與人對偵查機關或偵查人員侵犯訴訟權利和人身侮辱行為提出的控告,發(fā)現(xiàn)證據中可能存在的合法性問題,并要求偵查機關作出合理解釋。此外,在辦理刑事案件時,檢察機關有權提前介入偵查,根據案件需要,可以派員參加偵查機關對重大案件的討論和其他偵查活動。這些都為檢察機關發(fā)現(xiàn)非法證據提供了渠道,因此檢察機關可以通過多種途徑充分發(fā)現(xiàn)偵查活動中的刑訊逼供等違法行為,從而及時糾正違法取證行為、排除非法證據。
根據我國刑事訴訟從立案、偵查、起訴、審判到執(zhí)行的縱向結構,無論是在檢察院自行偵查的案件中,還是在檢察院批準逮捕、提起公訴的普通刑事案件中,檢察機關均比審判機關更早介入刑事訴訟程序。越早開始對證據的合法性進行調查核實,發(fā)現(xiàn)并排除非法證據、查明事實真相的概率越高。檢察機關在訴訟早期介入刑事訴訟后,對可能存在的違法取證行為及時開展調查,如果偵查人員采取刑訊逼供方式收集證據,此時犯罪嫌疑人身體傷痕較明顯,進行身體檢查的結果更準確。別外,犯罪嫌疑人對非法取證的時間、地點、人員、方式記憶較清晰,進行調查核實的有效性更高。
檢察機關在對證據的合法性進行審查時,一旦發(fā)現(xiàn)可能存在通過刑訊逼供和以威脅、引誘、欺騙等其他方法收集證據的,盡快調查核實,及時排除非法證據,一方面能夠防止非法證據進入審判階段對法官心證的形成造成不良影響,保證法官根據客觀、合法的證據認定案件事實,維護司法公正;另一方面,有利于法庭審理連續(xù)、不間斷地集中進行,使法官對案件事實形成準確、全面的認識,也保障了犯罪嫌疑人的迅速審判權。此外,如果關鍵證據被認定為非法證據,可能導致訴訟終結,及時排除此類非法證據,有利于節(jié)約司法資源,提高辦案質量。
非法證據排除規(guī)則的適用畢竟只是事后的補救措施,從源頭上預防非法證據的產生才是非法證據排除的根本解決之道。檢察機關承擔偵查、控訴和監(jiān)督的多元化職能,決定了其對刑事訴訟活動的參與貫穿于刑事訴訟活動的全過程,因而能夠在整個刑事訴訟活動中時刻保證偵查活動嚴格依照法定程序和要求進行,有效預防非法證據的產生。[2]一方面,檢察機關在自行偵查的案件中嚴格依法收集證據,能夠保證偵查活動中取證行為的合法性;另一方面,檢察機關在普通公訴案件中對偵查機關的取證行為進行監(jiān)督和引導,能夠有效避免偵查機關的非法取證行為。
三、我國檢察機關非法證據排除機制的現(xiàn)狀
根據現(xiàn)行的法律和司法解釋,檢察機關在審查逮捕和審查起訴環(huán)節(jié)負有排除非法證據的法定職責?!蛾P于辦理刑事案件排除非法證據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3條*《關于辦理刑事案件排除非法證據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3條規(guī)定:“人民檢察院在審查批準逮捕、審查起訴中,對于非法言詞證據應當依法予以排除,不能作為批準逮捕、提起公訴的根據?!泵鞔_了檢察機關在審查批準逮捕、審查起訴中有權排除非法證據,與憲法賦予檢察機關的法律監(jiān)督權相對應?!蛾P于辦理刑事案件排除非法證據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7條明確規(guī)定了由控方對被告人審判前供述的合法性負舉證責任。2012年《刑事訴訟法》以基本法律的形式確立了刑事非法證據排除規(guī)則,并明確了檢察機關在非法證據排除中的作用?!度嗣駲z察院刑事訴訟規(guī)則(試行)》第65條至第75條具體規(guī)定了檢察機關在審查起訴階段排除非法證據的條件,細化了檢察機關在審查起訴階段調查核實非法證據的程序和方法。
但是,現(xiàn)有法律及司法解釋對檢察機關在非法證據排除中的作用與職能的規(guī)定,在技術層面的可操作性仍有所欠缺,導致非法證據排除規(guī)則并未發(fā)揮應有的效果。在實際辦案中無論是在批準逮捕階段還是審查起訴階段,檢察機關排除非法證據的案件寥寥無幾。根據上海市高院2014年發(fā)布的數據,2012年《刑事訴訟法》實施后的一年半內,上海共審理了4萬多件刑事案件,其中涉及“非法證據排除”的案件37件,只有6件啟動了調查程序,最終決定排除2件。[3]保定市和順平縣兩級檢察機關能夠在審查起訴階段主動依職權啟動非法證據排除程序,及時、準確地將犯罪嫌疑人王玉雷的非法言詞證據予以排除,是檢察機關在非法證據排除方面進步的表現(xiàn),但是該案件的處理過程中也存在不足之處。以“王玉雷案”為切入點,可以發(fā)現(xiàn)我國檢察機關在理解和適用非法證據排除規(guī)則方面主要存在以下問題:
在“王玉雷案”中,檢察機關僅僅通過審查偵查機關移送的案卷材料和訊問犯罪嫌疑人就發(fā)現(xiàn)了非法證據的線索,但在司法實踐中,這種幾率非常小。一方面,檢察機關人力、物力、財力資源有限,案多人少,檢察人員素質參差不齊,檢察機關自身的局限性影響了及時發(fā)現(xiàn)非法證據;另一方面,偵查機關移送的案卷材料大多已經過偵查人員的“美化”,比如對言詞證據的加工和修飾以及對卷宗材料的選擇性移送,呈現(xiàn)出來的都是看似合理的證據,增加了檢察機關發(fā)現(xiàn)非法證據的難度。[4]因此,檢察機關需要保持高度警惕,轉變辦案思路,通過多種渠道來審查證據,充分發(fā)現(xiàn)并排除非法證據。
2012年《刑事訴訟法》將辯護律師介入刑事訴訟的時間提前至偵查階段,明確規(guī)定辯護律師享有會見權、閱卷權等訴訟權利,使其能夠在偵查階段及時發(fā)現(xiàn)偵查活動中可能存在的非法取證行為;加上犯罪嫌疑人對辯護人的信任,辯護律師可以了解到檢察機關未能掌握的偵查情況,在發(fā)現(xiàn)非法證據的線索方面具有獨特的優(yōu)勢。但是在司法實踐中,包括“王玉雷案”在內,很多承辦案件的檢察官沒有重視辯護律師協(xié)助發(fā)現(xiàn)非法證據線索的重要作用。一方面,檢察官對辯護律師存在一定的抵觸心理,辯護律師對非法證據排除提出的意見難以被承辦檢察官聽取并采納。另一方面,辦案人員的抵觸心理也使辯護律師擔心,提出排除非法證據的申請后是否會受到司法機關“報復”導致被告人刑罰被加重,從而對非法證據“望而卻步”。
錄音錄像具有承載信息多元性、記載內容全面性和再現(xiàn)效果的逼真性的特點,[5]在偵查過程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不易受偵查人員主觀意志的影響,不僅可以完整、真實地固定言詞證據,防止偵查人員對訊問筆錄進行“美化”,而且有利于保障辦案質量,提高訴訟效率,正確認定案件事實。2006年檢察機關最先開始在自偵部門訊問職務犯罪嫌疑人時采用錄音錄像,2012年《刑事訴訟法》第121條將錄音錄像的適用范圍擴大到所有偵查機關。
但是“王玉雷案”中保定市、順平縣兩級人民檢察院在發(fā)現(xiàn)非法證據線索后并沒有查看公安機關訊問犯罪嫌疑人時的錄音錄像。司法實踐中,尤其是在基層公安機關,由于偵查人員證據意識不強、經費緊張無力購買先進設備,對于一般公訴案件在訊問犯罪嫌疑人時通常都不進行錄音錄像。即使在某些案件中對犯罪嫌疑人的訊問過程進行了錄音錄像,由于案多人少、辦案期限緊張、錄音錄像審查時間較長等原因,檢察機關在關鍵證據無明顯矛盾或沒有發(fā)現(xiàn)非法證據存在的可能時,多數情況下不主動審查偵查階段對犯罪嫌疑人訊問時的錄音錄像,使錄音錄像未能發(fā)揮應有的作用。
一方面,現(xiàn)有的績效考核制度使檢察機關怠于排除非法證據。在現(xiàn)有的績效考核制度下,檢察機關和承辦人員為了保證案件定罪率、在評比中獲得優(yōu)秀成績以及升職、工資等利益,往往對非法證據采取放縱的態(tài)度,如果證據有利于控訴的成功,除非存在特別嚴重的刑訊逼供等行為,可能便不再審查取證行為是否合法。在少數檢察機關排除非法證據的案件中,檢察機關也是站在公訴的立場上,為了實現(xiàn)控訴的成功,才去發(fā)現(xiàn)、排除非法證據。這與我國確立非法證據排除規(guī)則的直接目的——“遏制刑訊逼供和其他非法收集證據的行為,維護司法公正和刑事訴訟參與人的合法權利”*王兆國副委員長在第十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五次會議上作的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修正案(草案)》的說明。不甚相符。
另一方面,辦案期限緊張使檢察機關不愿啟動非法證據排除程序。根據《刑事訴訟法》第89條和第169條的規(guī)定,我國檢察機關對普通公訴案件的審查批捕期限只有7天,審查起訴期限只有1個月。在有限的辦案期限中,檢察機關要審查偵查機關移送的大量卷宗材料,必要時訊問犯罪嫌疑人、詢問證人、聽取辯護律師的意見,在重大案件中還會面臨來自各方面的壓力,如果要排除非法證據會導致辦案期限更加緊張?!巴跤窭装浮敝?,順平縣檢察院在兩次提訊犯罪嫌疑人后認為證據存疑,向保定市檢察院匯報了案情,引起保定市檢察院的高度重視,兩級檢察機關召集了業(yè)務骨干,就王玉雷案進行專題研究,才能在法定的辦案期限內完成非法證據排除工作。
四、我國檢察機關非法證據排除機制的完善
檢察機關在審查批準逮捕、審查起訴時應當以中立的態(tài)度對案件進行全面的審查,不能片面追求定罪率和勝訴率,對有罪、無罪、罪重、罪輕的證據都要予以重視,及時排除非法證據,查清案件是否符合“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的起訴要求。
首先,依賴檢察機關通過審查案卷材料、訊問犯罪嫌疑人、聽取辯護律師意見、詢問證人、等傳統(tǒng)渠道發(fā)現(xiàn)非法證據有很多局限性,可以利用類似《刑事訴訟法》第115條的投訴機制,暢通非法證據的發(fā)現(xiàn)渠道。當事人和辯護人、訴訟代理人如果發(fā)現(xiàn)偵查人員有非法取證行為的,有權向偵查機關申訴或者控告,受理申訴或者控告的機關應當及時處理。對處理不服的,可以向同級人民檢察院申訴;人民檢察院直接受理的案件,可以向上一級人民檢察院申訴。人民檢察院對申訴應當及時進行審查,存在非法取證行為的,通知有關機關予以糾正。
第二,承辦案件的檢察官目前只能通過案件管理中心這一檢察機關的內設機構來查閱相關的案卷材料,有些與案件相關的細節(jié)可能很難通過案卷材料來體現(xiàn),因此案件管理中心可以推動建立案件承辦檢察官與相關辦案人員之間的溝通機制,在合法的前提下,創(chuàng)造更多機會使承辦檢察官通過相關辦案人員了解到非法證據的線索并及時審查核實。
第三,犯罪嫌疑人被羈押進入看守所后的體檢報告,能夠準確及時地反映犯罪嫌疑人的身體狀況變化,也是承辦檢察官發(fā)現(xiàn)非法證據線索的重要渠道之一。因此,偵查機關應當將犯罪嫌疑人進入看守所后的體檢報告隨案卷材料一同移送檢察機關,有利于檢察官及時發(fā)現(xiàn)刑訊逼供等非法取證行為。
此外,檢察機關還應當創(chuàng)新辦案思路,注重發(fā)揮駐所檢察官的監(jiān)督作用。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被正式移交到看守所后,駐所檢察官有權對犯罪嫌疑人當場拍照,制作筆錄并保全相關證據,有權在偵查人員每一次訊問后對犯罪嫌疑人的身體進行檢查。駐所檢察官在看守所這一特殊的空間內,能夠掌握第一手證據材料,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可能存在的非法取證行為,因此案件承辦檢察官應當積極與駐所檢察官溝通交流,以便及時、有效地發(fā)現(xiàn)非法證據的線索。
非法證據排除規(guī)則的確立,一方面通過法律規(guī)定明確限制了偵查機關的違法偵查行為,并在程序性上對其進行制裁,另一方面也改變了辯護律師主要側重實體方面進行辯護的現(xiàn)象,拓展了律師辯護的空間,引導律師辯護工作的重心從實體辯護向程序辯護轉變,更加關注證據的合法性問題。為了充分發(fā)揮辯護律師在非法證據排除中的作用,檢察人員應當重視辯護律師就非法證據排除提出的證明材料、線索,充分聽取其法律意見,并在案件審查報告中對辯護律師意見的調查情況予以專門說明,最后通過分析說理提出是否采納非法證據排除意見的處理決定,并及時將該決定反饋給辯護律師。同時也要充分保障辯護律師的閱卷權,如果辯護律師采用書面的形式申請調查取證,檢察機關同意的,應當立即通知偵查機關配合,必要時也可以由檢察機關自行調取。
在現(xiàn)行《刑事訴訟法》框架下,制定關于同步錄音錄像的制作、保存、使用的實施細則,符合我國司法體制改革和法制化的進程。[6]部分省市的檢察機關與偵查機關聯(lián)合建立了偵查訊問同步錄音錄像隨案移送機制,將審查同步錄音錄像資料作為發(fā)現(xiàn)、排除非法證據及補強合法證據的重要手段。目前,蘇州市公安局平江分局移送審查起訴的案件中,92.3%的案件實現(xiàn)了訊問同步錄音錄像隨案移送,為平江檢察機關有效開展非法證據排除工作提供了便利。[7]同時,檢察機關應當充分重視錄音錄像的價值,尤其是在審查案卷材料發(fā)現(xiàn)可能存在非法證據時,例如犯罪嫌疑人的供述與辯解前后不一致或者翻供的,要優(yōu)先審查訊問時的錄音錄像。
為了調動檢察機關排除非法證據的積極性和主動性,可以將非法證據排除情況列入檢察機關的內部考核機制,將其作為先進評比、職務晉升的重要指標。對于及時準確排除非法證據的檢察官予以獎勵,如果因為檢察機關沒有排除非法證據造成冤假錯案的,應當追究承辦檢察官、部門負責人和檢察長的責任。同時,結合當前司法體制改革,強化主訴(主任)檢察官的責任,建立與其職責相適應的科學化、規(guī)范化辦案制度,保證發(fā)現(xiàn)、核實、糾正和排除非法證據的準確率和高效率。
檢察機關案多人少、辦案期限緊張等客觀情況短時間內無法得到根本改變,應當優(yōu)化配置現(xiàn)有的人力、物力、財力資源,發(fā)揮出最佳效能。檢察機關提前介入偵查機關的取證活動,可以提前為審查證據的合法性、證明案件事實做好準備,提高依法準確指控犯罪的能力。檢察機關對偵查機關的取證活動加以引導,對偵查過程中證據的收集、固定和補充、完善適時提出意見和建議,依法及時糾正偵查活動中的非法取證行為,能夠促進公安機關的取證工作更加合法化、深入化、有針對性。
完善檢察機關介入引導偵查機制,尤其是要明確介入的案件范圍、時間、途徑、程序等細節(jié),發(fā)揮引導偵查在規(guī)范偵查行為方面的作用,同時防止檢察機關過度干涉?zhèn)刹?。對于需要檢察機關提前介入的案件,介入人員可以提前與偵查人員溝通了解案情,及時跟進取證情況并進行記錄備案;對于重大疑難案件,人民檢察院可以參與案件的討論以及現(xiàn)場勘查、訊問等偵查活動,就證據收集、法律適用進行指導。承辦檢察官針對案件取證要點和取證過程中應注意的法律事項可以形成書面意見,報分管檢察長審批后送達偵查機關,偵查人員結案時,書面報送反饋意見。偵訴雙方應當就辦案過程中存在的非法證據問題進行交流,及時糾正和避免非法取證行為。
我國檢察機關獨特的憲法地位及多元化職能使其在非法證據排除中發(fā)揮著不可或缺的作用,檢察機關能夠在刑事訴訟全過程中充分發(fā)現(xiàn)、及時排除并有效預防非法證據,監(jiān)督和糾正刑訊逼供等非法取證行為,保障刑事訴訟參與人的基本人權,維護司法公正。因此,應當繼續(xù)在理論上研究并在實踐中探索,推動我國檢察機關非法證據排除機制的不斷完善和科學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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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戰(zhàn)軍)
【法學研究】
Evaluation and Analysis on the System
of Chinese Procuratorial Organ Excluding Illegal Evidence
——Take the case of WANG Yu Lei in Hebei as example
DUAN Jun-shang
(SchoolofLaw,RenminUniversityofChina,Beijing100872,China)
Abstract:Procuratorial organ has the legal duty of excluding illegal evidence and plays the special role in it. Since the establishment of rules of excluding illegal evidence in China, relative laws have become more and more perfect. But in judicial practice, there are still a series of problems in understanding and applying the rules of excluding the illegal evidence. The case of WANG Yu-lei is the typical one of finding and excluding the illegal evidence initiatively by the procuratorial organ, which also reflects procuratorial organ still need improvement in finding illegal evidence, examining audio and video and guiding investigation.
Key words:illegal evidence; procuratorial organ; case of WANG Yu-lei; investigation and prosecution
中圖分類號:D925.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685X(2015)04-0012-05
作者簡介:段君尚(1994-),女,山東滕州人,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訴訟法專業(yè)2014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刑事訴訟法、證據法。
收稿日期:2015-0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