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0萬噸的鋼指標是誰的過錯？

高指標、浮夸風是“大躍進”運動的一個特征。然而，這并非是毛澤東一人之過。

“大躍進”運動中出現(xiàn)各項高指標，貌似都是毛澤東的責任。細查他在杭州會議、南寧會議、成都會議中的講話，他批評過“反冒進”，說過“趕超”，說過“要鼓干勁”，但并沒有要求提出過高指標或類似的話語。實事求是地說，對于超級產(chǎn)量的諸“衛(wèi)星”，他不是始作俑者，但在南下視察中發(fā)現(xiàn)了，質疑過，而沒有制止。而那些遙不可及的高指標（主要是1958年、1959年國民經(jīng)濟計劃和“二五”計劃指標），則不是他本人提出來的。后來在廬山會議中，毛澤東也曾說過，鋼鐵產(chǎn)量翻番是他提出來的，錯誤應當由他負責。這大概是與他最直接和有關系的高指標吧。

然而，就是這個鋼鐵高指標，細查它是如何提出來的整個過程，卻可以看出毛澤東的“無辜”——不過是他勇于承擔責任而已。

1070萬噸靠不靠譜

在全國各地到處是一片火熱的情緒氛圍下，1958年8月17日至30日，中央政治局在北戴河召開擴大會議，主要討論1959年國民經(jīng)濟計劃以及當前工業(yè)、農業(yè)、農村工作和商業(yè)工作、教育工作和加強民兵工作等問題。為此，毛澤東列了一個大提綱，要討論的17個問題包括：（1）明年及五年經(jīng)濟計劃問題;（2）今年鐵、鋼、銅、鋁問題;（3）明年農業(yè)問題;（4）明年水利問題;（5）合作化問題;（6）今年商業(yè)收購和分配問題（包括今年糧食處理）;（7）教育問題;（8）干部參加勞動問題;（9）勞動制度問題;（10）570萬人去邊疆問題;（11）技術保密問題;（12）國際形勢問題;（13）今冬、明年農村社會主義教（育）問題;（14）協(xié)作問題;（15）深耕問題;（16）肥料問題;（17）民兵問題。

這次會議由中央政治局委員，各省、市、自治區(qū)黨委第一書記以及政府各有關部門和黨組負責人參加。由于各地日漸狂熱的情緒，使得會議出現(xiàn)極為樂觀的情緒。結果，會議對1958年的經(jīng)濟形勢作了不切實際的估計，確定了一批工農業(yè)生產(chǎn)的高指標，要求1958年鋼產(chǎn)量翻一番，達到1070萬噸。

對鋼指標，在會議的第一天，毛澤東在談到會議要解決的17個問題時，說：“鋼由1957年的530萬噸翻一翻，達到1100萬噸，有完不成的危險，中心問題是搞鐵?，F(xiàn)在都打了電話，發(fā)動了，可是還要抓緊些，要回電話，要保證?！钡跁h后期，對各項“指標”都已定調。眼看會議就要結束，把握全局的毛澤東卻對這個高指標不放心了。

他又把幾個省市的負責人和冶金工業(yè)部負責人找到小會議室，一起開會。冶金工業(yè)部部長王鶴壽、副部長劉彬和辦公廳主任袁寶華及各鋼鐵大省、市許多負責人都參加了這個“小會”。

在會上，毛澤東詳細地詢問鋼鐵產(chǎn)量1070萬噸這個數(shù)字到底可靠不可靠。由于不放心，他采取的方式是一個人一個人地問。他首先問上海市副市長馬天水：“行不行？”

馬天水說：“可以。”

接著，他問鞍山市委書記趙敏：“行不行？”

趙敏說：“可以?！?/p>

毛澤東又問武漢市委書記，也說行。

他又問太原市委書記（他那里有個太原鋼鐵廠）：“行不行？”

太原市委書記姓麻，說：“可以?！?/p>

毛澤東開玩笑說：“你姓麻，隋朝大將有個麻叔謀，與你有什么關系？”

麻書記回答后，毛澤東言歸正傳，一個一個地詢問主要鋼鐵基地包括重慶、北京、天津、唐山、馬鞍山的相關負責人，大家都說行。問到冶金部副部長劉彬時，毛澤東說：“你這個模樣我好像見到過?！?/p>

劉彬告訴說：“我是劉英的弟弟?！?/p>

劉英是張聞天的妻子，是毛澤東的老熟人。毛澤東說：“怪不得眼熟，你管什么？”

劉彬說：“我管生產(chǎn)，我是冶金部副部長。”

“就看你拿主意啦?！泵珴蓶|說。

劉彬回答說：“可以，我們都做了計算啦?！?/p>

袁寶華在冶金工業(yè)部具體分管建設和計劃，對這樣過高的指標自然心中有數(shù)，用他后來的回憶說，此時的心情是“心里打鼓”。他估計毛澤東也會問到他，只得做些準備。隨后，毛澤東果然問到他：“你做什么呢？”

“我先在東北工業(yè)部，后來去蘇聯(lián)談判，回來在鋼鐵局?！痹卮?。

毛澤東說：“你是經(jīng)常接觸基層的，你說究竟有沒有把握？”

“冶金工業(yè)的生產(chǎn)，從礦山、冶煉、軋制到機修、運輸?shù)鹊扔惺畟€環(huán)節(jié)，我們樹了十面紅旗（先進單位），只要十面紅旗能站得住，他們的經(jīng)驗能夠推廣，我看有希望?！?/p>

袁寶華講了“十面紅旗”，毛澤東很注意聽了，他雖然“心里打鼓”，但也沒直接說出行不行，這樣的“提醒”自然不能算是提醒。接著，毛澤東問到了鋼鐵“大總管”——冶金部部長王鶴壽。王鶴壽說：“主席只要下了決心，我們可以動員全國的力量實現(xiàn)這個目標。我們認為，實現(xiàn)這個目標是可以的?！?/p>

確定1070萬噸鋼鐵指標的真相

此時已是8月，到年底只有不到五個月時間。有疑問的沒疑問的，都贊成這個目標。最后，毛澤東問到了國務院副總理兼國家經(jīng)濟委員會主任薄一波。薄一波的回答是：“主席，我建議把‘1070登報，登報以后，大家都看得到了，義無反顧，就會努力奮斗?！?/p>

“這是個好主意?！泵珴蓶|說，“根據(jù)你們剛才講的，不是1070萬噸，是1100多萬噸，發(fā)表1070（上年是535萬噸，翻一番是1070萬噸），那我們兜里還裝有幾十萬噸?！?/p>

毛澤東于是交代會議秘書說：“馬上通知胡喬木，明天見報?！?/p>

這次會談，足足有兩個鐘頭。毛澤東提出了鋼產(chǎn)量，不放心，所以專門開會再次進行研究，結果大家都說行，所以他也相信了，并按照薄一波的建議在報紙上發(fā)表。

隨后，他對副總理陳云說：“1070萬噸，看來還是可以的。”

陳云卻不放心，專門找王鶴壽和袁寶華去談了一次。

“究竟怎么樣，你們算個細賬給我，毛主席那里不能算細賬，在我這里你們算個細賬?！标愒普f。

袁寶華把陳云要求的數(shù)字、現(xiàn)有的基礎能生產(chǎn)多少、新建小高爐有多少、能生產(chǎn)多少，生產(chǎn)能力都打了折扣，再把原來煉鋼設備能生產(chǎn)多少，新建小轉爐能生產(chǎn)多少，按公認能力打了折扣算，時間還剩下五個月則按四個月算。算了細賬后，他的結論還是“行”，于是置疑的陳云也認為，這個數(shù)字是有希望的。

毛澤東對這個數(shù)字似乎還是不放心，又找陳云談話。陳云告訴他說：“我與冶金部的同志算了細賬，看起來是有希望的?！?/p>

陳云為人謹慎，說話一向很慎重，此句“看起來是有希望的”其實就是“完全可能”。這樣，1070萬噸鋼鐵指標就這樣確定下來了。

若干年之后，袁寶華回憶此事說：“這一次毛主席的談話給我的深刻印象是，他對于重大問題抓得很細，一個人一個人地問，在場的一個不落。實際上匯報假情況的責任在我們，分明不行，卻拍著胸脯硬說行，后來總理在批評這幾個部長時就講這一條?！?070有個背景，就是1957年莫斯科會議后，毛主席窩了些火，要超英趕美。那時說，你蘇聯(lián)比我們強大，你超過美國去，我們選的對象是超過英國。‘大躍進前，毛主席做了一系列解放思想的工作。他提倡敢想敢說敢干，同時又說要一切經(jīng)過試驗。毛主席講了兩條，不是一條?，F(xiàn)在大家只說解放思想，敢想敢說敢干，忘了毛主席說的一切經(jīng)過試驗，是只講一面?！?/p>

這就是北戴河會議確定1070萬噸鋼鐵指標的真相。

這個1070萬噸鋼鐵指標是不切實際的。而這個數(shù)字也不完全是毛澤東在會議第一天提出來的。6月6日，冶金工業(yè)部部長王鶴壽在給毛澤東的報告中說，我們找林鐵商談了華北區(qū)的鋼鐵建設問題，他們原來的計劃較小，商談結果，認為爭取明年年底達到800萬噸是可能的，我們兩方面都有信心爭取完成這個指標。這兩天我們在研究有色金屬工業(yè)的規(guī)劃，9日以后冶金部黨組的同志分頭到各區(qū)去，協(xié)同各省市采取措施。我們有極大信心完成和超過現(xiàn)在預定的指標。

6月17日，薄一波就1958年國民經(jīng)濟形勢和1959年的經(jīng)濟發(fā)展向中央政治局寫了專門匯報性報告。其中說，1959年我國主要工業(yè)產(chǎn)品的產(chǎn)量，除電力外，都將超過英國的生產(chǎn)水平。毛澤東批發(fā)報告時，將題目改為《兩年超過英國（向政治局的報告）》。

21日，冶金部黨組將關于產(chǎn)鋼計劃的報告呈送給毛澤東和黨中央。其中說，華東區(qū)提出爭取明年華東區(qū)鋼的生產(chǎn)能力達到800萬噸。這是一個極重要的建議指標。根據(jù)這一指標，我國鋼鐵工業(yè)的發(fā)展，又將進入一個新的水平。我們和華東區(qū)的同志研究了爭取明年達到生產(chǎn)能力800萬噸的措施，同時其他各大協(xié)作區(qū)也在最近分別召開冶金工業(yè)的規(guī)劃會議，研究各大協(xié)作區(qū)明年及第二個五年計劃的指標。從各大協(xié)作區(qū)會議的情況看，明年鋼的產(chǎn)量可以超過3000萬噸，而1962年的生產(chǎn)水平則將可能達到八九千萬噸以上。目前冶金部正用全力協(xié)同各區(qū)，共同組織設計、設備制造以及技術力量的培養(yǎng)等項工作。

毛澤東于次日批示：“小平閱。1962年，可產(chǎn)6000萬噸鋼?！?月27日，他做了兩個批示：（1）“此件發(fā)給各大協(xié)作區(qū)，各省、市、自治區(qū)黨委，各中央委員，中央各部委，中央國家機關各黨組，軍委會議各同志?！保?）“劉鄧閱發(fā)。各省市用電報發(fā)去。軍委會議，請克誠印發(fā)?！?/p>

劉，指劉少奇。鄧，指鄧小平?？苏\，即黃克誠，時任中共中央軍委秘書長。

可見，毛澤東在北戴河會議第一天提出的鋼指標是在冶金部多次認為華東區(qū)能達到800萬噸，全國能達到3000萬噸鋼鐵的數(shù)字上，且批示給中央和地方眾多高級干部閱看后沒有異議的情況下提出“翻一番”的。作為國家重大政策的決策人，毛澤東不可能把基層的任何情況親自弄清楚，只能根據(jù)各個部門提供的情況和其他負責人意見進行民主和集中來決策。這個數(shù)字，不是他摸腦殼想出來的，完全符合一般的決策程序。其他高指標的制定，也基本上是這個程序，是由各主管部門提出來的。

“大躍進”的責任歸于一人？

然而，經(jīng)過一段時間，發(fā)現(xiàn)高指標出了問題后，毛澤東沒有回避自己的領導責任。除在廬山會議上，他主動承擔鋼鐵指標失誤的責任外，還在黨內通訊中提出，基層干部犯了浮夸、共產(chǎn)、平調這些錯誤，他本人要負責任，為此寫出檢討書，要求發(fā)到全黨。最后劉少奇壓下沒有發(fā)。在西樓會議上，劉少奇說：“毛主席的威望不是他個人的，而是全黨的，毛主席寫了檢討，發(fā)出去有好的影響，也有副作用，以不發(fā)為好，我們在實際工作中糾正。”但毛澤東沒有就此而心安理得。1961年在七千人大會上，他當著中央、省市、地委和縣四級干部、七千多人承擔責任，再次做了自我批評。有意思的是，盡管高指標的出爐很復雜，責任涉及許多干部，但在毛澤東去世后否定“大躍進”時，有人把1070萬噸鋼指標的責任全部推到毛澤東一個人身上。作為當事人之一的袁寶華后來站出來，中肯地說過“實際上匯報假情況的責任在我們”的話。他還回憶道：“1958年8月初毛主席去北戴河召開的這次座談會，我印象非常深刻。后來冶金部的同志坐下來做檢討，我說，‘大躍進問題，是我們在那里糊弄毛主席。農村搞‘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chǎn)。工業(yè)也是這樣。鞍鋼的黨委書記就寫了一首詩登在《鞍山日報》上：‘人有多大膽，鋼有多大產(chǎn)，坐八百，看一千?，F(xiàn)在鞍鋼生產(chǎn)八百萬噸不成問題，但三十年前坐八百看一千，確實有些浪漫主義。”

對此，前副總理谷牧有如此回憶——1959年7月21日上午，“總理主持召開全體會議……周總理語重心長地講了一段話，使我們的心靈深為震撼。他說：‘主席對大家的談話，有時是啟發(fā)性的，有時是征求意見性的。大家聽到以后，不加思考，就以為件件都是主席的決定，就照樣傳達執(zhí)行，這樣一來，以后主席就不好隨便給大家談話了，那主席的日子還怎么過法？見了面只好今天天氣哈哈哈，或者只有考慮成熟了，一開口就宣布命令。那黨內還有什么民主呢？！這實際上等于封鎖主席嘛！接著，他又指出，去年的1070萬噸鋼，本來主席是提出來問問的，我們沒有經(jīng)過多少調查研究，全黨就行動起來，這是一個嚴重的教訓?？偫碇v這番話的時候，神情很嚴肅，也顯得很激動。”

因此，把“大躍進”的責任歸于毛澤東一人身上，是有悖于歷史事實的。

這次北戴河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開了13天，討論了17個問題，于8月30日閉幕。會議通過了《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號召全黨全民為生產(chǎn)1070萬噸鋼而奮斗》的公報和《中共中央關于在農村建立人民公社問題的決議》，同時還通過了關于計劃和體制方面的八個文件，農業(yè)方面的九個文件，財貿方面的十個文件，教育方面的一個文件，其他方面的九個文件，其中包括《關于1959年計劃和第二個五年計劃問題的決定》《中共中央關于今冬明春在農村中普遍展開社會主義和共產(chǎn)主義教育運動的指示》《中共中央關于深耕和改良土壤的指示》《中共中央關于肥料問題的指示》《中共中央關于繼續(xù)展開除“四害”運動的決定》等。在閉幕式上，毛澤東發(fā)表了講話。

他肯定了人民公社，談了全民辦工業(yè)問題，還不忘強調綠化和除“四害”工作。對于綠化，他說：“綠化問題：園林化，城市鄉(xiāng)村都像中山公園、頤和園。中山公園不出糧食不好。中國剛建設，要想建設得怎樣更合理，更好些……種樹要有規(guī)劃，有計劃地種。法國人把街道、房屋、林蔭搞得很好，資本主義能搞，為什么我們不能搞？應當把它搞得有秩序一點。康有為詠西湖的一副對聯(lián)：‘如此園林，四洲游遍未曾見。其實何必游四大洲，我們綠化起來，全國到處可以游。何必一定游西湖？西湖水淺，林也不好。房屋要好好安排一下，今年大搞還不行，有些今年開始，有些明年開始……我們就可以搞規(guī)劃，園林化、綠化、畜牧、住房等。河北、河南我看了一下，什么綠化？沒有樹怎樣綠化？真正綠化，我看每人有了幾千斤糧食，騰出三分之一地來種樹，才能大搞綠化。農、林、牧是互相結合，互相影響的。”談到除“四害”，他說的更加有意思：“國慶、陽歷年、陰歷年抓一下，我希望四樣東西越搞越少。因為這些東西對勞動人民有害，直接影響人民的健康，要把各種疾病大大消滅……哪一天中國消滅了‘四害，要開慶祝會的，歷史要寫進去。資本主義國家沒有辦到，所謂文明，可是蒼蠅、蚊子多得很?！?/p>

這次會議就在毛澤東“資本主義國家沒有辦到，所謂文明，可是蒼蠅，蚊子多得很”的笑聲中結束了。

隨后，與會人員回到各自的省市區(qū)，傳達了會議精神。各地掀起了如同當初農業(yè)合作化高潮時的人民公社化熱潮，群眾情緒非常高漲，到處是鑼鼓喧天，社員們紛紛寫決心書、申請書、大字報，要求辦公社。

9月4日晚，中央書記處召開全國各省、區(qū)、市委（缺西藏）電話會議，聽取各地匯報辦人民公社的情況。中央書記處書記譚震林向毛澤東報送的關于各地辦人民公社情況的全國電話匯報會議的材料說：全國絕大部分地區(qū)建立人民公社的高潮已經(jīng)到來。這次運動發(fā)展非常迅速，已辦公社的地方，又掀起新的生產(chǎn)高潮。河南已經(jīng)全省實現(xiàn)公社化，河北、北京市郊區(qū)9月10日前可實現(xiàn)公社化，山西、山東、上海市郊區(qū)9月半可實現(xiàn)公社化，其他大部分省正在總結試點經(jīng)驗，逐步展開，估計9月底前均可實現(xiàn)公社化。只有內蒙古、福建、新疆三個地方，9月搞試點，秋后鋪開，計劃到今冬全部搞完。據(jù)會前統(tǒng)計，全國農村已建立9034個人民公社。一般是一鄉(xiāng)一社，少數(shù)是數(shù)鄉(xiāng)一社，除河南修武縣外，山西、陜西、青海也有個別縣實行一縣一社。最大的社已達6.4萬戶（山西高平縣），最小的不到100戶（黑龍江一個公社，但方圓有八九十里）。

中國農村又迎來了一次體制的轉變，轉向“一大二公”的人民公社。不過，這次人民公社化與以前的土改或者合作化不一樣，它幾乎是在毛澤東沒有設想之下突然來臨，又快速實現(xiàn)的。

這些情況也改變了毛澤東原來不相信的思想。9月5日，他在第15次最高國務會議上說：“這六個月，發(fā)生很大變化。我想，在座諸位都是有變化的。我的腦筋也有變化。有許多事情料不到的。”為此，他樂觀地說：“這一干的結果，糧食今年大概可以差不多增產(chǎn)一倍，即有可能從去年的3700億斤，增到七千幾百億斤。棉花，去年是3300萬擔，今年大概有7000萬擔，可以超過一倍。煙葉可以超過三四倍。只有油料只超過半倍，還是不足的。麻類作物，過去沒有注意，沒有抓緊。鋼鐵可能翻一番。1956年中共八次大會第一次會議，總理在那里建議，五年計劃搞鋼鐵1050萬噸到1200萬噸，如果說1050萬噸，今年就有超過的可能，可能搞到1100萬噸……今年如果搞到7000多億斤糧食，明年如果又翻一番，就是1.5萬億斤……但是明年總是可能超過1萬億斤。鋼鐵明年可能超過2000萬噸?？偠灾?，明年是基本上趕上英國。除了造船、汽車、電力這幾項之外，明年都要超過英國。十五年計劃，兩年基本完成。誰人料到？這就是群眾的干勁的結果?！?/p>

一個星期前在北戴河會議閉幕式上他還說“人民公社是群眾自發(fā)搞起來的，不是我們提倡的”。這個“一曰大，二曰公”的模式，使他的思想也完全與以前的看法不一樣了。9月8日，他在第15次最高國務會議結束時講話說：“此外，人民公社是一件大事。人民公社大概9月就差不多搭架子搞起來了?？礃幼樱瑏韯莺苊?，沒有辦法阻擋，你叫他慢，那不行。至于把一些問題搞清楚，充實這個架子，那就要冬春。這件事要好好領導，要采取歡迎的態(tài)度。”

毛澤東也被下面那些浮夸的表象迷住了。所謂人言“三人成虎”，這句古話也有一定的真理性啊。

（選自《治國錄：毛澤東與1949年后的中國》陳冠任編著/中共黨史出版社/2014年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