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疊泉
(1.河海大學公共管理學院人口研究所,江蘇 南京 210098 2.貴州師范大學法學院,貴州 貴陽 550001)
從互助到市場:農村喪葬服務變遷的實證研究
——以湖南省雙峰縣石村為個案
胡疊泉1.2
(1.河海大學公共管理學院人口研究所,江蘇南京2100982.貴州師范大學法學院,貴州貴陽550001)
在市場經濟的推動下,農村喪葬服務由傳統(tǒng)社會差序格局下的族人、鄰里、朋友、親戚的互助行為轉變?yōu)橐环N以金錢為媒介的即時交易。熟人社會向半熟人社會轉變,互助鏈斷裂,經濟理性主導社會價值,導致農村喪葬服務行為從互助向市場化的轉變。論文以湖南省雙峰縣石村為個案,分析了農村喪葬服務從互助到市場的轉變過程。農村喪葬服務發(fā)生變遷后,鄉(xiāng)村的傳統(tǒng)文化規(guī)范失去約束力,公共生活空間進一步縮減,淳樸的鄉(xiāng)村帶上了功利色彩,拜金主義成為人際關系的主要導向。
喪葬服務;互助社會;儀式經濟;經濟理性
人,生是起點,死是終點,這是自然規(guī)律。通過葬禮,人才能入土為安,給自己的人生歷程劃上一個圓滿的句號。葬禮塑造出一個想象的世界,使生與死的轉換得以完成,認為死亡是另一種生活的開始。生命終結時,死者生前建立起來的社會關系也會遭到破壞,為了進行生與死的轉換,更為了重建社會關系,葬禮就顯得非常必要。以往對農村喪葬服務的研究,多研究喪葬儀式中的儀式性程序并對其進行人類學解讀,或者研究喪葬活動中的互助關系對建立并維系人際關系的作用,而對轉型期農村社會喪葬服務出現(xiàn)的新變化很少涉及,新的時期會出現(xiàn)新的情況,我們必須用發(fā)展的眼光去看待并分析這種變化。
石村坐落于湖南省雙峰縣,屬于典型的丘陵地帶,亞熱帶季風氣候,適合農作物的生長。勤勞的石村人們祖祖輩輩在這塊土地上辛勤勞作,他們以水稻種植為主,旱作物有玉米、花生、黃豆等。石村附近有兩個大的國有煤礦,絕大部分男人都在煤礦挖煤,隨著南下打工潮的興起,石村的年輕人再也看不起這種用死力氣、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挖煤活計,紛紛南下廣東打工,留在家里挖煤的都是四十五歲至六十歲之間的中年人,留在石村的年輕勞動力急劇減少。
在石村,村民把葬禮冠以“當大事”,足見他們對葬禮的重視程度。遇到老人去世,全村人都會忙碌起來,共同料理老人的后事。其過程表現(xiàn)為:
彌留之際的慰問。在熟人社會的石村,只要有老人病重,整個村子的人馬上都會知曉,為了表達對老人的關心和慰問,親友一般會提上水果、幾盒糖去看看老人,說一些寬慰的話。平時有矛盾的村民也會借這個機會去看望老人,緩解兩家之間的矛盾。因為在石村人看來雖然平時有矛盾,但是人都要死了,不應該計較這么多,去看看老人,化解積怨,送他最后一程??梢娛迦诉€是友愛、淳樸的,他們覺得在死亡面前,其他的一切都已經微不足道了。而老人的兒女一般都會從外地趕回來,服侍在老人左右,因為老人病了要有人照顧,兒女們也盡盡孝道,更重要的一點
是老人隨時都有斷氣的可能,按照當?shù)氐娘L俗,老人死的時候最好親人都在身邊,表示死者有福氣。
葬禮進行中。老人死后,先要到井里“請水”,死者家屬都要到場,拿個水壺,大隊人馬來到井邊,然后一字兒排開,還要敲鑼。敲鑼的次數(shù)要根據(jù)死者的年齡定,一般是死者多少歲敲多少下,然后家屬就跟著鑼聲跪拜。拜完之后,就從井里提回一壺水。用提回的水為死者凈身,凈身之后再換上壽衣入殮,將尸體從床上移到棺木里。入殮之后,便要搭設靈堂了。喪家門口用防雨布之類搭成大棚,供擺酒席之用。廳堂里則放死者棺木,棺木前供死者遺像,遺像前擺有一個燒紙錢的盆和供人拜祭的墊子。靈堂四周都貼有白紙寫的挽聯(lián)。而這一切都是親族在張羅,孝子就只管報喪和跪拜了。還要請來道士在家里為死者超度亡靈,到晚上則請來西樂、軍鼓、拜香客之類的樂隊奏樂。出殯時,由銅鑼開道,送葬的隊伍浩浩蕩蕩。一般當天將死者葬好,喪禮就算完成。但下葬后第三天還要看墳,也就是提著酒肉到墳上祭拜死者。
葬禮后的答謝。在石村,葬禮一般會忙乎一個星期左右,而一個葬禮的完成需要很多的勞動力,從老人斷氣聽到哭聲開始,鄰里就開始過來幫忙張羅,到喪事當中的準備喪葬用具,購買食物,招待客人,挖墓穴,抬棺材上山,無一不需要別人的幫助,因為在石村孝子只管守靈和跪拜,這些事情都是外人來完成的,所以葬禮舉行完了之后,主人一般都會備上一桌酒席,答謝幫忙的人,一般主人還會給每人幾包煙表示主人的感激之情。
石村喪葬禮儀繁多,參與人數(shù)眾多,喪葬儀式的完成不是任何一個家庭可以單獨勝任的,要想圓滿完成喪葬儀式,不僅要有了解當?shù)貑试嶂R的長者對整個喪葬儀式進行組織、協(xié)調,還需要一個龐大的服務隊伍做后盾。石村碰到有葬禮的時候,往往是家家戶戶傾巢出動,齊心協(xié)力把喪事辦好。他們把互助當成了自己的義務,更是人情,因為這關系到社會關系網(wǎng)絡的締結。老人去世這種事情誰家也免不了,并且誰都沒有能力獨自完成,如果這次你不去給別人幫忙,別人就會認為你這個人鉆到了錢眼里,而下次你家碰到事情的時候別人就不可能來幫你,所以,在石村,幫別人辦喪禮其實也是在幫自己。對于鄉(xiāng)村社會的私人關系,費孝通認為就是以“己”為中心,像石子一般投入水中,和別人所聯(lián)系成的社會關系,不像團體中的分子一般大家立在一個平面上的,而是像水的波紋一般,一圈圈推出去,愈推愈遠,也愈推愈薄。每個人都是他社會影響所推出的圈子的中心。被圈子的波紋所推及的就發(fā)生聯(lián)系。在差序格局中,社會關系是逐漸從一個一個人推出去的,是私人聯(lián)系的增加,社會范圍是一根根私人聯(lián)系所構成的網(wǎng)絡[1]。石村人通過葬禮上的互助行為維系著這種差序格局的關系網(wǎng)絡。
(一)差序格局下的互助行為
族人的互助。宗族建立在共同的血緣基礎上,具有強大的內聚力,宗族成員之間形成了相互幫助、患難相恤的本能。同一個宗族的人,一般只要老人去世,聽到親人的哭聲,他們就會立馬趕過去,因為喪事的所有事情都離不開族人的操辦。老人去世后,族人會成立一個治喪委員會,所有的事情都由他們來操持,從喪禮排場的大小、物品的采購、服務人員的安排等等。在整個過程當中,孝子只管出錢和跪拜,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能過問,如果孝子管得太多,會引起族人的不滿,認為是對他們的不信任,所以治喪委員會里的賬房一般由老人最親的侄子擔任,由他來管錢和安排一切事務,侄子畢竟是自己人,孝子大可以放心,不會鋪張浪費。家中一旦有老人去世,侄子無論在多遠的地方都必須趕回來。
個案1:HX,男,50歲,初中學歷
記得當時是92年,我伯父去世的時候我在山東一個工地上干活,接到家里的電話后,我就馬上向工頭請假回家了,這種事情耽擱不得啊浴回來一趟前前后后花了10天時間,路費加上工錢按當時的價格算大概有500塊錢左右吧,但是有什么辦法呢,“娘親舅大,爺親叔大啊”,錢可以再賺,伯父只有這最后一次了,我一定要把他送上山。
鄰里的互助。鄰里關系是在鄉(xiāng)鄰居住的基礎上形成的人際關系。鄉(xiāng)村社會較小的流動性更加穩(wěn)固了這種關系,鄰里之間能夠互相照應,并且有幫助比較及時的特點,所謂“遠親不如近鄰”。正如楊美惠所說:“距離能夠削弱親屬的‘熟悉'帶來的聯(lián)系和義務。鄰居變成了重要的關系來源,鄰居之間存在著許多相互義務。”[2]老人去世后,一般都會由族人領著孝子,頭上戴著白紙,挨家挨戶地上門報喪。報喪的作用在于告訴大家老人去世的消息,還有一個就是要請他們幫忙。報喪之后,治喪委員會就會把喪禮的人事安排寫在一張白紙上,張貼在孝家的大門口,上面誰擺桌椅、誰洗碗、誰炒菜等等都會寫得很清楚。晚上的時候鄰居一般都會跑到孝家來為老人守靈,順便看看自己安排了什么活,第二天各就各位。
個案2:PF,女,55歲,小學學歷
每次有老人去世,我都被安排洗碗,喪禮上洗碗可是很重的活,因為吃飯的人多,每餐至少都有10來桌,吃完之后那碗堆得像座山一樣,我手腳麻利,又不偷懶,所有每次都安排我洗碗。我也想少干點、多干點無所謂啦,又不會累死人。
個案3:HDL,男,40歲,初中學歷,泥水匠記得鄰居張大媽去世的時候,是安排我挖墓穴,當時我正在趕著給別人粉刷婚房,主人家硬是不同意停工,沒有辦法,我只好自己找了個人去頂替我挖墓穴,不能耽誤別人的喪事啊浴
在石村人看來,喪禮是不能耽擱的大事,即使自己再忙也要放下手中的事情,畢竟是最后一次為老人服務了。
朋友的互助。朋友是基于相同的志趣、共同的理想等結成的一種人際關系。朋友之間承擔著相互幫助的義務,古時就有“為朋友兩肋插刀”的說法。孝家一般不會正式去朋友家報喪,人事安排的名單上也不會有他們的名字,但是他們聽到消息后都會主動過來幫忙,幫主人發(fā)煙,招呼客人。反正就覺得朋友家有老人去世,自己不過去幫忙,情理上過意不去。
親戚的互助。親戚是在姻緣關系的基礎上形成的,主要在情感交流、經濟互助方面發(fā)揮作用。在石村的傳統(tǒng)里,喪禮上親戚是不做事的,用他們的話來說“親戚是吃酒飯的”。在他們的觀念里,親戚是客人,族人和鄰居才是主,所以親戚只是在喪禮舉辦的第二天下午過來戴孝,交禮金,守靈,其他的事務一概不參與。
在這種互助格局下,整個村落和親屬都被卷入其中,葬禮成了村民交流、娛樂的一個平臺。有勞動能力的幫著來做事,做完事情之余還可以一起打打牌、聊聊天;老年人平時都窩在家里,現(xiàn)在終于有了一個出來走動的理由,送多年的老鄰居最后一程,表達自己的惜別之情,更多的是給老年人提供了一個交流的機會,使老年人的情感得到慰藉;葬禮更成了小孩子的樂園,他們可以參觀各種儀式,還可以放火炮,所以在小孩眼中葬禮沒有任何的悲傷,反倒是給他們提供了一個娛樂天地。在原子化的農村,喪葬儀式等公共性事件為村民提供了一個彼此接觸、交流的公共空間,在公共娛樂設施尚不完備的農村,喪葬儀式等公共性事件實際上起到了團結村民的積極作用。
傳統(tǒng)的喪葬服務不僅會把有血緣關系的親屬聚集到一起,沒有血緣關系的鄰居和朋友也會共同參與到喪禮當中來,他們不僅送上表示安慰的禮品,同時還無償?shù)爻鼋枳约杭业牟妥啦途?,幫著死者家屬處理喪禮上的各種事務。在互助的過程當中,村民完全把自己融入到了葬禮儀式當中,共同經歷著家屬的人生體驗、悲歡離合,通過葬禮互助,使得整個村莊都處于這樣一種生死體驗當中。這種共同的體驗讓他們有一種集體歸屬感,村莊不僅僅是一個物質共同體,更是一個情感共同體。死亡這樣一種私人行為,就變成了整個村莊的公共行為,它不再是個體的一種生命現(xiàn)象,成了連接個人與個人、個人與社會的中介,把具有血緣和地緣關系的人聚集到一起,使鄉(xiāng)土社會的關系網(wǎng)絡得以維系和重建。因為中國的社會關系結構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流動的、個體中心的社會網(wǎng)絡而非凝固的社會制度支撐的,因而禮物饋贈和其他互惠交換在社會生活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特別是在維持、再生產及改造人際關系方面[3]。多年不走動的親戚通過葬禮又重新來往,有積怨的鄰居可能通過葬禮恢復了關系,葬禮上的鼎力相助更加感覺到朋友情誼的可貴。
(二)互助模式的弊端
雖然大家過來幫忙是一種自覺自愿的行為,但是這畢竟是一種臨時的組織形式,況且“搭便車”的行為總是難以避免,在這種互助型的葬禮上,弊端總是存在,表現(xiàn)在:
干活不積極。分田到戶后,每家都各自干自己的活,很少有這么多人聚在一起的機會,葬禮給大家提供了一個公共活動的機會,大家在一起聊天、打牌,往往會忽略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在人事安排的時候每個崗位都會安排好幾個人,并且其中一個是比較老實肯做事的人。還有的人來主人家吃了早餐,領了煙,就又回家干自己的活去了,到吃飯的時候再來。因為這種臨時的組合沒有約束機制,完全靠個人自覺,很多人本來不是很想來做事,只是怕下次自己家里有事了,別人不幫忙,出于無奈來湊個數(shù)。
存在浪費行為。有老人去世,所在的村民小組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人過來幫忙,很多時候他們家里不做飯,一家人過來孝家吃飯。但是有時也很不確定,有的又會在家里吃,這就給主人家準備飯菜帶來了麻煩,數(shù)量很不確定,準備多了太浪費,準備少了對不住人,特別是熱天的時候,飯菜一下就餿了。主人眼看著自己辛辛苦苦賺錢買的東西就這么白白地浪費了,都覺得很心痛,但是這種心痛還不能表現(xiàn)出來,讓別人覺得自己太小氣。煙是葬禮上最大的消費品,大家都很喜歡,本來規(guī)定,每天早上來做事的時候每人發(fā)一包,但是很多人往往會每天要幾包,不給煙就不做事,如果管事的發(fā)煙太嚴,還會被別人罵。發(fā)生偷盜行為。葬禮上人多眼雜,東西又多,并且都隨便放著,主人心里也沒有個數(shù),有少部分人順手牽羊就把東西拿回自己家了。親戚一般還要充當監(jiān)督者的角色,暗地里管著主人家的東西,防止別人拿走。
20世紀90年代,國家經濟體制向深度市場經濟轉型,農民不再被完全束縛在土地上,以土地求生存,家庭經濟收入的來源更多地與市場相聯(lián)系。這一改革的春風也刮到了石村,祖祖輩輩在石村土地上刨食的農民南下廣東,搖身一變成了工廠里面的工人,這些原來閑置在家里的勞動力一下有了用武之地,他們積極投身到工廠的生產當中,換回一疊疊鈔票。石村喪葬服務也隨之悄然發(fā)生變化,喪葬服務逐漸經歷了市場化轉型。
(一)喪葬服務隊成立
打工潮興起之后,留在石村的大都是老人、婦女和小孩,少數(shù)壯勞力留在家里,一般年齡在45-60之間,這一年齡階段的人很難適應城市生活,留在家里挖煤,經濟收入更穩(wěn)定,又能照顧家里。一個村子里面常年在家的壯勞力,屈指可數(shù),每次有喪事的時候都是他們來幫忙的,一年當中,他們花在喪禮互助上的時間相對就較多了。特別是冬天,老人去世較多,整個月都在幫忙辦喪事,大家心里都覺得有點過意不去。每次喪事完了之后,主家就會給一個紅包表示答謝,逐漸也就順理成章了,覺得付出了勞動收點錢也是應該的。每次參加喪葬服務的都是那幾個人,大家就開玩笑說:“現(xiàn)在村里死人的事情都被我們包了?!币痪渫嫘ψ屍渲蓄^腦較靈活的人,看到了商機,他們幾個就商議,反正每次喪葬服務都是我們幾個人幫忙,我們?yōu)樯毒筒话堰@個事情承包下來,這樣我們不出去打工,也可以賺到錢,又解決了村民辦喪禮請人難的問題。2000年,石村的第一個喪葬服務隊悄然成立了,由10個股東組成,置辦了桌椅、碗筷、音響、冰機、三輪車等。
個案4:HML,男,56,小學學歷,喪葬服務隊隊長
我們看到村子里的勞動力越來越少了,喪禮越來越難辦,往往要幾個村民小組的人湊在一起才能辦好一樁喪事。其實那點事情也沒多少,10來個壯勞力就可以干好,我們幾個沒有外出干活的一琢磨,我們?yōu)槭裁床话堰@個活計給包攬了,既可以賺錢,還可以給主人家省事。我們幾個說干就干,每個人湊了點錢,就置辦了這些家伙。
(二)喪葬服務隊的運作模式
喪葬服務隊采取承包方式,根據(jù)服務標準收取費用。喪葬服務隊根據(jù)喪禮時間的長短、規(guī)模的大小、服務項目的多少來規(guī)定價格。從老人斷氣開始,有關葬禮的一切事宜都由喪葬服務隊打理。喪葬服務隊有一整套的工具如桌椅、碗筷、音響、冰棺等,主家都用不著準備了。以前石村有喪事的時候,桌椅、碗筷都是從鄰居家里臨時借過來,用完之后還回去,光是桌椅搬來搬去都得好幾個勞動力。喪葬服務隊進駐喪家之后,先會詢問主人家包括親戚數(shù)量、酒席上菜肴的種類、喪禮時間長短等,估算要購買食材的多少,會把要購買的物品列出一個清單,種類、名稱、數(shù)量、品牌等都會寫得清清楚楚,喪葬服務隊對食材的估算一般不會偏差很大,這樣既保證了食物的供給,喪禮過程當中不用急急忙忙去買東西,也避免了食物的大量浪費,而主人家只管按照清單采購物品就行。除了準備食材,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方面就是喪葬服務隊會據(jù)此來定承包價格,酒席多、喪葬時間長、服務項目多,收費就高,反之則少。所以,喪葬服務雖有一個大致的行情,但每戶的具體價格都是不一樣的。
喪葬服務隊內部有著嚴格的分工,做到人盡其用。葬禮的準備階段,服務隊一般只會派兩個人,給老人入殮、扎棚、打爐灶等。舉行葬禮的第二天,喪葬服務隊的10個人都會到場,一般是兩個人進廚房為客人準備食物,一個負責收碗筷和洗碗(一般是婦女),兩個人負責擺桌椅和把食物端上桌子,其余的人全部被安排到山上挖墓穴。到了第三天出喪的時候,一般只安排八個身強力壯的男人,由他們負責把棺材抬上山,并在當天掩埋好。在喪事的操辦過程中,每個人出力氣的多少是不同的,喪葬服務隊嚴格執(zhí)行按勞分配的利益分配機制,多勞多得,少勞少得。一般是誰出面承包的就由誰來談價錢。價錢談好之后,來做工的按天計費,廚師每天200元,其他的每天150元,喪葬工具按兩個人工的工資付費,付掉這些費用之后,剩下的就是承包人的。
當喪葬服務隊剛建起來的時候,服務內容僅限于包括煮飯、炒菜、洗碗、挖墓穴、抬棺材等等,而請水、入殮、封棺這樣一些儀式性事件還是請村里德高望重的長者來幫忙。隨著喪葬服務的進一步市場化,現(xiàn)在連這一類儀式性事件也被納入市場化服務當中,稱之為“一條龍服務”。有的喪葬服務隊把原來專門負責這類儀式性事件的長者拉入到自己的組織當中來,有的則自己學會整套儀式程序,連原來村里人最不愿意干的扔引路錢的活,只要肯出錢,他們都能請到人。而書寫挽聯(lián)等則由于文化水平的限制,喪葬服務隊暫時還沒有把它列入自己的服務范圍,況且在互助時期書寫挽聯(lián)也是給一定報酬的。采購食物由于涉及到金錢,一般還是由族人購買。超度亡靈則因為道士的高度職業(yè)化,喪葬服務隊無法把它納入自己的服務范圍。
(三)喪葬服務市場化的影響
喪葬禮儀是一個地方傳統(tǒng)文化的體現(xiàn),文化的轉變不可能跟經濟同步,具有滯后性。石村經濟得到了發(fā)展,喪葬禮儀還是保持原來的狀態(tài),但是受到市場經濟的沖擊,喪葬禮儀的組織方式卻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由原來的以村莊為單位的互助活動變成了以喪葬服務隊為依托的市場行為。按服務收費,任務分配到每一個人,如果任務沒有完成就拿不到錢,大家干活都很賣力,喪家只要出錢就可以。在互助時期,大概要50個人才能干好的活,現(xiàn)在由10個人就干得好好的,所以參與喪葬服務的人明顯減少。以前只要死人,村子里的人都自己不煮飯菜,去幫忙的主人家吃;而現(xiàn)在不用幫忙了,大家都不去了,有時老人和小孩想去看看熱鬧,也被年輕人勸回,免得別人以為是去混飯吃的。大家都只在喪禮舉行那天晚飯前去隨禮,不送禮金的人是不去吃飯的。大家越來越感覺到,專業(yè)的喪葬服務比互助型的喪葬服務更省事,更多的人愿意請專業(yè)的喪葬服務隊來舉辦喪事,專業(yè)的喪葬服務被固化下來。張大維等在分析移民的喪葬服務過程中,認為移民由于新到一個社區(qū),社會關系網(wǎng)絡還沒建構建立,場地、人力、物力等方面都存在困難,而喪葬事件在鄉(xiāng)土社會中所具有的公共性、儀式性和緊迫性催生出了新的運作方式,并使其例行化,“儀式經濟”得以產生[4]。石村則因為市場經濟的發(fā)展,農村勞動力減少,大家不愿意無償付出勞動,使得專業(yè)的喪葬服務固化,也催生出了“儀式經濟”。石村的喪葬服務已經完全市場化,整個葬禮成了一種市場化的標準行為,儀式不帶感情,只是一種格式化產品,服務的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獲得報酬,而價格的高低取決于市場供求的狀況。隨著服務隊的發(fā)展,他們不斷地擴展業(yè)務范圍,服務不僅僅包括喪事,結婚、生日等喜事他們也開始承辦。
當喪葬服務進入市場以后,葬禮不再是聯(lián)絡地緣、血緣關系、增強集體認同的一個儀式,而變成了一種市場交易行為,人們盡其所能地追逐利潤。喪葬服務行為完全失去了它原來的意義,不再是一種情感的表達;因為金錢的及時兌現(xiàn),人們也不再像以前一樣要通過還禮來維系鄉(xiāng)土社會的關系網(wǎng)絡。
賀雪峰將中國農村分成三大區(qū)域類型:南方團結型村莊、北方分裂型村莊、中部分散型村莊[5]。石村屬于中部地區(qū),雖然歷史上石村有過較強的宗族勢力,但是隨著“反封建”和“破四舊”社會運動的開展,象征著宗族勢力的祠堂被拆除、族譜被燒毀、族田被瓜分之后,宗族社會被瓦解。分田到戶,農民分散勞動,各自經營,更加加劇了石村農民的原子化。雖然近年有恢復寺廟,但是以前那種一切都由家族勢力主宰的情況已經不復存在了,所以石村也可以劃歸到中部分散型村莊之列?!按迩f內每個人都不受到強有力結構性力量的約束,每個人都可以相對自由地行動,因此,一旦現(xiàn)代性的因素滲透進來,一旦市場經濟理念成為政治正確,中部農村的農民就可能最快以理性人的邏輯來行動?!保?]當市場經濟滲透進石村之后,農民很快沖破了互助傳統(tǒng)的羈絆,完全以經濟理性人的角色來處理喪葬服務,完成了喪葬服務由互助到市場的轉變。
(一)熟人社會向半熟人社會的轉變
費孝通先生認為“中國農村是一個鄉(xiāng)土社會,而鄉(xiāng)土社會在地方性的限制下則成了生于斯、死于斯的社會,所以這是一個熟悉的社會,沒有陌生人的社會?!保?]熟人社會鄰里之間接觸多,在相互的接觸中產生了公認一致的規(guī)矩,在公認一致的規(guī)矩之上產生了彼此之間的信任,也正是有了這份信任感使得互助這種“延期交換”行為得以可能。上世紀90年代以后,大量的農民進城務工,留守農民和外出務工人員無法保持經常的接觸,特別是一些青年農民工或從小跟隨父母生活在城市,或讀書之后就外出打工,相互之間都不認識,更無從談熟悉。由于長期的不接觸,人品、財產狀況、社會關系等彼此都不清楚,轉型期的鄉(xiāng)村社會已經成了一個半熟人社會。村民之間彼此不再熟悉,信任也無從建立,村民之間更愿意以一種即時的方式進行交換。喪葬服務這種互助關系是在彼此信任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只有信任才能確保這種“延期交換”會獲得回報,交換關系才能夠延續(xù)下去?,F(xiàn)在,鄉(xiāng)土社會的信任關系已不復存在,所以只能用即時交換替代“延期交換”。
(二)互助鏈的斷裂
中國鄉(xiāng)村社會的互助說到底是一種互惠勞動交換,王銘銘通過對閩南兩村的實地調查,提出“互助是情誼的交換”,這種交換遵從收支大體平等的原則,而這種互助可以使社會圈子和關系得到不斷的強化與重構[8]。李全生認為由于生活水平低和思想觀念落后這兩個主要原因,使得農村的互助行為仍有很大程度的交換性,付出和回報成為一種既定的人際互助模式,為農村社會所共同承認[9]。在市場經濟前,鄉(xiāng)村社會勞動力互助或“幫工”是農村經濟生活中的重要內容,這和鄉(xiāng)村經濟不發(fā)達和勞動力充足等有著密切的關系。而現(xiàn)在外出打工能掙錢,誰也不愿意把勞動力閑置在家,農村閑置勞動力幾乎沒有,就使得傳統(tǒng)的互助鏈斷裂。一方面在農村已經很難找到留在家里的青壯年勞動力,在葬禮上想要找個人幫忙很不容易;另一方面請人幫忙之后是要還工的,如果家里沒有勞動力,遇到下次別人家有事的時候幫不上忙,就會受到指責。不論在喪葬活動中還是其他需要使用勞動力的過程中,人們更愿意支付工錢來使用勞動力,這樣的話既不耽誤別人賺錢的時間,也省得自己要去還工,石村傳統(tǒng)的勞力互助形式開始消失。
(三)經濟理性主導價值觀
隨著外出打工人數(shù)的增多,讓石村的人感覺到勞動力可以創(chuàng)造財富,時間就是金錢,市場經濟的理念開始慢慢地滲透進石村的日常生活,他們的價值觀也開始由“生存理性”向“經濟理性”轉變,利益開始成了人們衡量一切的標準。個體間關系不再由親緣關系的遠近來決定,而是由雙方之間經濟利益上的互動來決定。在工具理性充分滲透下的鄉(xiāng)村社會生活情境中,互助的發(fā)生不再由關系下的倫理、情感單方決定了,而是由利益和關系共同主導[9]。經濟理性主導的價值觀使得村民更加看重眼前利益,人情交換的圈子也被打破,不再局限在血緣、地緣的界限內,更加注重業(yè)緣關系,因為業(yè)緣關系更能創(chuàng)造價值。建立在血緣和地緣關系上的互助性質的喪葬服務原本是建立和維系社會關系的一種手段,但是這種關系很難在獲取經濟利益方面獲得有用信息,大家更愿意尋找、建立業(yè)緣關系,這種擴大的社會關系網(wǎng)讓村民有更多發(fā)財致富的機會。人們不再熱衷于用互助這種方式來維系血緣、地緣關系建立起來的人際交往圈,喪葬服務互助等維系人際關系的手段也備受冷落。
社會轉型期,石村從熟人社會向半熟人社會轉變,階層分化開始出現(xiàn),價值觀念的轉變,互助鏈的斷裂,傳統(tǒng)的互助形式已經難以為繼,人們更愿意以一種人錢兩清的方式來完成喪禮。
中國鄉(xiāng)村社會的互助活動建立在經濟不活躍、社會流動較小的基礎之上,在這樣一種相對固化的社會結構當中,整個鄉(xiāng)村的各個要素處于一種平衡、和諧的狀態(tài),人們能夠對自己的互助行為獲得良好的預期,能夠通過這種互助達到利益的最大化。傳統(tǒng)的農村社會經濟落后,人們無力單獨操辦喪禮等大的儀式性事件,所以只能求助于他人,構成一個互惠的互助圈。只是這種互惠的性質在中國農村這樣一個熟人社會中增加了一種倫理色彩,蒙上了一層溫情脈脈的面紗。正如徐勇所說:“圈子的本質是一種互利性的活動關系,只是這種互利的活動包含或裝飾著一種溫情、一種人倫、一種情感?!保?0]通過互助性的儀式活動可以把整個村莊團結到一起,“儀式性人情在村莊中是一個公共事件,具有公開性和公示性,是村莊社會關系的集中展示,也是社會支持的具體體現(xiàn)?!保?1]市場的開放使農村經濟得到了長足的發(fā)展,像葬禮這樣一類大型的儀式性活動,單獨一個家庭也有能力承辦,這就使得互助性活動不再成為一種必要,也使喪葬服務的市場化成為一種可能。在社會轉型過程當中,中國的社會結構出現(xiàn)了分化,在偏遠農村的石村也受到了沖擊,社會觀念轉變,社會組織分化,村民呈現(xiàn)出明顯的階層化。更重要的是農民不再被束縛在土地上,他們一樣地可以進城,變成城里人。而建立在信任基礎上并有一定規(guī)范約束的互助機制也被打破,人們已經不能像往常一樣獲得互惠的預期,有可能你今天幫了別人,但是等到下次你需要幫助的時候他們家的人都進城打工了,根本得不到回報。在社會轉型期,中國農村已由熟人社會變成了半熟人社會,原來約束村民的人情、面子已經起不到規(guī)范作用,也就是說互助關系中的那層人倫面紗已經被徹底揭開,剩下的只是一種實實在在的交換關系。而交換在市場經濟體制中,是以金錢來衡量的,所以村民把原來的互助關系徹底地轉變成了一種雇傭關系,人錢兩清,誰也不欠誰,就像賀雪峰認為傳統(tǒng)的人際關系受到市場力量的化約而變得理性化甚至金錢化[12]。
費孝通在《鄉(xiāng)土中國》中論述了中國的鄉(xiāng)土社會是一個禮治社會,但是這種“禮”也逐漸被市場經濟所破壞。在喪葬服務的互助時期,鄰里之間的互助不僅僅是一種換工行為,在它的背后還有很多跟鄉(xiāng)村文化有關的東西,通過葬禮上的互助可以化解鄰里矛盾、懲治不孝行為等。如果子女在老人生前不孝順,老人去世后,族人和鄰居會拒絕葬禮上的互助,而葬禮不可能自己操辦,所以在眾人的壓力下,子女一般會在老人靈位前磕頭認罪。雖然這種事后的補救對老人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但是對這種不孝敬老人的行為畢竟起到了一種懲戒作用。鄰里之間為了水源、宅基地等等,磕磕碰碰總會在所難免,如果沒有一個適當?shù)臋C會,誰也不肯低頭認錯,而老人的葬禮就提供了這樣一個機會。老人去世后,族人會帶著孝子挨家挨戶去下跪報喪,報喪之后即使有矛盾的人家也會來幫忙,這樣就緩解了鄰里矛盾,起到了社會整合的作用。
喪葬服務市場化以后,有錢就可以辦事,不孝的兒女也不再懼怕社會力量,還很囂張地說只要我肯給錢,誰也不求,誰也不怕。市場經濟滲透進鄉(xiāng)村后,“笑貧不笑娼”,農民評價人的標準不再是人情倫理,金錢成了生活的主宰,親緣、地緣關系成了人們外出務工的重要社會資本,大家都卯足了勁賺錢,對別人的事情更是無暇顧及,認為孝不孝順是別人家的私事,不要得罪人。村委會雖然是管理村莊的自治組織,但是這種自治組織沒有實際上的行政權力,村干部雖然對不孝敬老人的行為看不慣,但是也只能以勸說為主,實在不聽也沒有辦法。現(xiàn)在大家也不再去有矛盾的人家下跪報喪,覺得反正我又不求你給我做事,我又何必向你低頭認錯呢。在日益市場化的石村,鄉(xiāng)土社會的“禮”已經起不到規(guī)范人們行為的作用,而金錢的作用則變得日益重要。
農村實行家庭聯(lián)產承包責任制以后,導致了農民的“原子化”現(xiàn)象,農民各干各的活,各自忙著賺錢,公共生活空間很少,只有選舉、喪葬、婚嫁等活動才能夠把村民聚集到一起,讓他們有集體交流的機會,而葬禮持續(xù)時間長,更為村民提供了一個交流、娛樂的良好平臺。隨著農村喪葬互助現(xiàn)象的消失,喪葬服務隊的出現(xiàn),往日熱熱鬧鬧的喪禮,現(xiàn)在也日漸冷清,只有在收禮金的那天下午,才能顯現(xiàn)喪禮的氣氛。但是人們也是匆匆忙忙來送了禮,吃了飯就回家了,再也不像以前,村民可以在孝家相處一個星期的時間,原本就缺失的公共生活空間也逐漸縮減。市場經濟也使得淳樸的鄉(xiāng)村人帶上了功利色彩,老人彌留之際的看望原本寄托的是對老人的關心、安慰,現(xiàn)在也完全被扭曲了,成了喪葬服務隊拉生意的一種手段,金錢成了人際關系的主要導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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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周琍】
【】From Cooperation to Marketization:an Empirical Study on the Changes in Rural Funeral Service
【】
HU Die-quan
(Institute of Population Research of Schoo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Hehai University,Nanjing 210098;Law School,Guizhou Normal University,Guiyang,Guizhou,550001)
Driven by market economy,the funeral service in Chinese rural areas has shifted from the cooperation among clansmen,neighbors,friends and relatives in“the differential mode of association”in traditional society to an instant transaction with money as the medium.This transition can be attributed to the factors as the transformation from the acquaintance society to the semi-acquaintance society,decline in mutual assistance,and economic rationality dominating social values.Taking Shicun village in Hunan Province as a case,the paper analyzes the transformation process from cooperation to marketization of rural funeral service.During the transition,the traditional rural cultural norms are losing their force,public living space is diminishing,simple rural life is plagued by utilitarianism,and money is playing an increasingly important role in interpersonal relationship.
funeral service;cooperative society;ritual economy;economic rationality
C 912.82
A
1000原260X(2015)06-0132-07
2015-01-15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中國失獨家庭社會保障體系建構研究”(14YJC840013)
胡疊泉,河海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博士生,貴州師范大學法學院講師,主要從事城鄉(xiāng)社會學和文化人類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