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未婚流動青少年生殖健康狀況調(diào)查

梁愛玉 查 波 李冬梅

（上海市人口與發(fā)展研究中心）

一、研究背景

青少年的生殖健康問題是全球公共衛(wèi)生領域關注的重要問題之一。在中國，流動青少年因其特殊的生存狀態(tài)和生活方式，他們面臨著比戶籍青少年更多、更復雜的性與生殖健康風險。2012 年上海市人流對象中，未婚對象占到近1/3(31.6%)，其中近8 成(79.9%)是外地來滬未婚對象[1]。六普數(shù)據(jù)顯示：2010 年上海外來常住青少年219.0 萬人，比2000 年增加了119.6 萬人，占上海常住青少年總數(shù)的比例由37.5%上升至58.5%。可以說，保障未婚流動青少年的性與生殖健康權利已成為上海促進青少年生殖健康工作的重要內(nèi)容。

本研究采取整群多階段隨機抽樣方法，2015 年3—6 月間在奉賢區(qū)12 個街道鎮(zhèn)對年齡在15—24 周歲之間的未婚青少年流動人口進行調(diào)查，獲得有效問卷1255 份。調(diào)查對象以初、高中文化程度為主，主要從事制造業(yè)和低端服務業(yè)。15—20 歲年齡組的青少年632 人，20—24 歲年齡組的青少年623 人，平均年齡為19 歲。初中及以下文化程度的為48.0%，高中/中專文化程度的41.8%，大專及本科以上文化程度的僅占10.2%。在就業(yè)的701 名青少年中，生產(chǎn)、運輸設備操作人員及有關人員最多，占36.5%，其次是商業(yè)、服務業(yè)人員，為33.2%。從來滬時間看，來滬的平均時間是5.27 年。1 年及以下的占25.6%，1—4 年之間的占40.6%，5—10 年的占14.0%，10 年及以上的占19.8%。需要注意的是，來滬在16 年以上的占比也達到6.9%?？梢哉f，我們所謂的外來流動青少年中其實有一小部分是出生在上海的。從居住方式看，調(diào)查對象與父母（或兄弟姐妹）同住的比例最高，達54.7%，其次是在集體宿舍居住，占15.5%，與男/女朋友同住的比例占9.1%。

二、結果與分析

（一）未婚流動青少年的生殖健康知識和態(tài)度現(xiàn)狀

1.生殖健康知識貧乏

流動青少年比較缺乏性與生殖健康知識。在口服避孕藥、注射避孕、安全套/避孕套等11 種避孕方法中，調(diào)查對象平均聽說過2.80±0.12 次，男性略高于女性，在職者高于在校學生。安全套/避孕套、口服避孕藥和緊急避孕藥是青少年中知曉度最高的三種避孕方法。對避孕方法一種都不知曉的占17.6%，知道三種以上避孕方法的僅占34.0%。進一步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有53.2%的調(diào)查者不知道在哪里可以獲得避孕套。知道哪里可以獲得避孕套的調(diào)查者中，藥店和超市是其獲得避孕套的主要地方。

青少年對感染性傳播疾病的癥狀知曉度低，六成以上男性青少年不清楚感染性傳播疾病的癥狀，女性青少年對男性感染性傳播疾病的癥狀了解更少，七成以上表示不清楚；同男性青少年一樣，六成女性青少年不清楚感染性傳播疾病的癥狀，七成男性青少年不清楚女性感染性傳播疾病的癥狀。知曉部分性傳播疾病癥狀的青少年中，了解感染性傳播疾病三種及以上癥狀者不足1/3。

對于如果發(fā)生無保護性行為如何避孕，只有52.5%的青少年回答正確，其中，與男/女朋友同住的113個青少年中，僅71.7%的青少年知道如何正確應對無保護性行為。分性別來看，47.7%的男性青少年和56.6%的女性青少年知道如何正確應對無保護性行為，女性略高于男性。分年齡段來看，20—24 歲的青少年中有58.0%能正確應對無保護性行為，15—19 歲的青少年中有43.2%能正確應對無保護性行為。

盡管有98.6%的青少年聽說過艾滋病，但對艾滋病知識，尤其是對艾滋病傳播途徑方面的知識的掌握并不樂觀，只有48.9%的人能正確回答三種途徑，能正確回答兩種途徑的占24.2%，母嬰傳播是知曉度最低的傳播途徑。

2.性觀念/行為開放

多數(shù)青少年對婚前性行為持接受態(tài)度。除不到1/3 的青少年明確表示不接受外，其他人在不同程度上接受婚前性行為或態(tài)度模糊。大多數(shù)被訪者對女性青少年婚前保持貞潔的要求更為嚴格，而男性青少年婚前性行為則更容易被接受。

對不同性別進行分析結果顯示，男女青少年對待婚前性行為的態(tài)度具有差異，男性青少年對婚前性行為更易接受，兩性均更能接受男性青少年婚前性行為。分年齡段來看，相比15—19 歲，20—24 歲對婚前性行為更易接受?？梢哉f，隨著年齡的增長，青少年的性態(tài)度也更為開放。此外，在職者比在校學生對婚前性行為也更易接受。

（二）生殖健康知識的需求與來源

1.生殖健康知識需求旺盛

調(diào)查對象全部明確表示有生殖健康知識方面的需求。性與生殖健康知識需求方面，排在前五位的依次是生殖系統(tǒng)衛(wèi)生保健問題、異性交往知識、性身心發(fā)育知識、避孕/流產(chǎn)知識和性病/艾滋病預防和治療。分年齡段來看，20—24 歲年齡組在生殖系統(tǒng)衛(wèi)生保健、避孕/流產(chǎn)知識和性病/艾滋病預防和治療方面要比15—19 歲年齡組需求更高一些；在性身心發(fā)育知識和異性交往知識方面，15—19 歲年齡組高于20—24歲年齡組。

2.生殖健康知識來源龐雜

調(diào)查對象中，表示收到過性與生殖健康宣傳冊者占41.8%，參加過性與生殖健康講座者占18.6%。同學/朋友、網(wǎng)絡、電影/電視及書/雜志是青少年性與生殖健康知識的四大來源。青少年的生殖健康知識的來源較為龐雜，缺乏準確、專業(yè)的信息，同時也可看出青少年主動尋求性健康知識的意識較強。而從知識獲取方式也可以看出，青少年對性與生殖健康知識更多地處于一種“自學”狀態(tài)。然而，現(xiàn)代傳媒的高度發(fā)達，內(nèi)容包羅萬象，對青少年正負兩方面的影響都在增強。

分年齡段來看，網(wǎng)絡是20—24 歲青少年獲取相關知識的第一大來源，其次是同學/朋友，第三位是電影電視。相比20—24 歲青少年，15—19 歲的青少年性與生殖健康知識的第一來源是同學/朋友，第二位是網(wǎng)絡，第三位是電影/電視?？梢哉f，父母、老師在青少年性與生殖健康知識來源中的作用較弱，“同伴教育”扮演著重要作用，而媒體的作用愈見突出，網(wǎng)絡更是成為青少年獲得性與生殖健康知識的“新寵”。

（三）生殖健康服務的需求與利用

1.青少年友好服務需求高

青少年時期是性意識萌動、性生理和性心理急劇轉變的時期，他們對生殖健康的需求有別于已婚人群，而又往往認為這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情。即便有需求，尋求服務的尷尬也會阻礙他們?nèi)ダ梅?。在調(diào)查中，生殖健康方面需要尋求咨詢或治療的414 個青少年中，實際利用過各種機構提供的咨詢和服務的青少年僅占35.0%。想咨詢的主要問題依次為月經(jīng)問題（48.3%）、生殖系統(tǒng)衛(wèi)生保健問題（35.5%）、性心理（24.6%）、如何預防意外妊娠（25.8%）、性?。?8.1%）、懷孕（11.4%）和流產(chǎn)（4.6%）等。而65.0%自認為需要咨詢或治療卻沒有采取過行動的青少年中，“不知道跟誰咨詢”“問題不嚴重”和“不好意思”是其未采取行動的三項重要原因，分別占53.5%、49.1%和27.1%。青少年在選擇服務機構時，考慮的前五個因素依次是注重保護隱私（47.0%）、離家近（44.5%）、醫(yī)療技術水平（42.6%）、工作人員態(tài)度好（33.2%）和服務價格（28.9%）。青少年尋求服務的這些關鍵性的特征，即服務的保密性、便利的服務、服務內(nèi)容廣泛、服務人員保持尊重和接受的態(tài)度及可接受的價格也正是世界衛(wèi)生組織為青少年友好服務設定的框架內(nèi)容。

2.生殖健康服務利用不足

對于咨詢性與生殖健康方面問題的途徑，青少年知曉度最高的兩種途徑為醫(yī)療機構的面談和計劃生育部門的熱線電話，但也僅達到25.2%和20.2%?，F(xiàn)有的提供性與生殖健康服務的機構中，調(diào)查對象傾向于選擇公立醫(yī)院或社區(qū)衛(wèi)生服務中心，占57.0%；選擇區(qū)縣、鎮(zhèn)的計生服務中心和居/村委計生服務站/點的青少年，分別占47.8%和47.5%。對于專門針對流動青少年開展的青春健康項目的知曉度和利用率很低。

三、對策及建議

上海市流動青少年性與生殖健康存在的問題和巨大的需求向公共衛(wèi)生提出了嚴峻挑戰(zhàn)。不容否認，青少年的性與生殖健康教育服務工作在最近十多年取得了一些顯著進步，各項工作橫向聯(lián)合、縱向發(fā)展格局也已初步形成[2]。但面對如此大規(guī)模的未婚流動青少年，要實現(xiàn)人人享有生殖健康的目標還任重而道遠。

（一）建立多部門聯(lián)合的流動青少年性與生殖健康服務機制

目前，為青少年提供性與生殖健康服務的主要是教育和衛(wèi)生與計劃生育部門[3]。教育部門被公認為是青少年性與生殖健康教育的主陣地。衛(wèi)生與計劃生育部門的服務則以臨床診療和專業(yè)心理咨詢?yōu)橹鳎抑饕槍Φ氖且鸦槿巳?。從目前的情況來說，學校并未承擔起對學生進行全面、系統(tǒng)的性與生殖健康教育的責任。青少年離開家鄉(xiāng)，來到上海求學或就業(yè)，如果不是遇到問題主動尋求服務，也是很難被納入到相關部門的生殖健康保健服務之中的。網(wǎng)絡、雜志、電視或朋友作為流動青少年性與生殖健康知識的主要來源途徑，也正說明青少年性與生殖健康教育服務的缺失和缺位。近年來，上海市計生協(xié)雖然針對流動青少年開展了一些青春健康教育項目，但由于人員和經(jīng)費有限，送服務進工廠和學校比較困難，普及面及效果也非常有限。在目前情況下，單靠一個部門開展流動青少年性與生殖健康服務，其服務的有效性、廣泛性和可持續(xù)性會面臨一定的問題。要切實做好流動青少年的性與生殖健康服務，就必須打破部門間的壁壘，整合教育、衛(wèi)計、工商和勞保等各方的力量和資源，通過在學校、工廠、社區(qū)和醫(yī)院廣泛開展宣傳教育、專題講座和保健健康服務的方式，多形式、多途徑地為流動青少年提供可及且適宜有效的生殖健康服務。

（二）深入踐行青少年性與生殖健康的友好服務理念

“青少年友好服務”是最近十幾年國際上逐漸達成共識并付諸實踐的一個針對青少年的醫(yī)療保健干預項目，而且也是被諸多國家證明是促進青春期健康特別是生殖健康的一種有效措施。在國際項目的推動下，2004 年青少年友好服務項目在上海破土，由上海計生指導所創(chuàng)辦了第一家冠名為“青春關愛俱樂部”的青少年友好服務門診。門診在服務的內(nèi)容、方式和時間等諸多細節(jié)上都盡量遵從友好服務的原則，但該門診卻在5 年之后終因門庭冷落而被迫關閉[4]。我們調(diào)研也發(fā)現(xiàn)，目前由計生協(xié)在各區(qū)縣成立的針對青少年開展青春教育的“青春健康俱樂部”也面臨同樣情況?！扒啻宏P愛俱樂部”或“青春健康俱樂部”的窘境并不能說明青少年友好服務在中國行不通，而恰恰可能是其提供的友好服務與青少年期望的友好服務并不吻合。在上海，“不知道跟誰咨詢”“問題不嚴重”和“不好意思”是流動青少年咨詢或治療需求未實現(xiàn)的三項主要原因。遇到問題時，流動青少年傾向于選擇公立醫(yī)院或社區(qū)衛(wèi)生服務中心，而優(yōu)先考慮的五個因素依次是“注重保護隱私”、“離家近”、“醫(yī)療技術水平”、“工作人員態(tài)度好”和“服務價格”?？梢哉f，青少年友好服務不能僅靠項目去實踐，目前更為重要的是要對從事青少年性與生殖健康服務的工作人員進行培訓，將友好服務的理念滲透融入每一位工作人員、每一場培訓和每一次服務之中去，不要讓青少年因害羞、擔心被斥責、服務費用及技術等原因而排斥既有服務，保障他們享有生殖健康的權利。

（三）重視和發(fā)揮網(wǎng)絡和同伴在青少年生殖健康教育中的作用

在中國，由于青少年不能通過正規(guī)性教育渠道獲得足夠的性與生殖健康知識，網(wǎng)絡、雜志、電視或朋友就成為青少年獲得生殖健康信息與知識的首選。而且，從目前各部門已經(jīng)提供的青少年生殖健康咨詢服務中，網(wǎng)絡咨詢的利用率最高。因此，充分發(fā)揮網(wǎng)絡在青少年性與生殖健康教育服務中的作用，不僅是最容易實現(xiàn)的，也是最經(jīng)濟高效的。在上海，我們可以在全市建立一個權威的青少年保健網(wǎng)站、公眾號和咨詢電話，為青少年提供信息、咨詢和轉介服務。通過媒體廣而告之，使青少年碰到問題可以主動尋求信息獲得幫助，避免所謂的“無痛”“微創(chuàng)”等商業(yè)廣告和虛假信息對青少年的誤導。其次，國外一系列研究表明，同伴教育是性與生殖健康知識、態(tài)度和行為改變的有效方式。在國內(nèi)一些城市的性與生殖健康教育實踐活動中，同伴教育不但增加了目標青少年的生殖健康知識，其相關生殖健康態(tài)度也發(fā)生了積極轉變[5]，效果良好并具可行性。青少年是身體發(fā)育和性教育的關鍵時期，在性與生殖健康教育中科學、合理地引入同伴教育，通過對青少年中的骨干培訓去影響和改變周圍伙伴的知識和行為，相比傳統(tǒng)教育方法具有無可比擬的優(yōu)勢，也會是一個更為有效的服務方式。

[1]2012 年上海未婚女性人流占總人流數(shù)超三成[EB/OA].http://www.chinanews.com/life/2013/05-15/4822432.shtml.中國新聞網(wǎng)，2013.5.13.

[2]張曉紀.滯后于時代要求的青少年性與生殖健康教育[J].人口與發(fā)展，2010（4）：54-56.

[3]周建芳、宋冰.日本青少年性與生殖健康服務經(jīng)驗與啟示[J].中國學校衛(wèi)生，2013（3）：382-384.

[4]馬寅初人口科學論壇：性與生殖健康的青年友好服務[J].人口與發(fā)展，2010（6）：67-78.

[5]孫曉明等.昆山市外企未婚青年生殖健康/艾滋病預防同伴教育干預研究.生殖與避孕，2006 年(2)增刊118-124;黃紅等.上海高中生預防AIDS 和生殖健康同伴教育效果分析[J].上海第二醫(yī)科大學學報，2004（8）：680-682;張啟龍等.景東縣2005 年高危人群STD/AIDS 知識同伴教育效果評價[J].衛(wèi)生軟科學，2006（3）：291-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