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文化語境下的《了不起的蓋茨比》和《搏擊俱樂部》

孝紅波

（遼寧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9）

消費文化語境下的《了不起的蓋茨比》和《搏擊俱樂部》

孝紅波

（遼寧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9）

小說家F·S·菲茨杰拉德（F.S.Fitzgerald）的《了不起的蓋茨比》和查克·帕拉紐克（Chuck Palahniuk）的《搏擊俱樂部》分別創(chuàng)作、發(fā)表于爵士時代和后工業(yè)時代的美國。二十世紀初的美國經(jīng)歷了從生產(chǎn)社會向消費社會的轉(zhuǎn)變，進入了一個空前繁榮的時期。然而在消費文化的背景下，現(xiàn)代人變得浮躁焦慮，麻木虛榮，曾經(jīng)的倫理道德和價值標準在追名逐利和浮夸攀比中日漸淪喪和退化，處于消費主義重壓之下的現(xiàn)代人處于崩潰的邊緣。文章將立足當代消費文化語境，借鑒鮑德里亞的消費社會理論，采用文本分析與社會歷史語境相結合的解讀方法，以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蓋茨比》和查克?帕拉紐克的代表作《搏擊俱樂部》為闡釋文本，探討消費文化語境下現(xiàn)代人的精神困境。小說展示了作家們對消費時代現(xiàn)代人的獨特思考和人文關懷。

消費文化；《了不起的蓋茨比》；《搏擊俱樂部》

“如果《了不起的蓋茨比》是美國爵士樂時代的挽歌，那么《搏擊俱樂部》就是后工業(yè)社會的怒吼。如果說《在路上》是‘垮掉的一代’年輕人的圣經(jīng)，那么《搏擊俱樂部》就是針對消費時代年輕人的絕望而發(fā)的宣言?！盵1]從二十世紀初的爵士時代到二十世紀末的后工業(yè)時代，這個幾乎跨越了一個世紀的“小時代”見證了美國社會的消費文化的發(fā)展歷程。

美國小說家 F·S·菲茨杰拉德（F.S.Fitzgerald）的《了不起的蓋茨比》和查克·帕拉紐克（Chuck Palahniuk）的《搏擊俱樂部》分別創(chuàng)作、發(fā)表于爵士時代和后工業(yè)時代的美國。消費文化對人們的影響已經(jīng)由十九世紀末的潛移默化，到二十世紀初的轟轟烈烈，發(fā)展到二十世紀末的全面掌控，如影隨形。鋪張豪華的聚會、令人炫目的輝煌刺激著人們的消費欲望，人們陷入了物質(zhì)的世界，難以自拔，極端的消費導致了消費社會人的極端物化和異化。文章將立足當代消費文化語境，借鑒鮑德里亞的消費社會理論和凡勃倫的“炫耀性消費”理論，采用文本分析與社會歷史語境相結合的解讀方法，以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蓋茨比》查克·帕拉紐克的代表作《搏擊俱樂部》為闡釋文本，探討二十世紀美國社會由于極端消費所引發(fā)的各種社會問題。兩部小說堪稱診斷美國當代社會文化癥候的經(jīng)典之作，其中所展示的消費社會的各種問題和現(xiàn)代人的各種困擾對正確引導我國當前消費文化的發(fā)展，和建構和諧的消費文化觀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一、消費時代的喧囂與焦慮

西方文學批評理論中所定義的“消費社會”，不是通常所理解的以商品買賣活動為主體的社會，而是指一個物質(zhì)高度豐富的社會。人們被各種各樣、琳瑯滿目的物品包圍，物品也不再是單純的商品，而是代表了社會地位、聲譽和身份，在追求這一切符碼的過程中，人們的社會行為和心理都受到了物的影響，陷入到消費社會無孔不入的控制之中 。另外，隨著后現(xiàn)代社會科技和電子媒介的高度發(fā)展，商家和媒體創(chuàng)造出“虛假的需求”以刺激人們的欲望，而物品的價值也完全脫離了其固有的使用價值，而是以符碼價值的形式呈現(xiàn)出來，明顯地代表著人與人之間的差異。

消費文化理論經(jīng)歷了幾個發(fā)展階段。從“福特主義”過度到“后福特主義”，靈活的市場機制取代了以往的小規(guī)模生產(chǎn)，勞動力的自主性和個性得到了更大程度的發(fā)揮，市場、產(chǎn)品及其消費領域都呈現(xiàn)出了更多的靈活性，因此，消費的重要性取代了生產(chǎn)的重要性，一種嶄新的以市場消費為主導的格局產(chǎn)生了。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提出的“商品拜物教”的概念是消費文化理論中的一個重要觀點，商品的交換價值體現(xiàn)了人們之間的社會性關系。深受馬克思的啟發(fā)，“盧卡奇提出了‘物化’的理論，即商品生產(chǎn)中人與人的關系表現(xiàn)為物與物的關系，而人所創(chuàng)造的物反過來控制了人自身，壓制了人的主動性、能動性，從而使人變成了一種僵硬之物?！盵2]在此之后，批評家們進一步發(fā)展了他們的理論，認為消費社會中的文化產(chǎn)品也同其它物品一樣以商品的形式被生產(chǎn)、交換和消費，因此形成了消費社會的文化。這種意識形態(tài)創(chuàng)造出一種“我買故我在”的理念，營造出貌似快樂和自由的種種幻象，培養(yǎng)和刺激著人們的消費欲望，如同《搏擊俱樂部》中泰勒所言，“廣告誘惑我們買車子，衣服，于是我們拼命工作買不需要的東西?！薄拔覀兪窍M者，我們滿腦子想的都是物質(zhì)。我不關心兇殺案和貧窮問題，我只關心名人雜志，五百個個頻道的電視，我內(nèi)褲上印著誰的名字。生發(fā)劑，威爾鋼，減肥藥。”[1]表面上，人們過著安逸的生活，看著宜家家居的雜志，擁有越來越多的時尚商品，實際上，這種“虛假的需求”帶來的只能是“虛假的滿足”，被物化了的現(xiàn)代人在不知不覺間成了商品的奴隸，成為馬爾庫塞所指的“單向度的人”。

當代對消費文化理論做出了更深入思考的的理論家是鮑德里亞和凡勃倫。鮑德里亞最著名的論斷是他的符號理論，他指出，六十年代以來的西方社會進入了消費社會，“資本主義社會已經(jīng)從以生產(chǎn)為主導的社會轉(zhuǎn)型成為以消費為主導的社會，而消費社會的根本特征則是符號系統(tǒng)的形成?！痹谒磥?，消費社會的人們已經(jīng)被物層層包圍，在盲目地追求商品符碼所代表的聲譽、欲望、社會地位、身份等等的過程中陷入消費社會無孔不入的控制之中[2]。在《物體系》、《消費社會》和《符號的政治經(jīng)濟學》中，鮑德里亞以其犀利的語言，深邃的筆觸揭示了消費文化的實質(zhì)，即消費社會已經(jīng)被物所充滿，人們生活在物的時代，“物”已然成為一種符碼，代表了人的名譽、欲望、身份和社會地位。馬爾庫塞在《單面人》一書中也提出，商家和傳媒制造出“虛假的需求”來引導人們“順從于流行的需要，比如按照廣告的宣傳去休息、娛樂、處世和消費，愛他人所愛，嫌他人所嫌”，自認而然地形成“強迫性消費”需求。這樣做的目的是遮蔽和侵蝕人們的“真正的需要”，即人的內(nèi)心自由和批判現(xiàn)實的理性思維能力[3]。消費已經(jīng)成了一種神話，人們以享樂主義為生活的準則，摒棄了勤奮、節(jié)儉、自律等傳統(tǒng)美德。這一觀點與凡勃倫在《有閑階級》中提出的“炫耀性消費”理論不謀而合。所謂“炫耀性消費”即指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一些社會上層階級成員的消費方式，他們認為要提高和取得自己的名望和地位就必須進行非生活必需品的消費，就必須浪費，否則只買生活必需品就和衣食無著的赤貧者無異了。這些鋪張豪華的聚會、令人炫目的輝煌在《了不起的蓋茨比》中被描繪得淋漓盡致。然而，這表面的繁華難以遮蔽真正的社會不公和懸殊的貧富差距，如同蓋茨比的“美國夢”，在現(xiàn)實世界里必然會支離破碎。

二、人的身份危機與建構

一戰(zhàn)后的美國處于資本主義的快速發(fā)展時期，身處戰(zhàn)事之外又發(fā)了一筆戰(zhàn)爭的橫財，經(jīng)濟繁榮，人們的生活水平迅速提高，物質(zhì)越來越豐富，人們開始追求金錢和財富，美國進入了消費社會。在被萬花筒般琳瑯滿目的商品包圍，在形形色色的傳媒廣告和意識形態(tài)的推波助瀾下，消費者的消費欲望被激發(fā)到了極致。人們通過購買商品來確定他們的身份和社會地位，消費成為獲得身份的商品符號體系和符號信仰。似乎，占有的物質(zhì)越多，消費的物質(zhì)越多，浪費的物質(zhì)越多，才越能體現(xiàn)人生的價值。這些虛假的人生指南和精神假象誤導著人們的消費行為，人們的精神和靈魂完全被物質(zhì)產(chǎn)品所控制。

正如凡勃倫在《有閑階級》中描述的，暴發(fā)戶一類的資產(chǎn)階級新人要使自己的身份得到認可，就要靠炫耀性的消費，揮金如土，極端浪費，以彰顯自己的社會地位，獲得有閑階層的社會歸屬感?！读瞬黄鸬纳w茨比》中，奢華的晚宴提升了蓋茨比的社會形象，帶來了一定的社會效應?！吧w茨比的名聲越來越大，差一點兒就要成為新聞人物了，那都是成千上百在他家做過客的人替他宣揚的結果，他們都成了他身世經(jīng)歷的權威 ”[4]。為了獲取財富，為了實現(xiàn)夢想，可以不擇手段，只要能夠成功，只要能躋身上層社會，就是正確的。這些消費性的意識形態(tài)鼓勵著蓋茨比瘋狂地消費、瘋狂地揮霍浪費。然而，對物質(zhì)追求和對生活的享受是無法改變?nèi)说纳矸莸?，當人們了解了蓋茨比的身世和發(fā)跡的歷史就都棄他而去了。

蓋茨比生不逢時，在最不該有純情美夢的時代，他偏偏想要重溫舊夢。黛西也許真的喜歡過蓋茨比，可是在一個物欲橫流、迷亂狂歡的氣氛里，本來感情就不堅定的黛西最終背叛了他。蓋茨比的悲劇是一個時代的悲劇。菲茨杰拉德將爵士時代定義在一九一九年至經(jīng)濟危機爆發(fā)前的一九二九年，蓋茨比的“美國夢”的幻滅也預示了美國二十年代繁華背后潛伏的危機。

經(jīng)濟危機之后的美國逐漸恢復了生機，經(jīng)歷了二戰(zhàn)而又發(fā)了戰(zhàn)爭財?shù)拿绹?jīng)濟迅速復蘇，二十世紀末的美國進入了高度發(fā)達的后工業(yè)社會。然而經(jīng)濟的飛速發(fā)展，物品的極大豐富并沒有帶給人們精神上的充實和滿足，世紀末的虛無主義、消費主義及末世情緒充斥著人們的心靈。消費不僅同社會身份和地位結合起來，而且也成了人們的追求自由的目標和信仰。似乎炫耀性、奢侈性和浪費性的消費成為人們建構身份的一種方式，人們穿的衣服、開的車、住的房子決定了人的社會身份和地位，為了這一虛假的人生目標，許多人盲目地追求無節(jié)制的物質(zhì)享受和消遣，在追求名利和縱情享樂中，人的價值標準發(fā)生了變化，倫理道德日漸淪喪。

查克犀利的語言、獨特的風格生動地描繪了美國二十世紀末的社會景象。如同《搏擊俱樂部》中泰勒所言“我們是被歷史遺忘的一代，沒有目的，沒有地位，沒有世界大戰(zhàn)，沒有經(jīng)濟大恐慌，我們的大戰(zhàn)只是心靈之戰(zhàn)，我們的恐慌只是我們的生活。我們從小看電視，相信有一天會成為富翁，明星或搖滾巨星，但是，我們不會。那是我們逐漸面對著的現(xiàn)實，所以我們非常憤怒?！彼械娜硕荚谧非蟾邫n、時髦的商品，比如，宜家家居的“Klipsk擱架組合，哦，嘢。Hemlig的帽盒。沒錯。Mommala被套組。由托馬斯· 哈里拉設計，還可以買到一下花色：淡紫。品紅。鈷藍。烏木色。墨玉色。淡黃褐或暗淺紫?！盵1]

杰克的失眠癥是現(xiàn)代人最具代表性的病癥，飽受失眠困擾的杰克又疲憊又瘋狂，四處奔忙，只想結束這一切。他覺得好像掉進了陷阱，想找一道縫，跳出那個瑣碎的人生。跳出這個世界上一次裝的黃油和緊緊夾在飛機坐位中的角色。確實，像杰克一樣現(xiàn)代人外表光鮮，有著體面的工作，精致的家具，然而消費主義重壓之下的他們內(nèi)心冷漠、孤獨，過著茫然、麻木的生活。極端消費異化結果只能是人的物化和異化，一味對物質(zhì)的占有永遠無法填滿人們空虛的心靈。

在《搏擊俱樂部》中泰勒和杰克最終采取了抗爭的方式，與權威抗爭、與社會抗爭、與生活抗爭、與自己抗爭。他們選取了原始搏擊，這種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用疼痛喚醒人們的麻木的知覺，摧毀無孔不入的消費主義的禁錮，追尋自己的內(nèi)心，重新建構自己的身份，尋求一種全新的生命意義。

三、結語和啟示

從《了不起的蓋茨比》到《搏擊俱樂部》，消費文化對人們的影響已經(jīng)由十九世紀末的潛移默化，發(fā)展到二十世紀末的全面掌控，如影隨形。小說所展現(xiàn)的消費社會的問題對我國當前消費文化的發(fā)展具有現(xiàn)實的借鑒意義，正確認識我國的消費文化、理智分析目前消費文化中出現(xiàn)的問題，并積極借鑒西方的消費文化批評理論準確地把握我國消費文化發(fā)展的歷史和現(xiàn)在，對引導我國消費文化未來的發(fā)展和構建和諧的消費文化具有現(xiàn)實的指導意義。

當代中國已經(jīng)逐漸進入了消費社會，消費文化也已經(jīng)成為人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消費文化呈現(xiàn)出空前繁榮的景象。但是，這一方面體現(xiàn)了人們對消費的需求和渴望，另一方面也使消費日益呈現(xiàn)出商品化、大眾化、世俗化的趨勢，消費文化已經(jīng)成為一個十分復雜的問題。不難發(fā)現(xiàn)，《搏擊俱樂部》里描述的后現(xiàn)代消費文化場景和我國現(xiàn)在一些極端群體的消費狀況驚人相似。如果消費者的消費行為變得越來越非理性，以追求享樂、揮霍浪費、虛榮炫耀等為目的，對消費后果不屑一顧，就會導致貪腐、浪費的出現(xiàn)，勢必會嚴重影響和諧社會的建設。

我國當前的消費文化的發(fā)展還處于起步階段，因此也出現(xiàn)了許多問題，如消費文化的發(fā)展還不成熟，消費文化的內(nèi)部層次發(fā)展不均衡，具體表現(xiàn)在享受文化消費超前發(fā)展，而基本文化消費和發(fā)展文化消費呈滯后狀態(tài)。一些大中城市過度追求商業(yè)設施的時尚化、高檔化，迎合小部分土豪階層的炫耀性消費心理，而忽視了適合大多數(shù)市民階層的文化消費場所的建設，這一方面造成了大量高檔設施的閑置，而且還加劇了社會不公。同時，更重要的是，作為社會精神上層建筑的文化建設對經(jīng)濟的發(fā)展和社會的穩(wěn)定都有著不可忽視的作用，如果不對消費文化加以正確的引導，任其向低俗化、非理性化發(fā)展，那勢必會導致享樂主義盛行，會導致人們盲目追求拜金主義和虛無主義，就會勢必會重復西方社會在二十一世紀之交所走過的彎路。文化發(fā)展呼喚互補互惠，多元共存，學習和借鑒英美消費文化的理論和策略有助于我們研究和開拓中國本土的消費文化，有助于中國和諧的消費文化的建構，并且最終促進社會主義經(jīng)濟文化的繁榮。

[1]查克·帕拉紐克.搏擊俱樂部[M].馮濤,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

[2]趙一凡.西方文論關鍵詞[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 2006.

[3]赫伯特·馬爾庫塞.單向度的人—發(fā)達工業(yè)社會意識形態(tài)研究[M].劉繼,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9.

[4]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蓋茨比[M].姚乃強,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4.

Fight Club and The Great Gatsby under the Consumer Culture Context

XIAO Hong-bo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Liaoning Normal University, Dalian 116029, China)

The Great Gatsby and Fight Club, considered to be F.S.Fitzgerald’s and Chuck Palahniuk’s magnum opus, were created and published in the Jazz Age and the Postindustrial era of America respectively.The 20th century witnessed America’ transformation from a production society to a consumer society, and since then it entered an era of unprecedented prosperity.Modern consumer culture places consumption at the heart of human life, and the traditional values and aesthetics have been savagely attacked, as a result, human beings are not alienated by specific materials but also by the signs when they are besieged in strong nets of materials.Under the pressure of consumerism, people become increasingly impetuous and numb.Drawing upon Baudrillard’ theory of semiotics economics, the paper locates Fight Club and The Great Gatsby in the historical context in attempt to explore the spiritual crisis of contemporary people , and thus expresses the writers’ contemplation and profound concern upon human nature.

consumer culture; The Great Gatsby; Fight Club

I106

：A

：1008-2395(2015)02-0086-04

2014-03-16

孝紅波（1976-），女，文學碩士，遼寧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主要從事英美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