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記文學(xué)中對蕭紅形象的解讀"/>
羅睿(南京師范大學(xué) 強化培養(yǎng)學(xué)院,江蘇 南京 210000)
何人繪得蕭紅影?
——傳記文學(xué)中對蕭紅形象的解讀
羅睿
(南京師范大學(xué) 強化培養(yǎng)學(xué)院,江蘇 南京210000)
摘要:蕭紅,這位上世紀三十年代文壇的奇女子,她是一個天籟,身上帶有著渾然天成的美;她是一個傳奇,從異鄉(xiāng)到異鄉(xiāng),人生百態(tài)在短短的三十年光陰里盡數(shù)上演。本文從蕭紅的部分傳記入手,了解這位女作家,透過對同一人物的不同書寫,發(fā)掘各個傳記作品中,傳記作家刻畫人物形象的不同,探究不同刻畫的背后作家的創(chuàng)作動機。
關(guān)鍵詞:蕭紅傳記形象朗讀
蕭紅原名張秀環(huán),后改名張迺瑩。清宣統(tǒng)三年五月初五(1911年6月1日)生于呼蘭縣城一封建地主家庭。于1942年1 月22日,因肺病等癥逝世,享年31歲。
從呼蘭河到淺水灣,短短的31年時光,勤奮的作家不懈耕耘為后人留下了近百萬字的文學(xué)著作。31年,顛沛流離,傳奇的作家一生,給后人留下了無限的遐想。后人通過閱讀她的作品,通過她生前友人的回憶性作品中,如許廣平的《憶蕭紅》、《追憶蕭紅》、丁玲的《風(fēng)雨中憶蕭紅》等了解她。這些由著名作家撰寫的回憶錄,不僅篇篇都是優(yōu)秀的散文,而且從這些文章的字里行間里,從一些具體細枝末節(jié)的描寫上,品讀了蕭紅的音容笑貌和精神生活的痛苦、哀怨,以及她的人品、人格、行為舉止等。與此同時,通過對蕭紅同時代人轉(zhuǎn)述下的蕭紅傳記也備受矚目,這其中有蕭軍的女兒蕭耘所寫的《緣分天空:蕭軍與蕭紅》、端木蕻良的妻子鐘耀群寫的《端木與蕭紅》,等等。當(dāng)然,作為一個文學(xué)文化形象,“蕭紅”這一人物形象也走進了各個研究者的視野中,肖鳳、葛浩文等人紛紛為其作傳,先后就有肖鳳的 《悲情女作家蕭紅》和美籍作家葛浩文所寫的《蕭紅評傳》。
在蕭紅誕辰的這一百年里,寫關(guān)于蕭紅回憶文章的人不少,為蕭紅作傳的人也不少。這其中,我們不難看出,由于每個人的角度不同、感受不同或是還有其他一些不同的因素,導(dǎo)致現(xiàn)在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蕭紅的形象也有不少。
1.反抗與倔強的靈魂
在蕭紅的兩個弟弟包括全族人的眼中,蕭紅是這個封建大家族的異類,放著好好的大小姐不做,好好的汪家的妻子不做,非要跑到哈爾濱、北平去尋求自由。
就如蕭紅的胞弟張秀珂在《回憶我的姐姐——蕭紅》一文中就這樣寫道:“隨著我們年齡的增長,所受的熏陶教育不同,思想逐漸產(chǎn)生了距離。我對蕭紅有些事情就不能完全了解了:比如她愛看毛邊的魯迅、蔣光慈等人的新小說,而我覺得那有什么好看的呢?能比我正在看的《西游記》、《濟公傳》還有意思嗎?”
但是年幼的弟弟漸漸長大才從這些糊涂的思想中逐漸領(lǐng)悟過來:“原來要做一個真正的人,是必須作這樣斗爭??!”蕭紅在弟弟們的傳記文章就是這樣的一個倔強與反抗著的靈魂:幼年反愚昧,要求上學(xué);其后反封建地打“離婚”;在報紙上寫文章諷刺當(dāng)時的封建堡壘——家庭;同家庭斷絕關(guān)系,忍受饑寒痛苦;后又離開東北流浪在關(guān)內(nèi)各地,不甘俯居人下碌碌一生,總想自己獨立地生活下去,為社會做一點有益的事情……用他另一位弟弟張秀琢在 《重讀 〈呼蘭河傳〉回憶姐姐蕭紅》的文章中所用的一句話就是:“姐姐就像一匹不馴服的小馬,橫沖直撞,不受封建禮教的束縛,好像她天生不懂規(guī)矩似的?!?/p>
2.同情與悲憫的性格
在蕭紅友人的回憶蕭紅的一些著作中,我們隨處可以看到他們眼中的蕭紅是個善良的存在,同情與悲憫是她內(nèi)在的性格。這樣的性格她生來有之:出生在封建大家庭中的蕭紅,并沒有大小姐的做派也沒有她父親的一些暴戾,有的只是對底層人民的同情。弟弟張秀琢在回憶姐姐兒時的往事時就這樣評價姐姐:“姐姐自幼就同情窮苦人?!痹谑捈t兒時的記憶中,有二伯的身影一直是我們所關(guān)注的:“姐姐關(guān)心這位老人,幫助他縫補破舊衣物,送給他吃的東西,有時背著家人把花生、凍梨送給有二伯。姐姐離家后,還打聽這位老人的情況,惦記著有二伯?!?/p>
這樣的一種認識世界的態(tài)度也貫穿于蕭紅的作品中,在蕭紅的作品中,從最早的《王阿嫂的死》到《生死場》再到《呼蘭河傳》、《馬伯樂》,這其中所塑造的人物,所敘述的故事情節(jié),無一不是在反映大動蕩的時代脈搏,而作者一直是和勞動人民,和民族解放運動,息息相關(guān),同呼吸,共命運。帶著同情與悲憫卻唱出了這整個時代的最強音。無怪乎,這樣的作家,這樣的作品不斷受到文壇大人物的賞識與稱贊,大文豪魯迅、茅盾,文藝理論家胡風(fēng)先后為蕭紅的作品作序。
3.一個時代的革命者與戰(zhàn)士
蕭紅身邊的蕭軍是一名真正的戰(zhàn)士,而蕭紅卻不是,但是在一些傳記作品中確是把蕭紅塑造成了“革命者”與“戰(zhàn)士”的形象。
駱賓基的 《蕭紅小傳》是歷史上第一部有關(guān)蕭紅的傳記,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后人對蕭紅的評價。在全書伊始總結(jié)蕭紅生命的歷程時,駱賓基就將蕭紅描繪成一個革命戰(zhàn)士的形象:“蕭紅就是以強者的姿態(tài)生長,壯大的途中又軟弱下來,原因就是由于落在戰(zhàn)斗主力的背后,受了重傷?!逼溆嗟囊恍┬〉募毠?jié)在書中也隨處可見:在書寫與蕭軍的第一次見面時,就運用了如下語句:“實際上,這初次的會見,就已經(jīng)是雙方戰(zhàn)斗氣質(zhì)的會和了,初次的接觸就是戰(zhàn)斗心魂的接觸了?!弊詈髮τ谑捈t的逝世,作者以“終于擲下求解放的大旗”暗示蕭紅的離世。駱賓基這樣角度的書寫在一定程度上同時影響了后世的傳記作家。一直到20世紀80年代,在傳記作家肖鳳、葛浩文筆下的蕭紅傳記中蕭紅仍舊在一定程度上以“革命戰(zhàn)士”的形象存在著。
蕭紅這位“革命的戰(zhàn)士”用自己的行動與筆觸反對封建的禮教,喚醒國民救國的意志,爭取在男權(quán)統(tǒng)治下的女性的自由。
“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萊特”。同樣,“一千個傳記作家筆下便有一千個蕭紅”。每個現(xiàn)實存在的人物都是一個圓形人物,沒有現(xiàn)代高科技的全方位的記錄,來自歷史風(fēng)塵中的人物于是多了幾分神秘的色彩,加之,描述的真?zhèn)尾槐妫趥饔浳膶W(xué)中看人物我們更無法評判。傳記雖然是敘寫真人真事,但在其中難免會融入其他因素。
1.作家的個人立場
在駱賓基的《蕭紅小傳》,這部寫于20世紀40年代的第一部蕭紅傳記我們可以明顯地感覺到作家的個人立場和當(dāng)時的戰(zhàn)爭背景休戚相關(guān):如在書中,駱賓基頻頻使用諸如“堡壘”、“主力”、“戰(zhàn)場”、“陣地”、“旗幟”等戰(zhàn)爭詞匯。那個年代的東北作家大多為左翼作家,即使不屬于左翼作家的群體,或多或少身上的風(fēng)格都有左翼作家的影子在。因此,駱賓基也毫不例外,在為蕭紅作傳時,就帶有左翼作家階級及斗爭意識的影子。
在20世紀30年代的中國文壇,左翼文學(xué)是時代的主流,左翼文學(xué)的領(lǐng)導(dǎo)人物即是蕭紅的導(dǎo)師魯迅。對于這個和蕭紅一樣流落他鄉(xiāng)的東北作家,駱賓基對蕭紅的經(jīng)歷感同身受,在刻畫蕭紅這個人物形象的同時,作家在一定程度上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場與主張。因此,在駱賓基的《蕭紅小傳》中,蕭紅是以一個“革命戰(zhàn)士”的形象出現(xiàn)的,作者在書的《序言》中闡述寫作此書的目的:“企圖在精神上做一番打掃工作,以寄托哀思,埋葬戰(zhàn)友,卸卻自己不勝悲愴的負擔(dān)?!?/p>
很明顯,在某種意義上,駱賓基的《蕭紅小傳》從敘述方法上來看是在為政治服務(wù),蕭紅的這一革命戰(zhàn)士的形象符合當(dāng)時英雄人物的樹立。
2.主體情感的介入
在遍覽有關(guān)蕭紅傳記的相關(guān)書籍中,我們發(fā)現(xiàn)了這樣一群人:蕭軍的女兒蕭蕓;端木蕻良的妻子鐘耀群。雖說,作者各自都說自己的文章客觀無偏頗,但在其中還是會有個人主觀感情的介入。
如果說蕭蕓和鐘耀群筆下的蕭紅相對地公正、真實的話,那么下面這兩位傳記作家在進行傳記寫作時卻有著明顯的不同,他們對于蕭紅生命的兩個男人有著截然不同的評判。他們一個是蕭軍的摯友秋石,還有一個是端木蕻良的侄子曹革成。
秋石與蕭軍是忘年交,對于蕭紅資料的掌握上占有很大的優(yōu)勢。對于蕭紅的生平寫作秋石共著有兩本《兩個倔強的靈魂》和《蕭紅與蕭軍》,但是從讀者來看,在這兩本書中,秋石和蕭軍之間的友情決不能成為秋石過度偏袒蕭軍而打壓端木蕻良的理由。比如,他這樣討論蕭紅選擇與端木生活:“滿世界幾乎沒有一個人贊成她與他的結(jié)合?!薄昂髞硌葑兊囊荒挥忠荒唬浞肿C實了這起婚姻是一起徹頭徹尾失敗了的婚姻。”
如果說之前闡述的只是在影射的層面上在批判端木蕻良,維護蕭軍的話,那么下面這句話就過于極端了:“用人世間極少用的復(fù)姓加?xùn)|北平原上比比皆是的莊稼名稱的諧音作筆名,這也只能是像端木這種絕頂聰明、工于心計的人才想得出?!辈芨锍稍谔幚碇黧w介入的這個方面較之秋石而言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作為端木蕻良的侄子,在書寫過程中刻意為端木蕻良“平反”的還是可見的,和秋石一樣,曹革成也采用了貶低對方的方式。
這兩位傳記作家在進行傳記書寫的同時都注入了強烈的主體情感,這顯然顯得有些不夠理智,雖然說在傳記書寫的過程中,書寫者或多或少地會摻雜個人情感,但是過于偏頗讓傳記文學(xué)的真實性不復(fù)存在。
3.性別差異形成不同的形象
在蕭紅各個傳記作品及傳記文章中,有這樣一對夫婦分別寫下了各自第一次見到蕭紅的感受,胡風(fēng)和梅志在魯迅家中見到了當(dāng)時由東北逃亡而來的二蕭,但大體上,蕭紅給二人留下的感受是不同的:一個是“未脫女學(xué)生氣”,而另一個卻是一個“好主婦”。讀來確實有趣得很,可見男女性別的差異在為作家作傳時所塑造出來的作家形象也是不同的。但不管怎么樣,夫婦二人眼中的蕭紅都是質(zhì)樸可愛的。
這樣的現(xiàn)象并不少見,就如同一時期的兩部蕭紅傳記——肖鳳的《悲情女作家蕭紅》和葛文浩的《蕭紅評傳》。一個是女性的傳記作家,在其作品中,我們更多看到的是有作為女性這一面對蕭紅一些事情更加設(shè)身處地的考慮。而男性作家,在書寫女性形象時,更是具有理性的情感。
傳記是除卻作家本人作品之外,世人認識作家的第二扇窗戶,由此傳記作者對傳主如何描寫就顯得格外重要。一部好的傳記作品會使得世人更好地認識傳主;一部不實的傳記作品卻會對讀者產(chǎn)生嚴重的誤導(dǎo)。因此,真實性是一部傳記作品的靈魂。
參考文獻:
[1]彭放,小川.百年誕辰憶蕭紅[M].北方文藝出版社,2011.
[2]駱賓基.蕭紅小傳[M].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1.
[3]秋石.兩個倔強的靈魂[M].作家出版社,2001.
[4]曹革成.我的嬸嬸蕭紅[M].鳳凰出版?zhèn)髅郊瘓F,江蘇文藝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