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新作·新風
——《艾麗斯·門羅——其人·其作·其思》賞析

王祖友

(河南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河南 焦作 454001)

2013 年加拿大文學成為全球矚目的焦點，因為82 歲高齡的短篇小說家艾麗絲·門羅(Alice Munro)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瑞典文學院常任秘書彼得·恩隆德如此評價門羅的創(chuàng)作:“她選擇了短篇小說，盡管這種藝術形式常常被誤以為比不上長篇小說，她卻將其淬煉至完美。”門羅共著有十四部短篇小說集，她對加拿大媒體表示，她希望自己的獲獎“能讓人們把短篇小說視為一門重要的藝術，而非一個你寫著玩的東西”。

《艾麗斯·門羅》是國內(nèi)研究艾麗斯·門羅的第一部專著。作者周怡是上海外國語大學跨文化研究中心青年學者，是國內(nèi)為數(shù)不多的門羅研究者與譯者。該書從門羅的少女時期寫起，一直寫到她折桂諾貝爾文學獎，對她的成長及創(chuàng)作經(jīng)歷進行了精心梳理，并選取門羅的代表作《男孩與女孩》《乞女》《錢德利家族和弗萊明家族》《好女人的愛》《臉》等5 篇小說進行深度賞析，以幫助讀者貼近與讀懂這位細膩獨特的“當代短篇小說大師”。前五章按照時間順序，把門羅的生平和文學創(chuàng)作緊密結合，將門羅從出生到獲諾貝爾獎的成長歷程分成五個主要階段;每一章又分三節(jié)，第一節(jié)介紹該階段門羅的主要生活經(jīng)歷，第二節(jié)是該階段代表性作品的節(jié)選翻譯及欣賞，第三節(jié)是著者對該作品的解讀和批評，如此把其人、其作、其思三個方面內(nèi)容交叉映襯地展示出來。而第六章“門羅的三個標簽”是對門羅寫作藝術和文學成就的總結，旨在深入探討門羅作為“短篇小說家”“加拿大作家”和“女性作家”其間既相互聯(lián)系又各具特色的文化身份。

一、同構型研究

《艾麗斯·門羅》是以艾麗斯·門羅的寫作方法記錄和書寫作者本人對門羅的研究心得。艾麗斯·門羅出生在安大略省溫格姆鎮(zhèn)，大部分時間都在這個安靜的城市度過。她的小說寫的也都是小鎮(zhèn)平民的愛情、家庭日常生活，內(nèi)人稱之為契訶娃，意為契訶夫的女性傳人。門羅真的就像個平易近人的老太太，從未脫離過她所習慣的那個“一種地域下，一種生活里的一種悲傷”的題材。在形式上，她也守著最傳統(tǒng)的短篇小說的寫法。習慣于閱讀小說的人，不難發(fā)現(xiàn)她的寫作有不少自我重復的地方。《艾麗斯·門羅》作者既是學者又是門羅的超級“金粉”，數(shù)年前即對門羅進行長期跟蹤研究，其成果深得門羅首肯，并曾獲加拿大外交與國際貿(mào)易部頒發(fā)的“加拿大研究專項獎”;是目前國內(nèi)對于艾麗絲·門羅研究比較成熟的學者。其博士論文《艾麗絲門羅短篇小說的加拿大性研究》是迄今為止國內(nèi)第一篇關于門羅的博士論文。她還是門羅小說的超級“金粉”，除了冷靜的研究，她還瘋狂地迷戀門羅加拿大式的敘述性語言，以深情優(yōu)美的文筆書寫門羅研究文章，深度賞析門羅代表作，作者是這樣闡釋門羅作品的“加拿大性”的:

閉塞的鄉(xiāng)村之所以讓人眷戀，正是因為它的非功能性、非物質性、純粹性和永恒性……過去的都已入土，無論是代表著都市理想、突出重圍的母系錢德利家族，還是代表著鄉(xiāng)村傳統(tǒng)、老死故居的父系佛萊明家族，都在“我”的成長中深深烙下了印記，“我”就是這兩種矛盾勢力的不調(diào)和體，而這種含混的邊緣性，正是加拿大性［1］。

作者從具體可感的“閉塞的鄉(xiāng)村”、只要“勞作與相互關懷”的佛萊明姑媽們將情感和認識延伸到“代表著鄉(xiāng)村傳統(tǒng)、老死故居的父系佛萊明家族”，進一步理性地說明——“我”就是這兩種矛盾勢力的不調(diào)和體，然后順理成章地推演出以“含混的邊緣性”為內(nèi)核的“加拿大性”。作者的同構型研究的研究思路和評論寫法比較典型地體現(xiàn)在闡釋門羅以“真實”為創(chuàng)作主旨的段落中:

《城堡巖石上的風景》是一部自傳性非常強的作品，也是作家創(chuàng)作新階段的標志。從這本書開始，門羅作品的自我回顧性不斷加強，不斷挑戰(zhàn)虛構作品與非虛構作品之間的界限。門羅有意模糊了兩種原本被認為截然不同的文類，從而創(chuàng)造了一種嶄新的現(xiàn)實表現(xiàn)方式。真實，在門羅的作品中，不僅是歷史記錄上的真實，也是人心感覺上的真實。門羅在書中如此寫道:“現(xiàn)在所有這些我所記錄下的名字，都在我心中和那些活著的鄉(xiāng)親們一樣真實，那些消失的廚房，那些寬敞的大黑爐子上擦得光亮的金屬裝飾板，那些從來都沒有真正晾干過的酸木濾水板，那些煤油燈發(fā)出的暈黃的光?！遍T羅最后在結尾處感慨:“一個神奇的門階，一個巨大的海貝的珠母，我把它當成是天地四方而來的信使?！睂⑦@個珠母放在耳邊，她“聽得懂了自身的血液，以及海洋那澎湃有力的濤聲?！边@就是門羅作品所要力求表現(xiàn)的真實，也是其一貫的創(chuàng)作主旨［2］。

這樣的論述情深款款，字字珠璣，令全書彌漫著一個年輕女性對另一個女性的相知及欣賞，可讀性極強，筆者認為是以門羅的創(chuàng)作的方式來寫門羅其人、其作、其思，其寫作章法、步驟酷似簡單到有點單調(diào)的門羅式敘述。該研究成果深得門羅首肯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二、分享式評論

考慮到目前國內(nèi)門羅研究尚在起步階段，本書作者的門羅研究“采取了作家生平介紹、短篇小說欣賞和文學理論探討相結合的通俗易懂的傳統(tǒng)研究模式以便使廣大讀者均能受益”。分享式評論，其特點是把閱讀審美和人生體悟結合起來，夾敘夾議，娓娓道來，像與朋友分享美味佳肴:“經(jīng)典的門羅式的結尾創(chuàng)造出了一種時間停滯的超驗感，并可以指向任何一種可能性。門羅就此使小說從現(xiàn)代和后現(xiàn)代流行的銳利與陡峭中脫身而出，回復到契訶夫時代的含混與溫暖，在開放的模棱兩可中透顯出驚人的美麗?！保?］這樣的評論讓人真如享受精神大餐后的怡情小酌，滿足而不饜足。難怪全書接近尾聲時，作者對門羅作品發(fā)出由衷感嘆:

門羅的作品對“文學無用”的討論是多么貼切啊，她從來就不說什么大道理，從來就不以什么“主義”自居，從來就沒什么政治訓教的企圖心，她只展現(xiàn)單純的“審美”，展現(xiàn)生活矛盾的“真實”，展現(xiàn)“人性”的本來面目。當然，我喜歡門羅還因為，同樣作為一個知識女性，門羅所經(jīng)歷所描寫的那些場景對我是如此的熟悉:“我生命中的兩種呼喚……選擇經(jīng)營婚姻做個好母親呢，還是選擇藝術家的黑色生活?”閱讀門羅讓情感細膩，讓經(jīng)歷升華。門羅淡淡的筆觸所記錄下的生活的平淡時刻，總是能讓閱讀者在故事的結尾，收獲一份明鏡似水的醒悟［4］。

另外，該書信息量全面，圖文并茂，本書得到門羅傳記作者、美國圣勞倫斯大學Robert Thacker 教授獨家授權，書中所有圖片在國內(nèi)為首次出現(xiàn)，幀幀精彩，非常珍貴。比如首次刊載了許多珍貴的門羅生平照片，尤其是門羅81 年訪華的照片，相當珍貴。還附加了大事年表和作品一覽，方便研究者查閱。作者在回復筆者的郵件中說明:“這本書因為算是國內(nèi)的第一本，所以當時的成書設計是希望盡可能地兼顧專業(yè)讀者與通俗讀者”。周怡不無感慨地寫道:“對于短篇小說這一文學體裁，希望讀者可以少一些追風，多一些安靜的心靈閱讀，細細體會門羅在短篇小說的方寸之地所展現(xiàn)的幽靜之美，這才是門羅作為短篇小說家獲得諾貝爾文學獎這一事件真正給予我們的收獲［5］。

三、開拓性成果

“門羅就是那種人們常說的作家，無論她多有名，你都覺得不夠，還應該更有名”。(瑪格麗特·阿特伍德語)她獲獎是全世界小說家都應該慶祝的日子，這是全世界短篇小說家的勝利，“代表著審美的勝利”。作為第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加拿大作家，門羅也見證了加拿大文學研究在中國從無到有、從少到多、從單一到多元的發(fā)展。在劉意青教授看來，加拿大的首個諾貝爾文學獎給了門羅是眾望所歸，門羅之所以獲獎顯然因為她那現(xiàn)實主義的、充滿加拿大本土風情和人文關懷的作品比政治含義為主、將后現(xiàn)代技巧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作品更能得到諾獎評委們青睞。劉教授擔憂，在目前世界和中國這樣一個追逐功利、只在意經(jīng)濟效益的大環(huán)境下，文學整體會逐漸失聲，更不要說邊緣文學了。如果不及時關注，恐怕加拿大研究和文學教學在中國會繼續(xù)衰落，并接近無聲無息。她呼吁，在目前世界的多元環(huán)境中，我們還是應該大力扶持邊緣國家文學。

《外國文學》于1981 年刊登“加拿大文學專號”，于1984 年發(fā)表門羅短篇《辦公室》譯文。隨后《世界文學》兩次刊登加拿大文學作品專輯。中國的加拿大文學研究在20世紀90 年代得到迅速發(fā)展。然而，由于短篇小說研究長期處于邊緣地位，同時期的門羅研究并不為國人關注，不論是普通讀者，還是研究人員。盡管門羅上世紀八十年代就曾來華訪問，但是在她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之前，國內(nèi)學界對她很少關注，屈指可數(shù)的幾篇論文也只是集中在她早期的幾個短篇小說，視角不外乎是女性主義和敘事學，確實相對冷落。作為國內(nèi)第一部全息解讀門羅及其作品的膾炙人口之作，《艾麗斯·門羅》對于推動包括加拿大文學在內(nèi)的邊緣國別文學研究，無疑將起到開拓、引領和示范的作用［6］?！栋愃埂らT羅》“確實是一部頗有學術水平和理論價值的學術著作，它的出版為國內(nèi)的門羅研究奠定了較為扎實的基礎”。

［1］［2］［3］［4］［5］周怡.艾麗斯·門羅——其人·其作·其思［M］.廣州：花城出版社，2014.

［6］周怡.2013 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艾麗絲·門羅［N］.解放日報，2013-10-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