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制度歷史地位新論

李世愉

土司制度歷史地位新論

李世愉

（中國社會科學院 歷史研究所，北京 100732）

土司制度在社會發(fā)展史上的地位與影響為人類文明的傳承與發(fā)展提供了一個范本，具體表現在：區(qū)域社會管理的新模式、文化包容和管控的新實踐、女性社會地位的提高、土司治理地區(qū)生態(tài)環(huán)境的保護，這是土司制度對人類文明承續(xù)和發(fā)展的重要意義。

土司制度；歷史地位；影響

主持人語：土司制度歷經元明清三朝，歷時600余年，對中國社會、經濟、政治、文化產生了重大的影響。如何評價土司制度的歷史地位，歷來備受專家學者的高度關注，并產生了不少的成果。李世愉研究員的《土司制度歷史地位新論》一文，另辟蹊徑，分別從歷時性比較、文化包容、女性地位提升、生態(tài)環(huán)境保護四個維度對土司制度的歷史地位進行了新的研究，認為土司制度對人類文明承續(xù)和發(fā)展有重要意義，它提供了一個范本，具體表現在：區(qū)域社會管理的新模式，文化包容和管控的新實踐，女性社會地位的提高，土司治理地區(qū)生態(tài)環(huán)境的保護。土司制度由一系列具體的“制度”所構成，歷來為土司制度與土司文化研究者所關注。李良品教授的《明代西南地區(qū)土司朝貢述論》一文，以考察西南民族地區(qū)土司朝貢活動為基礎，借以說明明代的朝貢制度，探討了朝貢對西南民族地區(qū)的重要影響?！案耐翚w流”不僅終結了中國延續(xù)數百年的土司制度，而且徹底改變了原土司時期和土司地區(qū)的“社會型態(tài)”。李大旗的《清代湘西“改土歸流”后的筑城活動與居民生活的變遷——從湘西地方志中幾篇筑城記入手》一文，依據湘西地方志收存的筑城記，探討了湘西“改土歸流”后的筑城活動及其對居民生活的變遷問題，特別強調其“區(qū)別人群”“教化人群”的作用。

土司遺址的“申遺”活動方興未艾，這一可喜現象表明，土司制度的研究已經超越學術研究的范圍，以文化載體的形式與現實接軌、與人類文明的發(fā)展接軌，其社會意義得以大幅度提升。為應對這種新的形勢，我們有必要進一步拓展視野，站在一個新的高度去開掘這一課題的重要價值，將土司制度文化遺產與人類文明接軌，認真考慮土司制度對人類文明承續(xù)和發(fā)展的意義，以此揭示土司制度在社會發(fā)展史上的地位與影響，特別是它為人類文明的傳承、發(fā)展提供了怎樣的一個范本。

一、土司制度：區(qū)域社會管理的新模式

在全球化趨勢的時代，如何保存各個民族、各個國家（地區(qū)）的特色，是一個值得認真探討的問題。全球化趨勢是趨同，但求同必須建立在存異的基礎之上。在這一方面，土司制度和土司文化的研究可以提供某種借鑒，土司制度創(chuàng)造性地構筑了一種區(qū)域社會新的管理模式。

放眼世界歷史，在人類文明史上，以大歷史的維度而言，版圖廣袤的多民族國家都是短命的，例如羅馬帝國、奧斯曼帝國等都是如此，只有中國是一種例外。那些帝國之所以短命，不僅在于帝國是以血與火的征服方式形成的，更由于帝國的統(tǒng)治者、帝國的主體民族，始終沒有從制度設計的層面、從文化融合的層面學會與被征服民族、邊緣民族共存、共處，對于被征服地區(qū)只知道無休止的奴役和掠奪。這種統(tǒng)治方式，一方面不可避免地導致統(tǒng)治民族的蛻化變質，另一方面又必然激起被征服民族的對立與反抗，最終烽煙四起，貌似強大、不可一世的帝國像狂飚一樣成為歷史舞臺上的“匆匆過客”。

中華民族的形成經歷了漫長的歷史歲月，元明清三代承襲了近650年，是中華民族形成的最后的歷史發(fā)展階段，也是最關鍵的時段。在這個時期，存續(xù)的土司制度對于中華民族的形成起了積極的作用，提供了一個多民族共處和發(fā)展的社會管理模式。

土司制度作為一種制度也好，政策也罷，能推行并沿續(xù)600余年之久，說明這種制度不但有其歷史合理性，而且有其歷史必然性。其因果鏈，不能單純地從制度本身求解，而應該從更廣闊的歷史視野中進行探索。這個大視野必須從元明清三個朝代的時代特征和歷史特征著眼。土司制度存續(xù)的元明清三個王朝，在中國歷史上是一個特殊的時代。與先前的中國封建王朝相比較，有3點值得注意。

第一，三個朝代都處于社會轉型期。中國封建王朝延續(xù)2 000多年，期間歷史發(fā)展呈現出明顯的階段性。自秦至清，秦漢至魏晉為一階段，隋唐宋為一階段，元明清為一階段。在這一階段，生產力發(fā)展、經濟結構、社會分層、政治制度乃至文化思想等都各有其特點。元明清三朝，中國封建王朝的經濟，無論廣度還是深度都有明顯的提升，政治體制也更顯成熟；然而，元明清三代又是封建王朝由輝煌走向衰亡的階段，是中國向近代社會轉型的歷史時期。由此，在社會經濟和人文層面顯示了與此前封建王朝不同的一些歷史特點。

元朝是中國歷史上疆域最廣的王朝，并奠定了明清乃至近代中國的行政格局。明朝出現資本主義萌芽，西方文明逐漸傳入中國，中外交流、中西文化的碰撞日益頻繁。有清一代，皇權至高無上，中央集權進一步強化。在封建王朝的末期，出現了康雍乾盛世，比較有效、妥善地解決了藩鎮(zhèn)割據、外戚和宦官專權等封建王朝的痼疾。在治邊和民族問題上，清朝也是處理得比較好的；與此同時，道光及其以后在西方列強的炮火下，喪失了歷史潮流的主動權。

第二，三個朝代都是統(tǒng)一王朝。換句話說，中國的統(tǒng)一局面在這一時期沿續(xù)了近650年之久，這在先前的歷史上是沒有過的。這一點，為土司制度的創(chuàng)立和發(fā)展提供了穩(wěn)定的歷史環(huán)境，它沒有受到朝代更迭的影響而式微和中斷。

第三，元朝與清朝都是邊疆少數民族入主中原后建立的統(tǒng)一王朝。元朝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由少數民族建立的大一統(tǒng)王朝。正像秦始皇第一個建立大一統(tǒng)封建王朝一樣，元朝統(tǒng)治者在馬上得天下以后，由武功轉換文治還需要有一個適應的過程，更需要有一個學習的過程。元朝雖然存續(xù)不到100年，但在這一方面基本上還是合格的。相比于元朝統(tǒng)治來說，清朝統(tǒng)治者算得上是優(yōu)等生。滿洲貴族雖然自命為統(tǒng)治民族，但在文化上卻認同并認真吸收漢文化，最后不但在文化上趨向融合，在民族關系上也趨于同化。這種例子在中外歷史上是很少見的。這一特點，在一定程度上有效地消弭了先前大一統(tǒng)封建王朝統(tǒng)治者對待邊疆少數民族的大漢族主義的傾向，而這種根深蒂固的大漢族主義，常常是導致民族隔閡和民族沖突的重要原因。

上述三個歷史特點，必然會對土司制度打上時代的印記。嚴格地說，由于社會轉型的影響，反映在土司制度上，我們不能將其看做是先前封建王朝治邊政策和民族政策自然而然的承襲。元朝在西南地區(qū)實行的土司制度，實際上是直接沿襲蒙古帝國對待降附民族的自治政策。這種管理方式，保留了各民族原有的生產、生活方式及其原有的社會組織結構，從而使中央政權與土司之間有一種相互的認同。明清在此基礎上將這項管理制度進一步完善，其基本宗旨則沒有明顯的變化。從制度設計層面而言，土司制度與此前封建王朝的同類政策有著明顯的區(qū)別。

在元代以前，中原以漢族為主體的封建王朝，在處理其與周邊民族的關系方面，多采取和親與羈縻的做法。

和親談不上制度，只是一種策略和手段，是中原王朝統(tǒng)治者為擺脫被動局面，為炫耀天朝威權而采用的權宜之計，在處理邊疆和民族問題方面并沒有形成一種穩(wěn)定的、全局性的長效機制。有學者認為，清朝是封建王朝和親史的頂峰。然而將有關資料進行深入探究就可以發(fā)現，和親與聯姻幾乎都是滿族和蒙古族之間的聯姻，而滿蒙兩族在清朝建國的過程中就存在著一種特殊的關系，這種關系在滿族與其他民族特別是西南地區(qū)民族的交往歷史中是未曾有過的。

羈縻也是中原王朝統(tǒng)治者經常使用的一種政策，歷隋至唐形成制度。唐武德二年（619年），確立“懷柔遠人，義在羈縻”的民族政策，“遐荒絕域，刑政殊于函夏”[1]卷174，羈縻作為制度正式推行。唐太宗時進一步完善，以邊疆民族的首領為都督、刺史，管理府州的具體事務，并可以世襲。五代十國時期，中原戰(zhàn)亂，羈縻府州的一些土著首領相互攻伐，演變成為“獨立王國”。宋朝借統(tǒng)一之勢，繼續(xù)推行并健全羈縻政策，“樹其酋長，使自鎮(zhèn)撫”，甚至對“其有力者，還更賜以疆土?！彼未谖髂喜糠值貐^(qū)也因襲此制，設置了羈縻州、縣、峒。明代在邊境部分地區(qū)設置羈縻衛(wèi)所，性質與唐宋羈縻府州相似。

從歷史的發(fā)展進程來說，土司制度與羈縻制度無疑有著某種借鑒和承續(xù)，然而我們也必須看到，兩者之間也有著明顯的不同。

其一，唐代羈縻府州制度遍設于東西南北各邊疆民族地區(qū)，見于記載的羈縻府州有856個。涉及的邊疆民族主要是突厥、回紇、黨項、吐谷渾、奚、契丹、靺鞨、室韋、高句麗、羌與西域諸族、西南諸族、嶺南諸族等，這些羈縻府州主要統(tǒng)轄于單于、安北、安西、北庭、安東、安南6大都護府，其重點是今天的新疆地區(qū)。安西、北庭都護府管轄西域各羈縻府州；安北、單于都護府管轄北疆的各羈縻府州；安東都護府管轄東北邊疆的羈縻府州；安南都護府則轄有南疆各羈縻府州。土司制度則主要設于西南以及與西南邊疆相鄰的南方少數民族地區(qū)。

其二，唐代在眾多的羈縻府州基礎上設立都護府，由都護府直接管理，總統(tǒng)于唐王朝中央政府。其職責是管理轄下的邊疆民族，具有撫慰、征討、敘功、罰過的職權。以此可知，當時對邊疆少數民族實行的是朝廷（中央）—都護府—羈縻府州的三級管理體制。明清的土司均設在行省之內，實行的是朝廷（地方政府）—土司的兩級管理體制。單就一省而言，采取的是土流并治，即在一省之中有土官和流官兩種管理體制。

其三，一般來說，羈縻政策的原則是“附則受而不逆，叛則棄而不追?！睂吔贁得褡宓貐^(qū)實行的是一種消極的自治。土司制度則不同，它完全納入地方行政管理體系之中，實行嚴格的管理與考核，無論土司恭順和叛逆，其管轄之地永遠屬于行省的性質是不變的。在解決西南邊疆的民族和社會矛盾時，采取的是一種積極干預的政策，即在承認土司對轄地“自治權”的同時，極力地維護中央對該地區(qū)的控制，保持邊疆地區(qū)的社會穩(wěn)定。

有清一代，雖然已是封建王朝末世，但清朝統(tǒng)治者為保持國家領土主權的完整，為推進中華民族的最終形成所作出的努力，還是值得肯定的。就西南邊疆地區(qū)而言，唐代的羈縻制度堪稱完備，但至其末世分崩離析，不但脫離中央控制，而且處于分裂狀態(tài)。相比之下，清代西南邊疆地區(qū)始終處于中央政府的有效控制之下，沒有出現分離和獨立的態(tài)勢。這種歷史格局的形成，與土司制度、與明清政府的積極干預政策有著密切的關系。

與此同時，土司制度這種管理模式還具有以下兩個特點。其一、體制的穩(wěn)定性。土司制度的推行長達600多年，雖然經歷3個朝代的更迭，這一政策仍得到有效的實施。土司制度的制定和實施，其基本點在于：維持邊疆地區(qū)的社會穩(wěn)定，而不在于領土、人口等方面權利的考量，其側重點不在于掠奪和奴役。明清的土司承襲制度，對于穩(wěn)定土司所轄地區(qū)的統(tǒng)治，乃至整個西南邊疆地區(qū)的穩(wěn)定起了重要作用。對此，以往的論述很多，這里需要著重提及的是清代在此基礎上推行的分襲制度。雍正三年（1725年）九月，吏部會同有關衙門議定，“土司之許其承襲者，原因其祖父向化歸誠，著有勞績之故，今伊嫡長子孫雖得承襲本職，此外支庶更無他途可以進身，亦屬可憫。嗣后，各處土司文武官員嫡長子孫，仍令其照例承襲本職。其支庶子弟中有馴謹能辦事者，俱許本土官詳報督撫具題請上，酌量給與職銜，令其分管地方事務。其所授職銜，視本土官各降二等，一體頒給敕印、號紙。其所分管地方視本土官，多則三分之一，少則五分之一。庶幾本末各有條理，使勢足相維而情更相安矣。”[2]卷36雍正三年九月乙巳由此可見，除規(guī)定嫡長子孫承襲本職外，對于“支庶子弟中有馴謹能辦事者”也有所安排，即由土官呈報，經督撫題請，由朝廷給予職銜，分管地方事務，只是在等級上與承襲者有所區(qū)別。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本末各有條理，使勢足相維而情更相安。”這種做法固然有封建王朝“眾建諸侯而少其力”的考慮，但對緩和土司內部的矛盾，維護土司地區(qū)的穩(wěn)定還是有好處的。

其二，政治運作的協(xié)同性。土司制度的實施，從根本上說，是符合當時、當地社會發(fā)展需要的，是符合該地區(qū)少數民族的根本利益的，不能將它看作是封建王朝統(tǒng)治者的單邊行為。中央賦予土司統(tǒng)治的合法性，允許世襲，授予相應的職銜及品級，頒發(fā)印信、號紙，土司則承認與中央政府的隸屬關系（奉正朔、納貢賦、朝覲、聽征調）。在土司制度推行時期，西南各民族的國家認同超過了以往任何一個歷史時期。這充分說明，在土司制度推行的過程中，中央政府與該地區(qū)的少數民族（至少是上層統(tǒng)治者）之間，在某種程度上是存在一定的共濟和協(xié)調的。否則，這一制度是不可能長期推行的。

就“申遺”而言，我們應該進一步認真思考這樣一些問題：土司制度、土司文化研究的現實意義，這種研究對于現代社會的管理有什么值得借鑒的地方？它的核心價值表現在哪里？這些問題，前人從民族問題、邊疆治理、大一統(tǒng)與中央集權的強化等角度，已有不少論及。這些論述多有可取之處，但又不夠具體，沒有準確地體現元明清三代土司制度文化的歷史特點。從歷史與現實的交會來說，這一制度文化的意義和價值聚焦在這樣一個交合點上，即這一歷史時期西南邊疆少數民族傳統(tǒng)社會的轉型問題。換句話說，我們原先論述的該地區(qū)的邊疆問題、民族政策，必須放在當時、當地社會轉型的歷史大背景、大視野中才能得出正確的認知。從這個特殊的時空維度引伸出一系列的重大問題。譬如，在社會轉型時期如何保持邊疆地區(qū)社會穩(wěn)定、發(fā)展及長治久安的問題；少數民族如何在文化轉型中保持本民族文化特色并融入中華民族大文化問題；先進文化的傳入與地區(qū)民族文化的碰撞及管控問題，邊疆少數民族社會管理模式與調整問題，等等。民族問題、邊疆問題，在每一個封建王朝統(tǒng)治時期都會遇到，但在不同的歷史背景下，這些問題的提出、它所追求的目標以及解決的途徑是不同的。在社會變動特別是社會轉型時期，這些問題的提出和解決途徑表現得更為突出，無論是學術研究還是現實借鑒，都具有不可多得的標本意義。

轉型期面臨的問題是社會原有格局的打破，而新的格局尚待建立，其特征是社會的動蕩，是亂，但其前行是社會由亂向治的發(fā)展；發(fā)展必須有序地進行，而轉型期的社會特征則是無序。亂與治，有序與無序、變動與穩(wěn)定，始終是朝野特別是占社會主導地位的群體所必須把握的。元明清三代在中國社會發(fā)展進程中處于一個大的歷史轉型期。西南土司地處邊疆地區(qū)，少數民族聚居，經濟和文化發(fā)展水平不一，與中原王朝的關系互有差異。在這樣的形勢下，西南邊疆社會如何在穩(wěn)定中求發(fā)展，并在發(fā)展中致立于更高層次的穩(wěn)定，這對于任何朝代都是一個難題。應該承認，土司制度的創(chuàng)立，就它所存續(xù)的歷史時期而言，較好地解決了這個問題，至少提供了一種區(qū)域社會管理的新模式。它的運作，對于國家的統(tǒng)一和穩(wěn)定（領土主權的完整）、中華民族的最終形成、社會文明的進步、社會生產力的發(fā)展等都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

二、文化包容和管控的新實踐

文化差異以及隨之而來的隔閡和沖突，往往是民族矛盾和沖突的深層次原因。如何處理好這一問題，常常成為保持少數民族聚居地區(qū)、特別是邊疆多民族地區(qū)社會穩(wěn)定的一個重要任務。土司制度的推行，在多民族文化共處與包容方面進行了新的實踐，并取得一些新的經驗。

元明清三代土司制度的推行有著不同的歷史背景，其文化政策的制訂與其目標設定也有著不同的特點。

以元朝而論，由于蒙古游牧民族的特性以及元朝統(tǒng)治者狂飚式的武力征服，對于文化認同和交流沒有予以過多或認真的關注，這也可以說是元朝存世短暫的一個重要原因。由反元起義而建立的明朝，在政權基礎穩(wěn)固后，開始重視民族地區(qū)的教化宣傳，對于土司地區(qū)亦然，如辦教育、行科舉、選拔土司子弟進國子監(jiān)深造（所謂“土官生”）等。清朝統(tǒng)治者在奪取中原地區(qū)統(tǒng)治權力時，曾為此付出過巨大的代價。及至制訂土司地區(qū)的文化政策時，清廷吸取以往那種血的教訓，一方面沿襲明制，通過教化的途徑著力推行主流文化，另一方面則對風俗的變易采取十分慎重的態(tài)度，特別是不使用暴力和行政強制的手段改變西南邊疆地區(qū)少數民族的文化傳承，而是“因俗而治”，沒有大幅度地改變當地的文化傳統(tǒng)。檢閱史書，這類事例并不少見。

乾隆元年（1736年）七月，廣西右江總兵官潘紹周奏請禁土苗祭賽宰牛。乾隆帝認為奏疏提出的建議“多有紛更不妥之處”“土苗宰牛乃其習俗，尤不當與民人一體嚴禁。此折著發(fā)與鄂彌達，令其議奏?！盵3]卷23乾隆元年七月辛酉因為少數民族的習俗與“民人”有別，不應該“一體嚴禁”。其后，西南邊疆地區(qū)激烈動蕩，戰(zhàn)事頻發(fā)。貴州布政使馮光裕在條奏苗疆事宜時建議，“從容化導以變苗習?！鼻〉巯轮?，“至云使其漸染華風，變?yōu)閮鹊?，朕意千百年之貴州總督皆似卿，則千百年之久安長治皆可保。若法待人行，則不若仍其苗習而順導之，使彼知有恩而不忍背，有威而不敢犯，如是而已矣。何系區(qū)區(qū)古州之苗盡歸王化，然后成一道同風之盛哉！”[4]卷29乾隆元年十月乾隆帝肯定馮光裕變更苗俗的積極性，但最終并沒有接受他的建議，主張“仍其苗習而順導之”，用不著“盡歸王化”。這樣的因勢利導，最終也能“成一道同風之盛”。這種指導思想終乾隆之世也沒有改易。這一點，從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兩次否定臣下“番眾薙發(fā)”的建議就可以清楚地看出。當年滿洲貴族入關后，下令“薙發(fā)”，甚至“留頭不留發(fā)，留發(fā)不留頭”，激起了漢族民眾的激烈反抗，以至血流成河。雖然事隔一個半世紀，但清朝統(tǒng)治者記憶猶新，即使在金川之亂被平定之后仍不愿意重蹈覆轍。當時，文綬等上“番眾薙發(fā)”一折。乾隆帝在批示軍機大臣等時明確地指出：“所辦未免過當”。他認為：

兩金川等番眾，自收服以后隸我版圖，與屯土練兵一并遵例薙發(fā)，自屬體制當然。至沿邊土司番眾，如德爾格、霍耳等處自可聽其各仍舊俗，毋庸飭令一律薙發(fā)，更換衣飾。將來伊等輪班進京朝貢，衣服各別，亦可見職貢來朝之盛，何必令其換衣服以生其怨也。即現在收服之兩金川等番眾，亦止須遵制薙發(fā)，其服飭何妨聽從其舊。又況沿邊土司番眾何必更改服飾耶？[5]卷1103乾隆四十五年三月辛丑

兩個月后，和珅出行滇省路過湖南、貴州一帶，看到當地苗民“尚沿苗俗，不行薙發(fā)”，與體制不協(xié)，奏請“應準其遵照內地一例薙發(fā)”。乾隆帝又批示軍機大臣等，“但已相沿日久，若一旦悉令遵制薙發(fā)，未免心生疑懼，辦理轉為未協(xié)。著傳諭該督撫等，明白倡導，出示曉諭，所有各該省苗民，其有愿薙發(fā)者，俱準其與內地民人一例薙發(fā)，以昭一視同仁之意?！盵6]卷1106乾隆四十五年五月戊子即使是對寵臣和珅的建議，為了與體制相協(xié)調，乾隆的態(tài)度也很明確，不應強制，而是“其有愿薙發(fā)者，俱準其與內地民人一例薙發(fā)，以昭一視同仁之意?！?/p>

應該肯定的是，這種對西南地區(qū)少數民族習俗和傳統(tǒng)文化的包容態(tài)度，對于該地區(qū)的社會穩(wěn)定以及民族之間的共處，產生了積極且久遠的影響。土司制度推行時期，盡管摩擦不斷，但從整體來說，西南地區(qū)與中央王朝的關系卻是越來越緊密，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此。

總之，從體制層面來說，土司制度的實施形成了一種長效機制，這就是土司制度沿續(xù)600余年之久的根本原因。我們今天也許可以說，土司制度并不是一種理想的社會制度，但可以肯定，它是最適合當時西南等地區(qū)少數民族社會實際的一種行之有效的制度。

三、土司制度與女性社會地位的提高

在人類社會發(fā)展的過程中，女性的作用和貢獻是不容忽視的。近代以來，人們都把女性的受教育程度、從業(yè)狀況乃至在社會中的地位和作用視為衡量社會進步、人類文明的一種重要標志。我們看到，由于土司制度的特殊性，在西南地區(qū)推行土司制度的數百年中，女性的社會地位較之內地有了明顯的提高，土司地區(qū)的女性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在中國歷史上留下了光輝的一頁。

在傳統(tǒng)的中國社會，女性的社會地位很低，她們只能從屬于男性，至少在社會生活中她們不能參加科舉考試，不能出仕做官。她們只能靠自己的丈夫或兒子得到朝廷的敕封。然而，在土司治理地區(qū)卻另有一番情景，女性不僅可以做官，甚至在政治舞臺上大有作為。應該說，這種情況是土司制度的推行在客觀上形成的結果。從制度設計的層面看，有兩個因素促成了女性主政、任職的可能。土司是世襲地方官，土司制度的一個核心內容就是承襲制度的規(guī)定。首先，明清土司制度都在土司承襲人的宗支嫡庶次序上做出了明確規(guī)定，即“土司亡故，或年老有疾請代”時，首先是“嫡子嫡孫承襲，無嫡子嫡孫，則以庶子庶孫承襲；無子孫，則以其弟或族人承襲，其土官之妻及婿有為土民所服者，亦準承襲。”[7]卷12吏部這就從制度上為女性承襲土司之職打開了大門，為女性做官提供了機會和法律依據，此其一。同時，鑒于土司子弟年幼襲職，不諳政務，以致弊病叢生，故明清兩代都對土司承襲的年齡有明確的規(guī)定，即年滿15歲方可承襲。如應襲之人未滿15歲，允許其母或土舍護理①參見萬歷《明會典》卷6《吏部·土官承襲》；光緒《大清會典事例》卷589《兵部·土司承襲》。，即代行土司之職。這又為女性實際主持政務創(chuàng)造了條件，此其二。相比于封建王朝皇位繼承制度而言，土司承襲制度顯示出一種靈活性。在皇位承襲制度下，只要是有資格做皇帝的，無論年齡大小，都可以坐上皇帝的寶座。正是由于這種制度設計，使得土司制度推行的數百年中，西南地區(qū)出現了許多杰出的女性，她們參政理政，甚至實際職掌或代行土司之職。這一現象可以說是土司制度文化的一大亮點。

由于能夠承襲土司或代行其職的女性，都是土民所信服者，說明她們有一定的能力及威望，又得到朝廷的認可，自然會盡職盡責，報效朝廷。

從文獻記載中，我們可以看到許多聲名顯赫的女土官，她們的事跡在民間流傳很廣，一直是膾炙人口。元代建昌路（治今四川西昌）女土司沙智，以治道立站有功，授虎符。至元二十一年（1284年）授建昌路總管。明代貴州永西彝族女土官奢香，原為貴州宣慰使隴贊靄翠之妻。洪武十四年（1381年），夫死子幼，代子襲宣慰使職。十六年（1383年），受貴州都指揮馬燁撻辱，隱忍不叛。次年（1384年）入朝訴馬燁之罪，朱元璋親慰之。歸后表示愿“刊山開驛傳，以謝朝廷信任”，遂修官驛大道，西至烏蒙（今云南昭通），北達容山（今貴州湄潭），在水西境內立龍場等9驛，連接湘、川、滇、黔交通要道，對溝通內地與西南邊疆經濟、文化交流起了重要作用。明廷封其為“大明順德夫人”。這是因自己的功績而非丈夫或兒子地位得以受封的少數民族女性。著名的瓦氏夫人，是明代廣西歸順州（今廣西靖西）土官岑璋之女，田州土官岑猛之妻。夫死后，攝州政，頗有政績。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以近60歲的高齡應征，領廣西“狼兵”6 800余人至蘇州，隸俞大猷部，為參將，抗擊侵略東南沿海的倭寇，在王江涇（今浙江嘉興北）等戰(zhàn)役中，聯合湘西“土兵”，獲得大捷，名聲大震。明末清初著名的女土官秦良玉，四川忠州（今重慶忠縣）人，文武雙全，襲丈夫馬千乘之職，任石柱宣撫使。善騎射，通詞翰，所部“白桿兵”以善戰(zhàn)著稱。天啟元年（1621年），應明廷征調，北上與后金作戰(zhàn)。據載“秦氏千里裹糧，急紓國難”“渾河血戰(zhàn)，殺奴數千”[8]卷9天啟元年四月己丑，以至皇帝頒旨，“秦良玉奮勇討賊，忠義可嘉?！盵9]卷16天啟元年十一月丙辰后又參與平定奢崇明之戰(zhàn)，因功授都督僉事，充總兵官。

如果說在土司制度鼎盛時期的明代為女性提供了表演的舞臺，那么至清代，情況又如何呢？在土司制度開始衰落的時期，女性任職的這一狀況仍得以延續(xù)。這在清代的文獻中也是屢見不鮮的?？滴跷迨吣辏?718年），四川巡撫年羹堯疏言：“河西宣慰司故土官蛇蠟喳吧之土婦工喀病故，并無應襲之人，請將蛇蠟喳吧嫡女桑結承襲?！盵10]卷280康熙五十七年七月辛未兵部議覆同意，并由皇帝批準。這是女性擔任宣慰司土官的事例。四川建昌道所屬河東宣慰司自康熙四十九年（1710年）歸順清政府之時，宣慰使安承爵已故，其后一直由其婦瞿氏掌印。至雍正四年（1726年），建昌冕山營之金格、阿租等“煽眾狂?！?，而瞿氏“縱逆不法”，故雍正五年（1777年）遂將河東宣慰司革除[11]卷19土司。次年，為便于管理涼山一帶，又授瞿氏之女安鳳英為長官司長官[12]卷66雍正六年二月壬午。至乾隆時，仍有“援革職河東宣慰司瞿氏之女安鳳英另授長官司之例”[13]卷110乾隆五年二月甲申的情況。這說明，清代女性除承襲、代理土司職務外，還有直接授職的。

從清代的情況看，土司地區(qū)上層女性在邊疆民族矛盾激化和對抗時，大多“能知大義”，顧全大局，為邊疆地區(qū)的社會安定作出了貢獻，因而受到清政府的表彰和獎勵。如梭磨土婦卓爾瑪在平定金川之亂時表現十分突出。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諭軍機大臣等，“梭磨土婦在三雜谷中行輩最尊，從噶克多聽其指揮，該土婦自不為小金川流言所惑。據官達色報稱，該土婦見伊時密告金川賊眾逆謀，其心甚覺真切。自應予以獎勵，著即曉諭該土婦：‘以爾實心恭順節(jié)次奏聞，大皇帝深為嘉悅，特加恩賞爾淑順名號并彩緞四疋，用示優(yōu)獎。’如此傳諭，不特該土婦益當感恩圖報，即其余土司等亦必共知激勸，冀得出力沾恩，亦屬控馭番夷之一法?！盵14]卷938乾隆三十八年七月戊辰四十年（1775年）戰(zhàn)事告捷，又因卓爾瑪與其子土司斯丹巴備牛500頭、酒1 000簍，糌粑500背呈送軍營。官方將酒物酌留，牛只發(fā)還。乾隆帝以“梭磨土婦卓爾瑪并伊子安撫土司斯丹巴恭順可嘉”，加恩賞給斯丹巴宣慰司之職，以示獎勵。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大兵進剿廓爾喀，護理莊浪土司印務的魯孫氏呈稱，愿趕辦干柴12萬斤以備應用，并于十一月內，將所辦干柴照數運至丹噶爾交納，乾隆帝感嘆：“邊徼土司系屬女流，能知大義，甚屬可嘉?！盵15]卷1394乾隆五十七年正月丁丑

毫無疑問，元明清時期西南少數民族地區(qū)女性的社會地位有所提高，社會影響力也明顯強于內地。雖然這里有各民族自身的特點，但是必須肯定的是，這與土司制度的推行有著必然的聯系。

四、土司治理地區(qū)生態(tài)環(huán)境的保護

今天，人們已經越來越深刻地認識到，生態(tài)環(huán)境的保護對人類生存和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重要性。以此，我們在重新審視土司制度的時候可以清楚地看到，在推行土司制度的西南少數民族地區(qū)，其生態(tài)環(huán)境的保護比內地要好得多。因此，談到土司制度文化的核心價值，我們還應該發(fā)掘這一制度對于保護西南區(qū)域生態(tài)環(huán)境所起的作用。

西南土司地區(qū)，相對于內地和其他邊疆地區(qū)，有著特殊的人文生態(tài)環(huán)境。其一是該地區(qū)多為山區(qū)，地理形勢錯綜復雜，交通不便；其二是部族林立（推行土司制度后則是大小土司林立，如明代貴州定番州，即設有17個長官司[16]卷487，朱燮元《水西夷漢各目投誠措置事宜疏》），各自為政；其三是以農耕為主的生產方式比較落后，一些地方還保留“刀耕火種”的原始生產方式；其四是自然資源豐富，特別是林木、礦產資源。在這樣的人文與地理態(tài)勢下，如果聽任無序、過度的開發(fā)，必定導致當地生態(tài)環(huán)境的破壞，而一旦破壞則極難恢復，其后果不堪設想，必然累及該地區(qū)的社會穩(wěn)定。而元明清三朝存續(xù)的六七百年間，從整體上說，該地區(qū)并未發(fā)生災難性的生態(tài)環(huán)境破壞，這是值得慶幸的，而這種局面出現的原因，與土司制度對于人文環(huán)境所具有的長效穩(wěn)定機制是分不開的。具體來說，它與清政府對該地區(qū)有意推行的封閉和限制性的管理體制有著直接的關系。

毋庸諱言，封建王朝推行土司制度是有利益訴求的，即從該地區(qū)獲取資源和經濟利益。清人王履階就明確地談到，苗疆“林木不可勝用……苗鐵固推重一時，銅銀備國用，藥餌資養(yǎng)生……征其物產，亦少助庫藏于微芒?！盵17]第八帙，王履階《改土歸流說》但封建王朝的統(tǒng)治集團能否約束自己的貪欲，運用智慧，做到適度開發(fā)，則關系匪淺。在這一方面，以明清兩代比較，明代統(tǒng)治者做得不夠好，而清代統(tǒng)治者要長進得多，這恐怕也是清廷汲取了明代的教訓。

以土司地區(qū)的森林資源為例，對比一下明清兩代對林木采伐和保護的實踐，是很有啟發(fā)性的。

西南土司地區(qū)森林資源豐富，品種名貴，是中國古代著名的林區(qū)。明初，為營建兩京，曾從湖廣、四川采辦大木，數量較大。其后，嘉靖（1521-1566年）、萬歷年間（1573-1620年），對西南土司地區(qū)林木的采伐數量更是猛增。播州產珍貴的楠木，明代在這里的采伐幾乎是破壞性的。據道光《遵義府志》載，洪武（1368-1398年）、永樂時期（1403-1424年）均于此地采楠木。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為修宮中的三大殿，一次采木“共木板一萬五千七百一十二根塊。”崇禎（1627-1644年）時，一次“采辦大木通共二萬四千六百一根塊?！盵18]卷18木政總之，明代對西南土司地區(qū)的森林資源保護不夠。

清初以來，清政府出于穩(wěn)定土司地區(qū)的考慮，兼及休養(yǎng)生息，不僅限制隨意采伐林木，還積極地推行植樹造林政策。如順治十二年（1655年）規(guī)定，“民間樹植以補耕獲，地方官加意勸課，如私伐他人樹株者，按律治罪。”康熙十年（1671年）又規(guī)定，“民間農桑，令督撫嚴飭有司加意督課，毋廢農時，毋廢桑麻?！盵19]卷168戶部·田賦·勸課農桑盡管這是針對全國的政策，但在土司地區(qū)也是嚴格遵行的。至于專門針對土司地區(qū)的規(guī)定更是不少。如康熙二十六年（1687年）諭工部，“四川楠木多產于崇山懸?guī)r，采取甚難，必致有累土司，且來京甚遠，沿途地方亦恐滋擾。著傳諭四川巡撫免其解送。”[20]卷130康熙二十六年四月己卯這與明代在四川大量采伐楠木形成鮮明的對比。當然，其主要原因還在于怕擾累土司，旨在求得地方穩(wěn)定，但畢竟對限制采伐楠木還是有益的。又如道光十三年（1833年）四川總督鄂山奏辦土司地區(qū)事宜10款，其中一項即談到，“漢人向入夷地開設木筍等廠”，應“永行禁革，違者治罪。如遇官為采辦木植，仍照常給與山價，著令土司辦理，以杜釁端?！盵21]246道光十三年十二月庚戌這又是怕造成漢夷矛盾，故不許亂采林木。中央政令如此，地方政府同樣重視森林植被的保護。云南景東縣現保存有一塊清道光年間（1821-1850年）的原景東府禁止民人隨意砍伐林木的石碑，其中還記載了保護森林的措施，并設有“林官”作為專職管理人員。由于這些政策的推行，土司地區(qū)的森林資源得到了有效的保護。

在保護森林資源的同時，清政府還對土司地區(qū)的土地資源加以保護，限制內地民人隨意在土司地區(qū)開墾荒地；對該地礦產資源加以保護，限制私人掠奪式的開采，特別嚴禁“漢奸”擅入苗寨“開巖挖窖”；對水利資源加以保護，嚴禁在水道地區(qū)墾殖，嚴禁阻塞水道；同時也注意保護野生動物。云南在明代有貢象的傳統(tǒng)，將捕獵之大象貢送京城。清順治十六年（1659年），吳三桂“貢象五”，世祖命免送京，云貴總督趙廷臣“因乞概停邊貢，允之。”[22]卷273趙廷臣傳自是，云南很少貢象。

元明清時期，在推行土司制度的西南地區(qū)，對生態(tài)環(huán)境的保護總體來說還是好于內地，以致這一狀況延續(xù)至今。這顯然與土司制度的推行、與土司地區(qū)所形成的區(qū)域社會生態(tài)有著密切的關系，特別是土司治理地區(qū)相對的封閉性以及與此相關的社會穩(wěn)定性，無形之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1][宋]王欽若.冊府元龜[M].北京：中華書局，2010.

[2][12]清世宗實錄[M]//清實錄.北京：中華書局，1985.

[3][4][5][6][13][14][15]清高宗實錄[M]//清實錄.北京：中華書局，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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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0]清圣祖實錄[M]//清實錄.北京：中華書局，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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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明]陳子龍，[明]徐孚遠，[明]宋徵璧，等.明經世文編[M].北京：中華書局，1962.

[17][清]王錫祺.小方壺齋輿地叢鈔[M].清光緒十七年（1891年）上海著易堂鉛印本.

[18][清]鄭珍，[清]莫友芝.遵義府志[M].清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本.

[21]清宣宗實錄[M]//清實錄.北京：中華書局，1985.

[22]趙爾巽.清史稿[M].北京：中華書局，1977.

[責任編輯：曾超]

K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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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3652（2015）03-0001-08

2014-03-28

國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標項目“中國土司制度史料編纂整理與研究”（12&ZD135）。

李世愉，男，江蘇鎮(zhèn)江人。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研究員，博士生導師。《清史論叢》主編，北京大學明清研究中心兼職研究員，吉林大學兼職教授。主要從事中國土司制度研究，著有《清代土司制度論考》《清代科舉制度考辯》《中國歷史科舉生活掠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