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使者詠永州（八）

彭丹華

（陜西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陜西 西安 710062）

越南使者詠永州（八）

彭丹華

（陜西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陜西 西安 710062）

《越南漢文燕行文獻(xiàn)集成》由復(fù)旦大學(xué)文史研究院、越南漢喃研究院合編，共25冊，收錄元明清時(shí)期越南使者漢文著作79種，其中途徑湖南永州所作詩180余首，構(gòu)成一組獨(dú)特的專題詩，展現(xiàn)了從域外看瀟湘的新視角。文章依照出使時(shí)間早晚和寫作的先后次序，依次輯錄整理并加注解。

地方文學(xué)史；專題詩；永州；瀟湘；越南漢文燕行文獻(xiàn)集成

江天雜詠二首

〖題解〗此詩選自阮思僩《燕軺詩文集》，第20冊，第73-74頁，作于去程。

香爐山上雨花臺(tái)，云集峰前霽色開。見說洞庭風(fēng)浪少，征帆千葉漢陽來。

秋盡山椒菊漸荒，嶺梅猶未試新妝。寒林那得花千樹，最愛丹楓一夜霜。

〖注釋〗“香爐山”二句：原注：“月洲塘邊有香爐山，山有庵，云集汛，云集峰，山勢絡(luò)繹，有似屯云?！鼻　镀?陽縣志》：“香爐山，縣東六十里，千峰黛中一峯如紫蓋亭亭。”雨花，佛祖說法，諸天降花的典故。參見《妙法蓮華經(jīng)·分別功德品》。雨花臺(tái)借指佛庵?！耙娬f”二句：謂下游之來船，自漢陽經(jīng)洞庭而與使船相遇。

舟次祁陽八月十四夜玩月

〖題解〗此詩選自阮思僩《燕軺詩文集》，第20冊，第168頁，作于回程。原題“祁”誤作“祈”，徑改。

金花山色好，湘水月中看。況近中秋夜，微風(fēng)又倚欄。清歌連舸艦，薄霧掃林巒。猶待浯溪?jiǎng)伲”鹩皥F(tuán)。

〖注釋〗金花：原注：“金花在（祈）〔祁〕陽縣東北?！狈街咀鳌敖鹑A山”，又稱大華山。乾隆《祁陽縣志》：金華山：“縣北十五里，在祁山北，高數(shù)千仞，為祁山華蓋”。霧：原本作“露”，旁注“霧”，今取“霧”字。浯溪?jiǎng)伲涸菊`倒（顛倒）為“浯勝溪”，徑改。

興　筆

〖題解〗此詩選自阮思僩《燕軺詩文集》，第20冊，第168頁，作于回程。

曉風(fēng)橫棹楚山蒼，石凈沙明水一方。半幅瀟湘吾欲剪，彩波浮鴨點(diǎn)秋光。

〖注釋〗“半幅”句：語本唐李群玉《同鄭相并歌姬小飲戲贈(zèng)》：“裙拖六幅湘江水，鬢聳巫山一段云?！碧贫鸥Α稇蝾}畫山水圖歌》：“焉得并州快剪刀，翦取吳松半江水?！兵啠涸咀鳌皶场?，旁注“鴨”，今取“鴨”字。

中秋夜月偕云亭游浯溪諸山

〖題解〗此詩選自阮思僩《燕軺詩文集》，第20冊，第169頁，作于回程。原題“云亭”誤作“云?！保瑥礁?。阮氏《燕軺筆錄》記載嗣德二十二年（同治八年，1869）八月十四日自祁陽縣城到浯溪，停留一日，云：“午后開船，十里至浯溪留泊，初更（皆）〔偕〕云亭學(xué)士，步自江岸過山坡，左下寶篆亭待月。”阮氏于浯溪月夜著墨頗多，所繪嘉景引人入勝。如曰：“遙望俯瞰，澄練一碧如帶，山風(fēng)習(xí)習(xí)吹衣襟，泠然善也?！?/p>

溪山宜月又宜秋，乘興飄然最上頭。風(fēng)蹬三更雙蠟屐，煙波萬里一歸舟。漥樽陳跡迷衰草，錦瑟誰家宴畫樓。歸去江亭還小坐，西巖回首碧云流。

〖注釋〗蠟屐：語本《世說新語·雅量》：“或有詣阮（孚），見自吹火蠟屐，因嘆曰：‘未知一生當(dāng)著幾量屐！’神色閑暢?！焙笥鏖e適的生活。漥：同“窊”?！板\瑟”句：“畫”原本作“和”，旁注“畫”，今取“畫”字。原注：“初更待月寶篆亭下，聞山腰勝異亭有鼓瑟演音者，聲滿山谷，詢之為李公子夜宴?！弊涸咀鳌啊?，徑改。西巖：零陵有西巖，即朝陽巖，而浯溪在湘水南岸，此云西巖不知何指。

葬齒篇

〖題解〗此詩選自阮思僩《燕軺詩文集》，第20冊，第169-170頁，作于回程。“葬”原本作“”，與“塟”形近而誤，“塟”同“葬”，徑改，下文序及正文同?！褒X”原本作“”，徑改。序云：“甚矣余衰！丁卯、戊辰之間，連失四齒，余搖搖然，遺體弗敢毀棄而廢之，歸舟艤三浯，愛其山水，斂以櫛余髪，從以篆章，盛以紗囊，中秋夜乘月中流，投投焉漫（即）〔郎〕故宅，令齒附焉，作《葬齒篇》?！睋u搖，原本作“擾擾”，旁注“搖搖”，今取“搖搖”。牙齒對(duì)古人有特殊的意義。《周官·秋官司寇》云：“及大比，登民數(shù)，自生齒以上，登于天府?！编嵭ⅲ骸叭松X而體備。”又《禮記·文王世子》云：“古者謂年齡，齒亦齡也?！饼X落為衰老之征，韓愈有《落齒》詩。甚矣余衰，語本《論語·述而》：“子曰：‘甚矣吾衰也！’”

問吾齒存乎，脫腹已三四。腭鋒稍欲平，決剛頗為累。吾年未五十，閱世積憂畏。眼花髪漸落，堇酒亦屢醉。抱樸既千載，靈飛孰為致。傷足猶有憂，遺體敢毀棄。歸舟過浯溪，漱石結(jié)夢寐。愛此山水清，為爾卜葬地。韜之以散髪，文石為爾襚。送之以清冷，淵水命爾謚。是夕秋月明，天水涵爽氣。占之噬嗑吉，清酒送餦餌。嗟余才力薄，噉名豈素志。敢望智牙生，而冒大官胾。憐爾四十年，記我以游戲。去者且已而，存者且游寄。溪山真爾家，勿道輕棄置。況是漥樽前，濩牙表勝地。爾靈歸乎來，從我朱鳥次。莫與爾曹俱，介鱗吾方議。

〖注釋〗憂畏：憂懼。堇：通“僅”，少量。抱樸：“樸”原本誤作“仆”，徑改。語本《老子·道經(jīng)》：“見素抱樸，少私寡欲?！膘`飛：修身養(yǎng)生之術(shù)。南朝宋鮑照《藥奩銘》：“水玉出煙，靈飛生光?！卞X振倫注：“《漢武內(nèi)傳》：‘求道益命，皆須五帝六甲靈飛之術(shù)，六丁六壬名字之號(hào)?！薄皞恪倍洌赫Z本《禮記·祭義》：“樂正子春下堂而傷其足，數(shù)月不出，猶有憂色?！庇衷疲骸埃ㄉ眢w）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可謂孝矣。”即《孝經(jīng)·開宗明義章》：“身體髪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笔赫Z本《世說新語·排調(diào)》：“所以枕流，欲洗其耳；所以漱石，欲礪其齒。”爾：指落齒。韜：函套。襚：死者的衣衾?！皽Y水”句：淵名浯溪，則齒名似為“吾齒”。噬嗑：《周易》卦名，《彖》曰：“頤中有物曰噬嗑。”王弼注：“嚙而合之?！别\餌：飴糖、糕餅之類。《楚辭·招魂》：“粔籹蜜餌，有餦餭些?！眹n名：“噉”同“啖”。噉名，貪圖虛名。胾：《說文》：“大臠也?！倍巫ⅲ骸扒腥庵笳咭病！庇渭模赫Z本三國魏曹丕《善哉行》：“人生如寄，多憂何為？”朱鳥：道教語，稱舌頭。《云笈七簽》：“仙公公子已可前，朱鳥吐縮白石源?！弊⒃疲骸爸禅B，舌象。白石，齒象。”“介鱗”句：介鱗，比喻遠(yuǎn)夷?！逗鬂h書·楊終傳》：“故孝元棄珠崖之郡，光武絕西域之國，不以介鱗易我衣裳?！崩钯t注：“介鱗喻遠(yuǎn)夷，言其人與魚鱉無異也。”按阮氏有《辨夷說》，論不以地域遠(yuǎn)近區(qū)分夷夏，表現(xiàn)出以禮樂文明自任的意識(shí)。

中流停舟不發(fā)卻望浯溪諸山書懷

〖題解〗此詩選自阮思僩《燕軺詩文集》，第20冊，第171頁，作于回程。

江上輕陰雨影來，飛山髣髴□□□。依依明月留人處，悄悄孤帆上水開。斷纜漫隨山鳥泊，臨流徒覺夕陽催。扁舟從此天涯別，又作溪山夢幾回。

〖注釋〗“飛山”句：原本缺三字。髣髴：同“仿佛”?！皵嗬|”句：原注：“夜發(fā)浯溪纔里許，百丈中斷，出長竿，移舟次上補(bǔ)塞，不覺淹留半日?！卑僬桑礌看睦|具，以麻繞竹篾而成。次上，疑當(dāng)作“沙上”。阮氏《燕軺筆錄》云：嗣德二十二年（同治八年，1869）八月“十六日早，開船纔行數(shù)里，百丈中斷，前艙漏水，移船就沙際修補(bǔ)，午后乃發(fā)”。二處時(shí)間記載有出入，或?yàn)樵绨l(fā)，天色晦暗，夜闌未盡。

仁村埠暮泊

〖題解〗此詩選自阮思僩《燕軺詩文集》，第20冊171-172頁，作于回程。仁村埠，李文馥《使程括要編》作“任村埠”，光緒《零陵縣治》同，湘水經(jīng)此入零陵，為廣西全州入湖南要道。阮氏《燕軺筆錄》云：嗣德二十二年（同治八年，1869）八月“二十日開船，暮泊仁村埠”。并記永州知府黃文琛送《思貽堂詩集》三部。

楓林欲雨見湘煙，秋水秋山泊暮天。萬古清江雙去鳥，數(shù)聲柔艫獨(dú)歸船。竹深亂石藏村屋，橋斷陰崖咽野泉。小立柁樓吟未就，檣燈已掛翠微邊。

〖注釋〗崖：原本作“岸”，旁注“崖”，今取“崖”字。

柁樓：船上操舵之室。唐杜甫《陪鄭廣文游何將軍山林》其二：“翻疑柁樓底，晚飯?jiān)街行小！薄皺{燈”句：謂使船已經(jīng)靠岸停泊。翠微，《爾雅·釋山》云：“未及上，翠微”，原指青翠的山腰，此泛指青山。

過河山舟次

〖題解〗此詩選自阮思僩《燕軺詩文集》，第20冊，第172頁，作于回程。題下有注：“過河山在永州東安境內(nèi)?！边^河山，阮氏《燕軺筆錄》作“過何山”，檢索方志，二者均不見記載。

青山千迭去船迡，楓岸停橈日未移。歲樂社祠喧鼓角，水清釣艇立鸕鶿。吟詩境熟無新語，括地圖開半舊疑。聞?wù)f靈渠秋潦盡，左江何日是歸期。

次湖南委員郭鑒襄即事元韻（四首）

〖題解〗組詩共四首，選自范熙亮《北溟雛羽偶錄》，第21冊，第40-42頁，作于去程。題下有注：“號(hào)鐵嶺，字蓉軒，由翰林侯補(bǔ)知府，盛京龍首人?！奔词?，原本作“紀(jì)事”，徑改?！疤?hào)鐵嶺”誤，郭鑒襄，字介臣，一字介卿，奉天鐵嶺人，咸豐二年（1852）年進(jìn)士，累官至山東德州督糧道。民國《鐵嶺縣志·鄉(xiāng)宦志》有傳。

海邦四載一來王，原隰骃車舊拂裳。幾曲熏弦知帝舜，九天化日仰平陽。濟(jì)師昨復(fù)勞飛旅，獻(xiàn)贐何能答寵光。聞道將軍重出塞，邊氛早望殄妖槍。

遙向金臺(tái)睹蔚彬，春叢兩浦物華新。將軍關(guān)上歌三箭，王會(huì)圖中識(shí)九真。樂志成功觀舞象，路通重譯奉蜚綸。月巖霞洞經(jīng)過處，還愧登高作賦人。

漢渚星查萬里開，依依綠柳來年栽。鯨鯢月朗山頭觀，虎兕風(fēng)銷塞外埃。瓊玖敢希投李詠，篚筐厪效旅庭來。昆侖一夜摧逋寇，遙望襄公間世才。

風(fēng)壒灘瀧為底諳，江春迢遞月逾三。寒林槭槭蒼梧渚，白浪滔滔北障南。香杜乍臨分水后，瑤章光覩粲花談。觀光人忘征途況，也自關(guān)頭度曉巖。

〖注釋〗“海邦”句：謂越南每四年一次派遣使者使清。范世忠《使清文錄》云：“天朝封植，預(yù)列藩垣，經(jīng)奉酌定二年一貢，四年遣使來朝一次?！眮硗?，《尚書·大禹謨》：“無怠無荒，四夷來王?！薄对娊?jīng)·商頌·殷武》：“莫敢不來享，莫敢不來王”，鄭箋：“世見曰來王”，孔疏：“氐羌遠(yuǎn)夷，一世而一見于王”。“原隰”句：《詩經(jīng)·小雅·皇皇者華》：“皇皇者華，于彼原隰?！庇衷唬骸拔荫R維骃，六轡既均?！痹娦蛟疲骸啊痘驶收呷A》，君遣使臣也。送之以禮樂，言遠(yuǎn)而有光華也。言臣出使，能揚(yáng)君之美，延其譽(yù)于四方，則為不辱命也。”熏弦知帝舜：語本《禮記·樂記》：“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風(fēng)》?！薄犊鬃蛹艺Z·辯樂》：“其詩曰：‘南風(fēng)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南風(fēng)之時(shí)兮，可以阜吾民之財(cái)兮。’”遂以“熏弦”指《南風(fēng)歌》。《史記·樂書》云：“夫《南風(fēng)》之詩者，生長之音也，舜樂好之，樂與天地同意，得萬國之驩心，故天下治也?！本盘欤骸冻o·離騷》：“指九天以為正兮”，王逸注：“九天謂中央、八方也”。濟(jì)師：或即瑞麟抗法之事?！肚迨犯濉つ伦诒炯o(jì)二》：同治十二年十一月辛酉，“法、越構(gòu)釁，法兵破河內(nèi)省城，越匪擾北寧。越人求援。諭瑞麟飭軍由欽州出關(guān)，會(huì)桂軍援剿之”。至十三年二月丙申，“以法取越南地，越匪擾山西，偪滇疆，諭岑毓英部署邊防”。獻(xiàn)贐：“贐”同“贐”。獻(xiàn)贐，進(jìn)貢。邊氛：邊地災(zāi)禍兇氣。比喻邊寇。明張居正《賀冬至表》之四：“窮塞寢兵，喜邊氛之靖息?！毖龢專簳r(shí)人稱呼西洋火槍。代指外夷。金臺(tái)：指京城。蔚彬：即彬蔚，陸機(jī)《文賦》：“頌優(yōu)游以彬蔚，論精微而朗暢”，《文選》呂向注：“彬蔚，華盛貌”。將軍關(guān)上歌三箭：唐將薛仁貴三箭定天山的典故。兩《唐書·薛仁貴傳》：“軍中歌曰：‘將軍三箭定天山，壯士長歌入漢關(guān)?！贝酥傅种仆庖摹Ｔ裕涸咀鳌袄u”，旁注“栽”，今取“栽”字。王會(huì)圖：《逸周書》有《王會(huì)解》篇，又《周書序》篇曰：“周室既寧，八方會(huì)同，各以其職來獻(xiàn)，欲垂法厥后，作《王會(huì)》?！薄缎绿茣に囄闹尽酚蓄亷煿拧锻鯐?huì)圖》，又有唐閻立本所繪《四夷朝會(huì)圖》傳世。九真：九真郡，漢武帝元鼎六年平定南粵而設(shè)，及至唐朝，其地仍屬嶺南道。越南獨(dú)立后，九真盡為其土。此代指越南。舞象：舞《象舞》以志成功。象，《象舞》?！对娊?jīng)·周頌·維清》毛序：“《維清》，奏《象舞》也?！编嵭{：“《象舞》，象用兵時(shí)刺伐之舞，武王制焉?！薄奥吠ā本洌褐^四方奉命來朝見。重譯，《史記·太史公自序》：“海外殊俗，重譯款塞，請來獻(xiàn)見者，不可勝道?！彬憔]，君王之詔令。語本《禮記·緇衣》：“王言如絲，其出如綸?！彬阃帮w”。登高作賦：為大夫者需具備的九德之一。語本《詩經(jīng)·墉風(fēng)·定之方中》毛傳：“升高能賦，可以為大夫。”《漢書·藝文志》：“傳曰：‘不歌而誦謂之賦，登高能賦可以為大夫。’”左思《三都賦序》：“升高能賦者，頌其所見也?！毙遣椋杭础靶情丁??！蚌L鯢”二句：謂兵禍消弭。鯨鯢，語本《左傳·宣公十二年》：“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鯨鯢而封之，以為大戮。”預(yù)注：“鯨鯢，大魚名，以喻不義之人吞食小國?！被①睿Z本《論語·季氏》：“虎兕出于柙?！被ⅰ①?，均為猛獸，意同鯨鯢。“瓊玖”句：語本《詩經(jīng)·衛(wèi)風(fēng)·木瓜》：“投我以木李，報(bào)之以瓊玖。匪報(bào)也，永以為好也！”篚筐：皆為盛物竹器。方曰筐，圓曰篚。《詩經(jīng)·小雅·鹿鳴》毛序：“鹿鳴，燕群臣嘉賓也，既飲食之，又實(shí)幣帛筐篚，以將其厚意。然后忠臣嘉賓，得盡其心矣。”此指帶貢品出使。逋寇：流寇。按同治間廣西、越南邊境屢有剿匪事?！肚迨犯濉つ伦诒炯o(jì)二》：同治十年七月，“桂軍剿越南竄匪，克長慶，斬匪首趙雄才”。十一年正月，“桂軍復(fù)越南從化，克鎮(zhèn)山”。二月，“南匪首蘇國漢等伏誅”。十二年十一月，“越南王疏請會(huì)剿河陽、興化、山西、宣光邊地諸匪”。襄公：對(duì)郭鑒襄的尊稱。間世才：隔世之才。《金史·完顏守貞傳》：金主好文學(xué)，嘗嘆文士無及黨懷英者，完顏守貞曰：“間世之才，自古所難?！遍书剩猴L(fēng)吹葉動(dòng)聲。北障：山名，又名百丈山，在靈川、興安間，漓江在其南?！杜d安阻雨》自注：“《通志》云：北障山疾飆起，鳥回還不能過?！眽梗簤m埃?！皦埂痹菊`作“”，徑改。為底：為何?！艾幷隆本洌涸侥鲜拐吲c清朝官員以筆談交流，此稱贊郭氏口才極佳。粲花，舌粲蓮花。事見《高僧傳》及《晉書·藝術(shù)傳·佛圖澄》。觀光：語本《易經(jīng)·觀卦》六四爻辭：“觀國之光，利用賓于王。”又象辭：“‘觀國之光’，尚賓也?！薄坝^”原本作“”，旁注“觀”，今取“觀”字。

次零陵知縣嵇有慶即事元韻

〖題解〗此詩選自范熙亮《北溟雛羽偶錄》，第21冊，第42-43頁，作于去程。題下有注：“號(hào)錫山，無錫人，就舟筆談，歸送書及詩?！憋袘c，字伯潤，江蘇無錫人。舉人出身。歷任慈利、衡山、零陵知縣，并監(jiān)修三縣縣志。零陵知縣任在同治八年（己巳，1869）。

蘭橈歇處接香衣，清絕晴波皃影肥?，l愛廣陵看尚在，材憐隨季自知非。騷吟近為湘流爽，雅意遙含楚水暉。半夕云川橫筆后，幽懷若傍芾軒歸。

〖注釋〗香衣：代稱嵇有慶。南朝梁庾肩吾《送別于建興苑相逢》：“去影背斜日，香衣臨上風(fēng)。”唐陸暢《送崔員外使回入京金鉤驛逢因贈(zèng)》：“侍史別來經(jīng)歲月，今宵應(yīng)夢護(hù)香衣?！卑p：通“貌”。嵇康：三國魏嵇康善彈《廣陵散》，秘不授人，后遭讒被害，《廣陵散》遂成絕響。嵇康為嵇姓名士，此稱贊嵇氏風(fēng)采比于嵇康。隨季：春秋晉大夫。又稱隨季、隨武子、士季、士會(huì)、范武子。祁姓，士氏，名會(huì)，字季，謚武，封于隨，又封于范。晉楚城濮之戰(zhàn)，隨季為戎右，楚軍敗績。晉楚邲之戰(zhàn)，隨季將上軍，晉師敗績，獨(dú)上軍不敗。隨季為范姓之祖，故范熙亮以隨季自比?！鞍胂Α本洌貉远斯P談，時(shí)間恰當(dāng)一夕之半而止。云川，形容言談如行云流水。橫筆，猶言擱筆，謂筆談結(jié)束?！坝膽选本洌貉怨P談之后送別之情。幽懷，謂情誼相許。芾軒，小軒車?！稜栄拧め屟浴罚骸败溃∫??！?/p>

發(fā)全州順流抵零陵

〖題解〗此詩選自范熙亮《北溟雛羽偶錄》，第21冊，第43頁，作于去程。原題“順”下衍“化”字，徑刪。全州為湘源，今屬廣西。漢唐均屬零陵，洪武二十八年改隸廣西，其界始不從水而從山。

朝由西瓦澤，晚過石磯邨。鼓棹山如轉(zhuǎn)，臨窗岸欲犇。游云迷粵嶺，晴月涌湘源。回憶靈渠日，猶驚旅客魂。

〖注釋〗西瓦澤：即西瓦窯塘，一作細(xì)瓦窯塘，在廣西全州境。石磯邨：“邨”同“村”。石磯村，即石期市。犇：同“奔”。晴：原本下衍“風(fēng)”字，徑刪。“回憶”二句：謂靈渠水路難行。范氏有《次正使懦翁靈渠元韻》長詩，極言過渠之難。詩末嘆云：“何日順流下，安得馳平原?！?/p>

題浯溪

〖題解〗此詩選自范熙亮《北溟雛羽偶錄》，第21冊，第43頁，作于去程。題下有注：“次山《中興頌》，顏公楷書，摩崖猶存，文人題詠者多。”

三吾傳勝跡，千載此溪源。石漶奇文在，云移妙墨存。山容衡岳跨，水意楚江吞。底事摩崖側(cè)，游車不憚煩。

〖注釋〗石漶：石刻字跡模糊，難以辨認(rèn)。底事：何事。游車：指使船操舟之人。

次永州守廷桂喜雨元韻

〖題解〗此詩選自范熙亮《北溟雛羽偶錄》，第21冊，第43-44頁，作于去程。題下有注：“字輝發(fā)，惠《木郎祚雨呪》二本并詩，言旱禱屢應(yīng)。”“字輝發(fā)”誤，廷桂，字芳宇，輝發(fā)那拉氏，滿洲正白旗人。道光十九年（1839）舉人，同治五年（1866）任永州知府。著有《仿玉局黃樓詩稿》。

良吏如今盛，頻年紀(jì)兩三。望先孚作苦，人尚慶逢甘。呪捷靈壇灌，詩傳彩筆酣。湘南睹新麥，漢郡想張堪。

訪子厚遺跡

〖題解〗此詩選自范熙亮《北溟雛羽偶錄》，第21冊，第44頁，作于去程。

萬里荒陬作逐臣，千秋余跡在湖濱。為逢許伯能知己，誰料中郎卻誤身。文字非由憎達(dá)命，江山何幸得傳人。祗今司馬遺名處，鈷鉧潭邊月似銀。

〖注釋〗許伯：《太平御覽》引謝承《后漢書》：“許慶，字子伯。慶嘗與友人談?wù)摑h無統(tǒng)嗣，幸臣專勢，世俗衰薄，賢者放退，慨然據(jù)地悲哭。時(shí)人稱許子伯哭世?！薄端囄念惥邸芬兹凇度隄}優(yōu)劣論》：“汝南許子伯，與其友人，共說世俗將壞，因夜舉聲號(hào)哭，潁川雖憂時(shí)，未有能哭世者也?！薄度何摹妨何涞邸度胪烷單涮孟铝睢吩疲骸柏M直賈生流涕、許伯哭時(shí)而己哉？”指王叔文。《新唐書·柳宗元傳》曰：“王叔文、韋執(zhí)誼用事，尤奇待宗元。與監(jiān)察呂溫密引禁中，與之圖事。轉(zhuǎn)尚書禮部員外郎。叔文欲大用之，會(huì)居位不久，叔文敗，與同輩七人俱貶?！敝欣桑夯蛑覆嚏?。蔡邕以才學(xué)得董卓厚遇，辟之，舉高第，補(bǔ)侍御史，又轉(zhuǎn)持書御史，遷尚書，初平元年拜左中郎將。及董卓被誅，蔡邕為之嘆息，面有傷痛之色。司徒王允為此勃然大怒，叱其以私遇忘大節(jié)，蔡邕因此而被治罪，死于獄中。事見《后漢書·蔡邕列傳》。指柳宗元因王叔文厚遇而受牽累，被貶永州。“文字”句：語本唐李白《天末懷李白》：“文章憎命達(dá)，魑魅喜人過。”“只今”二句：原注：“子厚所游歷溪邱諸處，土人皆名以‘司馬’云?！?/p>

江漢晚坐

〖題解〗此詩選自范熙亮《北溟雛羽偶錄》，第21冊，第44-45頁，作于去程。詩題“江漢”似有誤，依詩文“過粵”、“浮湘”等語，應(yīng)當(dāng)作于湖南境內(nèi)；依其編排次序，作于永州境內(nèi)。

隔浦人歸鬧野航，推篷獨(dú)坐四滄茫。鏡窗淡淡浮青漲，竹箑搖搖納小涼。每憶熏弦懷過粵，空聞鼓瑟悵浮湘。孤巖樹里誰家寺，月送疎鍾度客檣。

〖注釋〗野航：唐杜甫《南鄰》：“秋水才深四五尺，野航恰受兩三人。”唐戴叔倫《春江獨(dú)釣》：“心事同沙鳥，浮生寄野航?！敝窆€：竹扇?！翱章劇本洌涸佀炊??！冻o·遠(yuǎn)游》：“使湘靈鼓瑟兮，令海若舞馮夷?！碧棋X起有《省試湘靈鼓瑟》詩：“善鼓云和瑟，常聞帝子靈?！?/p>

祁陽津次待月

〖題解〗此詩選自范熙亮《北溟雛羽偶錄》，第21冊，第45頁，作于去程。

離家曾十載，辭國路三千。瀟江故山月，夜夜照無眠。

〖注釋〗“離家”句：越南漢喃文獻(xiàn)目錄數(shù)據(jù)庫系統(tǒng)以《北溟雛羽偶錄》為嗣德十五年（同治元年，1862）北使所作，《范魚堂北槎日記》為嗣德二十三年（同治九年，1870）北使所作。范氏前后兩次北使，相隔十年?！笆d”或指此事。

聞　簫

〖題解〗此詩選自范熙亮《北溟雛羽偶錄》，第21冊，第45頁，作于去程。

晴月度空山，飛煙橫水面。蕭聲何處來，夜思誰深淺。

次懦夫春風(fēng)元韻（二首）

〖題解〗二詩選自范熙亮《北溟雛羽偶錄》，第21冊，第45-46頁，作于去程。懦夫，即此次北使的正使阮有立，字懦夫，官工部侍郎?！对侥蠞h文燕行文獻(xiàn)（越南所藏編）》未收錄其北使詩文，僅越南漢喃文獻(xiàn)目錄數(shù)據(jù)庫系統(tǒng)《碑記雜編》中載有阮有立《登黃鶴樓記》等。

水滿山川花滿林，布颿飄拂互晴陰。不經(jīng)山澗修長處，誰識(shí)東皇惠愛深。

明鏡窗前鎮(zhèn)日開，東君吹燠送春回。故鄉(xiāng)花信條風(fēng)里，好是游郎隔歲來。

〖注釋〗颿：同“帆”。東皇：猶言天道?！冻o·九歌》稱之為“東皇太一”，《史記·天官書》：“中宮天極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呂向《文選注》：“祠在楚東，以配東帝，故云東皇”。太一大抵可以北極星當(dāng)之，古人以為天帝所居。東君：太陽，《楚辭·九歌》稱之為“東君”?！稄V雅》：“朱明、曜靈、東君，日也。”花信：謂春風(fēng)帶著花開的消息。古代有花信風(fēng)之說，謂風(fēng)應(yīng)花期而來，自小寒至谷雨共二十四番花信。條風(fēng)：東北風(fēng)?！渡胶＝?jīng)·南山經(jīng)》：令邱之山“其南有谷焉，曰中谷，條風(fēng)自是出”。郭璞注：“東北風(fēng)為條風(fēng)?！庇譃闁|風(fēng)?！痘茨献印椥斡?xùn)》：“東方曰條風(fēng)。”此泛指春風(fēng)。

零陵舟中贈(zèng)永州經(jīng)廳楊抱真

〖題解〗此詩選自范熙亮《北溟雛羽偶錄》，第21冊，第116頁，作于回程。題下有注：“名尊誠，副榜出身，年少美豐姿，江蘇人?！?/p>

綠樹紅芳擁岸津，臨波夏淺欲勝春。瀟湘煙靄重過日，江浙風(fēng)流又遇人。寸管飛花傳雅趣，半窗新霽想清塵。天涯旅況如相識(shí)，指點(diǎn)云山苦厭頻。

送湖南短送李荔芬

〖題解〗此詩選自范熙亮《北溟雛羽偶錄》，第21冊，第117頁，作于回程。范氏有《次荔芬太守上巳過湖長歌韻》詩，題注：“湖南護(hù)送，黔人，名崇基，拔貢?！?/p>

歸程勞遠(yuǎn)送，浹月慰瞻逢。出境忙分棹，傳詩懶啟封。斷云朝浦樹，殘靄暮山鍾。從此湘漓外，峰巒幾萬重。

江村即事迭酬答幼梅前韻卻寄

〖題解〗此詩選自范熙亮《北溟雛羽偶錄》，第21冊，第117頁，作于回程?！按濉痹咀鳌斑棥?，徑改，下同。李輔耀，字幼梅，號(hào)定叟，湖南湘陰人，光緒丙子（1876）副貢，浙江候補(bǔ)道。李輔耀工詩善畫，博學(xué)能文，著有《玩止水齋遺稿》、《讀禮叢鈔》等。

江村寥廓漏聲稀，索醉斜陽獨(dú)倚扉。一水晚晴青遶檻，群峰浮翠淡沾衣。已忙煙樹隨流遠(yuǎn)，又聽絲桐隔岸揮。鷗鷺情懷云外渚，逢人悔未學(xué)忘機(jī)。

〖注釋〗絲桐：指琴。漢桓譚《新論·琴道》：神農(nóng)氏“削桐為琴，繩絲為弦”。“鷗鷺”二句：語本《列子·黃帝篇》：“海上之人有好鷗鳥者，每旦之海上，從鷗鳥游，鷗鳥之至者百住而不止。其父曰：‘吾聞鷗鳥皆從汝游，汝取來，吾玩之。’明日之海上，鷗鳥舞而不下也。故曰：至言去言，至為無為；齊智之所知，則淺矣?！?/p>

自全州至永州江程記見

〖題解〗此詩選自裴文禩《萬里行吟》，第21冊，第234-235頁，作于去程。眉評(píng)：“如畫?！?/p>

雙槳汀洲杜若香，楚山四望郁蒼蒼。繁霜積雪花千樹，懸壁飛泉水一鄉(xiāng)。石勢如人浮斷岸，江聲兼雨送斜陽。貪看盡日披窗鏡，不覺高風(fēng)拂面涼。

永州偶題二絕

〖題解〗此詩選自裴文禩《萬里行吟》，第21冊，第235頁，作于去程。詩后原注：“右瀟湘合流處”、“右懷柳子厚先生”。

其一瀟湘合流處

雙柏遺祠皋禹皇，煙波一水合瀟湘。云深不見蒼梧樹，斑竹飄蕭夜雨涼。

其二懷柳子厚先生

零陵山水奇而僻，古人當(dāng)不怨遷謫。千秋明月滿池塘，元和司馬舊游跡。

〖注釋〗“雙柏”句：原注：“山上有廟，扁題‘齊德禹皇，九德皋皇’，前植老柏二株，臨三岐江，是為瀟湘合流處。”九德，各詩多記作“允德”。三岐，當(dāng)作“三歧”?！扒铩倍洌涸ⅲ骸案悄铣?、北門塘，凡子厚所游詠處，土人從系以‘司馬’名云。”

祁陽游浯溪有懷元次山先生感題

〖題解〗此詩選自裴文禩《萬里行吟》，第21冊，第236-237頁，作于去程。詩后有跋，云：“近縣城一里有溪，名浯溪。唐道州刺史元次山，愛其山水，因家焉，名臺(tái)曰吾臺(tái)，亭曰吾亭，溪曰吾溪。有石刻‘三吾紀(jì)勝’。鑿石為尊，為窊尊。山腰有片石，高尺余，廣可二尺，磨之黑光可鑒，刻‘鏡石’二字。次山當(dāng)國家中否之秋，作《大唐中興頌》，微寫其意，顏魯公書之，勒于厓石，人稱其‘二絕’。山之前后左右，古今詩刻幾多于石?！敝蟹瘢褡x作《易·否卦》之否，與‘中興’相對(duì)。裴氏《中州酬應(yīng)集》（第22冊，第14頁）收錄盛慶紱和詩。“次韻奉和大陪臣珠江先生過浯溪懷元次山先生之作：馳驅(qū)萬里歷江湖，一路山川盡自娛。此處元顏稱二老，探奇湘楚首三吾。天開鏡石為幽照，地辟窊尊作醉圖。欲（請）〔倩〕使君勤問訊，來賓各有好詩無？光緒丙子臘月立春后五日，錫吾盛慶紱未定稿。”未定稿，詩人唱答之謙辭。盛慶紱，字錫吾，江西永新人，咸豐十年（庚申，1860）進(jìn)士，時(shí)任湖南護(hù)貢官。后為湖南候補(bǔ)知府，至光緒十年刊刻《越南地輿圖說》六卷。裴氏此詩石刻浯溪尚存，在東崖區(qū)石門旁。行草，70×145cm。署款：“光緒二年丙子立春后三日過浯溪有懷元次山感賦。越南裴文禩作，上谷楊翰書?！惫鸲嗌p《浯溪志》云系活碑，原在石門。又云；“‘文化大革命’中，此碑被盜至三十里外之茅竹，涂以水泥作洗衣臺(tái)，1984年尋回?！睏詈沧趾Ｇ伲瑒e號(hào)息柯居士，咸豐八年至同治三年任永州知府，后任湖南辰沅永靖道，罷官后定居浯溪，筑息柯別墅。光緒二年楊翰年六十五，在浯溪。楊翰為清代著名書家，風(fēng)格與何紹基相近。裴文禩原唱，盛慶紱和答，楊翰行書，亦可謂之“三絕”矣。裴文禩光緒三年冬回程至永州，又有《重游浯溪》一首，惜《萬里行吟》非完本，有目無文。

道州心事滿江湖，借此巖泉漫自娛。頌有顏書傳二絕，亭連溪水記三吾。廢興鏡石靈光變，醒醉窊樽月影孤。篆壁題詩山欲盡，當(dāng)年曾識(shí)隱憂無。

〖注釋〗“道州”句：唐趙嘏《十無詩寄桂府楊中丞》：“琴酒曾將風(fēng)月須，謝公名跡滿江湖?！?/p>

雪　夜

〖題解〗此詩選自裴文禩《萬里行吟》，第21冊，第237頁，作于去程。

碎石飛珠萬點(diǎn)圓，枯枝落木百花鮮。疎鍾古寺寒林外，殘燭孤城小驛邊。歐老賦詩傳禁體，坡翁飲客續(xù)佳篇。最憐細(xì)雨斜風(fēng)夜，四望江山光滿天。

〖注釋〗萬點(diǎn)圓：據(jù)此，當(dāng)時(shí)所遇似為霰。《釋名》：“霰，星也。水雪相搏，如星而散也?！薄钝拧罚骸伴}俗謂之米雪，言其霰粒如米。所謂稷雪，義蓋如此。今名濇雪，亦名濕雪?！卑从乐荻緶囟瘸Ｔ诒c(diǎn)上下，故雪常為霰，且常夾帶雨水，如下文所說“細(xì)雨”，又往往在夜間成雪，如詩題所示?！皻W老”二句：歐陽修官潁州太守時(shí)，與賓客詠雪，作《雪》詩，自注云：“玉、月、梨、梅、練、絮、白、舞、鵝、鶴、銀等字皆請勿用?！痹幽觊g，蘇軾與客會(huì)飲聚星堂，重用歐陽修禁體，作《聚星堂雪》詩，后世推為佳構(gòu)。裴氏此詩也有意學(xué)宋人，全篇不僅不著“雪”字，也不見詠雪常見字詞，風(fēng)雅別致。光滿天：白雪反射，晶瑩有光。

和湖南短送盛錫吾觀察浯溪觀磨厓碑次黃山谷韻之作依元韻

〖題解〗此詩選自裴文禩《萬里行吟》，第21冊，第237-238頁，作于去程。詩后有注，云：“盛名慶紱，字錫吾，江西人。壬戌進(jìn)士，補(bǔ)用道銜。其人博聞強(qiáng)記，文雅可喜，秉性剛介，為俗所忤，一見如舊相識(shí)。”壬戌為同治元年（1862）。裴氏《中州酬應(yīng)集》（第22冊，第8-9頁）收錄盛慶紱《浯溪觀摩厓碑次黃山谷韻》：“扁舟一葉渡浯溪，溪邊讀盡唐宋碑。元事治亂不堪言，當(dāng)（寺）〔時(shí)〕國勢懸如絲。刺臂臣無李伯紀(jì)，靈武遂成篡竊兒。況又劫遷大內(nèi)西，坐令興慶無安棲。天子之孝安社稷，何乃盡廢溫凊為。涪翁已開紫陽筆，淺儒妄詆何所師。（原注：閱《浯溪志》，多有詆山谷為奇論者。）次山雄文金石薄，魯公大筆淋漓揮。為尊者諱體應(yīng)爾，易代定論悚且危。昔我驅(qū)車過泰山，封禪碑下曾哦詩。明皇能保開元盛，今來安誦中興詞。兩地摩厓皆不朽，對(duì)此尤覺神與隨。元顏景仰在青史，古人不作（圣）〔吾〕其悲。永新盛慶紱錫吾甫稿?！秉S庭堅(jiān)，字魯直，號(hào)山谷，晚年號(hào)涪翁，洪州分寧（今江西修水）人。熙寧年間自鄂州赴宜州貶所，途經(jīng)祁陽，作《書摩崖碑后》，詩中對(duì)唐玄宗、肅宗功過作出評(píng)價(jià)，后世為之爭議不斷。宋人曾季貍、張戒、胡仔、朱熹等均推為偉論，然也不乏反對(duì)者。今觀裴氏詩意，亦贊同山谷之論。

征帆萬里橫浯溪，摩挲舊劖尋石碑。黑風(fēng)颼飗振嵒谷，漫天細(xì)雨紛如絲。千載凜凜猶怒氣，養(yǎng)寇何來祿山兒。鼓鼙一響車駕西，崎嶇蜀道哀羈棲。汾陽元功成中興，孰非九廟靈所為。漫郎作頌魯公書，寓意深遠(yuǎn)皆可師。涪翁自說監(jiān)國事，《春秋》大義能發(fā)揮。騷人豈好為高論，萬古史筆誠艱危?？淳巳绽m(xù)遺韻，中有書法非徒詩。當(dāng)年立言微且婉，后世定評(píng)嚴(yán)其詞。乃知昔賢瀝心血，濡毫滴滴愁淚隨。瓣香至今一回讀，江聲鳴咽生寒悲。

〖注釋〗“摩挲”句：黃庭堅(jiān)《書摩崖碑后》：“摩挲石刻鬢成絲?！憋`飗：風(fēng)凜冽貌。唐李頎《聽安萬善吹觱篥歌》：“枯桑老柏寒颼飗，九雛鳴鳳亂啾啾?！别B(yǎng)寇：姑息縱容敵寇。《越絕書·越絕請糴內(nèi)傳》：“且夫君王兼利而弗取，輸之粟與財(cái)，財(cái)去而兇來，兇來而民怨其上，是養(yǎng)寇而貧邦家也?！钡撋絻海骸皟骸痹咀鳌皟埂保瑥礁?。祿山兒，安祿山自請為楊貴妃養(yǎng)子，故稱。事見《舊唐書·安祿山傳》?！肮能薄倍洌褐赴驳撋奖儯诒际袷?。唐白居易《長恨歌》：“漁陽鼙鼓動(dòng)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狈陉枺褐柑茖⒐觾x。安史之亂后，郭子儀任朔方節(jié)度使，收復(fù)洛陽、長安兩京，封汾陽郡王。九廟：帝王的宗廟?！奥伞本洌号崾险J(rèn)為《大唐中興頌》寓意微婉，其《祁陽游浯溪有懷元次山先生感題》詩跋云“次山當(dāng)國家中否之秋，作《大唐中興頌》，微寫其意?！薄案⑽獭本洌赫Z本黃庭堅(jiān)《書摩崖碑后》：“撫軍監(jiān)國太子事，何乃趣取大物為？”《春秋》大義：謂黃庭堅(jiān)詩用《春秋》筆法，微言大義，與下文“立言微且婉”意同。曾季貍《艇齋詩話》云：“山谷浯溪碑詩有史法，古今詩人不至此也?！薄膀}人”二句：謂黃庭堅(jiān)非故作高論，是不得已作詩，以補(bǔ)正史書。微且婉：晉杜預(yù)《春秋左氏傳序》：“發(fā)傳之體有三”，“一曰微而顯”，“二曰志而晦”，“三曰婉而成章”。南朝梁劉峻《辨命論》：“夫圣人之言，顯而晦，微而婉，幽遠(yuǎn)而難聞，河漢而不極?！卑晗悖涸阜鸾涕_壇時(shí)，燃香敬獻(xiàn)講經(jīng)的法師。此喻仰慕之意。

錫吾觀察既相見走紙征書書成偶占一律并以附送

〖題解〗此詩選自裴文禩《萬里行吟》，第21冊，第239頁，作于去程。“紙”原本作“帋”，同“紙”，徑改。

春風(fēng)昨日滿湘汀，攬茝紉蓀夢乍醒。

江左文章名士列，愧無筆法寫蘭亭。

〖注釋〗攬茝紉蓀：皆本《離騷》。攬茝，《楚辭·離騷》：“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攬茝”。紉蓀，《楚辭·離騷》云：“紉秋蘭以為佩”，又云：“豈維紉夫蕙茝”，秋蘭、蕙茝、蓀均為香草，“紉蓀”的用意與句法與之相同?！敖蟆本洌航?，長江中下游以東地區(qū)，又稱江東。東晉及南朝宋、齊、梁、陳基業(yè)皆在此處。古稱江左出文章，多名士，明徐禎卿云：“文章江左家家玉”，清孔尚任云：“從來名士夸江左”。盛氏為江蘇人，出江左，因有此說。蘭亭：即東晉王羲之所寫《蘭亭序》。

舟次述懷

〖題解〗此詩選自裴文禩《萬里行吟》，第21冊，第239頁，作于去程。

歲暮征人去未還，雪霜雙鬢漸成斑。旅懷感到常難遣，詩思寒多每欲刪。忽憶夢驚辰撫劍，為嫌眼小日貪山。草風(fēng)沙雨孤篷外，獨(dú)羨漁翁坐釣閑。

泛湘有懷三閭大夫

〖題解〗此詩選自裴文禩《萬里行吟》，第21冊，第239-240頁，作于去程。盛慶紱有書簡及和詩，收錄在裴氏《中州酬應(yīng)集》，書簡云：“大陪臣珠江先生左右伏讀：和章暨懷三閭大夫佳作，情深文明，令我一讀一擊節(jié)。中外一家，短棹聯(lián)吟，此樂何極！惟是談心已數(shù)，覿面仍賒，契闊之思，彼此想有同情。明日抵衡，必當(dāng)令我一瞻豐彩，聊慰渴思。和作附陳，即請吟正。盛慶紱片草?！痹娫疲骸靶憋L(fēng)冷雪醞江陰，吊古湘中意自深。短棹悲歌漁父韻，美人遲暮逐臣吟。詩先客到情無盡，我后春歸感不禁。此去長沙試垂聽，汨羅激激咽寒音。大陪臣珠江先生有懷三閭大夫之作，次韻奉和，即請吟正。錫吾盛慶紱稿?！?/p>

滿江飛雨日陰陰，葭葦飄蕭幽恨深。入郢空懷歌雪調(diào)，浮湘只合讀騷吟。美人香草今何在，暮歲寒風(fēng)思不禁。太息長沙投一賦，百余年后此知音。

〖注釋〗莆：即蒲草?！短靻枴罚骸跋滩ザ€黍，莆雚是營?！庇暮蓿衡仔拧囤w國公集序》云：“昔者屈原、宋玉，始于哀怨之深?！毖┱{(diào)：《文選·（宋玉）對(duì)楚王問》：“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國中屬而和者數(shù)千人；其為《陽阿》、《薤露》，國中屬而和者數(shù)百人；其為《陽春》、《白雪》，國中屬而和者不過數(shù)十人而已?！鼻吆凸眩瑧z屈原幽獨(dú)。“太息”句：《史記·屈原賈生列傳》：“自屈原沉汨羅后百有余年，漢有賈生，為長沙王太傅，過湘水，投書以吊屈原?！遍L沙投一賦，指屈原作《懷沙賦》。此知音，指賈誼作《吊屈原賦》。

游浯溪有懷元次山

〖題解〗此詩選自阮述《每懷吟草》，第23冊，第48-49頁，作于去程。序云：“浯溪在（祈）〔祁〕陽縣西南，唐元次山所居，崖石刻《大唐中（典）〔興〕頌》，（曾）〔顏〕魯公書?！痹娔┯性u(píng)：“慨慕流連，清情激越?！?/p>

瀼溪何處覓遺風(fēng)，渺渺浯溪一水東。終古亭臺(tái)名此地，當(dāng)年邦伯幾如公。云開翠壁豐碑在，雪滿香橋故宅空。氣節(jié)宛然原不朽，敢從二絕更求工。

〖注釋〗瀼溪：在江西，光緒《江西通志》云：“瀼溪在瑞昌縣南五十步，一名南河，源出縣西大小二瀼山間，東南流百四十里入江。唐元結(jié)嘗居此?！鼻觊g，元結(jié)移家居此，自稱浪士。有《瀼溪銘》，序云：“瀼溪可謂讓矣。讓，君子之道也。稱頌如此，可遺瀼溪。若天下有如似讓者，吾豈先瀼溪而稱頌者乎？”邦伯：商周稱諸侯之長為邦伯，見《尚書》。春秋稱方伯，見《禮記》、《公羊傳》。漢稱州牧，唐為州郡刺史、太守的別稱。香橋：即渡香橋。

（責(zé)任編校：張京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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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7－28

彭丹華（1989－），女，湖南岳陽人，陜西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