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
28歲開始攀巖的我,注定很難成為那個最強的climber,雖然在攀巖生涯的前三年,我不服氣、不信邪,一根筋地苦練技術(shù),醉心在近乎癲狂的提高指力的道路上,但是運動攀講究的是天道酬勤,大趨勢也是越來越年幼的孩子苦練童子功多年,待心智成熟后方成大器。然后,我在2011年的格凸之旅完成5.13d之后,內(nèi)心的能量似乎也耗干了,5.14就在前方不遠處招著手,但是隨后很長的一段時間卻無論如何也提不起精神再去磕線。攀爬的意義又在于什么呢?磕下14之后呢?我彷徨著原地踏著步。
隨著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推開了“傳統(tǒng)攀登”這扇門,門后的世界讓我驚奇。讓我慨嘆,讓我之前的迷思有了不一樣的答案。
那是在2012年初,一同在昆明訓練攀巖的北京巖友小鼻涕神秘兮兮地拿出了一個冊子給我。打開后立刻被里面赤紅的巖壁吸引住了。真漂亮!
尾隨著大牛們,我們也來到了黎明老君山,懵懵懂懂開始了第一次傳統(tǒng)之旅。
幾個月之后,BD和TNF的老君山攀巖節(jié)期間,我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條5.12線路,隨后首攀了一條5.12d的線路,這時才感覺自己的確好像比較適合爬傳統(tǒng)。
但是運動攀5.14的目標卻并沒有在心里揮散去,回到陽朔,繼續(xù)訓練。期間得知秋香布達拉大巖壁的項目,遂毛遂自薦的跟了去。雖然那次的布達拉之行只爬了七個pitch,但是艱苦的運送物資、痛苦的巖壁bivy過夜這些寶貴的經(jīng)驗卻彌足珍貴。下山馬不停蹄地又殺進另一溝里和趙四組隊征戰(zhàn)了婆繆,可惜距頂300米處遭遇大雪被迫下撤。
幾番攀爬都是建立在傳統(tǒng)為基礎(chǔ)上的大巖壁攀登,事后我慢慢意識到:傳統(tǒng)的裂縫攀爬也只是一個基礎(chǔ),是大巖壁攀登的必備條件之一。器械操作、攀爬策略的制定、高海拔營地的自理等諸多經(jīng)驗缺一不可。
隨之而來的思考也變得順水行舟般豁然開朗。攀登,本就應該包含著探險(接近巖壁的穿越徒步)、開拓(開辟、清理線路)和突破極限(free攀登)。我在運動攀里 迷思的根源原來就是它攀登整體性的缺失:我們太習慣于容易接近的巖壁、體貼入微又現(xiàn)成的掛片。剝離了探險和開拓,就缺失了體驗整體攀登、思考自主攀登的完整性。我相信很多climber和我一樣,曾經(jīng)或是正在進級的數(shù)字里苦苦徘徊。推開“傳統(tǒng)”這扇門,我意識到攀登整體性的重要,這讓我不能成為最強climber的不甘也煙消云散,攀登世界里的內(nèi)容如此之多,一個人又怎么可能每一項都做到最強呢?我不做單項最強的climber,但是我可以努力向著最全面,或者說是某種意義上的最好的climber的方向努力。
2014年初,再回老君山,我完成了個人的第一條5.13的傳統(tǒng)線路。距離自己1314(傳統(tǒng)13,運動14)的目標又近了一步。
僥幸勝了,那么低海拔的大巖壁呢?那種擺脫高海拔地區(qū)短暫的窗口期,沒有高反適應期、更加考驗攀登水平的低海拔大巖壁,我會有什么樣的表現(xiàn)呢?帶著期待,我開始了自己的摩托&攀巖之旅,從麗江出發(fā),一部摩托、兩個人、一萬公里的行程,途經(jīng)云南、貴州、四川、陜西、甘肅,最后到達新疆的可可托海。
“為什么一定是摩托車?開汽車怎么樣?”年初我們討論時,夜云歪著頭問。
“不一定是摩托。但是開車不方便看云,也聞不到花香。”我也歪了歪頭。
于是,我們開始著手規(guī)劃路線、制定計劃。
出發(fā)!
老君山出發(fā)后我們的第一站到了大理。這里石灰?guī)r質(zhì)的巖壁并不適合傳統(tǒng),我們在洱海邊的巖場爬了幾天運動攀線路,又回到古城附近抱石,隨后便一路趕往昆明。
昆明的巖場實在是太熟悉了,復習了“哭墻”的幾條經(jīng)典?;氐窖嘧佣窗l(fā)現(xiàn)幾年前開的線路“goodbye jean5.13c?”居然還是沒有人完成,試著又去分步,好硬。
從昆明去往格凸則一路險情,先是臨河的路被沖垮,我們只能卸掉車上大大小小的包,順著河床一件一件背過河,再開摩托后退了一公里,順著濕滑的河灘涉水開過斷橋的位置。河邊游泳的農(nóng)家小孩尖叫著連撲騰帶跑跟著摩托沖回了鄉(xiāng)道。
歷盡艱辛終于離格凸只剩六七十公里了,感覺勝利在望,不由得顯擺起來:“有沒有覺得我的技術(shù)有提高?”我倆都戴著頭盔,我偏著頭大聲地對夜云喊著。
“哐鐺!”
我聽見一聲響,然后就覺得車子被猛的一拽,本能地反打了一下車把,然后人就順著側(cè)翻的車頭飛了出去。
趕緊回頭看夜云,撞到了膝蓋,牛仔褲破了個大洞。扶著她坐到了路邊休息,幾分鐘后,我倆才慢慢緩過勁來。
先檢查人。夜云的腿是皮外傷,膝蓋可以伸直彎曲。我之前有點岔氣、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只有手掌和手肘有些擦傷,萬幸。再檢查車。一側(cè)的邊箱掉了!一路顛簸,把固定邊箱的螺絲顛掉了,離開車體的那只邊箱側(cè)身躺在10米開外。媽媽咪呀!老子的相機!打開邊箱,掏出相機包,拉開拉鏈,開機……居然沒壞。隨后又忐忑地檢查了三只備用鏡頭,逐一換上試過,都沒問題。價值兩千大元的邊箱保護了我的重要資產(chǎn)。真要感謝萬能的淘寶。
在格凸的攀爬以調(diào)整和恢復為主,最后一天到半羊洞巖場,耐不住手癢試著爬了趟之前未完成的8a+。不出所料,反復沖墜了十多次才到頂,再一次迷失在傳統(tǒng)和運動的轉(zhuǎn)換中。
這一萬公里云和月,除了老君山和可可托海是已知的傳統(tǒng)巖區(qū),陜西的西安南臨秦嶺,有著海量的花崗巖山峰,在出發(fā)前就已經(jīng)成為我搜尋中國“優(yōu)勝美地”的首選。
透過當?shù)貛r友王菲發(fā)來的照片,茄子峰漫長的裂縫在像素不高的圖片里已然依稀可見,我感覺到它應該會很棒。但是在親眼看到之前,我還是沒有意識到這個“棒”會是“震撼”的級別。請原諒我的矯情,當我從山頂降到那段長縫頂部,近距離看著細如發(fā)絲的夾角縫蔓蔓嬈嬈地向下延伸開去,消失在巖石的海洋里的那一刻,我就下定了決心:我要把這條線路開發(fā)出來,無論能不能 free 她它!
從2012年的布達拉和婆繆,到2013年的鷹嘴巖,再到2014的“精靈手指”,這一路攀爬過來,我越來越堅信在大巖壁的攀爬中:策略最為重要,膽識次之,然后才是攀登者的水平。所謂策略就是:打算怎么爬?是 aid?還是 free ?是 one push?還是步步為營?是迂回擺蕩?還是迎頭直上直面難點?面對茄子峰,我的選擇是:開辟線路在先,free 攀爬在后。原因有三:1.線路難度的直觀判斷在5.12以上,不做清理就爬,難度超過個人能力太多,且危險性也超過可承受太多;2.已經(jīng)探明的上山頂?shù)穆肪€適合運送物資到山頂。3、線路能在自己爬完后最大限度地保留給其他攀爬者。策略已定,開始實施。
7月2日,第一次考察,沒有向?qū)В液鸵乖萍由蠄猿旨o實紀錄風格的極致玩家攝制組的三人,向山下的農(nóng)家客棧老板借了把鐮刀,一路在密林里砍出了一條從山腳到巖壁的路,直線距離雖然最短,但實在太陡峭,導演春石從山坡滑落了十多米,身上摔得青一片紫一片。我試圖 solo 一塊七米的攔路巖石,也腳滑跌落,好在大家都是皮外傷。確定了起攀位置和近距離觀察了下半段150米左右的線路,以及明確了山中沒有可供給的干凈水源之后,還意外找到了山腳下無法目及的一個長焦拍攝點:對面半山上的南佛寺。帶著滿胳膊滿腿的刮痕,我們心滿意足地下山了。
7月7日,在巖壁對面的南佛寺拍完了清晰的山體資料照片之后,找到了一個當?shù)氐南驅(qū)А准业茏佑X醒,我們終于如愿從后山繞到了山頂,攝制組趕在天黑前下撤,我和夜云則扎營在山頂。經(jīng)過發(fā)燒、虛汗折磨的一夜,第二天,渾身酸痛的我得到了嘉獎:降到后來被我稱為精靈手指的段落,仔細觀察這段細細的縫。我知道這就是我夢寐以求的挑戰(zhàn),單從縫的尺寸來說,絕對是極限了。而且花崗巖縫特有的不規(guī)整讓有些部分的縫基本可以忽略不計(小過C3的0.1)。端詳著細縫,我飛快地搜索和計算著腦海中的資料庫—這兩年完攀的一百多條傳統(tǒng)裂縫線路,可是這些沒有能讓我感到絲毫心安。帶著一絲忐忑,我繼續(xù)往下降到了繩尾;連接著精靈手指的下面是長直的手縫、不規(guī)則的拳縫、還有寬活off width和煙囪??畤@著造物的神奇,我推著上升器回到了山頂。
摩托車行進在時而平整寬闊時而破爛無比的道路上,迷路、熄火、沒油、電瓶沒電是常有的事,摔車也發(fā)生過不止一兩次。
7月12日,帶著最后的兩個疑慮:長直縫與第一次觀察到的巖壁下半部之間的多草段落是不是有 trad 攀爬的可能性;在何處搭吊帳(此時已經(jīng)基本可以確定總體線路一定超過之前的判斷:300米)。我們帶著從陽朔加急快遞來的五條繩和食物、水,第三次來到了山頂。運氣不錯,第七段的屋檐下,我們找到了理想的吊帳位置。與此同時和當?shù)貛r友夢巖初步達成了一項共識:從山頂往下的最后三段簡單線路將合并到他們左側(cè)的運動結(jié)組線路中,由他們補齊在我之前確定的保護站之間的掛片。這樣既解決了線路到達此處已經(jīng)沒有裂縫的問題,同時也不影響“精靈指縫”最精彩和最有價值的段落,反而增加了整條線路的安全性。
打完最后一顆釘降到地面,回看整條520米的線路,可以明顯分成四個部分:
一、多植被、考驗拖拽的部分。植被覆蓋多,坡度比較緩,但還是有一兩個質(zhì)量較高的 pitch 值得一攀。
二、無與倫比的長縫部分。始于一個明顯的屋檐,之后接連續(xù)、豐富的裂縫,陡峭,且為整段線路中最難的五段。
三、左右橫切、追蹤裂縫的部分。大量來回橫切,有少量過渡掛片,但距離都比較遠,難度不大,比較考驗心理。如果沖墜,會有大的擺蕩。
四、運動攀段落。
三天的風雨飄散過去。感冒也基本痊愈,一切就緒。11:15帶著一頂雙人吊帳和兩天的物資,我和夜云開始攀爬。
上午的雨讓巖壁異常濕滑,我在第一段掛繩入頂鏈的時候就沖墜了,萬幸的是最后一個X4的2#在我下落了八九米就要重重摔在下方的石尖上時,忠實地完成了制動的使命。一身冷汗!回想剛才放置最后一個2#的時候,放塞的左手本能感到:觸感不是很好,下意識地偏頭檢查了一眼,果然是只有半邊齒吃住了巖壁。這一檢查,救了自己一命!爬回放置2#的位置,塞子已經(jīng)扭轉(zhuǎn)了90度,但塞頭還是牢牢地咬合在裂縫里。
沖墜,強硬地將心理適應期縮短了。打起了12分精神,重新爬回第一段保護站。夜云開始上升,我則設(shè)置了滑輪系統(tǒng),下降后用單上加 grigri 拖拽。之所以采用這套操作流程,是因為前七段線路都不是完全垂直的走向,而且邊收塞邊照顧被巖石和植被卡住的拖拽物對搭檔夜云來說難度太大。
18:30左右到達了預定的吊帳位置。搭好吊帳,掏出爐頭突然意識到一個嚴峻的問題。百密一疏,我們帶的是普通版的三角支架防風爐頭,爐頭和氣罐是分體設(shè)計。這種爐頭適合在有平坦位置的營地使用,若在吊帳里,稍有不慎撞翻爐頭,很有可能將吊帳點燃。權(quán)衡再三,還是沒敢冒險在吊帳里燒水,而是下降了一小段,在一塊30厘米左右寬窄的小土堆上燒好了水帶回吊帳,泡面、沖土豆泥。夜幕初降,實在太累,無心欣賞景色,一夜狂風,險些掀翻吊帳,好在有驚無險,半夢半醒,無他。
次日清晨,回土堆燒完水,再回吊帳吃飽飽。又泡了杯咖啡,坐在吊帳邊欣賞遠處彩虹。心情無限好,通體舒暢。
9:00,繼續(xù)攀爬。不收吊帳實在是因為對第12段心存忌怠,很有可能今天不能順利完成,那就意味著我們還需要降回吊帳再待一夜。
第8~11段是上帝的禮物,干干凈凈的巖壁被日光曬成暗黃色,每個動作順應著裂縫的寬窄走向。帶著這種爬high的狀態(tài),我和夜云來到了第12段底。吃完剩下的半塊達力巴,補充了一些水,我靜靜調(diào)整著呼吸,夜云輕聲叮囑我要小心,我點頭。抬頭迎著斜斜照過來的太陽光,最后一遍規(guī)劃了塞子的預定位置,長呼了一口氣,“開始吧”我轉(zhuǎn)頭對夜云說。
很好,腳趾微微有點木,但是觸覺還算靈敏;很好,手臂很放松,沒有充血的跡象;很好,塞子沒有選錯,縫的深度也足夠;憑著這些在以往的攀爬中給了我積極能量的心理暗示,我爬到了第一個難點的下方,在這里,縫陡然變細,而且側(cè)仰。放完一個4#之后,需要爬六米左右才接到下一個有效的指縫,好在夾角的左壁有若干玉米粒腳點,惱人的是右側(cè)腳點,完全是打豎的斜片。
深吸一口氣,大聲告訴夜云:小心點!開始上腳,劈腿,踩住,右腿肌肉緊緊繃住,送腰起來,夠到了上方的小片,膝蓋頂住右側(cè)巖壁,稍稍緩解了一點手上的壓力,呼出憋著的一口氣。用肩膀頂住左側(cè)巖壁,稍稍提高了一點身位,探出右手反提到了上面的縫邊,抬腳頂住光滑的巖壁,花崗巖特有的摩擦力剛剛好足夠穩(wěn)住,再挺腰,身體晃了晃,心一沉,說不好,咬牙憋住氣,抬高腳,差一點,再頂,再抬,隨著右腳尖落在腰間的腳點,挺身右手反提變成側(cè)拉,我長長地送出了這口氣。第一個難點算過了。放塞之后,調(diào)整了片刻的呼吸,繼續(xù)向上。慢慢爬到最后的鼓包下方,現(xiàn)在手點位置就是最后一個保護點,距離頂鏈還有五六米,同時這一段也是我之前意想分解動作中惟一無解的部分。手臂開始慢慢充血,沒有時間思考了,檢查了一下最后一個3#,意外發(fā)現(xiàn)手點下半部有一個手指寬的喇叭口縫,“還有兩枚 offset”!我突然想起,揀出小的那枚,試著放進喇叭口,不可思議!剛剛好!這種心情就像中了六合彩一樣??戳艘谎蹏澜z合縫的 offset,心定了不少,但是這一折騰,手臂充血更甚了。沒時間再等,再等就連一搏的機會都沒有了。
此時用右手按到了巖壁上一個圓的 sloper,又抬了一次左腳,終于踩到了一個還算腳點的腳點,抬頭看見了頂鏈在上方兩米左右的位置。翻身側(cè)推,上腳、再踩開,掛繩入鎖……
然后、然后就是不能自己地長長地吼了一大嗓子,眼前一片星。這種生理反應之前有過一兩次,都是在極限線路上付出120%的努力,荷爾蒙急速分泌過后伴隨著的眼花和困倦感。依稀聽到下方保護的夜云關(guān)切地詢問是否到頂?我大口喘著氣說:“到了!讓我先喘一會?!?/p>
喘了一分鐘,低頭看了看剛剛爬過的線路,有點不敢相信。再看看扣進頂鏈的繩子,確定了自己的確是完成了這最困難的段落,滿足!固定了繩子,告訴夜云可以上升收塞,我癱靠著巖壁,松開了鞋帶,靜靜享受著這一刻。因為我知道:只要謹慎對待余下的六段,完攀已經(jīng)沒有問題了。21:00到達山頂,遠處西安市區(qū)已經(jīng)燈火通明。燈光透過山頂?shù)乃蓸浒甙唏g駁的,漂亮得像星星。
520米、18段、34個小時的攀登。這樣難度和長度的線路在優(yōu)勝美地只能算是free線路的中等水平。但是我想,這會是一個很好的開始,因為在中國,我們已經(jīng)開啟了這種類型和風格的攀登。隨著越來越多的climber參與,差距會越來越小,終有一日,擁有海量巖壁資源的中國一定也會有由我們自己建立并完成的世界級別的大巖壁線路。
為什么叫“精靈手指”?美國朋友 J.T 是個很出色的傳統(tǒng) climber,來老君山嘗試一條叫 Japanese Cowboy 的線路時,在頂部的難點時脫落了。之后感慨地跟我說:this crack is only fairy fingers can do.話雖有點夸張,但是他的形容卻非常形象。只有長著細細手指的精靈才能有效使用這些細縫。的確,這條線路難點位置的指縫非常細小,老外粗手大腳的更加增加了難度。另一個有關(guān)精靈手指的最著名例子就是九指湯米哥的女友 Beth,在優(yōu)勝美地完成了諸多細指縫線路至今還沒有人能重復,其中有幾條,連被譽為優(yōu)勝美地當代傳奇的湯米哥也只能望縫興嘆。所以當我看到后來成為“精靈手指”線路的第12段的那條細細的指縫時,“Fairy fingers”這個詞就一躍跳出了腦海。
星星峽是個標志,再往西就意味著著正式進入新疆了。電影里的無人區(qū)真實地擺在眼前的時候,查看GPS的頻率陡然增高。
“還有多久到哈密?”一路都不太關(guān)心具體行程的夜云突然問道,“二百多公里吧?!?/p>
“還有二百多公里?”語氣里滿是遺憾和疲倦。
不過這些負能量在翻出黑山的那個瞬間得到了有效釋放:巴里坤草原上望不到邊的草甸,成群的大尾羊和滿天的白云赫然出現(xiàn)在前方的時候的確讓人猝不及防。
“好漂亮呀!”夜云喜笑顏開。
我們停車在路邊,第一次不嫌麻煩地卸包、開箱找出相機、支起三腳架。
可可托海是個秘境,額爾齊斯河奔騰著繞過神鐘山。一番考察下來,小鐘山和象鼻山卻更讓我感興趣。
可是滿滿的收獲的情緒卻隨著一通電話連帶著的一個傷心消息被打得煙消云散。
“婆繆出事了……”朋友電話里的聲音很沉。
“F**K……”我想不出什么,重復了幾遍,掛了電話。
沒有想罵誰,就是覺得有東西堵在那里。
言行如一是個很高的要求,對于climber來說更是如此,常常自問有沒有做到?答案是讓自己汗顏的。
攀登的世界有它獨特的文化,有的是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有的是大家都認可的行為準則、還有更多的是充滿爭議的論題。
太多言行不一讓人失望,想起了那句:窮則獨善其身。
在攀登道德的嚴守層面上,我們都是“窮人”,能夠獨善其身的climber在國內(nèi)屈指可數(shù),總共就這么幾個,這一個還走了。
夜不眠,走出帳篷,滿天的星光下,河水隆隆響,松柏卻異常挺拔。
我無心攀爬,打包了攀登裝備發(fā)回麗江,輕身前往喀納斯。
喀納斯很美,即便我們沒有趕在滿山紅紅黃黃的深秋前來造訪。
禾木村漫天的烏鴉在低空叫囂著、騷擾著鷹,而更多的鷹則盤旋在烏鴉無法企及的高度俯視著地面,仿佛在演一幕劇,劇名叫“天高風大,只有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