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A，就B”認知層面考察

宋增文

（陜西理工學院 文學院， 陜西 漢中 723000）

按照邢福義漢語復句三分系統(tǒng)的說法，“要是A，就B”句式屬于因果類復句，雖然邢福義在《漢語復句研究》中沒有明確地提出并分析這一句式，但是在我們看來，“要是A，就B”句式也是一種典型的假設句式，表示假設與結(jié)果的關系，是一種待實現(xiàn)的原因。[1]“要是A，就B”中的“要是”可以換成“如果、假如、倘若”等，但是，在所有這些可替換的詞語中，“要是”的待實現(xiàn)程度最低，實現(xiàn)的可能性最小。

為了便于讀者理解，在此有必要首先介紹一下認知層面。認知層面是指人們對客觀事物或現(xiàn)象的概括認識以及對這種概括認識的主觀判定。[2]它體現(xiàn)在兩個不同的層面之中：一種是主觀推測層面，一種是客觀反映層面。這兩種關系又可以通過信賴程度[3]描述，信賴程度是美國數(shù)學家G·波利亞提出的概念，用來描述人們對命題的相信程度，用P{X}刻畫（X表示任意命題），其值取區(qū)間[0，1]中的值。比如，P{X}=0，表示人們認為X假；P{X}=0.5，表示人們不知道X是真是假；P{X}=1表示人們認為X真；0＜P{X}＜0.5，表示人們認為 X 成立的可能性??；0.5＜P{X}＜1，表示人們認為X成立的可能性大。在本文中，用P{B/A}表示在A的條件下，B發(fā)生可能性的大小。

二、A、B具有順向制約關系的認知層面

A對B的成立具有順向制約關系是指說話人在思維表述上具有一致性。也就是說在“要是A，就B”句式中A、B兩個分句在思維表述上是前后一致、相互貫通的，假設分句提出原因，結(jié)果分句說明結(jié)果，而且信賴程度上是具有順向制約性的。

（一）主觀推測層面

“主觀推測層面是大腦思維中的一個認知層面，該層面反映的認識不是客觀現(xiàn)實情況在大腦中的直接反映，而是人們依據(jù)自己的生活經(jīng)驗、背景知識等，對客觀現(xiàn)實情況所進行的一種主觀推測或判斷”。[4]由于這一句式A對B可以具有順向制約、非制約和逆向制約關系，所以在主觀推測層面要分開考察。對于“只有A，才B”假設句來說，人們對于不同關系的分句A和分句B成立的可能性的大小的信賴程度有所區(qū)別。對于順向制約關系的“要是A，就B”，主觀推測層面所反映的認識就是人們在對分句A、B進行主觀推測時，可依據(jù)前一分句的成立，推出后一分句成立或者很可能成立，也就是在A成立的條件下，根據(jù)人們的生活閱歷和知識背景主觀判斷B成立或成立的可能性很大，即0.5＜P{B/A}≤1。例如：

（1）要是語言不擁有豐富多彩的表達手段，作家就不可能塑造有藝術魅力的人物形象，讀者也不可能欣賞他的傳神之筆。

（2）要是跟人家打交道的時候來的是一個副總裁，那人家就不信任，所以就這樣叫聯(lián)合總裁。

以上兩例都表明了分句A、B具有邏輯上的一致性。例（1）中，根據(jù)說話人的認知經(jīng)驗，在A（不擁有豐富多彩的表達手段）成立的條件下，順著這個思路，推出B（作家不可能塑造有藝術魅力的人物形象，讀者也不可能欣賞他的傳神之筆）成立的可能性很大，即在 P｛A｝=1 的前提下，0.5＜P｛B｝≤1,也就是0.5＜P{B/A}≤1。后一例也是如此。

（二）客觀反映層面

“客觀反映層面是大腦思維中不同于主觀推測的另一認知層面，該層面所映的認識不是人們依據(jù)自己的生活經(jīng)驗、背景知識等對客觀情況所進行的一種主觀推測或判斷，而是客觀現(xiàn)實情況在大腦中的直接反應”。[4]也就是說拋開所有的主觀因素，客觀現(xiàn)實是什么樣就是什么樣。我們知道，“要是A，就B”是一種充分條件，反映在A對B的成立具有順向制約關系的情況中，客觀反映層面表示只要A成立，B就一定成立，即P{B/A}=1，但是在B成立的條件下，A不一定成立，只能說有可能成立，即P{A/B}=0.5?？匆韵碌睦樱?/p>

（3）要是為了不長胖而少睡覺，不休息，就必然會影響身體各部的正常發(fā)育，尤其影響身體長高，這樣的損失可就大了。

（4）因而，那些交際能力弱的年輕人，要是想在國際知名機構(gòu)立足并能快速發(fā)展就有一定難度。

分析客觀反映層面就要拋棄主觀推測的種種制約，如果真的發(fā)生了后一分句的情況，那么前一分句必然成立。沒有了主觀的制約，說話人對自己所說的情況十分肯定，認為客觀事實就是如此。例（3）中，客觀上少睡覺、不休息，就一定會影響身體各部分的正常發(fā)育，但是影響了身體的正常發(fā)育不一定是由于少睡覺、不休息引起的。也就是說，只要在A成立的條件下，B一定成立，B成立不一定是由A導致的。不管A對B具有順向制約、非制約還是逆向制約關系，他們的客觀反映層面都是一樣的，即 P{B/A}=1，P{A/B}=0.5。

三、A、B具有非制約關系的認知層面

A對B的成立具有非制約作用是指前后分句在語義上沒有什么直接聯(lián)系，就是平等羅列或者是類比幾種情況，A對B的成立不具有制約性。在假設因果類復句“要是A，就B”中，這種關系的情況較少，但在日常生活的交流中也會出現(xiàn)A、B并列的情況。這種關系在思維表述上也具有一致性，在信賴程度上具有非制約性。

（一）主觀推測層面

A對B具有非制約作用的主觀推測層面就是既不能依據(jù)前一個分句A的成立，推出后一個分句B成立或者很可能成立，也不能依據(jù)前一個分句A的成立，推出后一個分句B不成立或者很可能不成立。也就是在分句A成立的前提下，無法斷定分句B成立的可能性大小，即P{B/A}=0.5。例如：

（5）要是你去西安，我就去上海。

（6）要是到了墨西哥沒有參觀人類學博物館，就像到了埃及沒有參觀金字塔一樣令人遺憾。

以上兩例A、B說的是兩件不同的事情。例（6）中，“到埃及沒有參觀金字塔”和“到墨西哥沒有參觀人類學博物館”是完全兩件不同的事情，既不能由“到埃及沒有參觀金字塔”推出“到墨西哥沒有參觀人類學博物館”成立或很可能成立，也推不出它不成立，所以“到墨西哥沒有參觀人類學博物館”成立與否與“到埃及沒有參觀金字塔”毫無關系，所以P{B/A}=0.5。另外一例也是如此。

（二）客觀反映層面

由于客觀反映層面要拋開所有的主觀因素，客觀上是什么就是什么，說話人之所以能說這句話，就說明說話人客觀上認為事實就是如此。只要A成立，B就成立，即P{B/A}=1。但是B成立的情況下，A不一定成立，即P{A/B}=0.5。

（7）要是你是老虎，我就是武松。

（8）要是太陽從西邊出來，我就嫁給你。

例（8）中分句A（太陽從西邊出來）和分句B（我可能嫁給你）具有非制約關系，拋開主觀因素，說話人說這句話就是認為客觀事實就是如此。分句A（太陽從西邊出來）成立，分句B（我可能嫁給你）就一定成立，即P{B/A}=1。在B成立的情況下，A不一定成立。當然這句話中分句A是永遠不可能成立的，所以B更不可能成立。說話人之所以這樣說正好可以體現(xiàn)出這句話的獨特語用價值，就是我永遠也不可能嫁給你。

四、A、B具有逆向制約關系的認知層面

A對B的成立具有逆向制約作用是指A、B兩分句在思維表述上具有對立性，在信賴程度上具有逆向制約性。思維表述對立性反映在“要是A，就B”句式中就是A、B兩個分句的內(nèi)容在思維表述上前后不一致、相互對立。B分句并不按照A分句所描繪的形式發(fā)展，而是轉(zhuǎn)成同前面分句意思相反的說法。

（一）主觀推測層面

A對B的成立具有逆向制約作用的主觀推測是指人們在對分句A、B進行主觀推測時，可依據(jù)前一分句的成立，推出后一分句不成立或者很可能不成立，即 0＜P{B/A}＜0.5。例如：

（9）要是我打碎了一只花瓶，碎得一塌糊涂，弗雷德卻能把它重新拼粘起來，甚至連專家也看不出什么破綻。

（10）要是我也重重地咬你一口，卻狠不下這個心。

以上兩例A對B具有反向制約關系，他們具有逆向制約性，例（10）中，“重重地咬你一口”與“狠不下這個心”形成鮮明對比，說話人說此話是思維前后不一致。在主觀推測層面，按照人們的經(jīng)驗和認識，可以根據(jù)前一分句A（重重地咬你一口）推出后一分句B（狠不下這個心）不成立或成立的可能性很小，也就是說在 P｛A｝=1 的前提下，0＜P｛B｝＜0.5，即0＜P{B/A}＜0.5。另兩例也是如此。

（二）客觀反映層面

A對B的成立具有逆向制約作用的客觀反映層面與A對B具有順向制約、非制約關系的客觀反映層面一樣。說話人都認為客觀事實就是如此，只要A成立，B就一定成立，即 P{B/A}=1，但是在B成立的條件下，A不一定成立，即P{A/B}=0.5。例如：

（11）要是問他呢，他的嘴卻閉得很緊。

（12）要是說皇帝有最徹底的自由，那么黃宇仁的《萬歷十五年》卻證明皇帝的自由受到很多限制。

以上兩例，拋開所有的主觀因素，客觀事實就是如果A能成立，那么B一定成立。例（12）中，如果說皇帝有最徹底的自由，那么黃宇仁的《萬歷十五年》就證明了皇帝的自由受到很多限制。即使是逆向制約關系，在客觀上也是A成立，B就成立。另一例也是如此。

五、結(jié)語

本文重點探討“要是A，就B”這一句式的認知層面，考察“要是A,就B”這一句式在大腦兩種不同思維層面即主觀推測層面和客觀反映層面的關系。主觀推測層面A對B具有順向制約關系的，0.5＜P{B/A}≤1；A 對 B 具有非制約關系的，P{B/A}=0.5；A對B具有反向制約關系的，0＜P{B/A}＜0.5。在客觀反映層面它們都是一樣的，即P{B/A}=1，P{A/B}=0.5。

[1]邢福義.漢語復句研究[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85.

[2]丁力.語法[M].西安：三秦出版社，2005：2.

[3]（美）G·波利亞.數(shù)學與似真推理[M].楊訊文，譯.福州：福建人民出版,1985：457-458.

[4]丁力.漢語語法問題研究[M].西安：三秦出版社，2012：44，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