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描與衍義：格爾茨的符號人類學解讀

朱 林，張 莉

(四川大學 文學與新聞學院 符號學—傳媒學研究所， 四川 成都 610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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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描與衍義：格爾茨的符號人類學解讀

朱 林，張 莉

(四川大學 文學與新聞學院 符號學—傳媒學研究所， 四川 成都 610064)

符號人類學關(guān)注符號在社會中的形成和傳遞，通過分析其在社會生活中的作用，解釋文化的獨特性和差異性。格爾茨在其著作《文化的解釋》中提出和闡釋了符號、象征、衍義、深描等概念，主張以“文化持有者的內(nèi)部眼界”來對當?shù)匚幕M行“深描”，旨在更加準確全面地闡述當?shù)匚幕瑥亩鴾p少誤讀。

符號；深描；衍義；符號人類學；格爾茨

一

符號人類學的代表人物首推克利福德·格爾茨。符號學認為，“符號是被認為攜帶意義的感知，意義必須用符號才能表達，符號的用途就是表達意義”，“沒有意義可以不用符號解釋，也沒有不解釋意義的符號”[1]。符號與意義是一種鎖合關(guān)系，符號群集形成文本，文本化的集合就是意識形態(tài)，文化就是符號的建構(gòu)，符號學(semiotics)就是意義學。關(guān)于這一點，格爾茨在其《文化的解釋》中也有表述：“我主張的文化概念實質(zhì)上是一個符號學(semiotic)的概念。馬克思·韋伯提出，人是懸在由他自己所編織的意義之網(wǎng)中的動物，我本人也持相同的觀點。于是，我以為，所謂文化就是這樣一些由人自己編織的意義之網(wǎng)，因此，對文化的分析不是一種尋求規(guī)律的實驗科學，而是一種探求意義的解釋科學。我所追求的是析解(explication)，即分析解釋表面上神秘莫測的社會表達?！盵2]符號是表達意義的，換言之，只有意義不在場才需要符號。意義越缺乏，符號的作用越大，“各種文化符號體系是信息的外在來源，是用于組織社會及心理過程的模板，在這些過程缺少它們所含有的特殊種類信息的情況下，在行為、思想或感情的制度化向?qū)⑷趸蛉毕瘯r，發(fā)揮最重要的作用”[2]。格爾茨把符號的意義拓展得極廣，而不是一般地將符號等同于象征。在他看來，符號與象征也沒有嚴格的區(qū)別，象征亦不是神話中“象征的”之意，只要載有了某些意義，它便是象征。所以，對格爾茨而言，符號就是象征?！斑@些符號——絕大多數(shù)是詞匯，但是也包括姿態(tài)、圖形、音樂、鐘表類的機械裝置，或珠寶類的自然物等任何東西，它們與純粹的現(xiàn)實脫離并用來將意義賦予經(jīng)驗。從任何特殊的個人觀點的角度，此類符號大部分是后天賦予的”[2]。美國符號學家約翰·迪里把符號的發(fā)展分為四個階段，即動物符號、前語言符號、語言符號以及后語言符號(民俗、藝術(shù)、繪畫、建筑、音樂等)。趙毅衡先生在其《符號學》一書中將符號分為自然物和人造物：自然物者，即為自然物符號化帶上意義，人造符號又分為實用意義符號和藝術(shù)意義符號[2]。這樣看來，格爾茨所謂的“符號”是廣義上的，并不僅限于符號學意義上的“符號”，但是格爾茨明顯偏重于文化中的符號。同時，格爾茨還認為，符號不一定有物質(zhì)性，空符號或心像符號亦為符號?！啊?’這個數(shù)字無論是寫在紙上，心里想著，或用一串石頭擺出來……都是象征符號。”“人類學界關(guān)于文化是‘主觀的’還是‘客觀的’這個無休止的爭論根本是文不對題。一旦我們把人類行為……看成是象征性行動——看成是諸如語言中的發(fā)音，繪畫中的著墨，音樂中的和聲之類有所意蘊的行動——則文化到底是有形的行為還是心靈的架構(gòu)，或者是兩者的融合，這個問題已失去意義?！盵2]宗教作為文化重要的組成部分，便是一種符號體系。在《文化的解釋》第四章《作為文化體系的宗教》中，格爾茨對宗教下了這樣一種定義?！白诮淌且环N象征符號體系，他所做的是在人們中間建立強有力的、普遍的和持續(xù)長久的情緒和動機，依靠形成有關(guān)存在的普遍秩序的概念并給這些概念披上實在性的外衣，它使這些情緒和動機看上去具有獨特的真實性?！薄拔幕且粋€有序的意義和符號體系，社會的互動依據(jù)它而發(fā)生。”[2]

二

“深描”是格爾茨在《文化的解釋》中提出的核心概念，這個概念具有深刻的闡釋學內(nèi)涵。文化的解釋即是“對什么說點什么”(saying something of something)。與以往人類學家強調(diào)盡可能融入本土人群，成為本土一員不同，在格爾茨看來，人類學家的民族志研究不在于讓人類學家成為或模仿本土人，而在于與他們交談。人類學的宗旨“是一個符號學的文化概念特別合適的宗旨……文化不是一種引致社會事件、行為、制度或過程的力量；它是一種風俗的情景，在其中社會事件、行為、制度或過程得到可被人理解的——也就是說，深的——描述”[2]。深描的精髓在于它特別注重揭示行動與文化之間的關(guān)系，由此來解釋行為的意義。文化是當事人行動的理由和目的，這正是人類學家所要研究的部分，它是一個象征體系，人類學家通過它揭示文化諸要素之間的內(nèi)在關(guān)聯(lián)。人的行為是象征性的行為，人類通過象征符號來積累經(jīng)驗，溝通交流并代代相傳。人類學家所要尋求的是象征行為的意義，由象征行為的意義有機形成的體系就是文化。理論觀念得自于其他的研究和吸收，在新的研究、新的問題提出時，它便得到了修正。他深感文化在分析本質(zhì)上是不完全的，越是深入分析他就越不完全。人類學著述本身就是解釋，而且是第二和第三級的解釋。第一級的解釋只能由本地人做出，人類學家所做的就是解釋的解釋。為更深刻地理解“深描”，全文引述了賴爾“泛眼”的例子并深入分析了只有深度描寫才能解釋清楚行為背后的意義：設想有兩個正在眨眼睛的孩子，一個是不經(jīng)意的不帶任何意圖的眼簾疫擎，另一個是向朋友傳遞信號，這兩個眨眼的動作是完全相同的。如果把自己當作一臺照相機，只是“現(xiàn)象主義”式地觀察他們，就不可能區(qū)別出哪一個是無意識地眨眼，哪一個是有意識地遞眼色， 而這兩者間卻有著巨大的差異，后者的遞眼色是一種準確而特殊的交流，向特定的對象以公共約定的密碼式的方式傳遞信號。再設想有另一個男孩在模仿第二個遞眼色的男孩，他的動作和前兩個男孩并無二致，但他動作的意思與前兩者截然不同，可能是惡作劇式的玩笑，可能是向另外的對象傳遞這種歪曲的模仿，這中間存在著社會通行的信號密碼。

深描式的寫法不同于簡單的描述現(xiàn)象，而是更深層次地解釋行為中一點一滴的不同意味，建構(gòu)文化層次，使民族志成為一種有厚度的記述。最能體現(xiàn)格爾茨深描方法的是《文化的解釋》的第15章《深層游戲：關(guān)于巴厘島斗雞的記述》。斗雞在巴厘島有著悠久的歷史，但是在1958年便為法律所禁止，只是仍然在各地悄悄流行。公雞是主人的人格代理，斗雞的游戲則是社會(村落、親屬群體、水利團體、種姓等)關(guān)系的模擬。從這一角度出發(fā)，格爾茨論證了斗雞游戲的社會學內(nèi)涵。格爾茨從一個游戲的秩序中看到了一個社會的秩序[3]。具體來說，格爾茨認為在巴厘人的文化中，動物性的一面就像一種黑暗力量，是最為巴厘人恐懼和憎惡的。但是，公雞又是男人的象征，甚至與男性器官聯(lián)系在一起。所以，斗雞與人直接相關(guān)，這種獸性的黑暗力量使巴厘人既愛又恨，既擯棄又狂熱追求，這是格爾茨從斗雞活動中解讀出的第一層意思。另外，斗雞賭博游戲分為軸心賭博與散布在周圍的周邊賭博。軸心賭博賭注的數(shù)額相同，而在周邊的賭博中，賭注的數(shù)額從不相同。中心賭博賭注越高，越會促使周邊賭博向賭注差額小的一段靠近，反之亦然；中心賭博賭注越高，周邊賭博的賭資也越大。格爾茨深刻地發(fā)現(xiàn)巴厘島的斗雞游戲中隱含著一個意味深長的詞——“地位”?！霸谏顚拥亩冯u中，一個雄雞所有者與他的合作者，以及圈外的支持者們(雖然較少但卻在相當程度上)通過金錢來賭他們的地位?！盵3]這是格爾茨從巴厘島斗雞游戲中闡釋出的第二層意思。格爾茨解讀出的第三層意思是巴厘島眾人的興奮和血的獻祭。在直接的游戲形態(tài)和圍繞其周圍的社會場景背后具有隱喻的內(nèi)涵，那就是男性的氣概、激情、自尊、失敗、善行、機遇等，這些意義是通過羽毛、血、人群和金錢為媒介來展現(xiàn)的。格爾茨關(guān)于斗雞的解讀只是“關(guān)于巴厘斗雞的知識”，也就是他自己所說的“就什么說點什么”，這種說點什么不在于追求說明他們的簡約公式，而在于試圖接近對象本身。格爾茨尋找到了一種游戲的形式與社會心理、社會生活實踐之間的復雜關(guān)聯(lián)。所以，格爾茨、特納、瑪麗·道格拉斯、薩林斯等人又被人類學界叫作“闡釋人類學派”。

格爾茨“深描”一說，我們可以用另一種方法解讀，那就是符號學方法，尤其是皮爾斯“無限衍義”的思想。西方符號學思想的兩大流派分別是索緒爾和皮爾斯開創(chuàng)的，索緒爾的符號二分法思想(如能指/所指)，直接影響到后來結(jié)構(gòu)主義的形成，但是理論都有自行突破的潛質(zhì)。皮爾斯符號學思想最大的特點在于符號的三分法。他將符號結(jié)構(gòu)分為三個層次：“再現(xiàn)體(representamum)/對象(object)/解釋項(interpretant)。”再現(xiàn)體就是符號可感知的部分，相當于索緒爾所說的能指。對象和解釋項整個相當于索緒爾所說的所指，皮爾斯相對于索緒爾的符號學思想就在于增加了一個解釋項。他對符號做了這樣的定義：“指號或表象是這么一種東西，對某個人來說，它在某個方面以某種身份代表某個東西。它對某人講話，在那個人心中創(chuàng)造出一個相當?shù)闹柑?，也許是一個更加展開的指號。我把她創(chuàng)造的這個指號叫作第一個指號的解釋者(interpretant)。這個指號代表某種東西，即它的對象(objecct)。它代表那個對象，但不是在所有方面，而只是于某個觀念相關(guān)的方面，我常常稱這個觀念為圖像的范圍(ground)?！盵4]解釋項是對對象的解釋，它本身變成了一個新的符號，關(guān)于這新的符號的解釋，也就是先前符號的解釋項的解釋，實際上是開啟了另一解釋過程。“符號過程，定義上不可能終結(jié)，因為解釋符號的符號依然需要另一個符號來解釋?！盵1]“解釋意義否定了文本意義的存在：得到解釋，使文本失去存在必要，不管解釋意義是否符合文本意義，解釋意義至少暫時地結(jié)束一個符號表意過程?！?趙毅衡.符號過程的悖論及其不完整變體[J].符號與傳媒，2010(1).符號的意義必然是可解釋的，這就是格爾茨在《文化的解釋》第一章《深描說：邁向文化的解釋理論》中談道的：“事實是，堅定地相信一種符號學的文化概念和研究文化的解釋方法，就是要堅定地相信民族志的論斷是‘本質(zhì)上可以反駁的’。人類學其進步不以達于觀點的一致為標志，而是以辯論的巧妙為標志，使我們在爭論中彼此激怒對方的精確性才是最上品的。”[2]

人類學觀點不僅不以達到一致為目標，而且客觀上也不能達于一致，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對析解進行析解。格爾茨對此有形象的比喻，全部人類學的事業(yè)就是我們以此擠眼析解彼擠眼，再以另一擠眼析解此擠眼。格爾茨認為，“文化”的關(guān)鍵特征是“意義”或“重要性”，他強調(diào)文化的獨特性和差異性，認為不同文化中表面上看起來相同的要素，實際上有著不同的意義或意味，因為它們是在有差異的社會文化背景中產(chǎn)生的。如果硬把這些表面相似的元素從它們原來的環(huán)境中割裂出來妄加解釋，就很可能歪曲了其在原來社會文化系統(tǒng)中的意義[5]?！吧蠲璞旧砭褪窍蚶斫庹咛峁└嗟姆?，理解者的意義團狀會不斷擴大，從而使理解者的自由想象不斷向深度發(fā)展?！盵6]格爾茨認為，文化解釋使其理論發(fā)展格外困難，因為它要求理論始終要與其基礎(chǔ)保持緊密聯(lián)系，而不是像在自然科學中那樣強調(diào)尋求抽象的規(guī)律。文化符號學的要旨在于幫助我們接近當事人生活于其中的概念世界，使得我們能夠與他們接近和交談。因此，深入領(lǐng)會和了解一個符號體系的需要與分析符號發(fā)展理論的要求之間，存在著必然的、巨大的且本質(zhì)上無法排除的張力。理論建設的根本任務不是整理抽象的規(guī)律，而是使深描成為可能；不是越過個體進行概括，而是在個案中進行概括。因此，格爾茨指出文化理論是“下診斷”式的，而不是預言式的。他認為，文化理論不能對多個個案進行提煉歸納，將不同文化間的相似要素進行對比和歸類是斷章取義的，脫離了原本的文化土壤，割裂了原本要素間的聯(lián)系，不能得到完整準確的理解。因此，格爾茨認為，描寫(或?qū)懽?得越深越詳細，人類文化就會積累更多的概念，這些概念最后被編織成了人置身于其中的意義之網(wǎng)。

三

20世紀80年代以來，西方人類學研究進入了所謂的后現(xiàn)代時期，主要以兩本著作為代表，一本是喬治·馬庫斯和米開爾·費切爾合著的《作為文化批評的人類學——一個人文學科的實驗時代》，一本是詹姆斯·克利福德和喬治·馬庫斯編寫的《寫文化——民族志的詩學與政治學》。后現(xiàn)代人類學著力于經(jīng)典民族志書寫的反思和實驗民族志的倡導和建設，認為自功能主義人類學以來，民族志都存在著“表述危機”。所以，后現(xiàn)代人類學又被人叫做“反思人類學”?？死５隆じ駹柎牡慕?jīng)典民族志《深層游戲：關(guān)于巴厘島斗雞的記述》就是為后現(xiàn)代人類學家所質(zhì)疑的。一方面，解釋人類學與其他類型的人類學一樣，把文化當成是公共的、共享的象征與意義的集體文本，它需要用知識社會學的方法來解讀。在任何社會中，作為文本的文化都被賦予不同的意義，不同的性別、階層對于這個文本給予不同的理解和解釋，不能一概看作是單一體系。這是爭論所在，可能也是格爾茨所謂“深描”的意義所在。但另一方面，格爾茨在這篇民族志里確實在不斷地“表態(tài)”，如宣稱自己的田野調(diào)查是“突然襲擊”，也并沒有掏出自己的相關(guān)證件。在《文化的解釋》一書的前幾章，如《深描說：邁向文化的解釋理論》《作為文化體系的宗教》《文化的成長與心智的進化》《作為文化體系的意識形態(tài)》等中，有隱而不顯的后現(xiàn)代質(zhì)素，這也正是這本書前后不一致的地方。思想的發(fā)展脈絡是不能清晰明了地分段的，就像作為結(jié)構(gòu)主義代表人物羅蘭·巴爾特和德里達在后期都轉(zhuǎn)向后現(xiàn)代主義一樣，格爾茨思想的后現(xiàn)代質(zhì)素正表現(xiàn)在他的理論主張“深描說”里。對于格爾茨而言，人類學的學術(shù)使命不是推理，而是觀察、記錄和解釋社會，人文學科的基本特質(zhì)是細致而豐富的闡釋，而不是專家才能解讀的晦澀刻板的理論。格爾茨主張“理解他人的理解”，以“文化持有者的內(nèi)部眼界”來對當?shù)匚幕M行“深描”，旨在更加準確全面地闡述當?shù)匚幕?，減少誤讀。但這只是理想境界，我們不可能真正完全地理解一個異域的文化。雖然格爾茨說過我們不需要也不可能變成當?shù)厝?，但這使研究工作的標準更難界定，給“文化的解釋”披上了一層迷霧。正如社會學中“價值無涉”的悖論，每個研究都要求做到價值中立，但是要求價值中立本身就是價值。況且，格爾茨的理論建構(gòu)和文化闡述來自他非凡的理論建構(gòu)能力和文學表述能力，其他的研究者未必能夠做到，那么所謂的“解釋”就不一定成功了，其理論的可操作性就大打折扣了。格爾茨清楚地知道人類學的著述本身就是解釋，并且只是第二第三等級的解釋。民族志學者不在于記錄，而在于寫作，帶有明顯文學寫作和藝術(shù)批評的特色，這在格爾茨的很多著述中都有所體現(xiàn)。

[1]趙毅衡.符號學[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2.

[2]克利福德·格爾茨.文化的解釋[M].韓莉，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8.

[3]王歡歡.作為文化體系的宗教：格爾茨宗教理論研究[D].北京：中央民族大學，2013.

[4]皮爾斯.皮爾斯文選[M].涂紀亮，編.涂紀亮，周兆平，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

[5]陳永香.深描：人類文化研究方法的革新——談格爾茨的《文化的解釋》[J].楚雄師范學院學報，2007(12).

[6]王成善.特質(zhì)、深描和理解——解讀《文化的解釋》的路徑[J].中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6(6).

(責任編輯 周 驥)

10.3969/j.issn.1008-6382.2015.06.006

2015-10-26

朱林，四川大學符號學—傳媒學研究所成員，主要從事符號人類學、儀式符號學研究；張莉，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博士，四川大學符號學—傳媒學研究所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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