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記》主題解讀

王忠輝

《西游記》主題解讀

王忠輝

一部作品，它是一個時代的縮影；一個人物形象，他是作者抓住時代的典型加以勾畫而成。甚至有些作品的主人公就是作者其人的真實寫照，這在很多作品中已屢見不鮮，即使《西游記》這樣的神魔小說也不例外。孫悟空形象的虛構(gòu)就是以吳承恩為現(xiàn)實原型的。

吳承恩字汝忠，號射陽山人，江蘇淮安縣人。生于明弘治十三年（1500），自幼即以文名冠于鄉(xiāng)，但在科舉場中屢試不第，直到四十五歲，才得了一個歲貢生，六十一歲時，因為母老家貧，屈就長興縣丞，后與長官不和，即辭職而去。之后，曾一度到杭州居住，不久即歸故鄉(xiāng)。七十一歲時，始寫《西游記》，但不知成于何年？死時八十三歲，無子。據(jù)天啟間《淮安府志》的記載，說他“性敏而多慧，博極群書，為詩文下筆立成，清雅流麗。復(fù)善諧劇，所著雜記幾種，名震一時”。他所著的詩文極多，因家貧無子，遺稿多半散失，經(jīng)邑人丘正綱收拾殘稿，分為四卷，刊布于世，名曰《射陽存稿》，又《續(xù)稿》一卷，今存，這不過是他詩文的十分之一?！段饔斡洝肥撬半s記”中的一種，此外還有《禹鼎志》《花草新編》亦當(dāng)屬于“雜記”一類，但二書早已遺失了。

我們從他的簡略生平可以看出，他是一位不得志的才士，盡管才學(xué)滿腹，卻屢試不第，四十五歲才得了一個歲貢生，怎能使他低頭屈服呢？于是，滿肚子的不平便產(chǎn)生出他的“叛逆”思想，這種思想，具體表現(xiàn)在他重新塑造的孫悟空的形象上。他把一個毫無世系、連姓氏父母也沒有的石猴塑造成一個正面的典型人物，賦予他一種反抗斗爭的精神；而把傳說中的狀元之子和大唐皇帝的御弟玄奘，塑造成一個膽小如鼠的“膿包”，成為取經(jīng)的傀儡。這種對于封建宗法門第的諷刺，對于統(tǒng)治階級懦弱無能的諷刺，已可說是無比的尖銳了。再即孫悟空的“大鬧天宮”來說，作者的“叛逆”思想可以說是發(fā)展到了最高峰。但是作者終于受到時代的限制，于無可奈何之際，還得承認了如來佛的手掌——這只手掌，便是封建統(tǒng)治階級的政權(quán)；還得承認了觀音菩薩的緊箍兒——這個緊箍兒，便是封建統(tǒng)治階級的禮教和法律。由此看來，吳承恩的思想是存在著一種苦悶的矛盾而得不到解決的。

吳承恩的現(xiàn)實機遇是悲劇性的，并且這一悲劇出自于他思想意識的深處。那么，他以畢生的閱覽和經(jīng)歷所塑造的孫悟空形象是否也有他自身悲劇性的影子呢？

孫悟空破石而出，天地造化，“目運兩道金光”，“射沖斗府”，海外學(xué)道，龍宮索寶，遂成廣大神通，于冥府生死簿上勾銷自己與同類之名姓，徹底擺脫陰間的制約，威震八方；而吳承恩“自幼即以文名冠于鄉(xiāng)”，“性敏而多慧，博極群書，為詩文下筆立成，清雅流麗。復(fù)善諧劇，所著雜記幾種，名震一時”，這兩種經(jīng)歷是何其相似。后來，孫悟空被招安為一低微的“弼馬溫”，后又被虛封為一空有名銜的“齊天大圣”，這又何其類似于吳承恩四十五歲得一歲貢生，六十一歲屈就一縣丞；悟空憤于掌權(quán)者的愚弄，“大鬧天宮”，出一時之憤，吳老先生不滿于上司而引咎辭職，求逍遙自在。悟空被如來一掌壓于五行山下，五百年食鐵飲銅，不見天日；而吳老先生卻貧困潦倒，無依無靠，連個為自己收拾殘稿的人都沒有……由此我們很容易看出，《西游記》前七回中的孫悟空神奇而夸張的行徑的確乃是吳承恩以自己為現(xiàn)實原型而勾畫出來的。

這一真一幻的兩個人均空有滿腔的才能與抱負，卻都落得英雄無用武之地；均有對等級制度的不滿，均有時代所賦予他們的叛逆精神；均有對自由、平等的向往。然而卻都以悲劇的結(jié)尾收場。年逾古稀的吳老先生不甘心于這樣的結(jié)局，同時，他也擺脫不了時代的禁錮以及“仕途”這一封建儒者終極目標(biāo)的“拐騙”。于是，他收了鋒芒，藏了叛逆，違背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承認了黑暗腐朽的統(tǒng)治階級。讓孫悟空從“監(jiān)獄”（五行山）里出來而去“服苦役”（西天取經(jīng)），為這一朽爛的“封建大廈”做“修理工作”，他所斬之妖、所除之魔幾乎都來自于神、佛界的疏忽或紕漏。于是，后九十三回的取經(jīng)故事便在這種贖罪的負債心理指引下展開了。取經(jīng)的師徒四人都與孫悟空的身世經(jīng)歷相類似，均有對森嚴等級法度的冒犯。

取得真經(jīng)的目的在小說中說得很清楚：“這一去，定要到西天，見佛求經(jīng)，使我們法輪回轉(zhuǎn)，愿圣主皇圖永固。”（第十二回）其實質(zhì)則是“誘騙”或“招安”那些賦予反抗，敢于追求自由、平等的民眾。用宗教這副慢性毒藥去安撫那些如孫悟空這樣內(nèi)心叛逆而向往斗爭的民眾，讓“大廈”永固。孫悟空是救贖的帶頭人，他也是消滅內(nèi)心向往自由、天真、平等的可悲之人。

王忠輝，教師，現(xiàn)居甘肅華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