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陪審制度比較

孫永明

摘 要：陪審制度是現(xiàn)代民主法治國家的一項重要司法制度，美國陪審團制度和我國的人民陪審員制度作為兩種極具代表性的陪審制度，既具有陪審制度的共性，也因兩國的具體情況不同而具有許多不同之處，本文將從美國陪審團制度與我國人民陪審員制度的比較出發(fā)探討兩者的異同，從而為我國陪審制度的完善提供前提和基礎。

關鍵詞：陪審制度；陪審團制度；人民陪審員制度

一、陪審制度的概述

陪審制度是指國家司法機關在審判案件時選拔不具有法律專業(yè)知識的普通公眾參與審判的制度，它采用由專職法官和陪審員相結合審判案件的方式，讓人民群眾的代表直接參與審判活動，行使審判權，從而使人民主權這一民主政治的主題在審判活動中直接得到體現(xiàn)。這種制度是司法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實現(xiàn)司法民主的具體要求，也是司法公正的重要保障。

陪審制度最早發(fā)源于古羅馬和古希臘時期，當時古羅馬和古希臘就曾運用奴隸主或自由民裁決的模式審理過案件，這種裁決模式孕育了陪審制度的思想文化淵源。當今世界上陪審制度主要有兩種模式：一是英美法系的陪審團制度形式；另一種是大陸法系的“參審制”的制度形式。英美法系的陪審團制度是指由一定數(shù)量的公眾按照特定的程序組成團體（陪審團）參加訴訟案件的庭審并對訴訟案件的事實問題做出裁決的訴訟制度。我國在借鑒外國陪審團制度和參審制度的情況下，確立了具有中國特色的陪審員制度，即人民法院在審判案件時吸收非職業(yè)法官作為陪審員，與職業(yè)法官或職業(yè)審判員一起審判案件的一種司法制度。作為極具代表性的兩種陪審制度，對美國的陪審團制度與我國的人民陪審員制度進行比較分析是十分有必要的。

二、陪審制度的相同或相似之處

作為陪審制度中的兩種形式，美國的陪審團制度和我國的人民陪審員制度在某些方面具有一些相同或相似之處。概括來說，相同或相似之處主要包括以下幾點：

首先，無論是美國的陪審團制度還是我國的人民審判員制度具有陪審制度的共性。例如，陪審員一般都無專門的法律訓練經(jīng)歷，他們以普通民眾的身份參與國家司法活動，他們作為非法律職業(yè)者，一般依據(jù)自己的生活經(jīng)驗、邏輯分析能力等參與司法審判。對兩種陪審制度來說，普通公民參與的審判都有職業(yè)法官的參與，陪審員不獨自行使完整的司法權，陪審員參與司法活動的范圍與權力行使受到一定的限制，如裁判權的分解或參加訴訟程序的階段性等。

其次，作為現(xiàn)代民主法治國家普通國民參與司法審判過程的重要司法制度，陪審團制度與人民陪審員制度的本質是相通的，兩者幾乎承載著共同的價值目標。如兩者都有制衡權力、保障自由；保障司法獨立于司法民主；公正解決法律糾紛等價值和功能。①

另外，兩種陪審制度的設立目的也具有一定的相似之處，例如美國設立陪審員制度之初主要是為了制衡以及限制政府的權力，此外其設立的另一個意圖是讓公民以他們集體的智慧來處理自己的事務。在我國人民陪審員設立之初的立法宗旨一方面是吸引人民群眾管理國家事務；另一方面人民陪審員熟悉群眾的事情，可以同審判員一起很快地弄清案情，做出正確的判決和裁定，并增加人民法院辦案的力量。

三、兩種陪審制度的差異

盡管都屬于陪審制度的范疇，我國的人民陪審員制度與美國的陪審團制度具有很大的差異。從宏觀上講，兩者賴以存在的國體、政體、經(jīng)濟基礎、訴訟模式、指導思想、歷史任務等根本不同，從微觀上講，兩者在陪審員任期、選任分工等也是根本不同的。②綜合來看，兩者之間的差異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兩種陪審制度的淵源存在很大的差異。美國的陪審團制度來源于英國，威廉一世征服英國后，把法蘭克的陪審制度這一古老習慣引入了英國。隨著英國的殖民擴張，陪審團制度傳入了美國，并在美國獲得了長足的發(fā)展。美國人最早將陪審團制度作為解決法律糾紛的手段，后來隨著獨立戰(zhàn)爭的爆發(fā)，陪審團作為對抗王室專制的堡壘得到了美國的擁護和熱衷。獨立戰(zhàn)爭結束后，法官與陪審團逐漸分離，陪審團開始主要負責案件事實部分的裁定而將法律問題的適用問題交由法官負責。進入現(xiàn)代以后，美國憲法第七修正案規(guī)定了陪審團的權利，自此陪審團審判作為當事人的一項憲法權利得以確立。隨著社會的不斷發(fā)展變化，美國不斷對其陪審團制度進行改革和完善，這使得陪審團制度在美國得到了更充分的發(fā)展和應用，成為了美國庭審訴訟中最具特色的一部分。

盡管我國有著比美國更悠久的歷史，但我國的陪審制度卻要比美國晚很多。我國古代沒有陪審制，直到清朝末年沈家本受命主持修訂法律的過程中，才首次提出了效仿西方實行陪審制度的主張，并在1906年完成的《大清刑事民事訴訟法》中規(guī)定了陪審制度，這實際上是模仿英美法系的陪審團制度，這是我國第一次以法律形式構建陪審制度，但該法并未實行。準確來說，我國的陪審制度應該是隨著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建立而確立的，然而新中國的陪審制度卻并非仿效英美的陪審團，而是在蘇聯(lián)的立法影響下參照了大陸法系的參審制。1954年我國憲法規(guī)定“人民法院審判案件依照法律實行人民陪審員制度”，自此我國的人民陪審員制度作為一項憲法原則得以確立并開始籃球其曲折的發(fā)展歷程。1978年以后人民陪審員制度獲得新的生命力，取得了長足的進步，2005年《關于完善人民陪審員制度的決定》公布實施，這從立法上進一步完善了人民陪審員制度。

其次，兩種陪審制度所產(chǎn)生的文化背景和所存在的訴訟結構不同。在美國，國家行使公共權力要在保障私人權利的前提下才能進行。并且美國實行對抗制的訴訟制度，而陪審團制度則是與對抗制相對應的。在對抗制的訴訟結構中，陪審團同法官一樣與控辯雙方保持著同等距離，這就保證了陪審團的公正性和中立性。而根據(jù)我國傳統(tǒng)的訴訟文化觀念，人民陪審員一直未受到應有的重視，特別在刑事訴訟的過程中，公檢法三家往往互相配合，陪審員只能發(fā)揮相當有限的作用。

第三，兩種陪審制度的表現(xiàn)形式不同。美國的陪審團制度是指由非法律專業(yè)人員組成的陪審團參加法庭審判活動，在審查證據(jù)基礎上通過對有爭議的事實問題作出法律性裁定來協(xié)助法庭審理。在美國的陪審團制度中，陪審團的成員不是合議庭的成員，不能與法官并坐，只能坐在陪審團席位上，不與法官共同判決。美國憲法中并沒有規(guī)定進行審理的陪審團的具體組成人數(shù)，一般來說美國的陪審團普遍由12人組成，大陪審團由16-23人組成，聯(lián)邦法院一般以8人組成?？梢哉f英美陪審團制度所規(guī)定的陪審員人數(shù)則恒定為12人，例外的情形也須6人組成，他們只單獨認定事實，決定被告人是否有罪，但無權解決被告人的量刑問題。我國現(xiàn)行的人民陪審制度，名為陪審實為參審，陪審員與專業(yè)法官組成合議庭，共同審判，共同作出判決。陪審員與法官共同坐在法官席上，與法官共同解決認定案件事實和適用法律的問題。我國沒有對陪審員的人數(shù)作出具體規(guī)定，我國陪審員在規(guī)模上較小并且人員不確定。根據(jù)我國相關法律的規(guī)定，合議庭中人民陪審員所占的人數(shù)比例不少于三分之一。也就是說，民事、行政審判中，陪審員的人數(shù)為一人以上，刑事審判中陪審員的人數(shù)為1到6人，他們既要解決案件的事實問題，又要解決案件的法律適用問題。

第四，陪審制度的適用范圍不同。盡管美國憲法規(guī)定，除彈劾案外，對所有的審判都應當由陪審團進行。但根據(jù)聯(lián)邦最高法院的判例，接受陪審團審判的憲法權利只適用于重罪案件以及被告人可能判處超過六個月監(jiān)禁的輕罪案件，不適用于更輕微的其他刑事案件。在民事訴訟方面，憲法第七修正案規(guī)定，普通法方面，爭訟價值超過二十美元者有受陪審團審判的權利，在行政訴訟方面則沒有相關規(guī)定。在我國，根據(jù)《關于完善人民陪審員制度的決定》，有兩類案件適用人民陪審員參審：第一類是一審案件中社會影響較大的刑事案件、民事案件或行政案件；第二類是法定當事人（如刑事案件的被告）要求陪審員參審的案件。有兩類案件不適用人民陪審員制度：一類是適用簡易程序審理的一審案件，另一類是法律另有規(guī)定的案件。

第五，陪審員的審理活動程序不同。在美國，陪審員與法官之間的權限有很明確的區(qū)分，陪審團的裁決是獨立的，法官不能參與陪審員的裁決。在整個審判過程中，陪審團需要認真聽取雙方提供的證據(jù)，依據(jù)法律原則對事實進行認定裁決，并且為確保陪審團裁決的獨立性，進行評議的陪審室與法院其他部分是隔離開的。陪審員裁決的內容僅僅針對案件事實作出裁決，不涉及定罪量刑等法律適用的問題。而在我國，人民陪審員與法官在庭審的過程中權力是一樣的。審判時，陪審員作為審判組織成員有權向證人、被告人發(fā)問，有權維護法庭秩序；評議時，陪審員有權對認定事實和法律適用問題發(fā)表自己的意見；最后的判決、裁定由法官和陪審員按民主集中制和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的原則共同確定，陪審員不能單獨對案件事實做出裁決。在判決中，參加案件審理的陪審員必須署名。③

此外，審理和裁判方式存在差異。在美國，陪審團對案件事實的裁決是該案審理過程中的終局認定，這種裁決具有極大的權威性，除非訴訟中存在法律適用錯誤或者陪審團有違法、不良行為等，否則無論初審法官還是上訴法官都不能撤銷陪審團對案件事實的認定。另外，美國陪審團在進行裁決時一般必須由陪審團全體成員一致通過，只有在法律有明確規(guī)定的情況下才允許非一致裁決通過。在我國，陪審員在履行陪審職權時與審判員具有相同的職權，而陪審員對相關法律的規(guī)定及含義的了解一般不如職業(yè)法官那樣清楚，對案件涉及的法律問題往往需要職業(yè)法官對陪審員作相應的說明。這樣職業(yè)法官對法律的解釋容易變成對案件如何審判的指示，從而使陪審員的評議聽命于職業(yè)法官。此外，根據(jù)我國相關法律的規(guī)定，在法院對具體案件具有決定意義的討論決定由法院審判委員會所作出，合議庭作出的判決應當依據(jù)該法院審判委員會的討論決定，因此包含陪審員的合議庭所獨立作出的判決意見并不具有最終的決定性意義。

結語

美國陪審團制度和我國人民陪審員制度，在多年的發(fā)展與變革中獲得了長足的進步，形成了較為完善的體系。對兩國陪審制度進行比較，有利于我們關注既往制度設計的缺陷以及現(xiàn)實訴訟改革中存在的問題。另外，我國的人民陪審員制度在新中國建立之后才真正確立起來，在曲折的發(fā)展過程中步履維艱，盡管至今已經(jīng)取得了相當大的進步但仍存在一些不足之處。我們應該更加深入的分析美國的陪審團制度與我國的人民陪審員制度之間的差異以更好地借鑒美國的先進經(jīng)驗，從而完善我國的人民陪審員制度。（作者單位：吉林師范大學政法學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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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賀毅.中美兩國陪審制度的比較分析.探求，2008（6）.

[6] 蔡彥敏.中美民事陪審制度比較研究—兼對中國民事訴訟簡易程序擴大化趨向分析.學術研究，2003（4）.

注解：

① 出自劉晴輝.中國陪審制度研究.四川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71-73頁.

② 出自賀毅.中美兩國陪審制度的比較分析.探求，2008（6）.

③ 出自廖永安，彼特.安德森.對話與交融，中美陪審制度論壇.湘潭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25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