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中石窟的藝術特點

陳一銘

石窟是佛教文化的產物，它在中國土地上的出現(xiàn)，使中國藝術史的長河更顯波瀾壯闊，它獨特的魅力和審美理想豐富了宏大浩瀚的中國文化史冊，展示處一片迷人的境界。中國石窟藝術那特有的流光溢彩、韻味醇厚的美學價值，隨著歲月的推移，已顯示其時間愈久空間愈廣的特點。作為一種特殊文化形態(tài)的中國石窟，又表現(xiàn)出對外來文化的重大變革和重組，盡管中國石窟是印度佛教文化在中國文化圈內的移植，但他與本土文化的主體中原漢化相結合，經歷了一個漫長而又復雜的過程，這個過程是石窟中國化的過程，也是中國石窟定型化的過程。經過長期的選擇、改造和重構，中國石窟在建筑、雕塑、壁畫、美學、佛學、名族學、文化學諸領域都形成了自己鮮明的民族文化特色，從而匯入了中國古老文明的長河。

巴中石窟藝術是我國的國寶，它有著自身的藝術特點。這些特點都包融在源遠流長的中華文化藝術體系之中而呈現(xiàn)出新的風采。主要有十大特點：

1.展示了神人合一地共享空間和佛陀世界的崇高秩序

巴中石窟是宗教藝術，它的主體建筑窟龕是諸多神靈居住的殿堂。佛陀世界的神靈們，佛陀住在正壁中央，身側雕肋侍二弟子、二菩薩，有時是十大弟子、八大菩薩，在“西方凈土變”里，雕有眾多的“西方世界”菩薩，可多達50身；還有天龍八部等，外圍有二力士、二天王、還有飛天、伎樂散布于窟頂、楣間、壇前，也還有供養(yǎng)人列于外龕的左、右壁。許多龕楣上懸有華帳、垂有花繩，或雕蓮花、忍冬等裝飾紋樣。屋形龕窟的檐、柱上雕有華麗的建筑裝飾圖案。這樣的石窟，自然彌漫著濃郁的宗教氣氛，人們走進洞窟仿佛進入佛國世界，置身其間，如夢如幻?；秀遍g，人的世界與神的世界近在咫尺，在精神上、心理上貼近了，給人以心靈的撫慰，給人的感覺是佛陀世界；不是令人窒息的牢籠，而是死而后生、飄飄欲仙、徹底解脫困惑與苦難的棲身之所，它是人類真、善、美的最終歸屬，也是塵寰眾生夢寐以求的終極彼岸。

2.隋唐窟龕形制的巴中石窟模式

巴中隋、唐時代石窟造像自身形成一種獨特的模式，以精美華麗的屋形窟龕突出特征。

巴中石窟有隋朝時期的仿木構建筑的屋形窟龕116個，占隋唐時期總窟龕418個的27.8%，其中單檐屋形窟龕21個，二重檐屋形窟龕95個。這些屋形窟龕仿中國隋唐時期的木構寺廟建筑，其柱、檐上的雕飾又對中原石窟帳形構架有所繼承。但是這種屋形窟龕又不同于中原石窟中的仿木構建筑屋形窟龕和帳形窟龕。除臨近巴中的通江石窟和旺蒼的幾龕造像外，其他地方石窟中尚未發(fā)現(xiàn)這種屋形窟龕?？梢哉f，“巴中石窟模式”僅存在于巴中及通江的石窟。

3.女性化菩薩是巴中石窟中最為成功的作品

佛教的菩薩形象來源于印度。印度石窟造像在男女性別上特征分明，男者有胡須，女者刻豐乳。龜茲石窟繼承了這一傳統(tǒng)，但裸體菩薩像已經不存在。敦煌及中原地區(qū)早期洞窟多半如此，一方面符合佛經的說法，佛國世界的圣眾“非男非女”，另一方面，在儒家的倫理道德觀念制約下亦有意不表現(xiàn)男女生理特征。至隋代，出現(xiàn)了女性菩薩。應運而生的巴中石窟的縱多菩薩，甚至連佛和飛天、伎樂也都有了女性化和世俗化的傾向。隋代菩薩，頭綰高髻，面型長圓或方圓，頸三道紋，有的長耳帶環(huán)，戴項圈、臂釧、腕釧、掛瓔珞，圍長裙，身繞帛帶。初唐的菩薩，面相嫵媚，“素面如玉”，“長眉入鬢”，有的身肢修長，亭亭而立，有的身姿扭動，“一波三折“如”S“形。盛唐時菩薩出現(xiàn)了豐腴膩體”、“曲眉豐頰”的貴妃型，是唐代美人的典型形象。

4.雕出了龐雜的道教和儒釋道“三教”融合的造像

巴中石窟現(xiàn)存道教和儒釋道“三教”融合造像112窟龕529身。道教造像從隋代至民國都有雕刻，數(shù)量較多，內容龐雜，可謂一部中國道教雕塑史。釋道合像于盛唐時出現(xiàn)三窟龕，即雕有“慈航道人、普賢道人、文殊天尊?！钡澜虒Ψ鸾痰钠兴_也能包芳容吸收。佛教華嚴宗的三大士：文殊、普賢、觀音，搖身一變而成了道教的金仙，即慈航道人、普賢道人、文殊天尊，系十二金仙中的三位金仙。宋朝時，形成了儒、釋、道“三教合一”。時至明代，巴中石窟中出現(xiàn)了“三教”融合造像2龕，清代時又開鑿了3窟龕。這是儒釋道“三教”造像融合的歷史發(fā)展必然趨勢的實物見證。

5.鮮明的中華民族藝術風格

巴中石窟具有強大的藝術魅力，其重要原因是這種彩雕藝術表現(xiàn)出鮮明的中華名族藝術風格特點。

佛教藝術從印度、中亞傳入中國，起初僅是模仿。文獻記載，三國時期畫家曹不興就是第一個臨摹西國佛像的人，相繼而來的改造。除了佛像通用的造像格式、佛而行、住、坐、臥即所謂四威儀而外，從思想內容、表現(xiàn)形式、人物造型、面相特征、衣冠服飾、神情風采，無不逐步改變，以適應中國各族人民的社會生活、文化傳統(tǒng)、思想意識、風俗習慣及審美情趣。巴中石窟的佛教彩雕就是具有中國氣派和民族風格的中國式的佛教藝術。一是建筑和窟龕形制是中國工的。巴中石窟絕大多數(shù)為佛殿，僅有少量的墓塔。這種佛殿窟龕又是敞口的，多鑿成內、外室。許多窟龕的外龕雕有護法神，主要是二力士，或鑿造小佛龕。而印度石窟中的建筑形式是僧房和塔廟。僧房窟是供僧人居住的，塔廟窟中鑿塔并雕佛像供禮拜之用。巴中石窟中的墓塔建筑，雖也是從印度傳入的，但與中國固有的建筑形式相結合，塔身方形，多為三層，塔頂有剎桿，而不是印度佛塔的覆缽形。二是佛教人物是著中國服飾的。巴中石窟中的佛教人物服飾已經中國化了。菩薩著裝華麗，腰束帶，長裙垂地，帔帛垂于體側。天王幾乎都是以隋唐時代的武將為創(chuàng)作藍本，頭戴盔，身著明光甲，足穿靴。三是佛教人物已是中國人的形象。佛的尊像首先在犍陀羅藝術的佛和菩薩像，臉形略呈長圓，兩頤較豐滿，額高，眼深，嘴小，唇薄，留八字胡須，頭發(fā)自然卷曲，體形健壯，造型粗獷，具有現(xiàn)實人物寫實的相貌。巴中石窟的佛教人物，絕大多數(shù)鐫刻于李唐王朝社會昌盛繁榮的上升時期，佛教藝術彩雕呈現(xiàn)一派生機逢勃的景象。造型上人體比例適度，凝練健康。菩薩的面相豐滿圓潤，頭束高髻，戴寶冠，“素面如玉”、“長眉入鬢”，豐腴瑩潤；身軀修長，亭亭玉立，或身姿扭成“一波三折”，如“S”形；盛唐時，還出現(xiàn)了“豐腴膩體”、“曲眉豐頰”的楊貴妃型。這在供養(yǎng)人的表現(xiàn)中更為突出。菩薩已女性化，面相嫵媚，身姿窈窕，毫無“挺然丈夫之像”，而美如“宮娃”。佛、弟子也由梵僧而變?yōu)闈h僧形象，從面貌、姿態(tài)、衣飾和神情等方面，都比較成熟地塑造出年齡、經歷、性格各不相同的典型。金剛力士的兩臂、胸腹，肌肉呈包塊狀，渾身潛存著內在的力量。飛天（乾闥婆）是佛教八部護法之一，是歌舞散花之神，不像西方的天使雙肩長出巨大的翅膀，又不像印度的乾闥婆靠云彩承托，而是僅憑兩條飄帶在空中舒卷飄揚，是被中國化的飛天。

巴中石窟是中國石窟的重要組成部分。它的出現(xiàn)正是中國石窟藝術到達頂峰的的隋唐時代，彩雕之精美，保存之完好，當是我們民族引以自豪的藝術瑰寶。它是歷史的產物，對于了解我國古代的政治、思想、經濟、文化，探討古代藝術發(fā)展的規(guī)律，研究我國的雕塑史，是很珍貴的資料，具有重要的歷史價值，它是寶貴的文化遺產。（作者單位：西南大學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