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長的痛苦中頓悟

王兆潤　趙冬暖

摘要：“成長”是伊恩·麥克尤恩作品中一個常見的主題。在《在切瑟爾海灘上》這部小說中，愛德華的成長伴隨著了解殘酷真相、失去友誼以及錯失愛情的痛苦，在痛苦的一次次洗禮中，愛德華逐漸地頓悟，終于走向成熟，并擺脫了那個時代對自己的羈絆。

關鍵詞：《在切瑟爾海灘上》；成長；痛苦；頓悟

中圖分類號：I106.4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1-7836（2014）12-0122-02

伊恩·麥克尤恩是當今英國文壇最享有盛名的作家之一，隨著一部部佳作的問世，麥克尤恩享譽世界。在2008年，他被《泰晤士報》評為“1945年以來英國最重要的50位作家之一”。他的小說雖然不乏暴力、謀殺、亂倫之類的情節(jié)，但是并不讓人生厭，其豐富的想象力吸引了大量的讀者。

《在切瑟爾海灘上》是麥克尤恩創(chuàng)作的第11部小說，整個故事在一種惆悵的氛圍下展開。當年老的愛德華回想起那次失敗的初夜，心中滿是追悔和懊惱，他與弗洛倫斯八小時的婚姻更大程度上是由于時代對他們心靈和思想的羈絆，使他們無法袒露心扉，在誤解中分道揚鑣。時隔多年，“他會向自己坦白，對別人他從來沒有愛得這么深?！盵1]186“每每想起她，他總是很驚訝，怎么就讓這個女孩帶著她的小提琴跑了呢?！盵1]187只不過，當愛德華幡然悔悟之時，他和弗洛倫斯已經走上了不同的生活道路，此后他們的人生再無交集，只剩下追憶綿綿。

與之前的《水泥花園》和《贖罪》相同，《在切瑟爾海灘上》也是一部典型的成長小說。成長小說起始于18世紀末期的德國，簡單說來，這類小說一般是關于主人公自幼年或少年至成年、自天真無知至成熟世故的歷練過程，主人公往往經歷某個或某些重大事件而使其有所領悟。莫迪凱·馬科斯在他的論文《什么是成長小說》中指出，成長小說的定義主要有兩類：一類把成長描繪成年輕人對外部世界的認識過程；另一類把成長解釋為認識自我身份與價值，并調整自我與社會關系的過程[2]。在這部小說中，愛德華的成長伴隨著痛苦，經歷了知曉母親精神失常的殘酷真相、失去友誼和婚姻失敗的打擊，在痛苦的經歷中，他獲得了頓悟，形成了新的價值觀，實現了個人的成長。

一、發(fā)現自我

自我亦稱自我意識或自我概念，在心理學中主要是指個體對自己存在狀態(tài)的認知，是個體對其社會角色進行自我評價的結果。在我們的經驗中，覺察到自己的一切有別于周圍其他的物與其他的人，這就是自我，就是自我意識。愛德華對“自我”的發(fā)現源自于母親受傷的真相。愛德華的母親與別人的母親不一樣，“她是個幽靈一樣的人，一個憔悴而溫和的精靈，亂糟糟的棕色頭發(fā)，終日在屋子里游來蕩去，恍恍惚惚地從他們的童年里穿行而過”[1]76，直到14歲，愛德華才徹底明白他的母親有點毛病。在那個炎炎夏日，當愛德華的父親告訴他這個真相時，“腦部—受傷”這個詞兒對他是一種侮辱，但“他總不能跟真相打架吧”，但當時的那一刻成了愛德華一生的轉折點，他默默地把震驚轉化為認知。“然而，他平生所有的細小轉變，所有的微弱調整，都似乎在這新的認識中結晶成型了。”[1]85“她的腦部受了傷，而他沒有。他并不等于他的母親，他也不等于他的家庭，終有一天他會離開，再回來時就只是一個客人?！盵1]83真相并沒有改變他和母親的關系，他也沒有因為母親的緣故感到難堪，這個讓人震驚的事實讓他學會接受真相，無論真相是多么殘酷；同時也促使他發(fā)現了那個微小而強硬的自我，他是母親的兒子，但他是獨立的，不等同于任何人。當他在廣場參加集會時，他暗暗決定違背父親和所有老師們的意愿，不報考牛津大學；他還打算逃掉兵役，而他父親卻認定服兵役對他有好處。“這些秘密方案將他隱藏自己的感覺進一步精煉提純，敏感、渴望與棱角堅硬的自我意識，彼此緊緊連結在一起?！盵1]87這種自我意識的發(fā)現是他的成長過程中重要的一步，對自我的發(fā)現和認知促使他走向獨立和成熟。

二、自我認知的飛躍

一般來說，自我認知指一個人對外在自我、內在自我、社會自我的認識，包括儀態(tài)、身體、個性、個人理性、個人愛好、性格缺陷、社會地位和關系等[3]。促使愛德華在自我認知上更進一步的是一次打架事件。從中學到大學，愛德華時不時地由著性子打上一架，他原以為這是一種豪放的美德。在他大學畢業(yè)那年，當他因好友瑪瑟受辱而將那個尋釁的搖滾青年痛毆時，他的俠義之舉并沒有換來朋友的感激，而是朋友對他的疏遠。當他想到瑪瑟其實是厭惡他的行為時，他深感痛苦。起初，他認為他錯在親眼目睹了瑪瑟蒙羞的過程，傷害了他的尊嚴，后來，他終于意識到“他的所作所為壓根就不漂亮，他自己蒙受的恥辱更嚴重……他的罪過是降低了自己的格調。他把自己給看錯了。他原來認定的那種饒有趣味的怪癖，那種豪放的美德，到頭來卻是一種粗野行徑”，“他發(fā)現了嶄新的價值觀，而他更樂意別人按這樣的標準來評判他。從那以后，愛德華就再沒打過架?！盵1]109

這次打架事件讓愛德華更加成熟，他對自己的行為進行反思和剖析，發(fā)現了隱藏在打架背后的讓人難堪的本質，事實上，打架并不能使他顯得豪邁、勇猛，相反，這恰恰展現了他的狹隘與淺薄。在這一刻，愛德華的自我認知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通過這次事件，他的自我認知更加理性，對這件事情的反思標志著愛德華的進一步成長。

三、成長的新階段

發(fā)現母親精神失常的真相以及失去好友，這些挫折使愛德華痛苦，但最讓他痛徹心扉的是他失敗的婚姻。愛德華和弗洛倫斯恪守禮儀，遵守那個時代所規(guī)定的各種條條框框，他們相戀一年多，終于步入婚姻的殿堂。當愛情走向婚姻，“性”是一個不可逃避的問題，但“他們生活在一個根本不可能對性事困擾說長道短的年代?；蛘f回來，這個坎兒向來都不好過。”[1]3但是愛德華對性的極度渴望和弗洛倫斯對性的極度厭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種難以調和的沖突將他們的新婚之夜變?yōu)橐粓鰹碾y，兩人從原來的柔情蜜意變?yōu)閻赫Z相向，傷人的話一經出口便難以挽回，兩人之間赫然出現了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兩人的婚姻僅僅維持了八個小時，最終他們的愛情以離婚終結。時隔多年，他終于認識到“愛情加上耐心—如果這兩樣他能同時擁有，那該多好——就一定能讓他們倆跨過這個坎兒?！盵1]187愛德華在失敗婚姻的反思中，悟出了自己在其中所應該承擔的責任，而不再像以前簡單地歸咎為這都是她的錯。而且，隨著時代的變遷，那“著名的十年”終于過去，在一個嶄新的時代，當他想到弗洛倫斯那個古怪的建議，他認識到“它既不惡心，也不是什么羞辱。一旦將這個建議置于當下的新環(huán)境里，它便似乎擺脫了羈絆，遠遠超越了時代，蘊含著無邪的慷慨，是一種他以前不太理解的自我犧牲行為?！盵1]182當他離開那個時代，回顧自己與弗洛倫斯的婚姻，他漸漸理解了弗洛倫斯對他強烈的愛情。endprint

一對戀人終于勞燕分飛。除了他們自身的原因，還離不開在他們成長的過程中，家庭的和社會引領的缺失。在愛德華五歲的時候，他的母親腦部受傷，從此精神失常，終日渾渾噩噩，不能履行作為母親的職責；而他的父親既要疲于養(yǎng)家糊口，還要操持家務，無暇顧及對子女精神的指導。愛德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所體會到的那種既叫他痛苦又讓他陶醉的疏離感，能與別的什么人共同分擔。”[1]86他是孤獨的。而弗洛倫斯的家庭雖然富裕，但她并不能從古板的母親和世俗的父親那里得到更多的精神安慰。她對新婚之夜充滿恐懼，所有的知識不過來自一本新娘手冊，她的困惑無處傾訴。在那個時代，他們所受的教育束縛了他們的手腳，兩人在相處的過程中一直都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在他們的心中只有自我是真實的，他們找不到樂園，沒有精神的引導人，他們只能通過自己的摸索來‘頓悟生活。”

“愛德華和弗洛倫斯因愛而走向婚姻，然而走向婚姻的他們卻發(fā)現，原來各自對于性、愛情和婚姻有著截然不同的需求?！痹趷鄣氯A充滿惆悵的回憶中，認識到他們在選擇的過程中太過自我，因而忽略了身邊的人，在遺憾中看清了他和弗洛倫斯的愛情和人生的本質。

《在切瑟爾海灘上》是一個關于在特定時代成長的小說，愛德華的成長打上了深深的時代烙印[4]。在不斷地成長、不斷地蛻變的過程中，他接受痛苦的洗禮，他逐漸地頓悟，發(fā)現了自我，認清了自我，走向了成熟，終于擺脫了那個年代對自己的羈絆，走向一個更加自由、本我的人生[5]。參考文獻：

[1]伊恩·麥克尤恩.在切瑟爾海灘上[M].黃昱寧，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8.

[2]MarcusModecai.“WhatIsanInitiationStory？”，TheYoungManinAmericanliterature：TheInitiationTheme，Ed.WilliamColye[M].NewYork：TheOdysseyPress，1969.

[3]芮渝萍，范誼.認知發(fā)展：成長小說的敘事動力[J].外國文學研究，2007，（6）.

[4]楊麗麗.伊恩·麥克尤恩小說中的成長主題研究[D].上海：上海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9.

[5]趙穎鈺.在孤獨、困惑和遺憾中尋找生命的意義——淺析麥克尤恩的小說創(chuàng)作[D].成都：四川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0.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