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深淵中的哥們，我撤！

魯梁

王海峰和孫秦都是山東蒙陰縣人。1994年，13歲的他們同時進入山東蒙陰縣第一中學(xué)讀初一，兩人是同桌，志同道合，情同手足。2004年，王海峰從中國石油大學(xué)畢業(yè)，成為了齊魯石化濟南分公司的一名工程師。孫秦則從山東大學(xué)畢業(yè)，到濟南第三中學(xué)做了一名物理老師。兩人一到周末，就一起運動、聊天，形影不離。

2005年12月，兩人一起到濟南萬年青俱樂部去健身。結(jié)果一去，他們就被一個清麗優(yōu)雅的女孩深深吸引了。那個女孩是俱樂部的舞蹈教練李菡，她一襲白衣，神態(tài)妙曼，正是王海峰和孫秦心目中的女神。

年輕人原本就很容易玩到一起。在王海峰和孫秦的主動下，3個人成了好朋友。李菡比王海峰哥倆小兩歲，老家山東莒縣，畢業(yè)于山東藝術(shù)學(xué)院。三人在一起時，就屬王海峰的話最多。每次王海峰嘰里咕嚕講完了，李菡總是輕聲問一句孫秦：“你怎么不說話？”

漸漸地，孫秦愛上了李菡，在琢磨怎樣向她表白。

沒想到，2006年5月底，王海峰鄭重向?qū)O秦宣布：“恭喜我吧，我把李菡追到手了?！?/p>

孫秦大吃一驚。原來，王海峰也喜歡上了李菡。2006年5月中旬的一個周末，王海峰聽說李菡和朋友一起上泰山賞杜鵑去了，他連忙追趕了過去。在1500米高的泰山之巔，王海峰突然出現(xiàn)，手捧一束火紅的杜鵑花，當眾跪在了李菡面前：“這是我從懸崖上摘下來的，我想讓你知道，這世上有一個人，愛你超過了愛他的生命！”這樣熾烈而果敢的表白，沒有哪個女孩能抵擋。何況，在李菡心里，早就有王海峰的身影。在游客熱烈的掌聲中，她接過花，任由王海峰緊緊地把她擁住了。

進一步，天堂;退一步，地獄。聽到好友講述這浪漫的求愛一刻，孫秦追悔莫及，心頓時空了。

經(jīng)過半年糾結(jié)，孫秦才接受現(xiàn)實，他把這份深愛藏在心底，祝福好友和心愛的女孩。2007年3月，王海峰和李菡走入婚姻殿堂。李菡由于從事舞蹈專業(yè)，所以結(jié)婚前，她就提出，等35歲再生孩子。王海峰欣然同意。

2007年12月，孫秦的大學(xué)同學(xué)約他一起做玉石生意。孫秦領(lǐng)悟力強，很快入了門。當時行情低迷，他和同學(xué)一起大膽借貸500萬元，收購了大量和田玉。2008年底，行情急升，他們及時拋出，獲利近千萬元！其后兩人又做了幾大單生意，截至2009年年底，孫秦已有千萬身家。于是，他干脆辭職，專心做起了生意。

此時，王海峰夫婦日子過得很拮據(jù)。有一次，王海峰說自己想做油品生意。孫秦當場表態(tài)：“我借給你本錢，等你賺了錢再還給我?！彼杞o王海峰300萬元，資助王海峰于2009年底開辦了悅?cè)A油品銷售公司。

王海峰對油品行業(yè)很熟悉，短時間內(nèi)就賺了100多萬元。2010年3月，他又和上海佩達潤滑油公司、常州巖達貿(mào)易公司簽了長期供貨合同，在償還孫秦的300萬以后，他足足賺了300萬?？吹酵鹾７灏l(fā)財了，他和李菡的小日子越過越好，孫秦也由衷的欣慰。

就在孫秦打算忘記李菡，開始自己的生活時，2011年4月初的一天下午，孫秦和王海峰一個共同的朋友打電話給他：“我在泉城路看見海峰挽著一個女人，兩人關(guān)系絕對不一般，那女人肯定不是李菡，怎么回事？”孫秦不相信王海峰會背叛李菡。

盡管為王海峰辯解，孫秦心里卻開始留意了。他委托那個朋友做了一番調(diào)查，結(jié)果，王海峰不但真的背叛了李菡，而且早在半年多前，就和一個叫劉雯的女孩在歷下區(qū)和平路陽光小區(qū)同居了。劉雯21歲，河北廊坊人，是濟南一家英語輔導(dǎo)機構(gòu)的教師。

證據(jù)確鑿，孫秦怒不可遏，當即把王海峰約在了泉城路一家酒吧里?！澳沐X多了燒的吧？還學(xué)會包二奶了？你也太不珍惜了。”王海峰的臉一下漲紅了，在孫秦面前，他坦然承認了。原來，劉雯是王海峰的校友，兩年前因為找工作求助于他。在頻繁的接觸中，劉雯喜歡上了他。那晚，王海峰對孫秦發(fā)誓，會馬上離開劉雯。

然而，很快，孫秦就發(fā)現(xiàn)王海峰騙了他。王海峰只是給劉雯換了份工作，搬了家，兩人依舊同居在一起。這下，孫秦被徹底激怒了，他沖到王海峰的辦公室找他算賬。沒想到，王海峰態(tài)度蠻橫：“我和李菡的事兒，你就別管閑事了。”孫秦氣得面色鐵青：“你怎么這樣不識好歹？我當初真不該借錢給你做生意！”兩人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孫秦說服不了王海峰，又掉頭把李菡約出來：“你趕緊生個孩子吧！”李菡一下紅了眼睛：“我和海峰最近老爭吵，生什么孩子??？”孫秦心里一疼，王海峰明明擁有世界上最寶貴的珍寶，卻毫不珍惜。之后，為了李菡，孫秦又頻頻找王海峰交涉，想讓他迷途知返。無奈，王海峰執(zhí)迷不悟。這對近二十年的朋友也徹底決裂了。

2011年6月，王海峰索性從家里搬了出來。眼看事情瞞不住了，為避免李菡受更大的傷害，孫秦只有將王海峰出軌的事情和盤托出。李菡放聲大哭難以承受這樣的打擊。幾天后，個性剛烈的李菡提出了離婚，2011年6月底，兩人辦理了協(xié)議離婚手續(xù)。李菡分得一套150平米的住房和現(xiàn)金90萬元。離婚后，王海峰徹底遠離了李菡和孫秦的視線。李菡則辭了職，把自己關(guān)在家里。2012年3月2日下午，孫秦敲開了李菡的家門?？吹嚼钶帐莸妹摿诵?，臉上也失去了從前的神采，孫秦一陣心痛：“你不能再折磨自己！走，跟我吃飯去。”李菡后退幾步：“就讓我自生自滅，反正我也沒人疼沒人愛。”孫秦格外心酸，他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李菡，我一見你就喜歡上了你?？赡菚r我沒有王海峰的勇氣和魄力……”李菡愣住了。

從那以后，孫秦大膽地走進了李菡的生活。2012年4月15日，是李菡29歲的生日。這天晚上，孫秦約了一幫朋友，在山大路一家酒吧為李菡慶祝生日。當李菡切開孫秦奉上的一個大蛋糕時，她驚呆了，里面赫然出現(xiàn)了一枚戒指。沒等李菡回過神來，孫秦已捉住她的手，把帶著奶香的戒指戴在了李菡的無名指上：“親愛的，我愛你?！崩钶湛蘖耍中α恕Ｖ?，孫秦和李菡見過了雙方父母，把婚期定在了國慶節(jié)。endprint

然而，就在孫秦和李菡開始為婚禮做準備時，2012年8月，王海峰出事了。原來，半年前，王海峰聽信一個朋友的游說，將近600萬元投資給了濟南頂信投資公司，在如期拿到第一個月的利息（年息20%）后，他又連本加息，并以年息10%吸納了親朋的170萬元，全部投了進去。誰知，2012年8月11日，該公司人去樓空。怕被追債，王海峰躲了起來，劉雯也離開濟南，不知所蹤了。

王海峰的遭遇，令孫秦和李菡震驚不已。這天晚上，孫秦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好不容易困了，一閉眼就看見王海峰被債主追打的場面?？偹惆さ教炝?，他第一時間打電話給了李菡：“咱們找到海峰，幫他一把！”李菡連忙答應(yīng)了。她也一夜未睡，畢竟夫妻一場，他到了這地步，她還有什么好計較的呢？

可是，盡管孫秦和李菡苦苦尋找，但王海峰卻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李菡聯(lián)系了王海峰的父母，老人也不知兒子的下落。2012年9月中旬，孫秦又趕到河北廊坊，費盡周折找到劉雯打聽消息。但劉雯避之不及，說王海峰從未和她聯(lián)系過。孫秦只得失望而歸。

王海峰生死未卜，孫秦和李菡都焦慮萬分。尤其是李菡，一副心緒不寧的樣子。見此情形，孫秦忐忑了，他試探著詢問李菡是否將婚期推至元旦？李菡臉露喜色，一口答應(yīng)了：“太好了。”說完，她又覺得有些不妥，囁嚅著解釋：“我不是不想結(jié)婚，是因為……”李菡這些細微的情緒變化，沒有逃過孫秦的眼睛，他心里有些失落，但轉(zhuǎn)念又一想：李菡牽掛王海峰，說明她重情重義，自己愛她，就應(yīng)該更周全地體諒她的心情。于是，他大度地表態(tài)：“找不到海峰我心里也不踏實。我們來個約定，什么時候找到他，就什么時候舉行婚禮?！崩钶赵桨l(fā)感動，她緊緊地擁抱著孫秦：“謝謝你。”

之后，兩人聯(lián)系了王海峰所有的大學(xué)同學(xué)、生意上的客戶、有來往的朋友，卻依舊毫無結(jié)果。沮喪之余，兩人向各地的朋友求助，繼續(xù)尋找。

眼看又過去了半年。就在兩人幾乎不抱希望時，2013年5月的一個早上，李菡突然收到一條短信：“對不起！一切都是報應(yīng)，是我自作自受。我已身患尿毒癥，并打算放棄生命。請原諒我！我死后，拜托你和孫秦每年去趟我家，看望一下我的父母……”

雖然沒有署名，李菡一下明白，短信是王海峰發(fā)的。焦慮和擔憂下，她的眼淚“嘩嘩”流了下來。她一邊哭著，一邊回撥王海峰的電話。可電話響了兩聲，就關(guān)機了。發(fā)短信，對方也無回應(yīng)。李菡連忙電話通知了孫秦，兩人再度發(fā)動親友同學(xué)，四處尋找起王海峰來。

兩個人耗費近十天，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王海峰卻再度失去了蹤跡。這天晚上，兩人守著電視機前聽天氣預(yù)報，當聽見泰安電視臺的播音員播報說“今年由于倒春寒，泰山頂上的杜鵑比往年花期晚了近半個月”時，李菡突然喃喃地說了句：“我知道他在哪里了?！睂O秦也很快明白了過來：“你是說，海峰在泰山頂上？”

得到李菡的認可，兩人一刻也沒有耽擱，孫秦驅(qū)車直奔泰安方向。一個半小時后，兩人抵達泰山腳下。由于泰山山腳以及山上賓館眾多，怕一時找不到，孫秦還向當?shù)氐囊粋€警察朋友求助。

5月17日上午9：30，在尋找兩天后，接近山頂?shù)囊粋€私家小賓館，他們終于找到了王海峰的入住信息。在該賓館的203房間，敲開門，里面的王海峰驚愕地后退了幾步，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你們怎么會來到這里？”

王海峰消瘦得可怕，面色灰暗，眼圈發(fā)黑，簡直像變了一個人！李菡一看見他，眼淚就流了下來，她聲音顫抖，連聲質(zhì)問著：“你這種混蛋，怎么會生了這種??？你躲到哪里去了？”王海峰呵呵笑了起來：“我這種人最應(yīng)該得病，是罪有應(yīng)得?。]錢，又有人追債，就只有等死。我這幾天都是住帳篷，感冒了才來賓館住的，誰知道你們速度這么快？喂，誰和我如此心有靈犀?。俊睂O秦摟住了王海峰：“是李菡想到的?！?/p>

王海峰一下沉默了，李菡見他還在耍貧嘴，更生氣了：“你快點跟我和孫秦下山，好好治病去?！?/p>

王海峰怎么也不肯，說既然來了，就等看了杜鵑花就走，他嬉皮笑臉：“我們仨一起看杜鵑，這一輩子僅此一回嘍！”李菡氣得不再理他。他又掉頭游說孫秦：“哥，就待兩天。再有兩天，杜鵑就開了。放心，兩天內(nèi)我死不了?！币娡鹾７鍛B(tài)度堅決，孫秦也勸起李菡來。拗不過兩個人，李菡只得同意了。

3個人，在南天門賓館住了下來。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王海峰就把孫秦約在了泰山頂上，腳下，一叢叢的杜鵑花苞，正在云霧里等待著。王海峰遠望著群山，鄭重地對孫秦說：“知道我為什么在這里嗎？我想等杜鵑開了，就跳到那片花海里了結(jié)這一生。杜鵑的花語是重生，我是在這里向李菡求婚的，就在這里結(jié)束。這是我向李菡贖罪的方式?！睂O秦愣住了，他這才明白，其實李菡早懂得了王海峰的用意。只是，個性隱忍的她不想讓他傷心，所以才沒有把話挑明。

這份難言的愛的滋味，讓孫秦不知所措了。但那會他明白一點，如果王海峰有個三長兩短，李菡也不會快樂。他一把抓住王海峰：“你這個混蛋，你以為你結(jié)束生命，李菡的幸福就會重生，如果你在這里跳下去，她這輩子就毀了?！蓖鹾７蹇蘖似饋恚骸拔也凰懒?。我會跟你回去，好好治療，等我病好了你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舉行婚禮了。”兄弟倆在泰山頂上，在命運的懸崖上，抱頭痛哭，也冰釋著以前的恩怨。

幾天后，在孫秦的安排下，王海峰住進了濟南軍區(qū)總醫(yī)院。醫(yī)生經(jīng)過診斷，確定王海峰的雙腎都已衰竭，必須盡快進行腎移植手術(shù)。在等待腎源的過程中，要進行一系列的調(diào)養(yǎng)和治療。為了讓他踏實治病，孫秦拿出200萬元，先替他償還了所有欠款。經(jīng)過近半年的治療和等待，2013年10月初，王海峰終于等到了一只合適的腎源，10月15日上午9點，王海峰接受了腎移植手術(shù)。醫(yī)生先為王海峰摘除了兩只近乎衰竭的腎，隨即把腎源植入了他的左腎。手術(shù)十分成功。早已來到濟南的王家父母不禁老淚縱橫，對孫秦和李菡感激涕零。

移植后，王海峰恢復(fù)得非?？欤S多并發(fā)癥狀都消失了。在堅持服用排異藥物的同時，他還堅持鍛煉身體，飯量也越來越大，體質(zhì)明顯好轉(zhuǎn)。新生的感覺異常喜悅，可對王海峰來說，更多是對孫秦和李菡的拖累和愧疚。要不是他，他們兩個早就結(jié)婚了?，F(xiàn)在，兩人天天守候在病房照顧他，連日常的生活都被打亂了。尤其是李菡，每天奔走在醫(yī)院里，人也瘦了一大圈。所以，他在生活能自理后，掛在嘴巴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們快結(jié)婚吧！別再拖下去了。”李菡總是不吭聲，孫秦則呵呵笑著：“不急，等你徹底好了再說?！?/p>

2013年11月，王海峰康復(fù)出院了。他決定從小做起，仍然做油品生意?？紤]他的體力還趕不上常人，孫秦當著他和李菡的面，主動提出：“你需要一個幫手，李菡暫時也沒工作，正好，就讓她過去幫你吧?！?/p>

王海峰連連擺手：“請個助理還不容易，我可不能再打擾你們了?！睂O秦異常堅決：“你就聽我的吧。我還是借給你300萬，不過，這次我可是入股?！蓖鹾７逍老踩艨?，連連答應(yīng)著。在王海峰手術(shù)的日子里，孫秦早已看清了一個事實：李菡還愛著王海峰。他的一舉一動，都牽扯著她的心。孫秦深知只要自己愿意，李菡隨時都同意嫁給他，因為善良的她再也不忍心傷害他，可是，那樣，她永遠不會得到真正的幸福和快樂。也就在那時，孫秦做出了一個重要決定。

2013年11月下旬，王海峰沿用原公司的名稱，把悅?cè)A油品公司重新開業(yè)了。孫秦并沒有出現(xiàn)，他送上的賀禮是十盆開的鮮艷欲滴的杜鵑花。在一封長信里，孫秦這樣寫道：“我已經(jīng)在法國了。我把公司交給合伙人打理，打算在這里學(xué)習(xí)兩年。你小子騙了我，杜鵑花的花語根本不是重生，而是永遠屬于你。還君明珠，我并不情愿！可是，李菡的心還在你身上，你好好珍惜，否則我決不饒你……”看著那封看似云淡風(fēng)輕，實則傷筋動骨的信，王海峰淚流滿面，他輕聲問身邊的李菡：“你還愿意給我一個機會嗎？”李菡橫了他一眼：“看你的表現(xiàn)?！眅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