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一般這樣:第一個問題關于“房價”,任志強拒絕回答,因為“說了你們也不聽”,伴隨著列舉大串火星文一樣的數(shù)據(jù),他開始對政策發(fā)動猛烈攻擊,有掌聲,半個小時后,疲憊的聽眾差不多已經(jīng)忘記“房價”話題,他有些停不下來,自問自答,“如果怎么怎么樣,房價肯定還要漲”,翌日,“任志強看好房價上漲”的標題獲得極高點擊率,評論區(qū)是最值得逐條觀看的角落。如此劇情重復了二十來年,任志強挨了罵、出了名、做了“大炮”。
我相信,任志強心里其實比誰都清楚,那些用房價“挑逗”他的記者和肆意謾罵他的網(wǎng)民,其實并不關心他真正說了些什么,一個可以替我們指責政府、又可以讓我們隨意指責的人,是生活在當下的人民群眾多么需要的“暖男”。他的觀眾比他的聽眾要來得多。
這個時代充斥著太多“你有病-你有藥”式的對白,空洞但有趣,既然任志強明白,大多數(shù)人只是像打量一個相聲演員那樣來議論他的“另類”,他為什么還要不停地說下去呢?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甚至沒有答案。羅永浩為什么放著好好的生意不做,到處去跟人較勁?李娜為什么寧愿得罪祖國人民,也不服個軟兒?每個人當然有權做出自己的判斷,我寧愿相信他們的真誠和情懷。
10月22號上午,任志強在華遠地產(chǎn)總部舉行了退休新聞發(fā)布會,正式辭任華遠董事長一職。還是有拒絕,“還讓我談房價,我都談了20年了,中國現(xiàn)在的市場是打著吊瓶不健康,開心打一針,政策周期越來越短,你天天猜怎么變,反正我現(xiàn)在不猜了,猜不準”;還是有抨擊,“北京限購難開放,因為沒有把政策和房地產(chǎn)放在一起,而是和人口放在一起”,“北京老在拍中央的馬屁,我沒看出限購有松動的跡象”;還是有預測,“北京房價還會漲。”
任似乎是一個極難相處的人,在表達自己觀點時滔滔不絕,能自動過濾掉你的打岔,會當面指出你在專業(yè)上的錯誤,尤其對記者毫不留情,他總是雙眉緊鎖。我在一年前采訪任志強時,他剛剛出版完自傳,至今還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在談論家庭時他剎那間流露出的那點溫情,他的眼圈明顯有點濕潤,濕潤時依然緊鎖眉頭。他有讓自己既是“反二代”又是“紅二代”的父親,有勤勞善良的母親,有不成功的一段婚姻,有妻子有女兒,還有一幫像潘石屹一樣和他逗樂工作的朋友。退休會上被問女婿的事,他回答,“又不是跟我過,可能他們結(jié)婚的時候我都死了,心要放寬一點,反正你也排不上。”任志強有時候真的很可愛。
對于任志強的退休,我們可能過于敏感了,像他自己講的,“你們別把退休說得跟快死了一樣好嗎?!蓖诵葜?,任志強還有好多事,全國工商聯(lián)房地產(chǎn)商會主席,華遠里的名譽職位,金融博物館讀書會,各種NGO組織和研究機構(gòu),還要走穴講演賺零花錢。
任志強在退休發(fā)布會上還說了一句特別狠的話:人們需要你,你就是個人,人們不需要你,你連狗都不如。問題來了:很多年后,一個房價不再是問題的時候,你會想起一個什么樣的任志強,還會想起嗎?他應該是那種即便卸了炮臺、拴上手榴彈也要上的人吧!
任志強辭任華遠董事長一職,時代并沒有終結(jié),問題還是那些問題,只是國企少了一個任總,在江湖上仍是那尊任大炮。你可以找出各種理由罵他,但你在地產(chǎn)界絕對沒法忽視任大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