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期私立學校學生的學習與生活

劉訓華，男，江蘇濱海人。上海大學歷史學博士、華中師范大學教育學博士后，寧波大學教師教育學院副教授，教育學原理、課程教學論碩士生導師，教育碩士導師。研究方向為教育史與高等教育學。主持國家社科基金項目“近代社會的學生生活研究”等各級別課題20項，在《教育研究》、《教育研究與實驗》、《浙江學刊》等各類期刊發(fā)表學術論文40多篇;相關研究成果為《新華文摘》、《中國社會科學文摘》、《人大復印報刊資料》全文轉載或摘錄;著作有《困厄的美麗：大轉局中的近代學生生活（1901-1949）》（專著）、《多樣的世界：教育生活史引論》（合著），主編著作1部，參編多部。成果曾獲浙江省高校科研成果獎三等獎、寧波市青年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一等獎等。2007年入選浙江省高校優(yōu)秀青年教師資助計劃，2013年入選浙江省151人才工程第三層次。

摘 要：民國時期私立學校學生的學習，既承繼舊學學生刻苦求學的一貫學習作風，同時在追求個性、救亡國家方面也繼承傳統(tǒng)私學的“特”“活”的優(yōu)秀品質。私立學校是中國教育改革的試錯場所，它能夠承擔起教育改革試驗田的作用。在民國特殊的時代背景下，他們不僅注重課堂學習，還積極開展社會教研活動，具有豐富多彩的社會知識面，在組織形式、行為方式、知識儲備等方面，為近代杰出人才的鼎盛奠定了重要基礎。同時，在生活上，受到時代因素的影響，普遍比較樸素，貼近社會現(xiàn)實。

關鍵詞：私立;學生;生活;民國

習與生活是學生時代最具有標志性的日常圖景。中國私立教育的發(fā)展在近代走上了一種極致，它是教育發(fā)展的主要組成部分之一，在產(chǎn)出人才的數(shù)量和質量上有著驕人的業(yè)績。探討民國時期私立學校學生的學習與生活，具有重要的學理意義。它既是新式教育滲透中國教育基本面的基礎，同時對新式教育多元化發(fā)展具有深遠影響。在社會觀念、組織形式和價值判斷上，使得由近代私立學校學生回憶所構成的學習與生活，成為中國教育現(xiàn)代轉型的重要杠桿，由于其生動的教育實踐，對今天中國教育的改革起著重要的推動作用。

一

民國時期私立學校主要有兩部分組成，一是中國人以個人或集體名義創(chuàng)辦的學校，二是外國人（主要是傳教士）創(chuàng)辦的學校。本文的私立主要指前者。近代私學的博興，源于國家救亡與教育大發(fā)展的需要。面對快速變革的社會形勢，國家、社會、家長都有讓學生學習經(jīng)世致用之才的內在沖動，而私立學校則為解決這種沖動提供了實踐的可能。私立學校不僅培養(yǎng)傳統(tǒng)意義上的文科人才，對于那些國家需要的工科人才，也積極嘗試。1914年，湖南私立楚怡學校校長陳潤霖有感于我國工業(yè)落后，“亟早樹基礎，乃創(chuàng)立楚怡工業(yè)學校。設機械、礦冶、土木三科，教具設備及實習工場無不完備。” [1]這些專業(yè)的開設，對于處于工業(yè)化初期的經(jīng)濟發(fā)展，具有重要意義。

民國時期的教育，是向西方特別是日本學習的結果，傳統(tǒng)的私塾盡管也存在，但在浩浩蕩蕩的歷史潮流中，已逐漸走向衰亡。新式教育的教學活動，它是以集中授課的方式，通過教師的講授，將所規(guī)定的知識傳授給學生，這也就面臨教育方法的變革。私立學校是中國教育改革的試錯場所，它能夠承擔起教育改革試驗田的作用。中國傳統(tǒng)的教育認為，勤奮是學習的根本。時有學生回憶，“蓋學生父兄所不慊于學校者，在晚間放學之過早，在校時間之過少，以為較之私塾，終日書聲瑯瑯，日晡猶喧，勤情迥殊，而于學校授課時間之長短，并未過問也”。[2]296根據(jù)這種社會和家長需求，各地公私立學校都盡量延長學生的在校時間。私立尚公小學的課程設計就體現(xiàn)了社會對于學生學習的期望值。如果將尚公課表與教育部所定課程標準比較，這所著名小學的課時皆多于標準課時。尚公小學國文課初小和高小均在每周加1到2課時。[2]173～174一些私立學校課時過多，不利于兒童的身心發(fā)展。如，黃炎培調查的安徽學校，也大都每個小學校每周設有36課時，每課時甚至有60分鐘的，“謂非此不足昭示勤懇，博社會信用也”。[3]394

在迎合社會大眾的同時，一些私立學校已經(jīng)注意到了教學法的創(chuàng)新。1914年無錫兢志女學在初小階段，就力求注意多用啟發(fā)式，高小則輸入式與啟發(fā)式并用，中學及師范多用輸入式，有時也間用啟發(fā)式。[4]這是私立學校因材施教的具體體現(xiàn)。私立學校在引導學生學習上，各自形成了不同風格。尚公小學地處上海，因此家長多重視英文?！皩W生之父兄大多數(shù)就職工商，又大多數(shù)為教會信徒，重視英文之觀念，不下于國文，率以吾校英文時間較少，去而之他?！?[2]170尚公的這種情況在其他私立學校普遍存在，私立學校學生的學習創(chuàng)新，更具有操作的可能性。

在具體的教學情境上，私立學校學習生活環(huán)境的陳設，常常因地制宜地采用一些臨時的方法，有時令人會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比如，江西某地一所設于祠堂內的私立初等小學，教室布置甚為奇特，“黑板左右，赫然陳兩大棺，其前七縱八橫皆學生桌，而其室之前左隅，設教師預備桌。此所謂教師預備桌，乃依余意戲易所新名詞，實則書包與戒尺齊飛、朱墨共灰塵一色之私塾先生書桌也。尤其絕者，二生背壁坐，其書桌左緊接先生桌，右緊接赫然大棺之和頭，其前又緊接七八生并坐之長桌，審視良久，終莫得此二生出入路，問之，乃知日日從先生桌下蛇行出入者也”。[3]這種如在恐怖片里出現(xiàn)的鏡頭，是新式教育在舊式教育基礎上蛻變的一個鮮明注腳。“教室內學生坐位，常發(fā)現(xiàn)奇異之布置，則教桌之左右兩旁，往往設學生席，使學生坐處，與教師立處，在同一緯度上。而教師板示時，斷非此處生所能見，亦若不欲使見者然。此其故非盡由于教師之昧昧，大抵教室小而學生多，不得已而出此”。[3]教育資源緊缺，是新式教育起步之初就一直存在的社會現(xiàn)象。

在私立大學里，好的教師的授課往往讓學生如沐春風。程玉民回憶他的老師周其勛時說：“他教的課側重在詩歌和歐洲文學方面。他向往的是詩歌中體現(xiàn)出的詩人的崇高思想境界。他在課上沒有什么長篇大論，主要是帶領我們念華茲華斯，欣賞稱頌‘簡樸的生活，崇高的思想的詩句;帶領我們念希臘悲劇，講希臘人觀念里的自由和宿命;帶領我們念歌德的《浮士德》，感受浮士德對生活的熱愛，體驗生活的強烈愿望。他的話不多，但都出自內心，所以我們也就隨著他感受到優(yōu)秀文學的熏陶，心靈得到提高。正是這種心靈的交流，使學生感到周先生親近。院系調整中，周先生調到廣西師范學院任教，曾任系主任，市政協(xié)委員。很可惜的是，因為路遠，以后再沒有機會能見到他?！?[5]104在教與學的過程中，師生之間也建立了較好的情誼。

課堂教學是近代私立學校學生學習的主渠道，同時，近代教育家們還積極探索實踐教育。私立學校改革試錯的效應明顯，這里的“試錯”更多是指一種開創(chuàng)性的教學探索，對于學生則是一種全新的學習模式。曉莊學校是由陶行知創(chuàng)辦的私立學校，他的生活教育理念在近代乃至今天都產(chǎn)生著重要的影響。1927年春，曉莊學校開學后，師生投入了緊張的建校勞動。在辛勤的勞動中，他們喊出這幾句詩充滿勞動理想和激情的詩句：“拔茅草，搬石塊，自己的學校自己開?；ハ嘟虒?，互相信賴，讀書不做書呆。分析過去，抓住現(xiàn)在，創(chuàng)造將來”。[6]114曉莊學校注重課外活動的開展，創(chuàng)辦者陶行知的生活教育理念也在社會實踐中得到體現(xiàn)，這種師生一起勞動的學習方式，既培養(yǎng)了學生的動手能力，增進師生之間的情誼，也對傳統(tǒng)的教育模式提出了新的挑戰(zhàn)，像曉莊學校這樣的培養(yǎng)學生動手能力的教學模式更接近于教育的本源。

二

私立學校學生在學習過程中，還可以科研的方式促進學業(yè)的進步。私立南開中學校長張伯苓在1916年1月19日修身班講演時，提出了南開教育宗旨：“本校教育宗旨，系造就學生將來能通力合作，互相扶持，成為活潑勤奮、自治治人之一般人才?！?[7]3私立學校重視科研工作，用科研活動來推動教學，培育成果服務國家與社會，這有利于學生學以致用。

南開大學重視學生科研工作，在1920年代末期建立東北研究會，常常利用寒暑假到東北實地考察，回來后研究會每周一次聚會，研討東北問題。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南開在前期積累的基礎上，刊出“東北問題專號”，如，《東北與外交》《東北現(xiàn)在的交通》《東北金融之現(xiàn)在及其將來》《東北社會情形及教育設施之概論》《日本對中國之侵略政策》《日本之中國研究與中國之日本研究》《中日俄與東三省》《我們要從日本人鐵蹄下奪回東三省的自由》《收復東北是可以等待的事嗎？》等，東北研究會還組織專門力量編寫出版《東北經(jīng)濟地理》，該書對于準確了解東北狀況具有重要意義。[8]507～508在全國對于日本侵略者同仇敵愾、群情激奮的同時，南開的師生能夠從學術而不是純粹情感的角度，來探討東北及日本問題，在當時是極其難能可貴的?！爸挥心祥_中學才能以扼要的科學知識和大量的統(tǒng)計數(shù)字教導學生，加深了解何以東北對祖國是那樣重要神圣。” [9]

復旦大學在1917年率先開設了商科，并在1921年成立科研組織“銀行經(jīng)濟研究會”，翌年改名“經(jīng)濟研究會”，吸引有此志趣的學生在課余時間從事經(jīng)濟研究活動。廈門大學在1921年設立商學部，并在1933年成立“經(jīng)濟研究會”。南開大學在1927年成立的“經(jīng)濟研究所”，側重通過從數(shù)理、統(tǒng)計角度，借鑒西方經(jīng)濟學的研究方法，編制天津市物價指數(shù)，并深入到經(jīng)濟理論研究。[10]南開的統(tǒng)計資料受到國內外學術界的高度重視，也成就了數(shù)量經(jīng)濟學、統(tǒng)計經(jīng)濟學重鎮(zhèn)的學術地位。私立中華大學編印了一些學術刊物，有《中華季刊》《金融知識》《農村經(jīng)濟土地處理工作實施報告》等，《中華季刊》以“介紹學術發(fā)表本校師生互相研討之結果為宗旨”，在內容上主要分“論著、研究、譯述、調查、文藝、雜著及其他等項”。該刊曾發(fā)表《師范教育改革之新傾向》（張安國）、《改進小學班級教學之我見》（周智）、《勞動契約之性質論》（劉大勛）、《讀楚辭》（李驊括）、《四度空間對于近世算學的貢獻》（余之奎）、《文納特卡制之理論與實行》（文經(jīng)華）等學術文章。[11]案卷號482《金融知識》的專業(yè)性、實用性很強，在其創(chuàng)刊號的發(fā)刊詞上，就明確了這樣的使命：“本刊對現(xiàn)行金融法令，應盡量開發(fā)其理論，提高一般國民之信心，以利戰(zhàn)時金融國策之推行?！?[11]案卷號484《農村經(jīng)濟土地處理工作實施報告》（1936年7月）屬于即時刊物，主要是針對現(xiàn)實赤區(qū)農村土地問題進行探究。[11]案卷號485總體而言，私立中華大學的教師科研活動，既具有學術性，同時也有很強烈的現(xiàn)實關照。

在應用科學方面，南開大學在1932年成立應用化學研究所，目的在于“研究我國工商業(yè)實際上之問題，利用南開大學之設備，輔助我國工商業(yè)界改善其出品之質量，俾收學校與社會合作之實效”。研究所設“專司化驗分析各種物品”的化學部，“以研究所得之新法，自行制造各種物品，其結果備我實業(yè)界之采用”的制造部，“解答各界關于化學工業(yè)上之困難問題”的咨詢部。[12]359～360組織完善，分工有序，足見私立大學在科研活動方面有很強的經(jīng)世致用功能。復旦大學與中國茶葉公司合作創(chuàng)辦茶業(yè)研究組附設茶葉研究室，來改進我國茶葉的產(chǎn)制技術，通過服務社會，來達到經(jīng)世致用的目的。私立大學這種與公司企業(yè)合作的模式，也是今天大學產(chǎn)學研合作、服務地方社會的雛形?？蒲谐晒苯臃沼谏鐣?，大學也可以從中獲取費用，從而形成科研與社會需要之間的良性循環(huán)。

對于私立大學科研的實用性特點，它實際上走的是符合中國國情的道路，正如后人評價的那樣，“以中國歷史、中國社會為學術背景，以解決中國問題為教育目標”。[12]37它注重理論研究與現(xiàn)實運用的密切聯(lián)系，以研究成果服務大眾。

私立大學也很重視學術交流活動。以私立中華大學為例，蔡元培1932年5月28日來校演講中國教育問題，陪同者為李四光、王世杰等;胡適1932年12月來校演講《少年應該抱的基本態(tài)度是什么》;張伯苓1937年5月18日在中華大學校友會大會堂演講《川游的感想》;1938年，當時的教育部長陳立夫也來校演講等等。[13]364～371私立光華大學在學術講學上更有名師云集之感。學生回憶當時的現(xiàn)象，“我們在簡陋的飯廳里可以聽到魯迅、林語堂的演講;在草棚里可以聽到胡適之、錢基博、呂思勉、蔣竹莊、吳梅、胡剛復、朱公謹、顏任光、廖茂如、潘光旦、章乃器、王造時、羅隆基、薛迪婧、金井揚、楊蔭溥、安紹蕓、何炳松等教授的講學;在休息室可以看到張韻海和徐志摩在談詩，李石岑在談人生哲學?！盵14]22

私立廣州大學圖書館自編輯刊物《圖書館季刊》，注重與國內外刊物互換交流，“計長期交換有東方雜志、中華教育界、申報月刊、日本東方學校、清華學報等86種，還有各大學月刊、學報等……”，[15]601這一做法拓寬了學生學習所需刊物的來源。截止1936年，私立廣州大學圖書館共藏有中文圖書36114冊，西文圖書2155冊，并有珍藏圖書《有機化學叢書》、《德國數(shù)學全書》等。[16]25

私立學校學生身邊豐富多彩的科研和學術活動，極大地開闊了他們的視野，樹立了學習的崇高性與針對性，并增強了學生服務地方、報效國家的意識。

三

私立學校在校學生數(shù)在近代得到迅速發(fā)展。1933年全國私立中學有1030所，學生數(shù)共有212633人，[17]1～2已與公辦中學數(shù)量相當，這些私立中學多集中在大中城市。如，革命家李一氓回憶起求學經(jīng)歷時說：“1921年暑假，我到了上海，了解到上海并沒有很多好的中學。較好的都是私立的，一個是民立中學，一個是澄衷中學，一個是浦東中學，還有幾個大學的附屬中學?！盵18]27～28由此看出，當時上海的中學，辦學效果好的都是私立的。

家長多喜歡選擇好的私立學校，也包括了選擇優(yōu)質的同學及關系網(wǎng)。而對于學校的選擇，它的住宿環(huán)境，特別是同學的素質等等，都是一個常被考量的因素。好的私立學校師資也是一流的，他們中的很多人受過西方嚴格的學術教育，在為人處世方面，那種不帶有政治意識形態(tài)和舊式師道尊嚴般的教育方式，深受學生們的喜愛。學生潘紀一回憶，“我念中學是抗戰(zhàn)時期了。我從小功課是一向很好的，班上不是第一名就是第二名，經(jīng)常做班長啊什么的。小學和中學念的都是私立學校。那時有些好學校是省辦的，不是國立的。蘇州中學是江蘇省中學里最好的。后來我高中上的學校，就是本來的蘇州中學，因為蘇州被日本人占領了，他們一批教師，都到租界里面來了。這批教師集合起來辦了一個學校，叫育英中學。這個學校基本上把過去蘇州中學的傳統(tǒng)繼承下來了。我是在育英中學高中畢業(yè)的。我因為功課比較好，在高一時覺得讀書讀得時間太久了，就跳了一級。高一結束我就跳到高三去了，中間高二沒有讀。我那時讀中學，空閑時間很多，所以不是只讀課本，其他書籍看得比較多，包括小說，什么《紅樓夢》《三國》啊，這些都看。特別是《紅樓夢》，我看了不止一遍的。還看了《閱微草堂筆記》這樣的‘筆記。這些東西，對自己的智力開發(fā)相當重要?！?[5]85在優(yōu)質私立學校的學習生活，在給予學生知識學習、品格形成方面，具有重要意義。

在各式各樣的私立學校里，學生的人生經(jīng)歷也像時代的困厄一樣，顛沛不堪。后來成為作家的柏楊，有一天在住的“老司院”空地一口水井里，人們打撈出一具跳井自殺的人的尸體，就在那剎那之間，十二歲的柏楊興起投井自殺的念頭。然而事情有了轉機，“在輝縣縣城北方約三公里的百泉鎮(zhèn)上，新成立的私立百泉初中，招考一年級新生，除了高級小學畢業(yè)生可以報名外，高級小學五年級肄業(yè)生也可以用同等學歷報名。我正在就讀高級小學五年級，這消息使我高興得發(fā)瘋，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就悄悄地帶上毛筆盒，前去投考。這是一生中惟一的一次充滿自信的考試，半個月以后，學校發(fā)榜，我被錄取。” [19]24人生常常在絕望處峰回路轉，私立學校給予了柏楊人生的軌跡性變化。

民國時期私立學校有著很強烈的公益色彩，這里面有中國傳統(tǒng)儒家的重義輕利的因素。民國時期中國人所辦私學的內在源動力，是中國傳統(tǒng)儒家通過教育教化人心、回饋社會的知識分子濟世情懷。比如，在收費問題上，對于不同層次的學費處理上，很多私立學校采取的是預先收費的政策。上海商務印書館私立的尚公小學就是這個情況。它的國民小學每月收銀元1元，高等小學每月收銀元1.5元，而對于貧困人家的學費，在核準后可以減收，但這也僅限于印書館系統(tǒng)內職工的一種福利。[20]16能夠在辦學經(jīng)費不充裕的情況下，減免學生的學費，這不能不說是一種善舉。

私立學校學生在生活上，受到時代因素的影響，普遍比較樸素，貼近社會現(xiàn)實。史玉泉回憶當時在私立學校生活，還是蠻有趣味。“學校小學和中學在一塊，吃飯的時候，小學生和中學生一起吃，那時我人很矮，飯桶卻很高，吃飯很困難，我看不到飯，要踮起腳，飯滿的時候還行，可以自己裝飯，要添一點飯就很困難，只能讓其他同學幫忙，這個印象很深。學校附近都是農田，休假日我們只能在學校周圍的農田里游玩，各種農作物我們都能識別，什么茄子、黃瓜，什么是稻、什么是麥，這個是甘蔗、那個是芝麻啊……” [5]23

相對于沿海經(jīng)濟發(fā)達地區(qū)而言，中國邊地私立學校學生的生活極為不易。如，盈江地區(qū)的私立振南小學，成立于1942年2月，有學生19人（1945年8月），校舍是租借彭先青廂房樓1間，教學設備有黑板1張，講席1臺，桌椅由學生自備，校董有彭先青等人，沒有校長。教師是59歲的楊曰清。師資缺乏，1942年聘請劉玉安，1943、1944年續(xù)聘劉，1945年劉因為家境困難堅辭，改聘楊曰清。經(jīng)費來源主要是收費、地方津貼、政府津貼、其他由學生負擔?！吧矫裆钬毨?，經(jīng)費書籍缺乏，懇請設法，并請鼓勵兒童就學。學校系一寨之文化，雖無生之家亦有關，他寨人對學校之態(tài)度實為冷淡，祈鼓勵寨人之興學興趣”。[21]28由此可見，邊遠地區(qū)私立學校的學生，不僅面臨學校辦學經(jīng)費困難、師資缺乏，并且教育得不到所在地民眾重視等種種不利因素。

然而，在大城市私立學校學生的生活會是另外一番模樣。學生史玉泉回憶，“那時我十歲不到。明強中學對英語很重視，當時的英文老師是廣東人，每節(jié)課之前都要做聽寫，做對的同學，下課就給一塊蛋糕吃，所以那時候我總能吃到好幾塊蛋糕?！?[5]22～23這些辦學條件較好的私立學校的學生日常生活，距離理想中的教育狀態(tài)又更進一步。

私立學校對于師資建設非常重視。著名國學大師、音韻訓詁學家黃侃曾被聘為私立中華大學教師，黃侃的習慣是通宵讀書然后在下午睡覺，因此常常不能準時到校，并且講課時又容易忘記下課時間。對于這樣“校寶級”的名師，校長陳時根據(jù)他的特點，將其課程盡量安排在上午，并且把端茶倒水、擦黑板等瑣事一一安排好，同時叮囑門衛(wèi)，見到黃先生坐車到校門口時，需要及時替他付車費，以免耽誤他給學生上課。[22]273

在私立學校，學生所感受到的規(guī)范化，與公立學校相比并沒有明顯不同。革命家李一氓曾經(jīng)讀過的大同大學，是一所私立學校，校名英文譯名是Utopia University，翻譯成中文是烏托邦大學的意思。盡管校名有點烏托邦，學校生活組織和課程嚴謹，較為注重英文、數(shù)學、物理、化學，所聘師資都是英美留學生。只是校舍顯得平常，學生不過兩百多人。李一氓就是在這樣的學校里讀書，但是沒有學好數(shù)學，后來想來非常后悔。[18]30～31湖南的周南中學在管理上倡導學生自治，“學校設校學生自治會，各班設班學生自治會。自治會的干部全部由學生選舉產(chǎn)生，分管學術、體育、文娛、衛(wèi)生各項活動。各班設級長，寢室設室長，其他如圖書室、校園、食堂無一不是學生自己管理。學校自治會的干部，對內參加學校校務會議，共商學校大計，對外代表學校與各校聯(lián)系”。[23]122民國私立學校的發(fā)達，對于培育學生的個性是大有裨益的。

民國時期是近代歷史大轉局中跌宕起伏最為激烈的歷史階段，學生的社會意識因時代的演變而空前活躍。私立學校學生處于少年期和青春期階段，根據(jù)1931年北京私立弘達中學的統(tǒng)計，該校17歲到22歲的學生占在校生總數(shù)的87.5%。[24]102好動、活潑，又受到時局的刺激，生理的青春期加上社會的動蕩，他們容易被動員起來，在參與學習的同時，積極參加各種社會活動。

總體而言，近代歷史發(fā)展的特殊性，造就了私立學校的蓬勃發(fā)展。私立學校的學生在學習上受到新式教育影響，具有很強的自主性。在生活上，則因區(qū)域、家庭情況等因素，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時代特點。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教育學青年課題“近代社會的學生生活研究”（課題批準號：CAA11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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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誗編輯 薛直艷

民國時期是近代歷史大轉局中跌宕起伏最為激烈的歷史階段，學生的社會意識因時代的演變而空前活躍。私立學校學生處于少年期和青春期階段，根據(jù)1931年北京私立弘達中學的統(tǒng)計，該校17歲到22歲的學生占在校生總數(shù)的87.5%。[24]102好動、活潑，又受到時局的刺激，生理的青春期加上社會的動蕩，他們容易被動員起來，在參與學習的同時，積極參加各種社會活動。

總體而言，近代歷史發(fā)展的特殊性，造就了私立學校的蓬勃發(fā)展。私立學校的學生在學習上受到新式教育影響，具有很強的自主性。在生活上，則因區(qū)域、家庭情況等因素，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時代特點。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教育學青年課題“近代社會的學生生活研究”（課題批準號：CAA110102）。

參考文獻：

[1]朱劍凡.陳夙荒先生事略[A].湖南楚怡高工職校關于學校概況校董會任免及校長任免視察報告材料[C].長沙：湖南省檔案館，1959-04：851.

[2]朱有瓛.中國近代學制史料（第3輯上冊）[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0.

[3]王炳照.中國古代私學與近代私立學校研究[C].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1997.

[4]無錫兢志女學概略[J].中華教育界，1914（1）.

[5]陳雁.師道：口述歷史中的復旦名師文化[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2.

[6]朱澤甫.陶行知年譜[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85.

[7]王文俊.張伯苓教育言論選集[C].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1984.

[8]王炳照.中國古代私學與近代私立學校研究[C].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1997：507～508.

[9]何炳棣.一個可以向全世界挑戰(zhàn)的記錄[A].天津文史資料選輯（第8輯）[C].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0.

[10]顏莉冰.近代中國私立大學科研活動特點研究[J].浙江樹人大學學報，2005（4）.

[11]中華大學類[B].武漢：華中師范大學檔案館.

[12]王文俊，梁吉生，等.南開大學校史資料選[C].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1989.

[13]婁章勝，鄭昌琳.陳時年譜及中華大學大事記[A].陳時教育思想與實踐[C].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

[14]光華的足跡：光華大學建校七十周年紀念集[C].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5.

[15]私立廣州大學.校聞[J].廣大校刊，1934（9）.

[16]私立廣州大學.設備概況[J].私立廣州大學概覽.廣州：廣州大學，1936.

[17]教育部統(tǒng)計室.中華民國二十二年度全國中等教育統(tǒng)計提要部分[M].自印，1936.

[18]李一氓.李一氓回憶錄[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

[19]柏楊.柏楊回憶錄[M].北京：中國友誼出版公司，1997.

[20]尚公小學校輯.商務印書館私立尚公小學校一覽[M].內部印刷本，1931.

[21]劉玉安.盈江私立學校調查表（二）[A].德宏史志資料（第6集）[C].德宏：德宏民族出版社，1986.

[22]陳慶強.追憶先父陳時[A].陳時教育思想與實踐[C].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

[23]湖南省政協(xié)文史委員會.三湘私立名校[M].長沙：岳麓書社，2003.

[24]北京弘達中學十周年紀念刊[M].自印，1933.

？誗編輯 薛直艷

民國時期是近代歷史大轉局中跌宕起伏最為激烈的歷史階段，學生的社會意識因時代的演變而空前活躍。私立學校學生處于少年期和青春期階段，根據(jù)1931年北京私立弘達中學的統(tǒng)計，該校17歲到22歲的學生占在校生總數(shù)的87.5%。[24]102好動、活潑，又受到時局的刺激，生理的青春期加上社會的動蕩，他們容易被動員起來，在參與學習的同時，積極參加各種社會活動。

總體而言，近代歷史發(fā)展的特殊性，造就了私立學校的蓬勃發(fā)展。私立學校的學生在學習上受到新式教育影響，具有很強的自主性。在生活上，則因區(qū)域、家庭情況等因素，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時代特點。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教育學青年課題“近代社會的學生生活研究”（課題批準號：CAA110102）。

參考文獻：

[1]朱劍凡.陳夙荒先生事略[A].湖南楚怡高工職校關于學校概況校董會任免及校長任免視察報告材料[C].長沙：湖南省檔案館，1959-04：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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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何炳棣.一個可以向全世界挑戰(zhàn)的記錄[A].天津文史資料選輯（第8輯）[C].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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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柏楊.柏楊回憶錄[M].北京：中國友誼出版公司，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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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劉玉安.盈江私立學校調查表（二）[A].德宏史志資料（第6集）[C].德宏：德宏民族出版社，1986.

[22]陳慶強.追憶先父陳時[A].陳時教育思想與實踐[C].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

[23]湖南省政協(xié)文史委員會.三湘私立名校[M].長沙：岳麓書社，2003.

[24]北京弘達中學十周年紀念刊[M].自印，1933.

？誗編輯 薛直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