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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淺析《后漢紀·孝殤皇帝紀》西域史料價值

      2014-12-25 02:31:50顏世明
      關(guān)鍵詞:范曄后漢書秦國

      顏世明,高 健

      (1.武漢大學 歷史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2.新疆大學 圖書館,新疆 烏魯木齊 830046)

      東漢興元元年(105年)和帝病逝,劉隆以百天幼童即位,在位八個月即病亡,廟號孝殤皇帝。殤帝享國日淺且尚未親政,加之東漢史料皆以范曄(398年—445年)《后漢書》為尊,以致袁宏(328年—376年)為之所撰本紀一直受后人冷落。惟周天游從輯佚學角度,指出《后漢紀·孝殤皇帝紀》(以下簡稱《殤帝紀》,其引文均析自《后漢紀》張烈中華書局點校本[1],文后直接注明頁碼)以“本傳曰”形式保留《東觀漢記·西域傳》一則佚文[2],楊共樂指明其中囊含甘英出使大秦(即羅馬帝國)路線[3]。按袁宏《后漢紀》較范曄《后漢書》成書時間至少要早50年,故袁紀之中保存諸多東漢時期原始資料,如《殤帝紀》謄錄“班勇所記”大秦國傳文,即為厘清《后漢書·大秦傳》史料來源提供線索,同時又可補苴《后漢書》西域史料之不足,現(xiàn)掇拾舉出以就教大方。

      一、《后漢書·大秦傳》史料來源

      《大秦傳》為范曄《后漢書》卷八十八《西域傳》中的一篇傳記,主要講述大秦國地理位置、政治制度、風俗物產(chǎn),是研究東漢與羅馬帝國關(guān)系史的基本史料,后世《晉書·大秦傳》《魏書·大秦傳》《北史·大秦傳》《新唐書·拂菻傳》均以《后漢書·大秦傳》為藍本增改而來,其史料來源共計三說。

      (1)沈約“刪眾家說”。在范曄《后漢書》成書之前,即有數(shù)種東漢史書并行于世,如《隋書·經(jīng)籍志》著錄東漢劉珍(?—126年)《東觀漢記》,三國時期謝承(182年—254年)《后漢書》、薛瑩(?—283年)《后漢記》,兩晉時期華嶠(?—293年)《后漢書》、司馬彪(?—306年)《續(xù)漢書》、謝沈(292年—344年)《后漢書》、張瑩(生卒年不詳)《后漢南記》、袁山松(?—401年)《后漢書》、袁宏《后漢紀》[4]。梁朝沈約(441年—513年)《宋書》略載范曄《后漢書》成書經(jīng)過:“(范曄)不得志,乃刪眾家《后漢書》為一家之作?!保?]據(jù)此而推范書是以東漢史書為基礎(chǔ)刪改而成,并未利用檔案文書之類原始資料。沈約與范曄生活時代相近,南朝之時眾家東漢史書尚存于世,且今將范書全文與《東觀漢記》輯本進行比對,范曄照搬其文之處比比皆是,故沈約“刪眾家說”理應可信。

      (2)范曄“轉(zhuǎn)襲‘班勇所記’說”。范曄在《后漢書·西域傳》序言之中,確切言明西域諸國傳記史料來自“班勇所記”。

      班固記諸國風土人俗,皆已詳備《前書》。今撰建武以后其事異于先者,以為《西域傳》,皆安帝末班勇所記云。[6]

      班勇(?—127年)乃東漢名臣班超(32年—102年)少子,青年時生活在西域,并于安帝末、順帝初出任西域長史,范曄《西域傳》篇尾又評價“班勇所記”天竺國傳文優(yōu)點與缺陷:

      班勇雖列其奉浮圖,不殺伐,而精文善法導達之功靡所傳述[7]。

      天竺國傳記亦為《后漢書·西域傳》中一篇,范曄評析內(nèi)容與天竺國傳文完全相符,其中隱含文意即出自班勇之手。然范曄《西域傳》記事時間下限并非止于班勇生活時代(127年),如順帝陽嘉元年(132年)敦煌太守徐由遣疏勒王擊于闐,靈帝熹平四年(175年)于闐王攻破拘彌國,故范曄所言《西域傳》全文皆轉(zhuǎn)自“班勇所記”難令人信服,只可將范語理解為西域諸國歷史地理及“異于班固”的風土、民俗為“班勇所記”,并不包括東漢王朝與西域諸國戰(zhàn)和關(guān)系之類敘事。

      (3)余太山、林英“刪減魚豢《魏略·西戎傳》說”。魚豢《魏略·西戎傳》成書于魏末晉初,其中載有大秦國傳文,與范曄大秦國傳文行文相似且較之內(nèi)容更為豐贍,余、林二人以魚豢《魏略》成書時間在范書之前,藉此判定范曄《大秦傳》系刪減魚豢之文而成[8-9]?!逗鬂h書·大秦傳》史料來源三說中,沈約“刪眾家說”已為古今治史者所證實,是說并無異議。范曄“轉(zhuǎn)襲‘班勇所記’說”語出撰者自言,余太山、林英“刪減魚豢《魏略·西戎傳》說”言之有據(jù),范曄之古說與余、林之今說相互抵觸,故厘清范曄《大秦傳》史料來源的關(guān)鍵在于古說與今說的取舍,取舍之后尚需糅合沈約“刪眾家說”?!稓懙奂o》亦詳載大秦國傳文,傳文內(nèi)容與范曄《大秦傳》全文基本相同,少數(shù)文句為范書所不載,現(xiàn)將袁宏《大秦傳》與范書相異之文節(jié)錄如下,袁文有、范文缺的文句以[]標識。

      和帝永元中,西域都護班超遣掾甘英臨大海而還,[具言蔥嶺西諸國地形風俗,而班勇亦見記其事,或與前史異,然近以審矣]。

      大秦國一名黎軒,在海西。漢使皆自烏弋還,莫能通條支者。[甘英逾懸度、烏弋山離抵條支],臨大海,欲渡,人謂英曰:“海廣大,[水咸苦不可食]。往來者逢善風,時三月而渡;如風遲,則三歲。故入海者皆赍三歲糧。海中善使人思土戀慕,數(shù)有死亡者。”英聞之乃止,[具問其土風俗]。

      大秦地方數(shù)千里,四百余城。小國役屬者數(shù)十。石為城郭,列置郵亭,皆堊塈之。有松柏諸木百草。民俗力田作,種植樹蠶桑。[國王]髡頭而衣文繡,乘輜軿白蓋小車,出入擊鼓,有旌旗幡幟。起宮室,以水精為柱及余食器。王所治城周環(huán)百余里,王有五宮,各相去十里。平旦至一宮聽事,止宿;明旦復至一宮;五日一遍而復還。常使一人持囊隨王車,民欲有言事者即以書投囊中。王至宮,散省分理其枉直,各有官曹。又置三十六相,皆會乃議事。王無常人,國中有災異,風雨不時節(jié),輒放去之,而更求賢人以為王,受放者終無怨。

      [其長老或傳言]:“其國西有弱水,近日入所矣?!庇衷?“從安息陸道繞海北行出海西至大秦,人相連屬,十里一亭,三十里一置,終無盜賊驚,而有猛虎、師子遮食行者,不有百余人,赍兵器,輒害之,不得過?!庇盅?“旁國渡海飛橋數(shù)百里?!彼銎娈愑袷T物,多譎怪不經(jīng),故不述云,[西南極矣。山離還,自條支東北通烏弋山離,可百余日行]。

      《殤帝紀》大秦國傳文當為甘英出使大秦聞見錄,以甘英詢問、安息(即帕提亞波斯王朝)長老答復形式敘述大秦國歷史地理概況,范曄則將《殤帝紀》中心人物甘英、安息長老略去,體裁由以敘述為主的記敘文轉(zhuǎn)變?yōu)橐悦枋鰹橹鞯恼f明文。相比而言,《殤帝紀》大秦國史料更具有原始性,從中可窺探大秦國史料來源,即甘英抵達安息、欲使大秦受阻后,“具問其土(即大秦)風俗”,安息長老一一予以答復,后“甘英臨大海而還(西域都護府駐地它乾城),具言蔥嶺西諸國地形風俗”,以稟復西域都護班超?!?甘英)具言蔥嶺西諸國地形風俗,班勇亦見記其事”,此“事”當既包括甘英出使大秦之事,又當包含甘英所講“蔥嶺西諸國地形風俗”,其理由有二:其一,《殤帝紀》、范曄《西域傳》之中安息、大秦兩國(以上二國均居蔥嶺之西)傳文基本相同,按范曄之言安息、大秦國傳文乃“班勇所記”;其二,范曄《西域傳》載錄西域諸國地域范圍橫跨蔥嶺之東西,西域諸國又“皆安帝末班勇所記云”,《殤帝紀》蔥嶺西“諸國”之事撰者當為班勇。由上可推范曄《西域傳》“班勇所記”與《殤帝紀》“班勇記其事”內(nèi)容或相同,甘英所述“蔥嶺西諸國地形風俗”中大秦國部分,最終班勇將之載錄史冊,范曄省去其繁雜過程。

      袁宏《后漢紀》序言之中,將編修《后漢紀》所依據(jù)史料簡要說明:

      予嘗讀《后漢書》,煩穢雜亂,睡而不能竟也。聊以暇日,撰集為《后漢紀》。其所掇會《漢紀》、《謝承書》、《司馬彪書》、《華嶠書》、《謝沈書》、《漢山陽公記》、《漢靈獻起居注》、《漢名臣奏》,旁及諸郡耆舊先賢傳凡數(shù)百卷。

      袁宏《后漢紀》史料來源于九種文獻:荀悅《漢紀》、謝承《后漢書》、司馬彪《續(xù)漢書》、華嶠《后漢書》、謝沈《后漢書》、《漢山陽公記》(漢山陽公即漢獻帝劉協(xié))、《漢靈獻起居注》、《漢名臣奏》、諸郡耆舊先賢傳。作為《后漢紀》其中一篇,《殤帝紀》亦當據(jù)上述九種文獻而撰。前揭《殤帝紀》又收錄班勇所載大秦國傳文,以此遞推大秦國史料當存在“班勇所記”之中,而“班勇所記”全文或收存在上述九種文獻之中某文獻之內(nèi)。綜觀《殤帝紀》之中“班勇記其事”及范曄《西域傳》“班勇所記”,內(nèi)容均涉及西域諸國交通、歷史地理、風土民俗情況,其體例、內(nèi)容類同班固《漢書·西域傳》及后世正史《西域傳》,故可揣度收錄“班勇所記”某種文獻,處理史料方式應如同范曄《西域傳》:傳文中西域諸國歷史地理概況為“班勇所記”,而傳記名稱則冠以《西域傳》之名,即判別某種文獻是否收錄“班勇所記”標準為是否專為西域立傳,而袁宏所據(jù)九種文獻之中,謝承《后漢書》、司馬彪《續(xù)漢書》、華嶠《后漢書》、謝沈《后漢書》四種紀傳體史書之中或立西域傳。

      周天游將傳世文獻中所見九種《后漢書》傳目及佚文裒輯而出(即《八家后漢書輯注》:謝承《后漢書》、薛瑩《后漢記》、司馬彪《續(xù)漢書》、華嶠《后漢書》、謝沈《后漢書》、張瑩《后漢南記》、袁山松《后漢書》、張璠《后漢紀》、無名氏《后漢書》),九種《后漢書》之中惟有司馬彪《續(xù)漢書》、袁山松《后漢書》曾專為西域立傳[10-11],二書皆有可能收錄班勇記文。無論由司馬彪(?—306年)、袁宏(328年—376年)、袁山松(?—401年)生活時代,抑或袁宏自言所據(jù)9種文獻,可知袁宏并未利用袁山松《后漢書》西域史料,而是采用司馬彪西域史料可能性較大。故根據(jù)目前所能掌握的史料,可作如此推測:“班勇所記”全文收錄在司馬彪《續(xù)漢書·西域傳》之中。

      再者,周天游輯錄司馬彪《續(xù)漢書·西域傳》有11佚文,其中關(guān)于大秦國佚文6條,6條佚文之中惟有2條佚文與范曄《大秦傳》、《殤帝紀》不合:司馬彪《續(xù)漢書·西域傳》“甘菟”,范曄《大秦傳》、《殤帝紀》均作“甘英”;司馬彪《續(xù)漢書·西域傳》“大秦國名犂鞮鞬”,范曄《大秦傳》作“犂鞬”,《殤帝紀》作“黎軒”。可認為書籍傳抄過程中產(chǎn)生的訛字、衍字,《殤帝紀》“黎軒”不妨視作沿襲司馬遷《史記·大宛列傳》“黎軒”稱謂。司馬彪《續(xù)漢書·西域傳》另外5條佚文中,“天竺國出珠璣”范書、袁紀均未涉及,“寧彌國王本名拘彌”范書、袁紀之中并未撰寫寧彌國傳記,故亦未曾言及,若將此理解成范、袁將之刪去不錄也可講通。

      魏末晉初魚豢撰著《魏略·西戎傳》(今已佚失不存),劉宋時期裴松之(372年—451年)斠注《三國志·魏志》將其部分內(nèi)容納入注文,魚豢《西戎傳》中大秦國傳文較范曄《大秦傳》、袁宏《大秦傳》內(nèi)容更為繁富,行文與范、袁二文相似,如:

      從安息繞海北到其國,人民相屬,十里一亭,三十里一置,終無盜賊。但有猛虎、獅子為害,行道不群則不得過[12]。

      由前引《殤帝紀》節(jié)文,知本段傳文乃安息長老告知甘英的大秦國概況,當出自“班勇所記”,魚、袁、范三書大秦國類似傳文尚有多處。故可揣測魚豢《西戎傳》首次全襲“班勇所記”,司馬彪復將“班勇記其事”迻錄《續(xù)漢書·西域傳》,范曄《大秦傳》則以司馬彪《續(xù)漢書·西域傳》之中大秦傳文為基礎(chǔ)刪改而成,并未親觀“班勇所記”,真正利用“班勇所記”這種原始史料乃魚豢與司馬彪。范曄大秦國史料來源可謂繁雜,可列圖示以述其本末:

      圖1 范曄《后漢收·大秦傳》史料源流示意圖

      故《后漢書·大秦傳》史料來源三說中,沈約“刪眾家說”理應可信,范曄“轉(zhuǎn)襲‘班勇所記’說”省略史料來源繁雜過程,亦是有案可稽,余、林“刪減魚豢《魏略·西戎傳》說”值得商榷。同時安帝永寧元年(120年)日南國獻大秦幻人[13],桓帝延熹九年(166年)大秦王安敦遣使朝貢[14],東漢王朝與大秦國正面接觸必然會加深對大秦國認知,亦可視作范曄《大秦傳》史料來源渠道之一。

      二、《殤帝紀》獨特的西域史料價值

      東漢時期的西域史料集中分布在范曄《后漢書·西域傳》之中,《東觀漢記·西域》、司馬彪《續(xù)漢書·西域傳》、袁山松《后漢書·西域傳》輯本亦見零散記載。按范書是以眾家《后漢書》刪減而成,其中或有刪改不當之處,而上言三種輯本共收錄14條西域佚文,史料稀缺難以彌補范曄《西域傳》罅漏。《殤帝紀》細述西域諸國交通及鄯善、天竺、安息、大秦歷史地理、風俗民情狀況,其西域史料較范書更具原始性,故既可詮解范書語焉不詳之處,復可補苴范書西域史料之不足,現(xiàn)以其中四條西域史料為例簡析之。

      第一條,“鄯善國治歡泥城,去洛陽七千一百里。”《東觀漢記》、司馬彪《續(xù)漢書》、袁山松《后漢書》輯本及范曄《西域傳》均不載本條,班固《漢書》曰:“鄯善國,王治扜泥城,去長安六千一百里?!保?5]《魏書》云:“鄯善國,都扜泥城,古樓蘭國也。”[16]按“扜”在上古音中為平聲魚部影紐,擬音[ǐwa],“歡”在上古音中為平聲元部曉紐,擬音[xuan][17]。魚部與元部可相通轉(zhuǎn),影母與曉母同屬喉音,二字讀音相若,或均源自佉盧文Khuhani之轉(zhuǎn)譯。

      《后漢書·西域傳》西域諸國與洛陽之間道里,多以長安、洛陽相距一千里為基數(shù),復與《漢書·西域傳》中諸國距長安道里相加而得,如《后漢書·西域傳》東且彌國距洛陽九千二百五十里,即《漢書·西域傳》東且彌國與長安八千二百五十里,與長安、洛陽一千里疊加而來[18]。據(jù)此而推《殤帝紀》鄯善王都距洛陽七千一百里,即《漢書·西域傳》鄯善王治距長安六千一百里與長安、洛陽一千里累加而出,通過“扜”與“歡”上古音轉(zhuǎn)譯、鄯善國都與長安、洛陽道里,可知東漢直至北魏鄯善國都均在扜(歡)泥城。

      第二條,“本傳曰:西域國俗造浮圖,本佛道,故大國之眾內(nèi)數(shù)萬,小國數(shù)千,而終不相兼并。及內(nèi)屬之后,漢之奸猾與無行好利者守其中,至東京時,作謀茲生,轉(zhuǎn)相吞滅,習俗不可不慎,所以動之哉?!痹辍逗鬂h紀》中“本志稱”、“本志曰”、“本志以為”之類文句十四條,“本傳曰”一條。袁氏所錄東漢史書中,惟有《東觀漢記》之中“志書”、“列傳”才可配稱“本志”、“本傳”[19]。吳樹平《東觀漢記校注·西域》僅從《藝文類聚》中輯錄一則佚文:“(和帝)永元十三年,安息王獻條支大雀,此雀卵大如甕?!保?0]范曄《后漢書·西域傳》亦載類似文句:“十三年,安息王滿屈復獻師子及條支大鳥,時謂之安息雀?!保?1]按永元為東漢和帝年號,《藝文類聚》及劉知幾《史通》、《后漢書·蔡邕傳》李賢注引《蔡邕別傳》、馬端臨《文獻通考》著錄《東觀漢記》諸列傳均未言及《西域傳》[22-23],故可將本則佚文納入《東觀漢記校注·和帝紀》之中,吳樹平將之歸入《東觀漢記校注·西域》證據(jù)略顯不足?!稓懙奂o》收錄上言《東觀漢記》“本傳曰”文句,既可補錄《東觀漢記校注·西域》佚文,又可佐證《東觀漢記》確曾為西域立傳。

      第三條,“甘英逾懸度、烏弋山離抵條支……山離還?!北径挝木涫菫楦视⒊鍪勾笄芈肪€,《后漢書》亦有載及:“和帝永元九年,都護班超遣甘英使大秦,抵條支……甘英乃抵條支而歷安息?!保?4]結(jié)合袁、范二書之載,甘英出使大秦路線可進一步補正為:懸度—烏戈山離—條支—安息。

      《后漢書·西域傳》另載類似路線:“自皮山西南經(jīng)烏秅,涉懸度,歷罽賓,六十余日行至烏弋山離國……復西南馬行百余日至條支……轉(zhuǎn)北而東,復馬行六十余日至安息。”[25]按班勇終生未曾踏足蔥嶺之西,而《后漢書》蔥嶺之西行程路線又是“班勇所記云”,故“班勇所記”蔥嶺之西路線或轉(zhuǎn)自它處。《殤帝紀》又言“(甘英)具言蔥嶺西諸國地形風俗,而班勇亦見記其事”,既然甘英講述蔥嶺西“諸國”的地形與風俗,可能兼及出使蔥嶺之西“諸國”的交通路線,而補正之后甘英西使大秦路線與《后漢書》路線如此相合,故可推知上引《后漢書》蔥嶺之西路線乃甘英出使大秦完整路線。

      《后漢書》之中皮山即今新疆皮山縣附近,烏秅國即今克什米爾洪扎河流域罕薩(Hunza)[26],懸度即《漢書》之中“縣度”,均系布魯沙斯基語Sinda之漢譯[27],今克什米爾西北部達麗爾(Darel)與吉爾吉特(Gigit)之間印度河上游河谷地帶[28],罽賓國即巴基斯坦首都伊斯蘭堡(Islamabad)之西的塔克西拉(Taxila)、白沙瓦(Peshawar)地區(qū)[29],烏戈山離國即今以塞斯坦(Seitan)與坎大哈(Kandahar)為中心的阿富汗南部地區(qū)[30],條支即今西亞幼發(fā)拉底河畔卡爾提阿(Chaldaea)[31],安息即今伊朗高原。甘英大致由皮山西南行,沿葉爾羌河、塔什庫爾干河至喀喇昆侖山,翻越明鐵蓋達坂或紅其拉甫達坂進入克什米爾地區(qū),溯洪扎河而下至印度河流域伊斯蘭堡臨近,復沿阿富汗境內(nèi)喀布爾河、洛拉河、赫爾曼德河南下至阿富汗南部,穿越伊朗境內(nèi)薩爾哈德高原,經(jīng)克爾曼(Kerman)、法爾斯(Fars)、胡齊斯坦(Khuzestan)進入兩河流域,后按照原路線返回。

      第四條,“(甘英)臨大海,欲渡,人謂英曰:‘海廣大,水咸苦不可食。往來者逢善風,時三月而渡;如風遲,則三歲,故入海者皆赍三歲糧?!狈稌稀段饔騻鳌匪d與之文字略有不同:“若遇遲風,亦有二歲者,故入海人皆赍三歲糧?!保?2]袁紀之中遲風需“三歲”抵大秦,范書作“二歲”,二書均言需儲備三年航海物質(zhì)。《晉書·大秦傳》又載:“鄰國使到者(即大秦國),輒廩以金錢。途經(jīng)大海,海水咸苦不可食,商客往來皆赍三歲糧,是以至者稀少。”[33]故當以袁宏所講,遲風三年至大秦,需儲備三年航海物質(zhì)為是。

      羅馬帝國前身羅馬共和國(前509年—前27年),曾設元老院決議國家大事,廢黜、流放過“王”,與袁、范大秦國傳文中國置三十六相議事制度、災年放黜大秦王制度大體相符(見前引《殤帝紀》大秦傳文)。大秦王受理民間訴訟的司法制度,在羅馬共和國、羅馬帝國并未有類似制度與之相合,諸多學者認為這可能是東漢人想象中的大秦國司法制度。前揭大秦國史料乃甘英采獲而得,并非時人理想化制度,以吾愚見,或是插述希臘城邦中的雅典制度。

      其一,甘英抵至安息西界,臨海(即波斯灣)欲渡,安息船人向甘英講述海中存在令航海者思慕之物,應即古希臘史詩《荷馬史詩·奧德賽》之中人面鳥身海妖塞壬(Siren)[34]。歷史上希臘與波斯、羅馬與波斯之間兵革不息,馬其頓國王亞歷山大尊崇希臘文化,東征之際將其流播至兩河流域,可見或通過戰(zhàn)爭、民間貿(mào)易諸方式,在波斯傳播希臘歷史與神話知識(《荷馬史詩》兼具歷史與文學價值,是研究公元前11世紀到公元前9世紀希臘史的唯一文字史料)。由此而推,安息船人可能同時接受除《荷馬史詩》之外的其他古希臘歷史知識;

      其二,大秦王受理民間訴訟的司法制度,與希臘古風時代(前8世紀—前6世紀)雅典城邦司法制度相近:公元前6世紀中葉,庇西特拉圖(Peisistratus,又譯作珀西斯特剌圖斯)以武力攫取雅典政權(quán),建立僭主政治(即獨裁統(tǒng)治),頒布有利于農(nóng)民的法令,其中一項即在農(nóng)村設立巡回法庭,便于農(nóng)民就地訴訟。

      他(即珀西斯特剌圖斯)又設立地方法庭,并且常常親自下鄉(xiāng)巡視,調(diào)查爭執(zhí),解決糾紛,以免人們進城,荒廢農(nóng)事。據(jù)說,一個于墨圖斯人的事——他所耕的田后來稱為“免稅田”——正是發(fā)生在珀西斯特剌圖斯某次巡行的時候。[35]

      大秦國民間訴訟制度與庇西特拉圖巡視法庭都是采取“王”外出巡行,裁決民事糾紛的形式,《殤帝紀》大秦國傳文將其巡視過程理想化、簡單化,二者在本質(zhì)上具有相似性。

      綜上所舉,《殤帝紀》采用直錄方式處理東漢史料,保存許多未經(jīng)刪改原始資料,其西域史料價值主要體現(xiàn)在三個方面:其一,厘清范曄《大秦傳》史料繁雜來源,安息長老將大秦歷史地理、民情風俗口述于甘英,甘英返歸后將聞知大秦狀況稟復西域都護班超,班勇將之載錄己書,司馬彪收“班勇記其事”入《續(xù)漢書·西域傳》中,范曄則在司馬彪《大秦傳》基礎(chǔ)上刪改,形成今之《后漢書·大秦傳》;其二,“本傳曰”文句,可佐證《東觀漢記》確曾為西域立傳;其三,載錄甘英出使大秦部分路線,為進一步考證甘英西使大秦完整線路提供重要依據(jù)。

      [1]袁宏撰,張烈點校.后漢紀·孝殤皇帝紀(卷十五)[Z].北京:中華書局,2002.300-302.

      [2]周天游.讀〈后漢紀〉札記[J].西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4,(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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