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

老伍對她老婆說：我要當副縣長了。

老婆一驚說：真的?

老伍說：大家都這么說，當然難度很大。

老婆說：少做美夢了。

老伍之所以這樣突然對老婆說，是因為晚飯后收到一條手機短信。短信是一個局長發(fā)來的，說縣里要換屆，上午投票選新一屆縣級領(lǐng)導班子時，他把老伍的名字寫在了副縣長提名欄中。老伍很高興，盡管他不清楚是真是假。

老伍也是局長，也投了票。老伍想，可不能白投了票。老伍于是給要好的一位副縣長發(fā)去短信，還特別強調(diào)了縣委常委幾個字。副縣長不久回了短信，說他也推薦老伍為副縣長了，而且排在第一位。心跳不已的老伍再次拿著手機給老婆看。老婆說：今天太陽西邊出了?

老伍知道老婆最煩他短信，每次有短信來，老婆的眼神總是有點怪怪的。有幾回有女同志發(fā)來短信，老伍怕引出麻煩，就遮遮掩掩地不讓老婆看。

縣里換屆對局長們來說，都是一次升職的機會。老伍知道自己希望渺茫，可他樂意過問這類事情。這回投票的人可不少喲!他絞盡腦汁地想著還會有誰投自己的票。老伍不停地翻看手機，他這會兒很想多聽到手機的樂聲。果然短信又來了，老伍喜不自禁地又向老婆匯報：三票。老婆不冷不熱地說：晚上估計要下雨，我得收衣服去。

老伍平時在家喜歡看電視，今晚卻一點也沒欲望。他想，咋只有三條呢?和自己要好的朋友可不少呢，他們應該會投自己票的。老伍后來又想，我也得回短信，人家好心選自己，不回顯得不太禮貌。于是他給先前報喜的那位局長道了謝，并附上一句也投了他們的票之類的話，其實他壓根就沒投過。對方來短信了，除了道謝，還說就知道老伍是哥們。老伍驚訝中突然感覺這手機很好玩，感覺自己善意的欺騙一點也不骯臟。他突發(fā)奇想地從口袋里拿出機關(guān)電話簿，像看西洋鏡似的翻來翻去。他找出了幾個平時走得比較近的局長，然后一個個地發(fā)短信過去。正如他所想的，回過來的短信都很快，他收到了好多同樣祝福。甚至有一位過去對他有成見的局長也主動發(fā)來了，這讓他感動，看來明天得轉(zhuǎn)變態(tài)度。他想。

夜幕降臨時，整幢樓像屏住了呼吸。其實還很早，老婆卻說今天有點累就先睡了。老伍側(cè)身躲在被窩一角，兩只手不停地把玩著手機。他等待著短信。但短信卻遲遲沒來，這讓老伍感到不安。

老伍想，可能是自己不發(fā)的原因，于是他又發(fā)了幾個。信息一個接一個又來了，老伍哈哈一笑：他娘的，還真讓我猜到了。

你煩不煩呀，哪個妖精沒完沒了的。老婆被手機樂聲吵得無法入睡。

別瞎說，人家在投我票呢。老伍說。

神經(jīng)病!老婆氣呼呼地背過臉去。

老伍覺得這手機可真是個寶貝，所有的秘密都能在里面玩轉(zhuǎn)起來?？墒呛髞硗嬷嬷謾C卻沒聲音了。這讓他心焦起來，發(fā)出去的信息咋不回呢?時間也不晚，莫非是被老婆罵住了?他狠狠地盯了老婆背影一眼。

老伍百思不得其解，號碼肯定不會撥錯。可短信為啥就不回呢?是不是沒投我票不好意思回呢?老伍這樣想時感到一陣陣恐懼。開始他只是給幾個要好的局長發(fā)短信，現(xiàn)在發(fā)出去的可是大部隊喲。有這么多人不回短信說明自己沒戲，更要命的是第二天搞不好會被人恥笑。他知道自己選不上這個副縣長，本來只是玩玩圖個高興，現(xiàn)在看來玩過頭了。

老伍不安的情緒一直持續(xù)到子夜。他心煩意亂地靸了雙拖鞋下床。然后點燃了煙走到窗前與冰冷的月光面對面。

怎么在臥室抽煙了?老婆被煙霧熏醒，突地坐了起來。

沒回短信。老伍邊摁煙蒂邊驚慌地說。

誰沒回短信?莫名其妙!老婆迷糊中瞪了他一眼。

咋回事?只有這幾票?手機被老伍手汗浸得發(fā)燙，可鈴聲就是不響起。

他恍恍惚惚地入了夢，夢里出現(xiàn)一場雪。他不停地用手機接發(fā)雪，雪落到手上，就化為水珠。一陣音樂聲吵醒了他，老伍看到老婆不知啥時候站在他身邊，還在撥弄著他的手機。

玩我的手機做啥?老伍不安地問。

看來咱家老伍是要當副縣長了，投票的人還不少嘛。老婆笑著說。

你說啥，短信發(fā)過來了?老伍欣喜若狂地跳了起來。

這些人真是的，干嗎現(xiàn)在才發(fā)，害得我一夜沒睡。

你才笨呢，手機昨晚全被你那信息堵塞住了，你看，我一刪除舊的，新的就來了。老婆說。

啊?哈哈……

老婆上班去了，老伍還在刪信息，他邊刪邊聽音樂。每次聽到音樂重放，老伍就笑，他今天恐怕是剎不住笑聲了。于是他想起了夢里的那場瑞雪。

（通聯(lián)：浙江省岱山縣科技局 316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