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正陽++王珊珊
摘 ? ?要: 滿族為加強對達斡爾族的控制,采取的主要手段是柔和的文化同化政策,經(jīng)歷了努爾哈赤與皇太極統(tǒng)治時期、康熙、雍正至清末三個階段,通過聯(lián)姻、開辦官學與私塾、楚勒罕盟會、制定升遷體系、編入八旗等手段,最終使得達斡爾族對清政權和滿族擁有極高的認同感,語言文字、房屋、婚禮葬俗等各方面都打上了滿族文化的烙印。
關鍵詞: 滿族 ? ?達斡爾族 ? ?文化同化
同屬于東北地區(qū)原生民族的滿族與達斡爾族,在歷史上就頗有淵源,由于滿族人口總數(shù)較少,為了維護統(tǒng)治,滿族統(tǒng)治者更是將以達斡爾族為代表的東北各民族看做是自己統(tǒng)治全國的基礎之一。滿族統(tǒng)治者為加強對達斡爾族的控制采取了多種手段,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在文化上對達斡爾族進行同化。
一
滿族對達斡爾族的文化同化,大致經(jīng)歷了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努爾哈赤和皇太極時期。這一階段,滿族統(tǒng)治者主要依靠軍事上的武力征服,掠奪達斡爾族人口直接并入滿族。代表性的事件,即天命元年(1616年)7月努爾哈赤派兵對黑龍江流域的征討,以及天聰九年(1635年)、崇德四年(1639年)、崇德八年(1643年)皇太極三次派兵對黑龍江流域的征討。天命元年7月,努爾哈赤派兵攻打黑龍江流域各族,使得部分達斡爾族部落頭目與滿洲貴族建立了政治上的隸屬關系。皇太極時期的三次對黑龍江流域的征討,第一次“奏報收服編戶壯丁二千四百八十有三,人口共七千三百有三……又俘獲婦女幼稚一百十六人”[1],第二次則俘獲博穆博果爾連同其部族近千人[2],第三次“攜來男子婦女幼稚共二千五百六十八名口……外又俘獲婦女幼稚共二百四十九口”[3],這些人口,包括大量的達斡爾人,均被分編入八旗,直接被同化。
在這一階段,除利用軍事手段直接掠奪人口外,滿族統(tǒng)治者也已經(jīng)開始通過朝貢、賞賜、聯(lián)姻、封爵等手段對臣服于滿族的達斡爾部落貴族進行文化上的影響,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達斡爾首領巴爾達齊。
第二階段,康熙年間。這一階段,滿族統(tǒng)治者主要是通過對達斡爾族的南遷及安置,通過比較柔和的手段對達斡爾族施加影響。十七世紀四十年代,沙俄勢力侵入黑龍江,雖然達斡爾族等黑龍江居民奮起抵抗,但由于滿族統(tǒng)治者正值入主中原之時,無法抽出力量,只能采取移民對策。從十七世紀五六十年代起,達斡爾族陸續(xù)南遷至嫩江流域生活。在此過程中,清朝統(tǒng)治著通過提供生產(chǎn)生活物資,抽調(diào)壯丁編入八旗軍隊,以及開設官學私塾等手段,對達斡爾族的文化進行影響。
第三階段,從雍正年間開始,持續(xù)到清朝末年,清政府對達斡爾族的文化進行了全方位的同化。
二
滿族統(tǒng)治者在立國之初,對黑龍江流域各民族進行招撫征討時,就已經(jīng)將其看做是滿洲的一分子。天聰八年(1634年)12月,皇太極第一次派兵征討黑龍江地方之前有一段上諭,現(xiàn)摘錄如下:
爾等此行,道路遙遠,務奮力直前,慎勿憚勞而稍怠也。俘獲之人,須用善言撫慰,飲食甘苦,一體共之,則人無疑畏,歸附必眾。且此地人民,語音與我國同,攜之而來,皆可以為我用。攻掠時,宜語之曰:爾之先世,本皆我一國之人,載籍甚明,爾等向未知之,是以自甘于外。我皇上久欲遣人,詳為開示,特時有未暇耳。今日之來,蓋為爾等計也[4]。
這段上諭,皇太極提出了兩個要點:①語音與我國同,②本一國之人。這說明皇太極已將其看做是滿族的一部分。
滿族對達斡爾族的文化同化雖在三個階段各有側重點,但基本手段主要有以下幾種。
1.聯(lián)姻。聯(lián)姻是滿族統(tǒng)治者為籠絡達斡爾族貴族最早采取的手段。早在努爾哈赤時期,努爾哈赤就將聯(lián)姻視作籠絡黑龍江各族首領的重要手段,當時努爾哈赤的諸多“女婿”之中,或許就有達斡爾族首領?;侍珮O在位時,由于達斡爾族部落首領巴爾達齊傾心內(nèi)附,天聰十年(1636年)被賜以宗室之女,招為駙馬。滿族宗室之女嫁給達斡爾族首領,除了使達斡爾族首領和清室關系更密切之外,也使達斡爾族上層的日常生活融入了更多滿族文化的色彩,并成了一時風尚。
2.開辦官學與私塾??滴跞哪辏瑫r任黑龍江將軍薩布素在墨爾根城創(chuàng)辦兩翼官學,達斡爾族每佐領每年選一幼童入學讀書。所學知識主要就是滿文和騎射。至乾隆年間,璦琿、齊齊哈爾、嫩江、墨爾根和呼盟都相繼建立了滿族官學,大量達斡爾族子弟因此進入官學學習。在官學建立后,由于官學招收學生有限,大量達斡爾族私塾也陸續(xù)興起[5]。官學與私塾的建立,使得滿文成為達斡爾族最重要的日常用語言文字,對達斡爾族文化的影響極為深遠。
3.經(jīng)濟影響。最直觀的體現(xiàn),就是始于雍正時期,長達兩個多世紀的“楚勒罕盟會”。通過楚勒罕盟會,既將先進的生產(chǎn)工具和新的農(nóng)業(yè)作物傳給了達斡爾人,又刺激了達斡爾族在畜牧、漁獵等副業(yè)的發(fā)展,使得達斡爾族的原始文化有了進一步發(fā)展。
4.接納達斡爾人成為統(tǒng)治者成員。達斡爾族是滿洲共同體的重要組成部分,尤其是滿洲軍隊的主要來源之一。清代,達斡爾族人如果能熟練掌握滿文,然后以入京做侍衛(wèi)為起點,通過積累軍功,最終可以成為滿洲貴族的一分子,這增強了達斡爾人對清政權的認同感。
5.編制八旗。努爾哈赤和皇太極時代,就有部分戰(zhàn)爭中掠奪的達斡爾人被編入滿洲八旗。達斡爾人在清代經(jīng)過編旗最終形成了三大體系,一是京旗,二是地方駐防八旗,三是布特哈八旗和呼倫貝爾八旗。編旗是對達斡爾人就有的血緣組織的一次重要的顛覆和破壞,經(jīng)歷了編旗之后,達斡爾人舊的血緣氏族組織退居次位,新的以地域為紐帶、軍政合一的社會組織最終成為主流,達斡爾人真正融入了清政權之中。
三
通過上述手段,增強了達斡爾族對滿族和清政權的認同感,同時在文化上,使達斡爾族文化擁有了滿族文化的烙印。茲僅舉幾例:
1.文字。達斡爾族擁有自己的語言,但滿語和達斡爾語在達斡爾人中并行不悖。根據(jù)丁石慶先生的研究,達斡爾語中大量引入了滿文的詞匯[6],達斡爾族學者也利用滿文,留下了很多重要的著作。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在達斡爾族地區(qū)進行調(diào)查時,收集到大量以滿文書寫的達斡爾族歷史、神話傳說、民間詩歌一類的著作。同時,現(xiàn)存還有達斡爾八旗兵巡邏黑龍江流域邊防的滿文路線圖,奇三的滿文奏折抄本,以及大批用滿文書寫的達斡爾族族譜。
2.房屋??滴跄觊g達斡爾族南遷嫩江流域,以及之后達斡爾兵丁分赴各地駐防時,清政府往往會賜下房屋、農(nóng)具、種子、馬匹等物資,尤其是在習慣了滿族樣式的房屋之后,現(xiàn)在我們看到達斡爾族的住宅樣式和滿族房屋樣式基本相似。
3.姓氏。丁石慶先生在研究中提出:達斡爾族遷居嫩江之后,為了永記先輩們曾生活過的故鄉(xiāng),便以祖先曾居住過的黑龍江北岸的山川地名作為各自哈拉、莫昆及村屯的名稱。最初這種名稱僅表示達斡爾族成員之間血緣關系的親疏遠近。受到滿族人名前冠以姓氏的習慣的影響,達斡爾族哈拉、莫昆的名稱也漸漸具備了表示姓氏的功能[7]。
4.婚禮和葬俗。巴達榮嘎先生指出,達斡爾族的婚禮雖然保持著民族固有的特色,但女人出嫁的服裝、首飾,從頭到腳,連兩把頭、褂子、木頭底的鞋等都是首先由清廷的達斡爾官員們傳播給達斡爾族上層家庭以后,逐漸變成全族性的一種習慣。喪禮的孝服也跟滿族的一樣,出殯、守孝等的禮儀很多都從滿族學的[8]。
四
清代滿族對達斡爾族的文化同化僅僅是滿族文化政策的一個表現(xiàn),對于達斡爾族之外的其他東北少數(shù)民族,滿族統(tǒng)治者也都是采取類似的文化同化手段,將其牢牢控制在“滿洲”這一群體之中,從而形成了一個牢固的民族共同體。滿族統(tǒng)治者通過加強文化控制,推廣滿語、八旗制度、聯(lián)姻等比較柔和的手段,使東北各民族逐漸融入滿洲共同體之中,成為清朝維持統(tǒng)治的重要基石。
參考文獻:
[1]清太宗實錄,第23卷:7-8.
[2]清太宗實錄,第51卷:8-9.
[3]清太宗實錄,第65卷:15.
[4]清太宗實錄,第21卷:14.
[5]蘇德.清代達斡爾族滿文官學與私塾教育[J].前沿,1995(5).
[6]丁石慶.達斡爾語中的滿語借詞[J].滿語研究,1990(1).
[7]丁石慶.清代滿族與達斡爾族關系述略[J].滿族研究,1992(1).
[8]巴達榮嘎.滿文對達斡爾族文化發(fā)展所起的作用[J].滿族研究,198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