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發(fā)小在電話里告訴我說家鄉(xiāng)的棗子又熟了,還發(fā)過來一張他們家人打棗的照片。點開那張用手機拍攝的并不十分清晰的圖片,依稀可以看到發(fā)小一家人忙碌的身影,站著的在打棗、蹲著的在撿棗、小孩子們則在偷偷摘棗。輕霧朦朦朧朧,我的大腦卻一時空白,思緒重新回到了10多年前的故鄉(xiāng),想起了那些年家鄉(xiāng)山東樂陵打棗的情景……
我的家鄉(xiāng)在山東省樂陵市,德州市下轄的一個縣級市,北與河北省隔河相望。平坦而略顯狹小的平原,被五個小村子分割開來,形成了一個個各自獨立卻又聚成一體的“連五莊”,而“連五莊”的中心,便是我生活了十幾年的小村子,名叫“大宋村”。十多年前,十來歲的我還在那個小村子里讀書,村子里有自己的小學,叫“大宋完小”,它是那樣小:三間教室就是一個學校,老師是從附近村莊請來的先生,簡陋的教室、掉漆的黑板,一把高腿凳子當作課桌,一張小板凳則成了座椅,我們每天就那樣坐著小板凳,趴在高腿凳上,完成了小學時的教育啟蒙,學會了第一個拼音字母和第一個漢字。
那時的樂陵農(nóng)村,家家戶戶以種地為生,按人頭分,平均每人分到不足2畝地,人們在土地里耕作,也從土地里收獲。農(nóng)村教師上課教書的同時,自己家里也種著地,每到春耕或秋收老師家里人手不夠時,我們這些娃娃就派上了用場。在家鄉(xiāng),師生之間的關系非常簡單,而到了農(nóng)村,憨厚的山東人又為這簡單的師生關系賦予了一層淳樸的氣息。家長們很樂意自己的孩子去給老師幫忙,一來為老師分憂,二來可以增進師生感情。記憶中最深刻的,還是幫老師家打棗的場景。
星期六或者星期天的一大早,村子里居住不遠的小伙伴們就互相呼喚著從各自家中走出來,聚集到一起后結(jié)伴向老師家里出發(fā),一條走熟了的鄉(xiāng)間小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哪里有個坑兒,哪里有道坎兒,閉著眼睛也能跨過去。路邊是即將豐收的莊稼,腳邊是肆意生長的野草,直到現(xiàn)在,依舊能體會到那種清晨的露水凝結(jié)在草葉兒上等待被陽光蒸發(fā)的清新氣息。到了老師家里,問好、洗手、吃飯,早上這一頓有包子、咸菜、細玉米碴兒地瓜粥,美美地吃飽喝足后,人手拎一根長竿子,好戲馬上開場了。
打棗正式開始前,照例要先劃分任務區(qū)域的,每棵樹由三到四個小伙伴負責,誰先干完誰先休息。打棗開始,小伙伴們嗷嗷叫著,激動異常,一棵棵棗樹的枝杈上,不一會兒就攀爬上了許多像猴子似的娃娃,興奮地叫著、鬧著,拿竿子敲打著樹枝上繁密的棗子。隨著竿子的起起落落,那紅艷艷的棗子便像大雨點一般撒落在草地上。而地上的小伙伴則你一群我一伙,說說笑笑地在地上撿棗子,偶爾還拿起棗子打起了攻防戰(zhàn),你扔我一顆,我投你一顆。所有樹上和地上的人,都時不時地停下手中的活,順手摘下或揀起一顆清脆香甜的棗子,塞進嘴里,香噴噴、甜咝咝地嚼著。
人多力量大,大家一齊上手,日到中午,完成收工,一上午就把老師家里的棗全部收完了。收工過后,照例老師家還要管一頓豐盛的午餐,印象里有燉豬肉、燉雞,都是用大灶拿柴火燉的,香得口水直流。下午結(jié)伴回家時,途經(jīng)那一片棗林,樹上再也看不見那紅得喜人的棗兒了,只剩下一些稀稀落落的細窄的樹葉,要等到來年的中秋節(jié)過后,這些棗樹才會重新聚集起鮮紅鮮紅的棗子和長高了不少的我們。
當然,那個時候是不會有這樣的想法的,我們每天都天真爛漫地嬉鬧,返程時路過村莊附近的小水泡兒,直接脫下衣服就跳進去了,洗去一身的泥垢,那些年的夏天過后,皮膚總是被曬得黝黑發(fā)亮……
夏永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