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可君
王煜有著自己獨特的觀察方式,這來自于他對日常生活感覺的提取,他把內(nèi)心的掙扎付諸于一個情緒象征的場景,這個場景體現(xiàn)為一個沖突的關系,尤其是人與動物的關系,然后把這個關系明確為一個獨特的畫面構成,觀眾是從畫面本身的緊張上體會到藝術家的心事。這樣,繪畫就成為事件的見證,讓一個個破碎的瞬間,在事件的閃耀時刻,充分傳達心靈的掙扎,并且迫使觀眾進入其間,進行思考。
2009年的作品,比如《在場》系列,畫面都是一個個體與動物的關系,看似人在訓導動物,其實人與動物處于一個緊張的“頂撞”關系中,或者畫面上的動物成為了主角,而反倒不是人物。為何王煜要把我們的世界置于人與動物的關系之中呢?或者赤裸的人體面對赤裸的動物,或者動物與人類并不相關,或者二者頂撞,人與動物在一個逼仄關系中的相遇,是我們內(nèi)心與世界不和諧的暗示,而且畫面總是有著指向畫面里面的尖角構圖,這是內(nèi)心之心尖顫栗的形式化?
沒有當代藝術家比王煜對日常瞬間的那些看似無意義卻異常折磨人的“碎念”更為敏感。日常的心事是破碎的、瑣碎的,但又是折磨人的,藝術家對此有著神經(jīng)質(zhì)的敏感,王煜卻使之成為畫面上某個揪心的時刻,某個畫面動作的痙攣姿勢,某個局部的擴張與放大,讓我們看到了細節(jié)的抖動。這是王煜的獨特觸感!
從畫面的構圖似乎可以看出王煜深深受到培根的影響,只是并沒有培根作品上兩個肉體搏斗的肉感,而是更為冷峻。以線條勾勒輪廓,軀體大片留白,輪廓線的勾勒也是不規(guī)則線條,或者以彩墨涂染軀體的某個部位,似乎是血管的某種腫脹,是內(nèi)心情感的宣泄管道。這些畫中人物處于尖角上,處于一個事件的中心,但他并不能控制自身,他處于身不由己的興奮之中,只能通過與動物的關系來發(fā)現(xiàn)自我。對動物的表現(xiàn),實際上是最為現(xiàn)代性的發(fā)現(xiàn),王煜作品上的動物不再是花鳥畫上的那些安靜的動物,而是有著現(xiàn)代性個體的生命情感?;氐絼游镄?,乃是回到所謂的赤裸生命,如同王煜喜歡閱讀的意大利哲學家阿甘本所言,赤裸生命更為揭示生命的真相,因為這讓生命處于例外的時刻、例外狀態(tài),在這個狀態(tài)中,主體的身體成為事件疼痛的焦點,這里有著主體感受的藝術真理性。
王煜的筆墨能力體現(xiàn)在對于這個個體身體軀體的線條每一次的不同表現(xiàn),對于動物形體的每一次變形,沒有程式化,沒有圖示化,每一次都不同,因為每一次都表現(xiàn)出一次內(nèi)心掙扎的苦楚,一次半戲劇的記錄。說是“半戲劇”,是因為并沒有一個完整的戲劇沖突,而是某個無意識的記錄,藝術并非要成為社會事件的記錄,而是某種心緒象征的無意識書寫。
這個層層的轉(zhuǎn)換,體現(xiàn)了王煜的思考方式與繪畫能力,這也為一般人理解王煜的作品增加了難度。王煜的作品并非小清新,并非一般好看的水墨作品,而是具有極強的反思力,這是與他自己喜歡大量閱讀哲學文本,喜歡思考與觀察,有著一雙冷靜而含蓄的目光相關。
能夠把內(nèi)心的思考,把不可捉摸的瞬間“碎念”,即人性的深沉欲望,轉(zhuǎn)換為心象,再轉(zhuǎn)換為畫面鮮明的語言,并且付諸于畫面視覺的表現(xiàn)力:向心的尖角指向、傾斜的人物形體、動物的奇特變形、色彩的夸張與墨色的多變,王煜的水墨作品對于“可見性”的表達做出了自己的貢獻。
本文為節(jié)選
世界是片斷的集合,是瑣碎的象征。
片斷式的集合方式,呈現(xiàn)某種斷裂的表征,斬斷畫面故事與意義線性時間的流動。在此刻,時間結構不斷被拆解,作為時間的碎片存留著,猶如鏡頭的閃回,無因果、無中心、感知殘留 ,在片斷與片斷間的裂縫間隙浮現(xiàn)意義。水墨語言的特質(zhì)恰恰善于捕捉稍縱即逝的事件片斷瞬間,產(chǎn)生一種即時的水墨效應。
作為具有現(xiàn)實感瞬間的阻斷,在這種阻斷的片刻下撕開了生活的表面,而顯現(xiàn)其真實的隱面。繪畫的張力在片斷間相互牽扯與發(fā)生,生命的意義也在其間悠蕩。 通過斷裂與不連續(xù)性來抵抗時間的同質(zhì)化,事件本身也同時帶來了斷裂本身。
——王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