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的巴以間諜戰(zhàn)

蔣生元

導(dǎo)語：長期以來，以色列情報部門一直通過各種手段，招募一些巴勒斯坦人為他們提供有關(guān)巴勒斯坦領(lǐng)導(dǎo)人、武裝分子和激進分子等方面的情報，如住處、車輛、活動規(guī)律等，為他們的“定點清除”軍事行動做準備。

在連綿幾十年的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的沖突中，有一種人時常會出現(xiàn)在媒體的報道中：有些巴勒斯坦人因某種原因而向“敵人”以色列秘密提供情報，充當了“間諜”的角色。以色列方面把這種人稱作“合作者”、“線人”，而巴勒斯坦方面則憤怒地把他們罵作“叛徒”、“賣國賊”。近日，一個不愿透露姓名的巴勒斯坦婦女接受了記者的采訪，透露了她和丈夫為何會淪為以色列的“間諜”？

為了錢 巴勒斯坦夫婦走上“間諜”路

這位巴勒斯坦婦女說，10多年前，當加沙地帶還在以色列控制時期，以色列每天允許數(shù)千個加沙地帶的巴勒斯坦人到以色列境內(nèi)打工。這些巴勒斯坦人必須申請、持有以方頒發(fā)的“工作證”，才能通過以色列軍隊的檢查站。她的丈夫沒有多少文化，經(jīng)過爭取在以色列當了名環(huán)衛(wèi)工人。盡管工作又累又臟，收入也不高，但還能勉強度日。不料，他后來被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一起汽車偷盜案，“工作證”被吊銷了，就再也去不了以色列。

為了養(yǎng)家糊口，這位巴勒斯坦婦女只得親自出馬，頻繁往來于加沙地帶和埃及之間，先從埃及買進一些商品，然后運到加沙地帶，賣出去，賺個差價。當她的丈夫幫助她運輸商品時，有一天在邊境檢查站被以色列情報官員攔住了。當時，以色列控制著加沙地帶通往外部世界的所有通道，包括與埃及之間的通道。

以色列情報官員對她的丈夫說，如果他與以色列情報部門“合作”的話，他們可以給他頒發(fā)一張“工作證”，使他能夠再次進入以色列工作。否則，以色列情報部門就不讓他和妻子從埃及“走私商品”。所謂“合作”，就是他按照以方的要求，提供有關(guān)加沙地帶的各種信息。

就這樣，經(jīng)濟原因使這位巴勒斯坦婦女的丈夫走上了充當以色列“間諜”的不歸之路。剛開始時，她并不知情，只是看到他經(jīng)常一個人鬼鬼祟祟地爬上樓頂，用手機悄悄地往外打電話，覺得十分可疑，便問他在干啥？這時，他才承認，他在為以色列情報部門提供“信息”。他聲稱，“我只是給他們提供一些人的姓名和手機號碼，還有有關(guān)地道的信息，并沒有傷害任何人?！庇捎谝陨锌刂浦由车貛У乃袑ν馔ǖ?，地道也就成了哈馬斯和加沙地帶的巴勒斯坦人避開以色列，從外面偷偷運送軍火和物資的重要渠道，也成為以色列軍隊的重點打擊目標。

這位巴勒斯坦婦女在得知她丈夫充當以色列間諜的行為后，開始時非常震驚，但又不好阻止他，畢竟那樣會給家里帶來一筆不小的收入。而從情理上來說，她也不能向哈馬斯舉報自己的丈夫，因為那樣的話，他就會被哈馬斯抓走、槍斃。無奈之下，她只好采取這樣的態(tài)度：既不贊成，也不反對，更不參與。

然而，世事難料。2008年，她的一個孩子病得很厲害，以色列情報部門得知情況后，允許她帶孩子去以色列看病，成功地使她的孩子脫離了生命危險、康復(fù)出院。在看病期間，以色列情報部門還向她和孩子贈送了禮物，為她支付了孩子看病的費用。這使這位巴勒斯坦婦女十分感動，同意與以色列情報部門合作，從此和她丈夫一樣上了“賊船”。離開以色列時，她從以色列情報部門獲得了一筆活動經(jīng)費，還有14000美元現(xiàn)金，那是讓她捎到加沙地帶分發(fā)給其他以色列“線人”的報酬。因此，她回到加沙地帶后，按照以方的要求把美元放在一些石頭下面、垃圾箱里和墻縫里，然后悄悄離開。她說，“估計會有接到消息的巴勒斯坦人去取錢?！?/p>

以色列和哈馬斯大打“間諜戰(zhàn)”

長期以來，以色列情報部門一直通過各種手段，招募一些巴勒斯坦人為他們提供有關(guān)巴勒斯坦領(lǐng)導(dǎo)人、武裝分子和激進分子等方面的情報，如住處、車輛、活動規(guī)律等，為他們的“定點清除”軍事行動做準備。而在各種手段中，經(jīng)濟手段是以色列情報部門最為常用的手法。一位負責(zé)對巴勒斯坦人進行招募、培養(yǎng)成間諜、然后進行聯(lián)系和管理的以色列國內(nèi)情報機構(gòu)“辛貝特”特工說，“所有的一切都始于金錢，也結(jié)束于金錢。”他透露，他大多是在以色列和加沙地帶交界處的埃雷茲檢查站招募巴勒斯坦人的。該檢查站由以色列軍人嚴密把收，巴勒斯坦人只有擁有進入以色列的合法證件，如工作證，才能通過檢查站而進入以色列境內(nèi)。他經(jīng)常采取的做法是：如果遇到兩個同行的巴勒斯坦商人，就允許其中一人入境，然后以種種理由拒絕另外一個商人入境，因為以方了解到，該生意需要兩個人同行才能做成。在這種情況下，被拒絕入境的巴勒斯坦商人為了能夠進入以色列境內(nèi)做生意，往往會滿足以方的“過分”要求，然后被以色列情報部門一步步發(fā)展成為間諜。

以色列情報部門還針對某些巴勒斯坦人的弱點設(shè)計陷阱，進行敲詐，迫使對方就范，乖乖地為以方賣命。例如，在以色列有“小偷小摸”行為的巴勒斯坦人就很容易被以色列情報部門看上，然后被發(fā)展成間諜。

此外，還有個別巴勒斯坦人是出于政治原因而向以色列方面提供情報的。例如，哈馬斯政治領(lǐng)導(dǎo)人哈?！?yōu)素福的兒子摩薩卜·優(yōu)素福實際上是個代號為“綠色王子”的以色列間諜，在1997年至2007年長達10時間里為以色列提供了大量情報，使以色列成功抓捕了多名巴勒斯坦和哈馬斯的高級領(lǐng)導(dǎo)人，其中包括被視為巴勒斯坦民族權(quán)力機構(gòu)主席阿巴斯接班人的巴爾古提。摩薩卜·優(yōu)素福后來在美國寫書透露，他之所以這么做，是為了“使巴以領(lǐng)導(dǎo)人知道對方在忙啥”。哈?！?yōu)素福得知此事后，憤怒地宣布斷絕與摩薩卜的父子關(guān)系。

控制加沙地帶的哈馬斯對以色列情報部門的這些招募間諜手段很清楚，并采取了一些措施進行防范。例如，在埃雷茲檢查站的加沙地帶一側(cè)，哈馬斯豎立了一塊很大的牌子，每個進入檢查站的巴勒斯坦人都能看到：提防以色列情報部門的滲透！

與此同時，哈馬斯對敢于充當以方間諜的巴勒斯坦人進行嚴厲打擊，經(jīng)常采取的做法是：一旦抓住間諜，就會公開宣判，立即槍決，以便對其他企圖充當間諜的人起到震懾作用。因為，這些間諜的賣國行為造成的后果十分嚴重。正是依賴這些巴勒斯坦間諜提供的準確情報，以色列軍方才成功地一次又一次地對哈馬斯發(fā)動“定點清楚”行動，總共殺害了幾十個哈馬斯高級領(lǐng)導(dǎo)人。endprint

事情敗露 “間諜”慘遭公開槍決

充當以色列的間諜，對于沒有受過任何專業(yè)訓(xùn)練的巴勒斯坦婦女及其丈夫來說，并不是件輕松的事情。她說，自從答應(yīng)以色列情報部門的“合作”要求后，“我們的生活就陷入了地獄之中，整天生活在提心吊膽之中。外出到市場上買菜時，都要四處查看，是否有人在后面跟蹤。每看到警察和警車，就嚇得要命，以為是來抓我們的?！?/p>

2011年的一天，她的丈夫突然接到以色列情報官員打來的一個電話，給他描述了一輛汽車的特征，然后要求他馬上下樓，到他家旁邊的一條主要馬路邊上等候那輛汽車。不一會，當他看到那輛汽車駛過時，便立即給以色列情報官員打電話說那輛汽車里有兩個人。一個多小時后，以色列戰(zhàn)斗機向那輛汽車發(fā)射了導(dǎo)彈，車上兩人當場死亡。后來，有媒體報道說，有兩名哈馬斯高級軍事領(lǐng)導(dǎo)人在以軍的空襲行動中喪生。

接二連三有高級成員被以色列“定點清除”，負責(zé)加沙地帶的哈馬斯內(nèi)政部官員大為震怒，立即出動大批成員，開始了清查“內(nèi)鬼”的行動。因為在哈馬斯看來，以色列情報部門即使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那么準確掌握哈馬斯高級軍事領(lǐng)導(dǎo)人的行蹤和手機號碼。就這樣，這對巴勒斯坦夫婦，還有其他20個以色列“間諜”落入法網(wǎng)。幾天后，她丈夫和5個“間諜”被蒙面的哈馬斯武裝人員從監(jiān)獄里拖到一個十字路口，開槍處死，其中至少有一具尸體還被綁在摩托車后面，在馬路上拖行了一段路，讓馬路兩邊的人看看“叛徒”的下場。她則被哈馬斯的法院判處7年有期徒刑，去年12月提前獲釋，以便她照看她的7個孩子。

哈馬斯內(nèi)政部說，自2007年以來，該部門已經(jīng)處決了12名“叛徒”。而巴勒斯坦人權(quán)組織認為，被處死的“間諜”遠不止這些，而是多達65人，幾乎每個月就有一個巴勒斯坦人因涉嫌從事間諜活動而被處決。

對于哈馬斯公開處決“叛徒”的做法，大多數(shù)巴勒斯坦人表示贊同，認為那些向“敵國”以色列提供情報的人員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叛國罪”，應(yīng)該被處死。加沙人拉米茲·阿布·賈扎爾的弟弟2007年在巴勒斯坦人的內(nèi)訌中被哈馬斯武裝人員打死，他也贊成對間諜處于極刑。他說，“那些人就像是社會的癌癥，把靈魂出賣給了魔鬼，應(yīng)該受到最嚴厲的處罰?！?/p>

不過，加沙地帶獨立的人權(quán)委員會成員薩拉赫·阿卜杜爾-阿迪對此持不同的看法。他說，“在公共場合開槍把人打死向全社會發(fā)出了一個令人恐怖的信息，效果并不好?！?/p>

在失去了“情報收入”這個經(jīng)濟來源后，那名巴勒斯坦婦女目前與孩子們相依為命，艱難度日。而且，她還時常遭到鄰居們的白眼，因為他們知道她過去干了不光彩的事情。而對于曾為以色列賣命一事，她覺得很難用“對”和“錯”來概括，她的心情是復(fù)雜的。作為一名女性，她一方面要捍衛(wèi)丈夫的名譽，另一方面又很慶幸：那種提心吊膽的日子終于結(jié)束了。她堅持認為，“我的丈夫從來沒有傷害過別人，是個好人?！?/p>

分析人士認為，間諜這種特殊人員是伴隨著國家之間的爭斗而產(chǎn)生的。只要巴以沖突還在繼續(xù)，以色列和哈馬斯之間的“間諜戰(zhàn)”還會延續(xù)下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