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潔
[摘 要]兩浙路是宋代海鹽的重要產(chǎn)區(qū)之一,宋代兩浙地區(qū)分布著眾多的鹽場。鹽民是專門從事海鹽生產(chǎn)的手工業(yè)者,宋政府對其進行特殊而嚴格的管控。鹽民享受著一些特殊的待遇,但同時鹽民群體也存在著嚴重的分化,此外上戶富戶與鹽場監(jiān)官對下戶鹽民的壓榨情況嚴重。有宋一代,出現(xiàn)了眾多亭戶逃亡,浮鹽、泥鹽私鬻等弊。
[關(guān)鍵詞]宋代;兩浙;鹽民
宋代兩浙出產(chǎn)海鹽,官府在兩浙地區(qū)設(shè)置了眾多鹽場,主要集中在杭州、越州、秀州、溫州、臺州、明州等地區(qū)。兩浙西路主要的鹽場有秀州的鮑郎場,蘆瀝場,江灣場,海鹽場、浦東場等,此外杭州有仁和場,鹽官場、錢塘場等;兩浙東路分布的鹽場有:越州(紹興府)錢清場,石堰場等;明州(慶元府)有東江場、鳴鶴場、玉泉場、清泉場、大嵩場、穿山場、岱山場;溫州有雙穗場、永嘉場、南天富場、北天富場、長林場;臺州有黃巖場、長亭場、杜瀆場等。
一、 兩浙鹽民的生產(chǎn)
“煮海為鹽,煮鹽之地曰亭場,民曰亭戶或謂之灶戶” [1] 鹽民又稱為亭戶、灶戶、鹽丁、畦戶、丼戶?!盎凑沱}則官給亭戶本錢,諸州置倉,令商人買鈔算請每三百斤為一袋,輸鈔錢十八千。”[2]亭戶從官府支取本錢,作為生產(chǎn)的資本。官鹽以袋為單位,每袋三百斤。“乙未詔臨安府秀州亭戶合納二稅,依皇祐專法,計實直價錢折納鹽貨” [3],鹽民通常專職于海鹽生產(chǎn),以納鹽代替二稅,也不用負擔雜役。
這時兩浙鹽民的海鹽生產(chǎn)技術(shù)也有重大突破。亭戶多采用刮咸淋鹵法與曬灰取鹵法。刮咸淋鹵,是宋代濱海鹽民普遍采用的一種取鹵方法,盛行于淮河南北、浙西、福建等處。它包括耕墾鹽田、刮取咸土和淋漉鹵水三道工序。鹽田,淮浙一帶多稱為“灰場”“亭場”或“攤場”。耕墾鹽田,當時人稱為“依海筑場”、“開辟攤場”。一般被選定為鹽田的咸地,要經(jīng)過鋤草、耕犁等處理,使咸土松軟,易于吸收海潮中的鹽份。刮咸,也稱為“刮土”、“削土”或“刺土”,是刮取海濱咸土,堆聚于鋪墊茅草之外,成為規(guī)則形的土墩,浙西成為“灰淋”;淋鹵工序,通常由婦女和少年等弱勞動力完成。舀取咸水,從灰淋上方緩緩向下澆灑,飽溶鹽分的鹵水,便從灰淋底部滲出,流入鹵井。
曬灰取鹵法,包括開場、攤灰、灌灰、曬灰、淋灰等五道工序。趙彥衛(wèi)《云麓漫鈔》中記載:淮浙鹽,布灰于地,引海水灌之;遇東南風,一宿鹽上,聚灰,曝干;鑿地,以水淋灰,謂之“鹽鹵”。“布灰于地”,指在鹽田上撒布草木灰?!胞}上聚灰”,即咸霜結(jié)晶于灰及刮聚等工序的略語。干燥的草木灰可以吸收咸土中的水分,對于提高咸土或咸水的含鹽度有很一定作用。在一些咸土較淡的地區(qū)來說,曬灰法顯然比一般的直接刮土法更有意義。
所生產(chǎn)出的海鹽顏色也因刮咸淋鹵工藝中所使用的工具不同,而有所差異。嘉泰年間編修的《會稽志》中記載道:“由鳴鶴西南及湯村則刮鹻淋鹵十得六七,鹽官湯村用鐵盤故鹽色青白,楊村及錢清場織竹為盤涂以石灰故色少黃,石堰以東近海水咸,故雖用竹盤而鹽色尤白”。
宋代兩浙路鹽民的制鹽產(chǎn)量龐大“鹽以石計者,浙西三州一百三十萬,臨安平江府秀州,浙東四州八十四萬,紹興府溫臺明州” [4]。
二、 兩浙鹽民的分化
在封建社會的統(tǒng)治秩序中,鹽民仍然是處在最底層,他們一方面飽受封建官府的勒索與控制,另一方面,鹽民之間由于在經(jīng)濟狀況和經(jīng)營方式上的差異,以及由這些差異所產(chǎn)生的社會地位的懸殊與矛盾沖突也顯現(xiàn)出來。
宋代從事海鹽生產(chǎn)的鹽民一般被劃分為三個等級,即上戶、中戶、下戶。在兩浙地區(qū),這種三等鹽亭戶的劃分,有時還要更為細密,如將上等鹽亭戶析而為二。其頭等,稱“上等最高煎鹽亭戶”; 其第二等,則稱為“上等次高煎鹽亭戶”。亭戶等級劃分的依據(jù),主要是由各戶的家產(chǎn)、人丁多寡、以及相應的煎鹽數(shù)量決定的。浙西提舉茶鹽公事梁汝嘉說,南宋初兩浙“上等最高煎鹽亭戶,每戶年終煎到鹽申官及一萬碩者,即可受到嘉獎”。 大約頭等鹽戶的制鹽能力,每年可達1萬碩以上。折算為斤,即50萬斤以上。按照兩浙正鹽的收購價為每斤14文,額外鹽收購價為每斤17文,其價值約在七、八千貫以上。這些上等鹽戶大多“高堂峻宇”,鮮衣美食,頗多妻妾。
文獻中關(guān)于中戶的記載并不確切,《黃氏日鈔》中記載:“開慶改元之三月……不幸是歲,春雨霪霖鹽課絕少且無正額……有浦東管下楊葵等共發(fā)令鹽三斛”浦東,即浙西華亭縣浦東場,比如文中提及的楊葵,即便在年成不好之時,也能除正鹽外,又提供“零鹽”3斛,約折二、三百斤賣給官府。依據(jù)這些人的經(jīng)濟與生產(chǎn)狀況,可以歸屬于中等鹽戶。
兩浙的下等鹽戶,一般只有一灶和其他少量制鹽資料。兩浙下等亭戶的經(jīng)濟地位,十分低微。他們的簡單再生產(chǎn),完全依靠鹽場“支散”“本錢”,才得以維系。在封建鹽吏和上等鹽戶的層層盤剝之下,他們常常淪為雇工和被迫流亡。特別是南宋后期,下等鹽戶和煎鹽雇工們“鶉衣鵠刑,流離餓殍者,滿東西浙皆是”[5]。
鹽戶的等級劃分和等級結(jié)構(gòu),一方面反映了鹽民經(jīng)濟實力的差異,便于官府掌握其生產(chǎn)能力,從而分別進行數(shù)量不等的鹽課和賦稅攤派;另一方面,也或多或少的標志著鹽民政治地位的區(qū)別。在官府看來,上層鹽戶不僅僅可以輸納較多的鹽產(chǎn),同時他們也是官府對基層鹽場進行管理所倚重的一個力量。上戶與下戶貴賤不同,“上戶從來與下戶勢分相隔不屑與之為伍 ,上戶不屑入甲,止將中、下戶入冊”[6]。由此可見,上戶與下戶之間兩極分化的程度之深,鹽戶之間財產(chǎn)差異帶來了社會地位的懸殊。而這一差異也是造成鹽民內(nèi)部種種社會問題以及下層鹽民逃亡的一個重要因素。
三、 鹽民的逃亡
葉適在《散鹽本錢論罷華亭分司》中提到,“得訪問亭場灶數(shù)無減而鹽課折陷,弊在華亭分司苦楚推剝,致亭戶逃亡故耳”;由此可見,到了南宋時期,兩浙地區(qū)亭戶逃亡現(xiàn)象已經(jīng)十分嚴重,已經(jīng)造成了對鹽產(chǎn)量的影響。
鹽戶逃亡的原因主要有三:一是官府里的鹽吏對鹽戶的壓榨入隱匿掩取鹽戶的本錢,黃震在《黃氏日鈔》中,曾經(jīng)明確的提到一革本司人吏陰取本錢之弊,黃震認為“場官之掩取分以充本司人吏之苞苴”,場官通過奪取官府支給鹽民本錢的手段來中飽私囊,這是封建統(tǒng)治落后性的一個體現(xiàn),也是一種必然出現(xiàn)的現(xiàn)象;二是上等鹽戶與鹽場監(jiān)官聯(lián)合對下層鹽戶的欺壓,“舊來上戶為下戶發(fā)本,此不可無者也,中間上戶為官司催鹽亦尚可留著也,近來上戶與監(jiān)官結(jié)扇騙取小戶本錢” [7]。上戶因其經(jīng)濟實力所享有的種種特權(quán),他們占有眾多的制鹽生產(chǎn)資料,此外他們也利用協(xié)助官府對基層鹽場的管理權(quán)利,如上戶為下戶發(fā)放本錢這一項權(quán)利,上戶便可以從中獲利,他們普遍賄賂鹽官,與鹽官結(jié)成利益共同體,榨取下戶本錢,致使“下戶有經(jīng)年不得本錢,亭場敗闕,不免逃移”[8];三是下層鹽戶飽受饑困與終年煎鹽的辛苦勞作等重負,“細民之苦,莫亭戶為劇。夏日酷烈,人所必避,獨亭戶反就之”[9]。因海鹽生產(chǎn)需要,即便是在酷夏時節(jié),亭戶卻仍然要堅持在烈日下生產(chǎn)。足見亭戶勞作之辛苦至極?!巴魺o一日不受官司杖責,天下有生之類未有苦于亭戶者也,故逃亡已過大半,存者饑困為盜苦楚”[10]。這里所說的亭戶,一般指的是下戶。下戶在上戶與鹽官的雙重壓迫下,或逃亡或淪落偷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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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趙彥衛(wèi).《云麓漫鈔》:卷二[M],北京:中華書局,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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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朱廷立.《鹽政志》:卷八評論[M],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
[10]徐松.《宋會要輯稿》:食貨二七[M],北京:中華書局,19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