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劼人全集》補遺

見證人

《李劼人全集》的出版，實在是文藝界的一件大喜事，這不僅是對李劼人在天之靈的一個莫大的安慰，而且對中國文藝界，特別是四川文藝界也是一個鼓舞！

本刊為紀(jì)念著名作家、翻譯家李劼人誕辰120周年暨祝賀其《全集》出版，曾特地編撰一個專輯。專輯刊發(fā)了見證人的《寫在〈李劼人全集〉出版之際》，文章介紹了全集的特點，也委婉地指出了個中缺陷?！度穼嵲诓蝗S多該收的文章都未收。為補其所缺，本刊將陸續(xù)刊登一些李氏的重要佚文，作為對全集的補遺。

《李劼人全集》收錄了《對于四川邊地農(nóng)墾的一番空話》（上）。編者加了這樣一個注釋：

此文標(biāo)題下有（上）字，但現(xiàn)存資料文獻中尚未找到（下）。

《（下）》，其實不難找到，只要編者稍稍多下一點功夫，就會很容易地找到。它就刊登在與《（上）》同刊的《時事周報》第二卷第二十四期上。全文如下：

對于四川邊地農(nóng)墾的一番空話（下）李劼人

辦墾務(wù)學(xué)校，不難在教學(xué)生，而難在找辦學(xué)與教學(xué)的。照上段所說，學(xué)校的辦法及學(xué)生生活方式，既皆各各不同，那嗎，主辦與主教兩者，自然不比尋常。第一，要做事多，空話少，應(yīng)用多，書本少。第二，要不畏艱苦，持之以恒。所以在我的蠢想中，在計劃學(xué)校之先，便須要物色人材，不要待開門之后，方東拼西湊，將就勉強，這是斷斷乎不可以的。好在研究農(nóng)墾的先生們，比較都能敬事，我們只須從“對于事業(yè)之有否野心，有否興趣，有否能耐，有否持久力，有否氣魄，”種種上著眼去覓求，我想總有把握的罷。

但是，先生們，卻也得記著俗諺所說：“舍得金彈子，打得鳳凰回。”現(xiàn)在許多朋友，一肚皮的經(jīng)綸，偏偏只工于為自己打算，如之何“少出力多收獲?！倍居跒槿?。打算如之何“刻薄寡恩，光撿便宜”。這是不太熟悉斯賓塞耳的哲學(xué)，并且太不留心福特的方式了。行將下去，絕沒有甚么好結(jié)果的。我腦中所儲的例太多，可惜此刻無暇說。所以我常以說勸世文之口吻，貢言于許多男女老少諸先生之前曰：踏實做事，莫撿便宜，寬以待人，薄以待己。（老友評曰：此是違反時代精神的格言，平凡之至。）

我的蠢意是主辦主教于墾務(wù)學(xué)校的先生們，其所任既如彼重大，其所事又如此辛苦，其所關(guān)系已非淺鮮，而其被選也又如是之嚴(yán)刻，那嗎，我們的報酬則如何？當(dāng)前的薪水，自然該優(yōu)厚，而且還該保證將來的利益，不使人有徒勞之感，于事的本身也才有濟呀。

主辦與主教的人，除教學(xué)生與指導(dǎo)鄉(xiāng)人而外，還應(yīng)當(dāng)精密考查四周的一切。先前的考查，容有未盡，而全盤計劃，也容有未精者，都須靠這一番的工作來補充，來改善。

并且，假使待墾之區(qū)甚大，而各地的環(huán)境或有大差異處，比如說，甲墾區(qū)地多山少，有林木，有水利，而又有熟田，則將來用于此地的學(xué)生，其作育的方法自然不同。乙墾區(qū)若與甲墾區(qū)大異，或是山多地少，或無林木水利，而多豐草，或有別種情形，若是，則教學(xué)生的方法，自然又是一種。一言以蔽之，因地施教而已。故所以學(xué)校究該辦一所呢？或多所呢？或一所而分別教之呢？這都沒有定法，絕不是專講畫一，專講省事的朋友們，所知道的，也非閉門造車時，所能預(yù)定的?？偟玫任覀兊倪@幻夢果能實現(xiàn)，果有這等大傻子出來時，再斟酌好了。

上面談的，能施諸實用者自然很少，（本來說的是空話。）第一，是太迂緩，現(xiàn)在的人大都是吹糠見米，講究的是“兌現(xiàn)”，你同他談到五年計劃，（這是現(xiàn)成語，其實應(yīng)該說十年計劃）總覺得有點待不得。第二，是太把教字看重了，目前正感覺人才甚多，有如暑日蒼蠅；任便你要干什么事，隨手掏去，大把的都是“了不起”的人才。何況十余年的教育，新式“候補道”正無匹其多。你要研究天文嗎，有“候補道”；地質(zhì)嗎，有“候補道”；除了說洋話而外，新式“候補道”是無所不能，而其手下更有如通天教主之門之盛，甚至有發(fā)明可以用藥品而制造汽油，只需資本萬元，便可設(shè)廠者（見上年國民公報所載），且有敢于用七八萬元而居然說可以煉鋼者。不易的事且如此云云，況乎挖地，何待乎教焉。

下面且談點較近于事實的話罷。

先生們，吃飯要口，煮飯要火，墾地要人！我們談的是墾，那嗎，叫甚么人來墾呢？又以甚么樣的人來墾為最善呢？這是大問題。憑我們意中想，墾地之頂合宜者，自然要內(nèi)行。換言之，即是內(nèi)地的農(nóng)人。然而有其害焉，乃是農(nóng)人的保守性極強，與他素習(xí)不合的，縱然就碰壁至于千數(shù)百次，他也未必能改而從你。有幾個淺近的例，且說一說；洋芋一物，宜干不宜濕，宜瘦不宜肥，宜熱不宜冷，假如是天熱而雨水甚稀的山地，是最合宜的了。并且地土合宜，三個半月即收獲一次，又可存儲至于十個月之久。從前法蘭西曾遇大旱，忽然有一人發(fā)明此物可以充饑，于是此人幾乎被尊如天帝，而洋芋亦公然為人人日食之必需品。我常想，我們四川地方，可以種洋芋的甚多，此物也，既無“紅苕冤家”之甜，又無“芋頭冤家”之膩，起碼一年三收，且不須施肥，我們勤苦的農(nóng)人必將聞風(fēng)興起的了。然而據(jù)我所聞，前三十二年巫山縣、大寧縣早有此物，前十余年打箭爐亦有此物，近十年峨眉縣亦有此物，而且人人食而甘之，并不生厭。但是我曾向幾位金堂親戚談及，大家不但不知此物，而且受了我十余度的宣傳，他們老是懷疑，至今不肯分一畦之田來試一試。

還有一種洋菜，洋菜叫多馬妥，廣東上海人呼之為番茄。形如甜大辣子，據(jù)生物學(xué)家研究起來，此物含維他命ABCD，種之極為容易，也是只須沙土，宜燥不宜濕，宜瘦不宜肥者。這菜的種子，早已傳入川省，但做菜園的并不肯多種。或者由于不懂吃，而銷路不大，固然也是一因。但我有一個法國女友，旅居嘉定時，曾種了不少，自己吃不完，送別人，并教以吃法。其實，這種菜，又甚為好吃，可以涼拌，（只須加點醋，鹽，及少許熟菜油）可以作湯，可以燴面，可以燒雞魚肉，作之得法，其味之鮮，過于放味之素二兩。況乎又甚衛(wèi)生。然而大家都害怕分一尺之土以種之。今夏到嘉定，法國女友既去，多馬妥亦隨之而消滅。成都則在七年以前，已有賣的。但七年以來，仍只湖廣館一二家高貴菜攤，及水果店中有之，且不甚好。謂此物無人吃歟？則廣貨店中每年銷售罐頭及瓶裝之多馬妥漿（皆外國貨）總不下千數(shù)。謂不宜種歟？而今年我曾將種子分給數(shù)友，如法種之，俱紅鮮如小碗，形與味皆不亞于歐洲所產(chǎn)。然而大家不肯種。則奈何！

從這極小處來看，農(nóng)人之富于保守性，是如何的利害。誠然也由于有學(xué)識的先生們，未曾與之接近。但是也由近十余年的經(jīng)過，早把老實的農(nóng)人弄糊涂了。你看真共產(chǎn)黨引導(dǎo)他們一次，假共產(chǎn)黨引導(dǎo)他們一次，半真半假的國民黨又引導(dǎo)他們一次，后來全是靠著一伙“好話說完”的大人先生，“惡事作盡”的糊涂小子來指導(dǎo)他們，說要怎樣來愛國家，怎樣來愛大人，怎樣犧牲自己的一切而供奉大人的娛樂，怎樣痛死了也不準(zhǔn)哼一聲。自然農(nóng)人們的膽子，只有越小，你越要去接近他，他只有越以麻木來報答你。

所以在我的小心眼中，總覺得要把內(nèi)地的農(nóng)人好好移到邊地去作開創(chuàng)事業(yè)，未免費力太大。除非一個“呀呸”，把咱們一般仁愛的諸首長，全變成了混世魔王。預(yù)征錢糧一年的張宗昌，拿出攪擾圣鄉(xiāng)的手段來，先修出幾條通到邊地的鐵路，然后在內(nèi)地給一個攪冰忌淋的辦法，嘩嘩嘩的幾下，庶乎安土重遷的農(nóng)人們，在家破人亡之后，或有逃死于邊地的可能。

倘若以馬邊移民數(shù)千戶為例，農(nóng)民又何常不可移？不過，我在上段說過，方式甚多，只不知到實行時，究以那一個方式為最好。倘若采取移民實邊的辦法，自然把農(nóng)民移去，是再好沒有的了。但是，先決問題是非把交通弄好不可。從前綏遠鐵路未成之前，山東直隸何嘗不年遣若干農(nóng)民前去墾荒，并且還由政府賜與農(nóng)具種子，以及一年的口糧，但是秋風(fēng)一起，移去的人便又紛紛奔回故鄉(xiāng)。辦了幾年，毫無成效。及至鐵路修成，反而無須政府設(shè)法，地皮卻漲了價，去的人竟是一群一群，而且不因交通之便，動輒就向故鄉(xiāng)跑。

倘若用裁兵實邊，化無用為有用的話。（這已是十余年來的老調(diào)，咱們老百姓的編遣費，不知出過多少，而至今還只是一句話，這本是咱們建國精神，倒用不著大驚小怪的。）那辦法自然又不同，而且問題也多。這意思曾向一位軍界朋友談及，認為是可以行。又曾向一位在軍界而是穿長衫的朋友談及，則又認為不可以行。認為可以行的理由，且不忙說，認為不可以行的，最有力量的證據(jù)，就是：凡穿過二尺五的老哥們，大抵都不愿認真勞動，平日的職業(yè)，只在拿腳板底打地，一旦要拿出全身的氣力來作繼續(xù)不斷的運動，則非其所喜也；即以兵工筑路而論，往往五個人的成績，抵不住一個道地泥工之所作焉。這番話，誠然有道理，但是有辦法的。第一，假使咱們一般賢明的統(tǒng)兵首長，都黑下良心，一概取精兵主義，營盤中的紀(jì)律操練，全都切實整頓起來，私毫不予當(dāng)役者以一刻的自由，全照歐洲征兵營盤里的辦法，我想受不住整頓而大感其苦的老哥，必然不少。然后，第二，把一般被淘汰的人，打散分配到墾區(qū)中去，交由學(xué)校出來的工頭，指揮著，去做應(yīng)做的事。這事，自然勞苦，然而總要設(shè)法使其比營盤生活輕巧些，何況這般人十之七八是來自田間的，并非全不能勞動的人，善誘而利導(dǎo)之，未始不可走上軌道。并且，第三，得將墾地生活改好，要有比較完善的居室，稍稍復(fù)雜的口糧，尤其要緊的，要注意業(yè)余的娛樂，如循環(huán)電影樂隊?wèi)騽?，以及害少益多的賭博等，更應(yīng)該注意，此等事完全要由機關(guān)辦，絕對不許私人自由經(jīng)營。其次，第四，還應(yīng)該要顧忌性欲這一層，咱們營盤里頂容易發(fā)生亂子的因，誠然很多，但賭與淫，卻是兩個緊要原素。咱們不能要求人人都講性理，講克欲，講圣賢之道。況乎又是一般單用氣力的人。假若你不打算用鴉片煙去耗減他們的精力，那你必須懂得要如何去調(diào)節(jié)他們那種奔放的情欲。中國古人是深知此理的，所以有營妓；明朝雖廢去營妓，然而，不成文法的允許隨軍營業(yè)的游娼與孌童。歐洲人自然更知道這是要緊，除了軍妓外，每逢軍隊開到外處，而嫖費是作正開支，每星期額支兩次的。只有咱們現(xiàn)代的人極奇怪了，處處在矛盾，一方面當(dāng)軍官的在大解決此事，毫不忌諱，一方面要維持軍紀(jì)風(fēng)紀(jì)，一方面用力慫恿變態(tài)的社會，把些誘惑性極重的人物與舉動，擺在那般需要正緊的人們眼前，一方面又不為之設(shè)法。因此，我想來，與其把精力用在作偽上，不如從而想一個利導(dǎo)的辦法，這也是禹疏九河的意思。所以在墾地上，非得有女同志合作不可。我相信女同志的教育，比什么還有力量，起碼她也有“留客住”的功用（留客住是古代兵器名）。這一點，只有共產(chǎn)黨知道，而用之便居然無往不利，不過太濫用了，自然便生出毛病來。末后，第五，乃是中國人性到底還未進步到亂交及兒童公育，所以家庭終成了人人生活的一個歸著點。在墾地上最初自然可以用集團生活的方式，但是要作長治久安之計，便得顧到墾丁的家庭問題，這比如是一個桎，為馴獸所不可少的。

本來話是容易說，尤其是空話，無論如何，都可自圓的。我上來的五步辦法，說得豈不頭頭是道，然而有經(jīng)驗的朋友，一定要搖頭以為不易。好在我所說的，未必有人采用，四川可作的事太多太多，此無干得失者，不妨等世界大同以后等大傻子出來了再作。

閑來無事吹空話，本是一樂。惜乎我近來太不閑，所以在這大題目之下，還有許許多多的風(fēng)云雷雨，實在沒時間寫。單是這下段，都是努了一星期之力，每天抽點空湊成的。且待且待，倘有時間，不妨再來補充一篇，或者可以。此刻，只好三鞠躬告別了！

十月二日午寫完

《婦人書簡二集》

此書是法國作家馬色爾·蒲萊浮斯德的作品。對于這位作家，早在五四時期李劼人就開始介紹，不僅在所撰寫的《法蘭西自然主義以后的小說及其作家》中給予了評價，說：蒲氏“在近今小說家中，雖非大師，卻也是最著名的了。他的第一部名著《半童貞女》（Les Dem i-Vierges）差不多是法國婦女界最普及的一部書。他從事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前期，也很和自然主義相近，及至對左拉反潮一起，于是他改弦易轍，專從心理研究下手，而又欲出奇見長，這得以更從描寫婦女心理著名”。又在蒲氏的《斯摩倫的日記》譯者附言中說：蒲氏“是法國專門研究婦女心理，分析婦女情感，即以此獨樹一幟，即以此獲得意外成功的小說家?！倍曳g了蒲氏的名著《婦人書簡》，先后發(fā)表于《少年中國》《東方雜志》等刊物，并于1924年2月，列入“少年中國學(xué)會叢書”，由上海中華書局出版。李劼人的創(chuàng)作受其影響真不小。

《全集》收入該書時，將它打散編入第十七卷短篇小說譯文集，去掉了《婦人書簡》的書名，對李劼人要翻譯的《婦人書簡》第二集只字未提。也許編者根本不知道李劼人還在翻譯該書的第二集?，F(xiàn)將李劼人對該書第二集的介紹照錄如下：

此書系法國卜勒浮斯特所著，前后數(shù)集。第一集曾于民國十二年譯出，十三年在上海中華書局出版。其后甚想把二集三集譯出，因忙于翻譯他書，又因干了幾年寫黑版及站灶頭的生涯，竟自耽擱下來，至今十年。

卜氏是以專研婦人心理出名的，平生著書四十余部，全屬于一個系統(tǒng)。當(dāng)今之世，再來翻譯這類無關(guān)宏旨的，且是只供人作消遣之用的小說，而不譯點如《鐵流》如《大街》等類的作品，似乎太不時髦了罷！這問題討論起來太長，在本書開端，作者有幾句話如下：

當(dāng)今，一般吸煙室中的哲人，看見此書，必怒咤道：“此何為者，于此不安之世，乃仍寫此等愛情故事呀！”無知作者之為是，只以其性之相近，安有其他理由可說乎。

譯者之不欲多言，也是這種意思：只是我高興而已。

假使周報篇幅有余，每期能登載一段，則第二集之目錄如后：

一、晨郵；二、禮貌；三、我的老友（此篇最長，非分?jǐn)?shù)期登不可）；四、海孟德的一夜；五、犯了大過之后；六、競爭者；七、救援；八、床的問題（此篇共分三函，每次只能登一函）；九、歸來；十、后夫；十一、熱崳壞珒的手冊（此篇又分四個小題，一曰黑點，二曰所慰藉之人，三曰傷痛，四曰皆好，自然又要分四次）；十二、合作之約；十三、和解（此篇亦長，亦須分幾次登）；十四、紫丁香。

共十四篇，或者二十五六期便可登畢。不過能否如此辦，我無權(quán)敢定。就令編輯先生能答應(yīng)，而我能不能繼續(xù)每期譯下去，一口氣把第二集全書譯畢，也還是問題。不過在有些學(xué)校果然未能開課時，我總可以以我之消遣來消遣，喜欲看這種東西的同志，假使我忙起來時，便只好時斷時續(xù)，或許竟自中輟，皆說不定的。

應(yīng)該敲的開場鑼鼓，大約這幾下也夠了，——然而，還有，文中多數(shù)“你”字，均當(dāng)作“您”的，無如沒有此項字?！埧凑暮昧耍。ㄟ€要附帶一句：人名以及特殊名詞，本應(yīng)該把原文寫出的，因為排印上的關(guān)系，只好暫缺，將來有機會出版時，再補上也可以。）

《脂球譯后贅言》

《脂球》，現(xiàn)通譯為《羊脂球》。福樓拜把它稱之為“杰作”，世人公認為批判現(xiàn)實主義的經(jīng)典。

《羊脂球》的問世，使莫泊桑明星似地走進了法國文壇，成為舉世聞名的小說家，影響著法蘭西，以至世界一代又一代讀者和作者。

莫泊桑通過羊脂球這個妓女在普法戰(zhàn)爭環(huán)境里的種種遭遇，巧妙地反襯出資產(chǎn)階級的丑惡靈魂，深刻地揭露了侵略者的滔天罪行。

李劼人于“九·一八”事變后的1932年3月15日迅速地譯出這篇小說，其用意是非常明顯的，從他所寫的《“脂球”譯后贅言》即可清楚看到。如此重要的譯作，《李劼人全集》竟然沒有收入，實在是不應(yīng)該?！白g后贅言”是這樣寫的：

莫泊三的名字，身世，以及他在法國，乃至在世界文學(xué)界上，所占的地位與勢力，想閱者都已耳熟能詳，固不必再待我的介紹了。

近譯的這篇《脂球》，雖不算是他短篇小說的代表，但也如王之煥的“黃河遠上”，畢竟是他短篇中頂好的一篇。

這篇的事實也和其他短篇一樣，即是說很簡單：一八七一年普魯士兵侵入魯昂城，事后有十個人從魯昂得了德軍官的許可乘著郵車往曡蒲去中途被一德軍官任性扼制的一件事。然而所寫出關(guān)系去卻太復(fù)雜，就非其他短篇所能者了。

莫泊三畢竟是能者，他當(dāng)著普人侵法的時候，并不一味地被愛國熱潮所崇；凡普人都是畜生凡法人都是好的，一如費葉等人所描寫，而能很冷靜地把各階級的人一一解剖出來，請看全般法人并不一樣，而人格之最高者乃是社會地位最低最賤的娼婦。并且告訴你國可亡，人格不要，而階級的尊嚴(yán)則斷難打破；并再告訴你，人性善惡絕不在國別與種別上分的，而在所處的環(huán)境如何；同邦逃難的法國人，為我的利益滿可犧牲你，占據(jù)異邦的普魯士人則可以劈柴洗衣與法國女人講親善，講互助，尤其是一篇非戰(zhàn)的大道理，是客店老板娘講的講得極樸素，極平淡，一點不帶學(xué)者口吻，但是道理卻同鐵鑄的一樣，這更可以看出莫泊三的技巧來。

現(xiàn)在我們中國雖未對日宣戰(zhàn)，但所遭受的已不亞于一八七一年的法國，我們的感情自然很被激動了，但是請稍稍放平靜點，來把這篇小說看一遍，在流離瑣記中，如伯爵如羅亞所等人多哩，如魯色小姐的多哩。一九三二年三月十五日在成都

以上三篇佚文委實重要，也不難找到。它不但反應(yīng)了李劼人的愛國熱情，進步思想，更反應(yīng)了李劼人的藝術(shù)興趣，是了解李劼人研究李劼人的極其重要的材料?！度窞槭裁催z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