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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蕪與高爾基流浪漢小說比較論

      2014-11-14 12:40:10
      中國文學研究 2014年4期
      關(guān)鍵詞:艾蕪高爾基流浪漢

      侯 敏

      (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 北京 100875;鞍山師范學院文學院 遼寧 鞍山 114007)

      茅盾曾深有感觸地談到高爾基在中國新文藝中的重要價值與意義:“年輕的中國的新文藝,從高爾基那里得到許多寶貴的指導。‘五四’以來,我們的新文藝工作者在實踐中曾經(jīng)遇到好些問題,而這些問題都可以在高爾基的作品中找到解答?!薄啊逅摹詠?,曾經(jīng)有好多位外國的作家成為我們注意的對象,但是經(jīng)過三十年之久,唯有高爾基到今天依然是新文藝工作者最高的典范?!北M管茅盾的言辭略顯夸張,但高爾基對中國現(xiàn)代文學,尤其是20世紀30 年代的左翼文學產(chǎn)生過極其重要而深遠的影響,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梢哉f,在左翼的重要代表人物魯迅、瞿秋白、夏衍、胡風、艾蕪等人身上都能尋繹到高爾基的影響痕跡。但相對于左翼的其他代表人物而言,高爾基與艾蕪之間的關(guān)系顯得較為特別,這種特別就體現(xiàn)在:艾蕪并不是像魯迅和胡風那樣從國民性和“人學”思想的角度、瞿秋白和夏衍那樣從政治革命思想的角度接受高爾基,艾蕪是從流浪經(jīng)歷、流浪漢小說創(chuàng)作及人道主義思想方面尋繹到了他與高爾基的共性特質(zhì)。但目前學界對高爾基與艾蕪的這種特殊的關(guān)系并沒有給予應(yīng)有的重視。實際上,對艾蕪與高爾基的流浪漢小說進行全面的研究與探討是極其必要的,因為通過兩人流浪漢小說的比較分析,不僅可以使我們清晰兩人流浪漢小說的創(chuàng)作取向、文本內(nèi)涵、風格特征和重要貢獻,而且還可以對當下底層寫作存在的問題作出有效的回應(yīng)。

      艾蕪深受高爾基的影響。據(jù)目前的資料記載,艾蕪首次提到高爾基是在1928 年。在這之后,他不僅閱讀了大量高爾基的作品,而且還寫作了關(guān)于高爾基大量的評論性文章。他不僅是《幽會》、《在草原上》等作品的熱心紹介者,而且在《文學手冊》、《高爾基的小說》、《讀高爾基的小說》等文章中也曾多次提到高爾基。1956 年,艾蕪在《我與蘇聯(lián)文藝》一文中寫道:“在世界各國的文學中,我最喜歡蘇聯(lián)文學。這不只是由于我愛蘇聯(lián)這個工人階級領(lǐng)導的國家,而且還由于蘇聯(lián)以前的文學遺產(chǎn),即俄國文學的那種熱愛勞動人民的美麗的作品,那種同情被侮辱、被壓迫者的人道主義,曾深切地吸引著我。許多年前讀過的作品,科羅連科的《瑪加爾的夢》、屠格涅夫的《木木》、高爾基的《草原上》、果戈理的《外套》……到今天,那里面的人物還生動地活在我的記憶里面。……而在我從事文學工作和不斷學習的路上,從托爾斯泰、契訶夫、高爾基起,一直到法捷耶夫,可以舉出一長串俄國作家和蘇聯(lián)作家的名字,來作我的老師?!?958 年,艾蕪又在《人民日報》上明確指出:“由于有了流浪的生活,又有渴望自由的心情,一旦讀到高爾基的初期的短篇小說,真如干燥極了的土地上一下逢著甘雨,心里有著說不出的喜悅。凡是翻成中文的高爾基作品,我都找來讀,而且不止讀一次,總是常常拿來讀。甚至高爾基喜歡讀的別人的作品,我也要找來讀?!矣X得我自己曾經(jīng)成了高爾基熱烈的愛好者和追隨者。”以上這些充分說明,艾蕪接受高爾基的影響是出于一種自覺。而為什么艾蕪會自覺地接受高爾基?其實在艾蕪的言論中已經(jīng)表述得很清楚,除了源于一種追求“自由”的渴望,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兩人都有“流浪的生活”。

      高爾基曾經(jīng)三次漫游俄羅斯,而艾蕪也是三次南行。可以說,他們的“文學道路都緣于流浪。漫游俄羅斯與南行滇緬成為高爾基與艾蕪文學創(chuàng)作”的重要“源泉”?!罢绺郀柣凇碎g’讀‘大學’,成為偉大的文豪”一樣,流浪生涯也同樣造就了“中國的高爾基——流浪文豪艾蕪”。細讀艾蕪和高爾基的流浪漢小說,不難發(fā)現(xiàn),相似的漂泊經(jīng)歷使他們有著諸多共同的創(chuàng)作取向與思想特質(zhì)。他們在作品中塑造的多是強盜、小偷、乞丐、娼妓等底層人物形象。這些人物幾乎都是被當時社會拋出“正常生活軌道”的“邊緣人”,他們衣食無著、忍饑挨餓,過著朝不保夕的慘淡日子。這些人物對造成自身貧窮與落魄的黑暗社會現(xiàn)實和丑惡勢力往往有著強烈的痛恨,這種痛恨之深甚至使他們的性格發(fā)生極度的扭曲。比如艾蕪在《月夜》一文中這樣寫道:

      我的旅伴吳大林,說他所以干了這么一種牽羊拔牛毛的職業(yè),完全由于他從小到大,都過著挨打受罵的生活。起初在鞋匠那里,挨著鞋底板和巴掌,繼后又在打鐵店吃了拳頭和腳腿,終于從裁縫鋪子里逃了出來,手臂上帶著烙鐵烙傷的痕跡。從此在街上變成流浪人,和扒手偷兒一道打堆,學會了牽羊拔牛毛的技術(shù)?!麑λ耐溃瑯O抱好感,碰著無業(yè)的人,也能彼此相合,可以稱兄道弟,其余的人便都成了他的眼中釘,總是設(shè)法使他們受到一點損害。他的快樂,便是建筑在他們的悔恨和氣惱上面的。他從小受到的苦難,深深刻印在心里,自然使他無法忘記,而每一次他在市集上的失敗,給人抓在手里,打出鼻血,就又增加了新的仇恨。

      高爾基在其作品中也有類似的表述,他在小說《葉美良·皮里雅依》中寫道:

      “不管你怎么說,對著有錢人的腦袋來一下,倒是非常痛快的;特別是在把事情安排得巧妙的時候,”葉美良意外地說。

      “你不要再瞎扯啦,”我說。

      “瞎扯?!這怎么是瞎扯!這件事情是要實現(xiàn)的,請你相信我的良心。我四十七歲了,二十多年來我就一直在絞腦筋想這個辦法。我過的是一種什么樣的生活?狗的生活。沒有一個窩,沒有一塊面包——比狗的生活還不如!難道我是個人?不,朋友,不是人,比蟲、比獸都不如!誰能夠了解我呢?沒有人能夠!不過要是我知道人們能夠好好地生活,那么——為什么我不能夠這樣生活呢?唉!讓魔鬼抓了你們,這群鬼東西!”

      兩相比較,不難發(fā)現(xiàn),兩位作者都將批判的矛頭指向黑暗的社會現(xiàn)實,并指出殘酷而丑惡的“有錢人”才是造成人們貧窮、流浪和居無定所的罪惡淵藪。這無疑賦予了這些流浪漢畸形性格一定的合理意義,所以兩人并未僅限于對流浪漢畸形性格的揭示,而是將筆觸深入到這些流浪漢內(nèi)在的精神現(xiàn)實,并試圖挖掘這些“歪人”內(nèi)面精神世界的“人性閃光”,對這些流浪漢人性當中內(nèi)蘊的善良本性給予審視,從而使我們看到即使是強盜、小偷也有其善良的一面。這在艾蕪的《荒山上》、《山峽中》、《流浪人》、《我的旅伴》,高爾基的《葉美良·皮里雅依》、《謝馬加被捕記》、《科諾瓦洛夫》等作品中有著鮮明的體現(xiàn)。

      艾蕪與高爾基的流浪漢小說之所以體現(xiàn)出諸上的共性特征,與他們的流浪經(jīng)歷及由此生發(fā)的人道主義思想息息相關(guān)。艱辛的流浪歷程,淪落底層的凄慘境遇,不僅使艾蕪與高爾基切身感受到社會的黑暗,而且使他們深諳底層人民的不幸,并對底層人民產(chǎn)生了深深的人道主義同情。也正是由于受到這種濃郁的人道主義思想的影響,才使艾蕪和高爾基在流浪漢小說中不約而同地關(guān)注底層、批判社會、謳歌人性之“善”。

      雖然艾蕪深受高爾基的影響,兩人在流浪漢小說的創(chuàng)作方面也體現(xiàn)出諸多的共性特征,但一個作家對另一個作家的影響過程往往不是直線式的“傳遞”,也不是強硬的“灌輸”,而是作家根據(jù)自身的需要對影響對象作出選擇與甄別,并將有用的部分納入自己創(chuàng)作視野的過程。另外,每一部作品都不可能是他者的完全復制,它勢必會打上寫作者獨特的生活、情感等多方面的印記。那么,如果從這些角度出發(fā)來考察艾蕪與高爾基的流浪漢小說創(chuàng)作,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其實艾蕪與高爾基的作品除了共性特征之外,還存在某些差異,如果對這些差異進行歸納與總結(jié),筆者認為,這集中體現(xiàn)在挖掘人性的深度、批判現(xiàn)實的力度、反抗意識的強度等幾個方面。

      在反映流浪漢的人性方面,艾蕪著重表現(xiàn)的是流浪漢人性中的“善”。這樣的人性之“善”在《山峽中》一文中有著突出的表現(xiàn),作品中的“我”是個讀書人,被世界所棄,混跡于一群強盜之中。這群強盜殺人越貨、無所不為,心腸“干硬”。但是強盜首領(lǐng)的女兒野貓子,雖然也殘忍冷酷,但并未完全失去人性的“光澤”,當“我”解救了她之后,卻意外地給我留下三塊銀元,使我脫離了強盜的“魔爪”。在日常生活中,強盜難有善良本性,但在艾蕪所生活的那樣一個荒亂的年代,他能夠挖掘出這樣的人性之“善”,是難能可貴的,是值得肯定的。可值得注意的是,艾蕪這種對“善”的執(zhí)著描寫,卻在一定程度上淡化了他對人性之“惡”的客觀審視。比如在《偷馬賊》中,偷馬賊老三因初次偷馬而被人們在山上打得皮開肉綻,可看見老板悄悄派來送傷藥的伙計,他頭一句話卻是擔心大家沒有認出他來,原來他偷馬是為了別人能認出他,從而使別人恐懼,以獲得吃喝的資本。面對這樣一個具有畸形性格的人,作者卻用近于贊賞的態(tài)度描繪到:“這時,我驀地感到這個弱小人物的高傲了。我蹲在他的身邊,替他擦藥,還對他有些同情,現(xiàn)在才覺得,在他身上升騰起了強烈的爭生存的歡樂感情,是用不著任何人的憐憫的?!彪m然在這段表述中,寄予著作者對人能主動爭取生存權(quán)利的熱望與期盼,但不要忽略這樣的熱望與期盼卻是以掩蓋與淡化人性之惡為代價的。

      與艾蕪不同,高爾基不僅表現(xiàn)了人性之“善”,而且還對人性之“惡”給予揭示,并且往往是將這種人性的“善”與“惡”放在二元對立的結(jié)構(gòu)中加以展示。比如在《阿庫莉娜奶奶》一文中,阿庫莉娜奶奶是一位善良的“母親”般的人物,她無私地照顧著酒鬼、流浪漢,小偷、娼妓等各種各樣被社會遺棄的人,但她“卻得不到受她恩惠的人們的愛戴”,在阿庫莉娜奶奶討飯不慎摔傷之后,她撫養(yǎng)的八個流浪漢不但不送她去醫(yī)院,還向她要吃要喝,并無恥地剝奪了她買棺材的最后三個盧布。阿庫莉娜奶奶就是在這樣的冷漠中悄然地離開了人世,文章是這樣結(jié)尾的:“人們就這樣埋葬了阿庫莉娜奶奶,埋葬了這個小偷、乞丐和陰溝街上的善人?!边@種平靜語調(diào)的背后,我們分明能夠感覺到作者的無比痛心與憤恨。

      在關(guān)注現(xiàn)實方面,艾蕪往往陶醉于大自然當中,而“不愿意長久地審視黑暗”和“丑惡”。這在其流浪漢小說中有著鮮明的印記。比如在《山峽中》一文中,當受傷的小黑子被同伙殘忍地扔到大江的第二天,作者就急不可耐地這樣描寫他無比熱愛的大自然。

      峰尖浸著粉紅的朝陽。山半腰,抹著一兩條淡淡的白霧。崖頭蒼翠的樹叢,如同雨洗后一樣的鮮綠。峽里面,到處都流溢著清新的晨光?!辶恋牟?,碰在嶙峋的石上,濺起萬朵燦然的銀花,宛若江在笑著一樣。

      對自然的崇拜與熱愛,對一個作家而言,并無可指摘之處,但是在某種程度上卻消解了作品的悲劇意味和批判現(xiàn)實的力度。

      高爾基同樣也熱衷于描寫大自然,但是他作品中的自然描寫卻不像艾蕪那樣“獨立”與“純粹”,而是緊貼現(xiàn)實,并為現(xiàn)實服務(wù)。比如在小說《切爾卡什》中,作者對烏云的描寫就頗具深意,當切爾卡什去帆船上偷東西時,作者這樣描寫烏云:“大片的、沉重的黑云慢慢地移動著,從黑暗中散發(fā)出恐怖,準備用自己的重量把人壓碎。一切都是冷冰冰的、黑壓壓的、不祥的。”而在偷盜成功以后,作者寫道:“烏云在天空中向四外擴散,用一張均勻厚實的帳幕覆蓋著大海,低低垂到水面上,一動也不動?!憋@然,作者在這里是用景物描寫來襯托具體事件的,也就是說,作者雖然描寫自然環(huán)境,但他的目的始終是在指向現(xiàn)實,并試圖解剖現(xiàn)實的。也正是由于高爾基對現(xiàn)實的高度重視,因此他的作品往往能讓我們體會到較強的批判現(xiàn)實的力度和解剖現(xiàn)實的深度。比如在《科諾瓦洛夫》一文中,當“我”漫游羅斯,看到勞動工人建筑防波堤時,不禁對于社會的丑惡投以深深的憎惡,而對貧苦的人民給予深切的同情:

      他們只顧埋頭建設(shè),永遠不停地勞動,他們的血汗就是大地上一切建筑物的混凝土,可是他們自己卻什么也得不到,他們把自己的全部精力獻給了從事建設(shè)的永不衰竭的愿望——在大地上創(chuàng)造奇跡的愿望,但是到頭來卻沒有給予人們以棲身之處,而且給他們的面包也太少了。

      在高爾基的作品中,有著許多這樣的現(xiàn)實批判性的描寫,而在這種描寫的背后,我們分明能夠看到作者那充滿憤恨、悲憫、無奈和痛苦的表情。

      艾蕪與高爾基不僅在挖掘人性的深度、批判現(xiàn)實的力度方面表現(xiàn)出一定的差異,而且在人物反抗意識的強度方面也并不相同。在艾蕪的流浪漢小說中,他只是“把那些在生活重壓下強烈求生的欲望和朦朧反抗的沖動,刻畫在創(chuàng)作里”,所以致使其作品中的人物雖也有對自己被壓迫的不幸命運的反抗,但這樣的抗爭意識顯得微弱。比如在《烏鴉之歌》中,面對一個本分的農(nóng)民被地主逼瘋的殘酷現(xiàn)實,他的親人只是憤怒地控訴了地主對農(nóng)民的欺壓,但卻并沒有激起人們對這種殘酷壓迫的反抗。另外,在小說《山峽中》一文中,在小黑牛被同伙無情地扔到大江以后,文中的“我”有這樣一番感慨:

      小黑牛在那個世界里躲開了張?zhí)珷數(shù)娜瓝?,掉過身來在這個世界里,卻仍然又免不了江流的吞食。我不禁就由這想起,難道窮苦人的生活本身,便原是悲痛而殘酷的么?也許地球上還有另外的光明留給我們的吧?明天我終于要走了。

      盡管這段話體現(xiàn)出“我”對黑暗社會吃人本質(zhì)的極度痛恨,以及對光明世界的熱切渴盼。但一句“明天我終于要走了”,卻使先前的悲劇性的力量驟然消解,因為這句話本身指向的不是對悲劇命運的反抗,而是“逃離”?;蛟S正像有的評論者所說的那樣:“象艾蕪這樣傾向熱烈地贊美人生的作家”,“他在種種兇險可能的揣測面前扭過頭去,不過是為了更專心地欣賞路邊的溪水和林叢,他睜大眼睛到南方去尋找幸福,豈能讓丑惡遮住自己的視線?”

      高爾基與艾蕪不同,文學對于高爾基而言“只是他介入、干預生活的一種方式”。他用這種方式“不遺余力地反對任何形式的壓制人性,而首先是反對置人于死地的那些人”。正是基于此,高爾基的筆下才出現(xiàn)了那么多反抗強權(quán)與壓迫的人物。比如,在《兩個流浪漢》中的馬斯洛夫就具有強烈的反抗意識,他用行動來反抗“機器”對于人的壓迫,文中寫道:“他把谷穗攤成均勻的厚厚的一層送進機器,他烏黑的眼睛閃爍著光芒,緊皺著眉頭,心中充滿著憤恨,這是那種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復仇的、總是能夠達到目的的憤恨?!北M管這樣的反抗行為有些盲目,但它確實標識著人的反抗意識的覺醒。

      以上結(jié)合艾蕪與高爾基的流浪漢小說文本,對兩人文本世界的不同之處進行了較為詳盡的闡釋與分析。但是在闡釋與分析之后,我們就勢必要回答這樣一個問題:究竟是什么原因?qū)е聝扇宋谋臼澜绲牟町愋??我想其原因,主要?yīng)該有以下幾點:

      第一、童年的經(jīng)歷不同。早已有心理學家研究表明,童年經(jīng)歷往往會決定一個人的性格氣質(zhì)和創(chuàng)作傾向,這在艾蕪與高爾基的身上體現(xiàn)的尤為明顯。艾蕪出生在四川成都平原上一個富裕的農(nóng)民家庭,當時的成都平原不僅經(jīng)濟富庶,而且還是風景秀美的圣地,幼時的艾蕪常常陶醉在大自然的美景當中難以自拔??梢哉f,正是這段愉快的童年經(jīng)歷使他對大自然產(chǎn)生了一種由衷的熱愛,也決定了他日后描繪世界與現(xiàn)實時,往往會情不自禁地向大自然投去深情的一瞥。與艾蕪不同,高爾基沒有艾蕪那種優(yōu)裕的家庭條件,更沒有艾蕪天真爛漫的童年生活。高爾基出生在俄羅斯伏爾加河畔一個貧苦的木工家庭,在他四歲時父親就因霍亂病去世,無奈之下,母親帶著高爾基來到了開染坊的外祖父卡希林家??ㄏA旨沂且粋€典型的俄羅斯小市民家庭:愚昧、狹隘、自私、殘忍……父子、兄弟、夫妻之間勾心斗角。為爭奪財產(chǎn),甚至為一些小事而常常爭吵、斗毆。而更令人難以想象的是,暴戾的外祖父常常毒打高爾基,并多次打得他失去知覺。高爾基就是在這樣一個“令人窒息的、充滿可怕景象的狹小天地”中度過了自己慘淡的童年,其后,母親又去世,外祖父也不愿意再收留他,年僅11歲的高爾基只能孤身一人去漂泊煉獄般的“人間”。在漫長的漂泊生涯中,高爾基看到了社會上各種各樣殘忍、污穢、丑惡的事情,這“使他比同時代的任何作家都更為真切地體驗到了底層人民的苦難和不幸”。所以,高爾基不像艾蕪那樣熱烈地崇拜與謳歌大自然,而是自從登上文壇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默默地諦視著俄羅斯這些“富有生命力的丑惡的真實”,并渴望從這“丑惡”的“土壤”里能夠“勝利地生長出鮮明、健康、富有創(chuàng)造性的東西”,生長出“善良——人所固有的善良。”

      第二、所接受的文化傳統(tǒng)不同。艾蕪更多地關(guān)注人性之“善”,而缺乏對人性之“惡”的客觀審視,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息息相關(guān)。中國傳統(tǒng)文化,從孔子的“仁者愛人”、孟子的“仁也者,人也”,直到宋明理學所倡導的“仁者,渾然與物同體”等思想,一直都在強調(diào)“仁”的重要性,所以深受傳統(tǒng)文化滋養(yǎng)的艾蕪不可能不受其影響。而艾蕪的作品缺乏批判現(xiàn)實的力度,筆下人物少有反抗意識,與艾蕪受到的中國道家、佛家文化的影響不無關(guān)聯(lián)。道家的“道法自然”、“清靜無為”,佛家的“緣起性空”、“自性妄執(zhí)”等觀念,強調(diào)修身養(yǎng)性、順法自然、與世無爭,這對后世的文人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自然艾蕪也名列其中。另外中國“士”文化和“俠”文化也對艾蕪的創(chuàng)作理念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童年的艾蕪滿懷興味地誦讀的充滿“士”文化氣息的“古代詩人歌詠柳絮清風的詩篇”,以及《三國演義》、《今古奇觀》、《七劍十三俠》、《燕山外史》、《禪真逸史》等滿含俠義色彩的書籍,不僅使其作品浸染了濃郁的浪漫色調(diào),而且加強了作者凸顯正義與善良的意識。最后值得強調(diào)的是,艾蕪除了深受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同時他也秉承了“五四”新文化傳統(tǒng)的“衣缽”?!拔逅摹毙挛幕钪匾奶卣骶驮谟冢涸噲D擺脫“傳統(tǒng)”,但又未能真正脫離“傳統(tǒng)”;試圖放眼“西方”,但對西方文化又未能真正消化與吸收。加之“五四”后戰(zhàn)爭頻仍,作家顛沛流離,飽受戰(zhàn)爭之苦,難能對現(xiàn)實、人生作出深入而理智的思考。所以中國現(xiàn)代文學自身先天就“營養(yǎng)不良”,后天也往往難以擺脫“稚嫩病”。這在艾蕪的流浪漢小說中得到了真實的反映。與艾蕪所受的文化傳統(tǒng)不同,高爾基廣采博取的是西方各國的文化傳統(tǒng),從古希臘文明一直到19 世紀末20 世紀初的西方現(xiàn)代派文學他都有所涉獵。高爾基在流浪過程中閱讀了大量世界名著,普希金、萊蒙托夫、果戈理、屠格涅夫、阿克薩科夫、陀思妥耶夫斯基、列夫托爾斯泰、巴爾扎克、司各特、龔古爾兄弟、大仲馬、海涅等都影響過他。但對他影響最深的是西方的批判現(xiàn)實主義文學和“俄國古典文學的優(yōu)秀作品?!迸d盛于19世紀40、50 年代的批判現(xiàn)實主義文學其主要特點是:作家往往以冷靜、理智的眼光審視與批判社會現(xiàn)實,揭露社會黑暗,解剖人性,從更現(xiàn)實的角度去尋求改善人類生存處境的途徑。而俄國古典文學最大的特色是:幾乎每個作家都有虔誠的宗教情結(jié),他們“忘我地熱愛偉大的生活,熱愛文學,熱愛辛勞困乏的人民,熱愛自己凄涼的國土?!薄八麄兪钦\實的戰(zhàn)士,為真理而死的偉大的殉道者”。所以,俄羅斯文學的主色調(diào)往往不是“明快與樂觀”,而是“沉郁和蒼涼”。那么,高爾基為什么能夠較為冷靜、理智地辨析人性的善與惡,為什么能夠具有較強的現(xiàn)實批判性和反抗意識便不難理解了。

      第三、流浪的心態(tài)不同。艾蕪的流浪是出于自覺。由于艾蕪在童年時期就對大自然和外面的世界滿懷無比的熱愛和無限的憧憬,使他從小就強烈地渴望走出家門,去打量外面五彩斑斕而又神秘新奇的世界。所以“一旦生活終于向他露出卑俗的嘴臉”,祖父賣掉最后十畝田,又給他包娶了一位不識字的農(nóng)家姑娘作妻子的時候,他就急不可耐逃開了父輩們?yōu)樗才藕玫纳?,離開了家鄉(xiāng),義無返顧地踏上了他的尋夢之旅。從這一角度來看,艾蕪的流浪其實是源于他對兒時詩意夢想的追尋,所以盡管他在流浪的途中也體驗到了現(xiàn)實的殘酷,人性的丑惡,但艾蕪卻往往不情愿因此而破壞自己內(nèi)心的浪漫詩意,他要么在殘酷的現(xiàn)實面前側(cè)過臉去欣賞大自然的美景,要么盡量回避人性中的丑惡而極力去挖掘人性中的善良。與艾蕪的這種自覺的流浪意識不同,高爾基的流浪是源于被迫。高爾基沒有艾蕪那樣令人艷羨的童年生活,也沒有艾蕪那種浪漫新奇的想象,當高爾基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的時候,他就被生活拋入到了殘酷現(xiàn)實的洪流,而在之后的流浪歲月里,他又飽嘗了無盡的人世的艱辛與磨難,這使他深刻地體驗到了現(xiàn)實的黑暗與人性的丑惡。所以他絕不會像艾蕪那樣以新奇的、浪漫的、善意的眼光去打量世界,他只會以憎恨的、憤怒的、批判的眼光來諦視與反抗現(xiàn)實。

      通過以上的分析我們看到,艾蕪的童年生活令他感到無比快樂,而高爾基的童年生活使他倍感痛苦;艾蕪主要接受的是儒道佛等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而高爾基主要接受的是西方批判現(xiàn)實主義與充滿“沉郁和蒼涼”文化底蘊的俄國古典文學的熏染;艾蕪的流浪是出于自覺,而高爾基的流浪則是源于被迫。不同的童年經(jīng)歷、文化傳統(tǒng)和流浪心態(tài),使艾蕪雖然始終注視著“現(xiàn)實的大地”,始終描繪著“真實具體的人性”,但往往不由得向浪漫主義傾斜。而高爾基雖然以浪漫主義的姿態(tài)登上文壇,但他卻始終以憂郁的眼光、深沉的姿態(tài)默默地諦視著現(xiàn)實,從未“脫離現(xiàn)實,忘記現(xiàn)實”可以說,正是由于以上這些因素的影響,使他們在書寫流浪漢小說時,提供給我們兩個不同的文本世界。

      綜上所述,艾蕪與高爾基的流浪漢小說書寫一方面存在著諸多的近似之處。但另一方面,由于他們不同的童年經(jīng)歷、文化傳統(tǒng)的熏染和流浪心態(tài)的影響,又促使他們?yōu)槲覀兲峁┝藘蓚€不同的文本世界。而在此值得強調(diào)的是,雖然艾蕪與高爾基的流浪漢小說的關(guān)注點各有側(cè)重,但他們卻以流浪漢小說確立了自己在文壇上的重要位置,并為流浪漢題材小說的發(fā)展開拓出了新的空間??梢哉f,他們的流浪漢題材小說,不僅在各自國度的文學語境中是全新的,而且在整個世界流浪漢題材小說的創(chuàng)作中也是較為特別的。因為盡管流浪漢題材小說有著漫長的歷史,但卻幾乎沒有哪個作家像艾蕪與高爾基那樣去真正深入流浪漢群體內(nèi)部,去設(shè)身處地地體驗他們的生活,去充分挖掘他們的“人性閃光”。因此,盡管在世界文學中不乏流浪漢小說佳作,但往往因缺乏真實感和對流浪漢人性的挖掘而失去說服力。這不由得讓人想起當下的底層文學寫作,如今每年都有大量的關(guān)于底層的文學作品問世,但能夠真正反映底層人民生活的作品卻是鳳毛麟角,其重要原因就在于,現(xiàn)在許多書寫底層文學的作家大多都身居都市,他們?nèi)鄙傧癜徟c高爾基那樣對底層人民生活的切身體驗,他們不能洞察與揭橥底層民眾的人性的真實,導致他們的作品往往只是源于“虛構(gòu)的熱情”。這樣的作品雖然在形式上眩人耳目,但其內(nèi)容卻常常流于浮泛,難有讓人為之振奮的東西,我們也感覺不到作者靈魂的重載!所以筆者認為,要想使底層文學煥發(fā)生機,作家就必須要像艾蕪與高爾基那樣,深入底層人民的生活,切身體驗、深入在場,否則一切都將可能成為空談。

      〔注釋〕

      ①這一年艾蕪剛剛從四川新繁老家逃婚到仰光,初到仰光的艾蕪貧病交加、饑寒交迫,正是在這種情況下,艾蕪在英文報《仰光公報》上首次看到了介紹高爾基的文章,并將其譯成中文在《仰光日報》上發(fā)表。

      〔1〕茅盾.高爾基和中國文學〔A〕.茅盾全集(第23 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6.

      〔2〕艾蕪.我與蘇聯(lián)文藝〔A〕.毛文,黃莉如.艾蕪研究專集〔C〕.成都:四川文藝出版社,1986.

      〔3〕艾蕪.高爾基永遠走在我們的前頭〔A〕.毛文,黃莉如.艾蕪研究專集〔C〕.成都:四川文藝出版社,1986.

      〔4〕張建鋒.艾蕪與高爾基反思國民性的比較〔J〕.成都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1).

      〔5〕廉正祥.流浪文豪:艾蕪傳〔M〕.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1992.

      〔6〕艾蕪.艾蕪文集(第1 卷)〔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1.

      〔7〕〔蘇〕高爾基.高爾基文集(第1 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8〕〔蘇〕高爾基.高爾基文集(第2 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9〕王曉明.沙汀艾蕪的小說世界〔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7.

      〔10〕魯迅.關(guān)于小說題材的通信〔A〕.魯迅全集(第4 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1.

      〔11〕〔蘇〕高爾基著,汪介之選編.高爾基讀本〔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

      〔12〕〔俄〕瓦季姆·巴拉諾夫著.高爾基傳:去掉偽飾的高爾基及作家死亡之謎〔M〕.張金長等譯.桂林:漓江出版社,1998.

      〔13〕汪介之.俄羅斯命運的回聲———高爾基的思想與藝術(shù)探索〔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2.

      〔14〕〔蘇〕高爾基著.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M〕.劉遼逸、樓適夷、陸風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4.

      〔15〕〔蘇〕伊·格魯茲杰夫著.高爾基傳〔M〕.辛守魁譯.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1.

      〔16〕〔蘇〕高爾基.論文學(續(xù)集)〔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

      〔17〕汪介之. 選擇與失落——中俄文學關(guān)系的文化關(guān)照〔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2.

      〔18〕艾蕪.讀高爾基的小說〔A〕.羅果夫、戈寶權(quán)編.高爾基研究年刊〔C〕,上海:時代書報出版社,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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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贊艾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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